乔红儿他爹本是有名的富商,城外也有不少田地,只是四年前生病去了,而他母亲生他时便已难产去了,所以乔红儿无人管束,才能坐拥这般万贯家财肆意挥霍。不过乔红儿虽然出了名的仗义轻财,却并没有把家财都挥霍掉,他用的大掌柜始终忠心耿耿也算赚钱不少,田产也都在,每年都能收不少租金,而每年赚的钱倘若有余,他又大都用来购置了房产土地,故而虽然没有他父亲在世时富裕,却也仍旧是富户人家。
乔家是三进大院,因无女眷,内院乔红儿便令人锁了,他的一干儿郎们,便时常聚在他家前院喝酒舞剑,阔谈笑闹。
窦老四到了乔家门口,左右徘徊了半天。
因乔红儿独身一人,他把往日的仆人打发了大半,仅余一家三口的仆从,一个厨娘,一个看门,二人的孩子也十几岁了,正好给乔红儿跑腿用。
窦老四好容易等到那个跑腿的小厮出来,这才掩过去,扯着小哥儿的袖子说:“好哥儿,你去帮我问问鲁小三在不在这儿,倘若在,帮我通传则个,叔叔把你糖吃。”
那小厮一翻眼睛,扬头说:“你是谁?”
窦老四赔笑说了。
那小厮“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窦玉兰那个把她卖了的烂赌鬼王八爹啊!”
窦老四脸上挂不住,连赔笑都赔不出来,却又不敢发火。
小厮扬手说:“甭说了,你家闺女既然卖出去了,那就不是你家人了,我们少爷买了,自然就是我们少爷做主,你个烂赌鬼找上门来又有什么用!”
窦老四勉强赔笑说了声“是”,看看实在没指望,便朝外头走了。
不料走了没多远,却撞到一个少年身上,少年先是骂骂咧咧了几句,看到他一眼,道:“这不是卖豆腐的窦老四吗?”
窦老四赔笑道歉,点头哈腰。
那少年眼白朝着他,态度甚是傲慢无礼:“听说你也好赌,还老去信义赌坊?”
窦老四出了点冷汗,擦擦汗说:“如今不敢去了,这阵子总去城东阿成家赌…”
少年哈哈一笑,说:“你个傻鹌鹑,信义赌坊那是送钱的地方,阿成家却也极不干净,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赌。”
窦老四于是就这样换了赌博地点。
一连三天,他都是小赢,心里喜滋滋的:果然以前去的地方都是出千弄鬼的,这换了正经地方玩,一下就不同了。
第四天他输了一点,安慰自己这很正常,有输有赢,再赢不难嘛。
第五天他一下子赢了很多,他大喜,甚至给娘子买了一盒胭脂,给两个儿子买了一包芝麻酥。
第六天却是大输。不但把之前赢得的全都赔了进去,还又欠了不少钱。
第七天他咬牙决定要翻本,并且坚信会做到,结果又欠了好多。
第八天他再去时,却被一同赌博的几人扭住不放,并且又出来几个少年,厉声令他还钱。
窦老四已经欠了十一两银子,这会儿他又哪里还得出来?
他没有田地,住的房子是赁的,那些磨豆腐的家伙什不值二三两银子,全部家当卖了也还不起。
为首的少年便骂跟他赌博的人:“让这么个穷鬼欠那么多银子,你们长的是猪脑子吗?”
那人不服气:“让他拿房契来就是了。”
“我…我家房子…是租赁的…”窦老四吞吞吐吐。
那人一愣,说:“那就拿他婆娘抵债。”
为首的少年嗤笑:“徐娘半老,谁要个卖豆腐的老婆子?”
说着又叹气道:“终归是赔本的买卖,罢了,打死了扔到城南乱葬岗上去,你,”指指跟窦老四赌博的人,“你把银子赔出来!”
那人连连叫屈,又推窦老四:“快想想办法,要不然我赔钱你却要送命。”
窦老四早被吓得傻了,此刻怔怔说:“我…我还有两个儿子…”
那少年再度嗤笑:“你长得这样,你儿子难道又能好看到哪儿去?这样的小子,哪里卖得出十几两银子?”他笑完之后,打量了一番窦老四,说:“算你运气好,我刚有个朋友,要买个成年男子帮他看守空宅子,你且自卖自身吧。”
窦老四本就是怯懦怕死之人,被众人胁迫,又思度看宅子也不是重活,只好半推半就,签了卖身契。
而另一头,在乔家院里,那少年拿了窦老四的卖身契给乔红儿看。
乔红儿正与一干兄弟喝酒,颇觉时日无聊,之前赎买回来的窦玉兰,在一旁含情脉脉地侍奉他,替他倒酒。
拿到了卖身契,乔红儿拿给窦玉兰看,哈哈一笑,说:“如何?你爹已经自卖自身,我这就让人把他转卖出去,此后你娘和你弟弟度日,虽然辛苦些,却也不至于被弄得家破人亡。”
窦玉兰不识字,只是盯着那鲜红的手印看。
当初她的卖身契,她也不认得,只是眼睁睁看着狠心无能的爹爹,抖抖索索,按下了一如此刻一般鲜红,清晰异常的手印。
她眨眨眼睛,把眼泪眨掉:“多谢公子,”她柔声说,“还请公子不要将他卖到盐场矿山,给他留个残年…好歹是奴的亲身父亲…”说着哽咽难语。
被乔家仆人教训了一个下午,她已经知道要唤公子,还要自称奴。
“行,”乔红儿很大度地答应了,吩咐手下:“把他远远卖了,别卖到干太重的体力活计的地方,卖的时候告诉人家,这人是赌输了自卖的。”
乔红儿那个兄弟答应了。
窦玉兰眼睫毛上的泪珠儿终于落下,她颤生生依偎进乔红儿怀中,战抖着说:“多谢公子救我,又救我娘和兄弟…”
周围少年纷纷起哄。
美人在怀,乔红儿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什么也不想做。
难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微笑着环顾四周,尽力做出更加豪放的模样,甚至还捏了一把窦玉兰的小脸。
但他还是什么都不想做。
他清了清嗓子,打算说点什么来转移小弟们的注意力,突然间却觉得眼前一黑。
他晕了过去。
第41章 男女
乔红儿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犹自黑着。
他莹润漆黑的眼睛隐在黑暗里,只能透过微微的光,看见头顶隐隐约约的床顶和床帐。
身下是他每天睡惯了的床榻,因为没有贴身侍女伺候,仅有一个小厮给他更换被褥收拾衣衫,小厮的娘给他洗衣做饭,这床上的丝褥,早已不很新,散发着他这些年来,熟悉的旧了的蚕丝的气味,合着他床头的檀香木床板的味道,混合成令他安心的熟悉气味。
他又闭了闭眼睛,短短二十年里所有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里一一掠过。
慢慢的,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竟然,会生成一个男儿…
庞脉脉本来以为,自己到这浮生小镇里头,怎样也会是个女儿身,不管是农门贫女,小户闺秀,或是侥幸生得大户人家,经历一番或是劳苦或是宅斗或是少女怀春的心事,最后嫁人…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恢复记忆时已经有孩子的准备…
反正这里头所有的经历并不会真正影响到她的身体,就算有结婚生孩子的经历,也不是真正发生在她的身体上的…
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成为一个男子。
庞脉脉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平滑,坚实,有胸肌,正是一个身材不错的年轻男子应该有的样子,完全没有以前柔软的隆起。
手感真怪异。
但是比这更加怪异的是记忆。
二十年男子的记忆和她之前二十多年女子的记忆交融在一起,虽然她之前生活的丰富程度远远超过这乔红儿的二十年,因而占据了更多的记忆空间,然而这二十年是真的度过的,虽然知道外头不过过了一天而已,但她能清清楚楚记得从小到大的事情。
乔红儿的母亲死后,他父亲是怎样伤心欲绝以至于两三年内都没有去看过儿子一眼…
乔红儿记事起,就是奶奶关心他起居,替代了妈妈的作用…
乔红儿小时候调皮从树上摔下来,头摔破了,血不知不觉糊住了眼睛,幼小的他是怎样骇得说不出话来的…
后来父亲让他习文,他却偏偏想学武。明明他文采也是不错的…再后来就文武双修了。
因为不喜欢八股文章,他学了三四年私塾就不去了,但是诗词歌赋他是喜欢的。
父亲万般失望,打过骂过,然后最终还是拗不过他…
她还记得,乔红儿的奶奶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去世,他是如何把自己锁在屋里半个月…
而他的父亲,在他十五岁时候也与世长辞,他沉默了很久,知道从此这世间只得自己一人了…
孤身一人的乔红儿,又有钱,又年轻,能打架,还能写诗,无父无母,从此不过是纵马长街,长歌吟风,让街头巷尾都不时流传他仗义拔剑的传说,让这城里半数少女眼睛里都看不到别的少年郎。
庞脉脉再度微微苦笑。
难怪乔红儿从来不对少女动心,也从来不曾有这个遗那个遗的,原来根本就不是男子…
自己为什么会化身这样一个少年?
庞脉脉认真想了会,不但回顾了乔红儿的人生,也回顾了她自己的人生。
最大的不同,除了男女之外,大概就是,乔红儿是个任性纵情的人,而庞脉脉是一个聪明隐忍的人。
其实,所有人都愿意做一个任性纵情的人,多么轻松,多么自在,然而能做到的人,要不然就是得天独厚,要不然就是年少无忧,再不然,便是不计得失。
庞脉脉也曾经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学霸,轻轻松松就能考上最好的学校,老师宠着,同学敬着,父母信赖,学习占据不了她太多的时间,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愿意伤春悲秋便可以伤春悲秋,愿意和意气之交的同学夜游长街就可以夜游长街,那时候的生活,没什么能难得了她。
甚至到了大学里,也依然如此,她过得热热闹闹,有朋友,有爱好,没什么不称心如意…就算有,也不过是偶尔的情绪和落寞…
然而工作后短短的几年,她就变了。
几年时间,她学会的超过过去十年…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社会中的地位和在学校里并不一样,不想被踩到底,她必须看上位者脸色,必须给自己带上面具,必须谨小慎微,必须左右逢源,必须如履薄冰,必须故作欢乐,必须在需要优雅的时候优雅,需要粗俗的时候粗俗,需要精明的时候精明,需要泼辣的时候泼辣,需要胸有城府的时候深沉,需要没心没肺的时候逗逼…
她没怎么在意就变成了那样,甚至也许还沾沾自喜过自己适应力强。
她的年华在这些面具和外衣里度过,她只来得及感慨青春易逝,还没来得及发现本心逐渐遗失…
然而她终究是疲累的,就算她曾经左右衡量,把带面具的时间尽量减少,就算她擅长开导自己,就算她尽量平衡着良心和得失…然而她的良心很重,所以她没法肆无忌惮不择手段,她的自尊和虚荣又需要她获取足够的地位,她热爱生活又喜欢享受,所以要有比普通人略多的金钱,她的本我峥嵘高傲,要磨合进这个社会需要更多的让步…而她的投胎技术偏又只是普普通通,并没有哪一样可以仰仗父母来解决不需要她自己搞定。
这样的她,怎么能不累呢?
到了这里之后,一切其实也没有更多的变化。
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两年,不过是让她的忍受力变得更强。情况好转之后,依附于师父的慈爱,打交道的都是比自己力量强大的人,不过使得她更加会看人脸色更善解人意。
然而这一切,并不利于一个修士的心境。
也许同样的天资,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真正的山野村姑都能比现在的她做得好,因为人家的灵魂上,没有负担这样多,人家的习惯里,也没有那么多细腻婉转的心思占据心神…
是的,她现在还没有力量来任情纵性,然而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隐忧…
修真乃去伪存真,她的伪太多,她的真已蒙尘。
乔红儿,大约是寄托了她内心潜藏的怀念和愿望的。
天边不知不觉已经泛白,庞脉脉深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自己开始穿戴衣裳。
庞脉脉虽然不会穿男子衣裳,乔红儿却是穿惯了的,所以她也很顺当就穿戴得当。
她走出房门的时候,甚至连步子都是乔红儿那种昂首阔步的昂藏男儿步伐,并且这让她觉得一丝爽快和新奇。
“红哥,红哥!”朝她奔过来的是她的小弟之一,口里叫着,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红哥,出事了!”
庞脉脉站定,照着乔红儿的习惯打了个唿哨,说:“站下,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大概是老大沉稳淡定,让小弟也定了定心,停下来喘气说:“城南那边…城南乱葬岗,出现了一个大坑!天坑!”他脸上难掩激动和惊恐,“听说昨天夜里路过的人都没能进城,都死了!车马货物还遗弃在路边。”
庞脉脉皱眉。
乔红儿刚刚在城南乱葬岗待了一夜,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出了那么大的事。
她回忆乔红儿在坟地的那一夜,似乎并无异象,他坐在一处空地,喝喝酒,唱唱歌,看看月亮星星,欣赏欣赏鬼火,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庞脉脉虽恢复了记忆,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因为用的算是虚体,灵力是用不了的,不过因为花灵和狐鼬是跟过来了,她还是能借点小小的灵力看看别人的本质什么的。
现在花灵和狐鼬就藏身在乔红儿的右肋处一个挺大的胎记里。
她已经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并且林师叔的这个灵兽袋是可以让它们自由出入的——原因自然是为了不委屈他家小花灵。
至于原来在她手臂上的储物手钏,却是只能感觉到而已,无法使用。
估计这浮生小镇里也是不可能外放灵力的,否则毁了这法器确实可惜。
“去看看吧。”庞脉脉很有气势地淡定道。
接二连三的小弟们都被她的态度安抚了,一如既往地对她充满盲目的信心,自发跟随在她身后。
厨娘从倒座的厨房走出来,“哎”了一声,没敢说什么。
跟着她身后从厨房走出来的是窦玉兰,她一头秀发有点乱,沾着油烟味道,看到院子里乔红儿要和小弟们出去,顿时急了,叫道:“公子,还未曾吃朝饭呢!一会儿莫要饿得肚子痛了…”
庞脉脉只是瞟了她一眼,她还在想那个乱葬岗的天坑和死亡事件。
这里头是一个没有灵力,没有超能力存在的世界,暗里不应该有那么危险诡异的事情。难道那道士李义伦是骗人的?这一切实际上还是骗局?
可是并不像啊!
这时窦玉兰等不到她的回答,已经小步走过来,牵了牵她的袖子。
庞脉脉正要皱眉,胎记里却是一阵骚动,接着听到小狐鼬传音的细细声音,带着激动:“姐姐,主人!这是我的姐姐!”
庞脉脉把手按在胎记处,跟狐鼬借了一点灵力,用在灵目术上,果然看到对面的窦玉兰有尾巴。
运气不错!
出师大捷!
刚醒来一下子就找到一只!
她借着灵力又观察了一下乔红儿的小弟,里头还有一只狐鼬!
正是乔红儿平时比较倚重,大家认为聪明的一人。
但是小狐鼬阿森说这不是他家人。
“大家先吃朝饭吧,”庞脉脉笑笑说:“玉兰说的没错,不吃朝饭一会要饿杀了。”
第42章 黑洞
用过朝食,乔红儿一行人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因为乔红儿的小弟们大半没有马,而乔红儿和另外两三个家境富裕的少年也不方便给人人配上马,这个城又不很大,所以大家伙儿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步行。
少年本容易忘忧,何况一行少年在一起,又有一个大家信服的首领,胆气便壮了起来,一会都笑闹起来,这么高高兴兴出了南城门,和外头的一片凄风苦雨惊慌失措一比,一下子映衬得格外刺眼。
城门外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还有苦主的家属在痛哭不已,亲朋好友在低声安慰,围观的人在猜测感叹,衙门的捕头差役们也都到了。
黑压压的一个洞,估计直径将近三十尺,看上去深不见底。众人皆不敢靠近。
庞脉脉扫了一眼那边的苦主家属,她身后的少年们已经自发混进人群里四处打听去了,庞脉脉就朝着出事的地方靠近。
出事的是一伙行商,他们的车马货物散落在路边,看上去好像都没什么事儿。
有衙役在,也没有人去哄抢捡拾。
一个身上披了白麻衣挺了大肚子的女子跪在地上,哭得呼天抢地,她旁边的年轻男子揪住了一个男子不放,道:“你们结伴去乡下收货,为何只有我姐夫他们三人出事,你们四人和货物尽皆无事?若说是你们走动的时候突然脚下崩裂出现天坑,他们三人逃脱不及尚有可能,但倘若如此,货物车马也该一并掉落才是!何况看着车辙马蹄印子,分明不曾走到那天坑处,莫非你四人谋财害命或是之前生了嫌隙,趁此机会将他们四人推下?”
被他揪住的男子面无人色,挣扎说:“竖子无礼!我等一再解释,是那坑将他们吸入,我们拉拽不及!且看我手腕处,还有拉拽的瘀伤!”
这话却不足以取信于人,旁边还有人笑道:“莫非这坑它还挑食,只喜欢吃那三人,却嫌你们四人不好吃?”
庞脉脉听了,心中却是一动。
原来不是尽皆死了,而是七人只掉落了三人进去。
如果那男子不曾说谎,为什么只有那三人被吸入,其余四人和马匹车辆却无事?
她用起灵目术,仔细查看。
周围围观者众多,恐有二三百人,大部分人都是虚影。
其中衙役捕头里,有两个乃是狐鼬,围观者里头也有两个,而替怀孕的姐姐斥责出事者的那个年轻人,也是狐鼬。
再加上自己手下那个少年,一共是六只。
她已经发现,凡是人群里相对聪明机灵的都是狐鼬。
而那四个幸存的商人却都是普通虚影。
她盯着那个黑洞想了想,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便大声说:“想来是这四人嫉妒那三人比他们聪明机灵赚得多…”
结果周围有识得这几个行商的,竟都小声附和:“说得也有道理…”
那年轻人更是眼前一亮,更加揪住那商人说:“没错,我姐夫和高叔叔还有正和兄一贯比你们强,都是他们三人拿主意,赚得也比你们多,想必你们是心中不忿…”
被揪的人哭丧着脸:“我们怎会去不忿害人,我们能行商赚钱,全靠他们三人指点,他们这一没,我们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怎肯害他们!”
果然是死的都是聪明机灵的,那么会不会真如自己所想,是虚灵没事,狐鼬却被吞噬了呢?
庞脉脉沉吟着。
她的灵目术并不耗费很多灵力,是以虽然灵力借自两只小宠物,但是也足够她支撑,她此时便耐心观测着那个黑洞,隐隐便觉得里头有若隐若现的黑丝缭绕。
渐渐的,那些黑丝便如涨潮的水一般慢慢往上涨。
庞脉脉心中微惊,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靠近了刚才那个为姐姐出头的年轻人,结果阿森又一次兴奋地传音:“是我阿哥!”
这也太巧了!
虽然吐糟巧合度过高,庞脉脉心里却松了松,这样一来,便只剩下一只妈妈了。
然而在她分神的时候,那黑洞里已经有一些黑丝慢慢蔓延上来,在庞脉脉发现时,已经有一个离得最近的捕快被缠住了脚踝。
“哎,哎呀!”那个捕快本来背朝黑洞,突然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倒在地,不由发出惊叫来。
周围的人都惊骇地看着他,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直朝黑洞里拉拽过去。
好多人都惊叫起来。
庞脉脉连忙跑过去,好在她虽然不能用灵力,这个乔红儿武艺确实不俗,腰间还有把窄刀,她抽出刀,直朝着那黑丝砍过去。
无用。
黑丝仿佛无形无质。
刀锋从其上砍过,宛如划过空气。
庞脉脉一咬牙,拖着那捕快就往外跑,企图挣脱黑丝。
后面不知道有谁叫了一声:“快跑啊!天坑又要吃人了!”
人群轰然乱了起来,大家乱七八糟地逃离,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安全,庞脉脉的视线混乱一片,人群里有人大叫,有人哭喊,有人被踩踏发出惨叫。
庞脉脉一时却管不了别人,她拖拉着的捕快大约被吓傻了,自己不知道往前爬,只是瘫软在地上,他自己本身那么重,全靠庞脉脉拖着,还要和黑丝的力量对抗。
黑丝虽然看上去极细,又无形无质,力量却不小。
庞脉脉眼看不但没能把他拖离,连自己都被往前拖了几步。
她心中焦急,却一时无法兼顾,其实别的也就罢了,她最担心的是阿森的哥哥,若是死了自己就有负阿森所托了。
不过阿森的哥哥是一条命,别的狐鼬也是啊。
这些动物虽然不值得自己冒生命危险相救,却是能救几个算几个。
慢慢有新的黑丝直接朝着她蔓延过来,想来判断出她也是活物,庞脉脉咬咬牙,眼看自己恐怕都要赔进去了,只能最后试一试,不行便要松手。
她把身体里仅剩的灵力凝聚在手掌一侧,一个掌刀,朝着那黑丝劈了下去。
灵力虽不能外放,凝聚掌上却也能成为灵刃。
断了!
捆缚在那捕快脚踝的黑丝骤然断裂!
庞脉脉大喜,对着地上依然瘫软的捕快大吼一声:“还不快跑!”
那捕快倒也振作了一点,大概感觉到拖他的力断了,立时连滚带爬往前跑。
庞脉脉也连连后退。
好在那黑丝似乎能力有限,只能蔓延出来不到十米,一时已经够不到她。
然而另外一个围观人群里的狐鼬化的人却被捆缚住,已经拖到了坑口。
他大声哭喊,叫着救命,却没人敢去救他。
另一边,捕快中另一只狐鼬所化的也被黑线缠着,人高马大的捕头一边骂着一边拖拉他,和自己刚才拖那个捕快差不多情形,只是这个捕快要强些,自己也在拼命挣扎。
他们二人已经快要离开黑线的有效范围了。
然而这时,那捕头自己也被一缕黑线缠住了腰身。
他们都看不见黑线,却能感觉出那无形力量,两人破口大骂,却挣扎不脱,那黑丝速度捕快,却终究是一点一点把他们往那边拉。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逃到了安全之处,站在那里,惊魂未定,倒是有人开始开腔:“你看,真的是,这天坑挑人吃…”
大部分人逃出来逃得很轻松。现在回头看挣扎不脱的人,自然有这样的感慨。
庞脉脉看了一眼,阿森他哥扶着他大肚子的姐姐,安然无恙在安全距离外,自己救的捕快已经成功逃脱,那边那只狐鼬眼看要被拖下去了,自己也没本事救他,倒是捕头和另一个捕快可以努力一下,所以她立时一个纵身就跑了过去。
“龄珏,再借我一点灵力。”
龄珏虽然体型远比狐鼬阿森小,但是灵力却要多不少,所以还是跟龄珏借。
借来的灵力从她腰侧的胎记传来,让她身体一轻,体内也清爽了不少,力量倍增。
直接冲到捕头和那捕快身边,庞脉脉继续使用掌刃功能,刷刷两下,砍断了黑丝。
两人身上一轻,又惊又喜。
这时候身具灵目的庞脉脉能看到仿佛能看出来愤怒的漫天黑丝朝他们袭来。
而攻击最集中的,就是她自己身上。
庞脉脉知道此刻自己没什么本事能和这力量抗衡,只能急退,一边叫捕头和捕快:“退!退!退!再退二十步!”
两人还算反应敏捷,连忙跟上狂奔。
期间庞脉脉又用手刃斩断了好几次黑丝,幸亏赵千行给她淬体练剑的时候严格,也幸亏乔红儿有武功根底和打斗经验,这才让庞脉脉应付得了这样的场合。
好不容易都逃了出来,大家都惊魂未定,捕头大叔在她旁边喘着气,而那个倒霉的围观的狐鼬已经被彻底拖进了黑洞,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只能听到他坠落下去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