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闷闷不乐起来。
他知道,希望是希望,但是他却未必有这个能力能到得了。
现在,他连灵力都用不出来。
就算他能用出来,敌人势大,他尚且幼小,也不是对手。一路的追杀,他有几分把握能逃脱?
洛涓也有点失望,她很想去看看,听男孩语气,似乎过去的希望不大。
“你现在不能用灵力,咱们总不能走过去吧…我也不会飞行术…”她说,“我得赶快给你治好…”
可是,男孩的毒伤哪里能这么容易治好呢?
就算治好了,要驯服他体内的异火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先朝西走吧,”男孩道:“往东就去海边了,也无路可走。”
洛涓点点头。
男孩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和我在一起,很危险…”
洛涓眼睛明亮清澈,直视着他。
男孩垂下眼帘,抿着嘴唇,道:“我被仇家追杀…对方势力颇大,虽然这次三个已经被杀灭了…”想起李供奉自爆和敌人同归于尽,他睫毛颤抖了一下,“接下来的也不过几天就到了…”
“他们手中有我的生辰八字,能用卜算术找出我的大致方位,无论躲到哪里,都能找到…”
“有一些我和母亲的旧日手下,他们拼死保护我,他们…大部分都死了。”
“还有一些不是手下,只是朋友…”男孩一直垂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他漂亮的黑眸。“母亲给了我一份名单,这一路,还有一些人可以投靠和求助,但我怕他们也不是仇人的对手…你跟着我,我也怕你出事。”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走路都要洛涓搀扶,何况洛涓竟然能解他的毒。
他心里自然想把洛涓留下。
包括去扶桑木,也有希望洛涓觉得有趣,愿意跟他一起去的意思。
可是想想惨死的手下们,他又不忍让她白白送死。
洛涓沉吟了一下。
她当然不想死,她要拔除蜘蛛,好好活下去,好好修炼,将来找父亲和宁氏报仇。
不想现在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是,她总不能不管他…他现在灵力都用不了,走路都那么费劲啊…
“你有没有哪个厉害点的亲友可以投靠?”洛涓说,“或者投靠什么宗门的,也可以啊,我就能把你安顿好,安心给你把毒治好…”
男孩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只能看到他小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他有点低落道:“我母亲说,不到最后一步,不能去投靠宗门…如果要投靠,也只能去四宗八家里,四宗中的三个和八家中的四家…”
“四宗八家?”洛涓有点好奇。
男孩抬起眼睛看她一眼:“你连四宗八家都不知道啊?四宗就是崇真派,琅琊山,夜雨楼和龙虎门,八家是八个顶级世家,比如说南方的碎雪山无魂宫洛家,善金陵都的秦家…你也姓洛,你们洛家依附的望月宗就是依附无魂宫洛家的,但是你们洛家和人家并没有关系,只是恰好都姓洛而已…”
洛涓道:“你知道我姓洛,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男孩望着她,道:“我叫萧瑜。”
反正洛涓连四宗八家都不知道,估计也不会知道他家来历。
果然,洛涓只是点点头而已。
萧瑜和洛涓就这么一路往西走,基本重复每日的行程,早上洛涓吸取了少阳之气,给萧瑜解毒,然后两人行走,中午修炼休息,继续走,傍晚修炼,洛涓就开始对付金灵蜘蛛,然后痛晕过去,萧瑜会照顾她,等她醒来…
现在,洛涓可以用神识控制三股灵力,同时杀灭三只蜘蛛了。
但这基本也就是她的上限了。
如此过得两日,有一天洛涓如常杀死三只蜘蛛,痛晕过去又醒过来,然后自己照着镜子把脸上杀死的三只蜘蛛一只只□□。
萧瑜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弄,突然道:“你脸上还有多少只金灵蜘蛛?”
洛涓道:“不到四十只。”
萧瑜说:“这金灵蜘蛛是难得的灵虫,硬逾钢铁,百毒难侵,它的毒液也很独特,即使是金丹修士也难逃过,这东西孵化不易,平时想要捉几只也是极难的,难得在你身上有这么些…你何不把它们收服?它们是你的灵力神魂喂养大的,和你息息相通,指使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洛涓转身看着他,道:“如何收服?他们说必须等蜘蛛把我的神魂吃掉,破壳而出。”说到最后,她小小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似乎是想到自己被蜘蛛吞噬时的样子,想到自己的死亡。
尤其是那期盼着自己的死亡的人…
萧瑜看着她一个人小小的坐在风里,长发被风吹拂,秀美和不美的两半面孔都没有表情,平平淡淡说着可怕的话,瘦小单薄的肩膀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他心里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声音和眼神不知不觉就温柔了几分,轻轻道:“不用,现在我看这蜘蛛虽然没到出壳的时候,实则也已成形了,你可以用灵兽契约来契约它们。契约之后可以让它们出来,收到灵兽袋里,也可以留在体内用你的灵力来喂养它们,不让它们再影响到你的神魂和灵根,等它们完全成熟了,或是你的灵力负担起来吃力了,再把它们移出到体外来饲养。”
他看到洛涓静静地听着他说,没有立刻回答,虽然他平时是不喜欢多言的人,此刻也不由就说了下去:“灵兽契约我教你。”
然后,便看到那小姑娘骤然间绽放了漂亮的笑容,仿佛突然花开。
“太好了。”洛涓笑着说,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新月,风中飘拂的头发都从冷清孤寂变成了无限欢喜。
萧瑜从出事以来一直十分低沉的心情,这时候才飞扬起来,跟着她一起生出了些许欢喜,然后便将灵兽契约教给她。
各门各派,契约灵兽的方法都不一样,虽说万变不离其宗,但也总有一点自己的独门秘诀,萧瑜知道不止一种灵兽契约,选了其中适合契约数量多而个体弱小的灵虫的,教给了洛涓。
他一边还有点遗憾地说:“西岳山的龙虎门是四宗之一,最擅长驭兽,定然有更好的驭兽法诀,咱们若是去了西岳城,你倒是可以考虑拜入龙虎门的。”
不过,说归说,想归想,他其实也知道洛涓根本等不及,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西岳,而洛涓体内的蜘蛛已经离出壳不远了。
她必须最近就把蜘蛛拔除或收服。
洛涓微笑道:“你教我这个就够好的了,学起来觉得很玄妙。”
萧瑜本想白她一眼,说那是因为她本就是没见过好东西的小土包子,但是看着她微笑的模样,即使是玩笑话,也不忍心说她了。
想了想,他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灵兽袋给她。
这种灵兽袋看着普通,和修士们常用的没有区别,实则其颇为不凡,是出自炼器大师之手,空间更大灵气更足不说,最特别的是可以装进储物法宝里。
灵兽袋本就是空间折叠的,按理不能叠加到空间折叠的法宝里。
做到这一点是十分难得可贵的。
他有十二个这种灵兽袋,每种里面的空间大小,灵气种类都不一样,是母亲送他的十二岁礼物,他非常喜欢,一直不舍得用,觉得手边能收到的所有灵兽都配不上他这么好的灵兽袋,除了一匹作为骑兽的白翼天马住了其中一个,别的都空着。
可惜,他那么喜爱的白翼天马,也死在了逃亡途中…
萧瑜挑给洛涓的是十二个灵兽袋里空间最小的一个,因为金灵蜘蛛体型小,用不上大的。
这袋里的灵气是金属性的,正适合金灵蜘蛛。
他手把手教她怎么用:“…灵兽袋和储物类法宝一样,都是用神识开启控制的,你看,这个袋子的好处在于可以调里面的温度湿度和光照…嗯,用神识调即可…不用谢了。”看到她欢喜得如同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朝自己道谢时笑容那么甜美,萧瑜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洛涓在萧瑜的教授下,很快就滴血让灵兽袋认了主,又学会了使用神识来操控。
第二天,早上例行吸了少阳之气,解了会毒,两人朝密林里深入了十几里,然后便布下阵来,两人躲进去,洛涓盘膝坐下,吸收正午的老阳之气,然后便尝试收服蜘蛛。
其实,之前的步骤和杀死蜘蛛时差不多,都要用一丝细细的灵力将之捆住,然后对之施展灵兽契约,这却比杀死它们难得多了。
需要极为细微精密的神识和灵力控制。
洛涓是照着老习惯,一次制住三只,可是同时施展三个灵兽契约,即使是对待那么小的灵虫的,也是很难,好不容易成型了,最终三只只成功了一只而已。
契约灵兽本就不容易,需要神识或力量上能碾压对方,或者和其亲和度特别高。
洛涓不知道,她能成功一个,还是因为蜘蛛从小寄生她体内,食用的就是她的神魂,和她亲和度特别的高。
好在控制住一只,洛涓尝试着用一点点灵力喂养它,并令它远离自己的紫府。
蜘蛛很乖,非常听话。
这次倒是不用再受痛了,就是神识消耗太大了,洛涓不得不退出内视之境,带着几分疲惫,朝旁边的萧瑜笑着献宝:“我成功了一只,不过它还太小了,我先不让它出来了。”
她本来对从小寄生她脸上的金灵蜘蛛充满了厌恶恐惧和痛恨,这才收了一只,这些情绪便散了不少,尤其对她已经收服的那只,已经充满爱惜了。
第33章 焚身
洛涓在神识恢复些之后又尝试了第二次,这一次,她契约了两只,不由心中更是高兴。
她本来每天能杀死三只,但要遭受一次反噬,痛苦至极。
那种痛苦,锥心刺骨,以至于她每次要进行的时候,都要自己给自己鼓气半天。
再痛又如何呢?和能够活下去相比…
只是依然会遏制自己的簌簌发抖…
现在,她每天可以进行两次,每次契约一两只,加起来也差不多,应该还来得及在蜘蛛危及性命之前解决掉它们。
有时候,她偶尔也能一次契约三只。
契约了的蜘蛛蛰伏在她体内,每天靠她给的些许灵力来喂,不会主动去取食她的灵力,更不会去吞噬她的神魂,影响她的灵根,乖巧得异乎寻常。
本来在她看来,如跗骨之蛆刻骨之毒,时时刻刻悬在她头顶的毒剑,一旦收服竟是这么听话的小东西。
正午吸了老阳之气,收服它们最为稳便。
每日要修炼四次,疗毒一次,收蜘蛛两次,他们停下次数太多,行进速度很慢。但是他们很小心,只要停下,一定用阵盘防护,路上的行踪,也注意清理干净。
虽然只是两个十三岁的孩子,但因为天性还算慎密,又都是吃过不少苦的,行事竟不比那些积年的野修士们差。
收取蜘蛛的第三天正午,洛涓刚刚一举契约了三只蜘蛛,称得上兴高采烈,睁开眼睛刚要跟萧瑜分享一下:“萧瑜,我没收服的蜘蛛只有二十八只了…”
却骤然断了声音,眼神一凝!
萧瑜倒在地上,似是不省人事,口角流血。
她连忙凑过去查看,发现他呼吸犹存,只是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素来灿烂的星眸被遮住,只能看见两道小扇子般的睫毛勾勒出的弧线;那浓密的长睫毛和头发一般,乌黑到日光下带着隐隐的钢蓝;薄浅非的眉毛本是斜飞的,将来会长成剑眉,此刻只显出年幼的单薄;鼻子虽挺,弧线却还柔软;嘴唇本来便薄薄的,此刻失了血色,更显得脆弱可怜:而一道蜿蜒的血迹从他唇角流下,却是过于艳丽,叫人触目惊心
漂亮依旧,但和醒着的时候完全不同。
虽然萧瑜用不了灵力,行动要靠她搀扶,但是这几天相处,洛涓对他已经略生了几分依赖之心。
他虽然和她年纪相仿,懂的却比她多得多。
他好似百宝囊一般,总是随时拿出有用又神奇的东西。
他之前再怎么虚弱,也不曾不省人事过。
一时间,洛涓心中一阵发麻。
不会医术,她唯一能的也就是用灵力查探了,一如这数日所为,手掌轻轻贴在萧瑜肚腹,将些微灵力缓缓度入。
只不过,之前是稀释,如今只是查探而已。
探入一看,却是大吃一惊,里头的黑红色气体如今虽然已经稀薄了些,黑色也渐渐成了灰色,但是如今却滚开如沸。
上次她用老阳之力稀释时也曾经如此,可是却没这次厉害。
莫说她现在的灵力也是老阳之力,不敢给他输入,就是能,只怕也无济于事。
上回他虽痛楚不堪,却也很快就平复了,这一次兴许也是呢?
洛涓无法可想,见他倒落在地,竟有一臂出了阵法范围,连忙过去把他臂膀弄进来,但是手臂好说,肩膀弄进来就会跌回去,说不得只好将他略挪一挪地方,于是运起灵力,将他上半身扶抱起来,往里挪。
萧瑜同她年岁相仿,但毕竟男女有别,何况她自幼饮食不周,人本就生得瘦小些,萧瑜的上半身比她大一圈,她也没法抱得得心应手,她的短手臂实在抱不牢他,只好整个人贴过去,才得将他半抱着坐起来。
怎料刚刚将他抱起,萧瑜突然张口,就喷出一大口血来,喷了她一身,洛涓从下颌到前襟骤然一阵滚烫,湿漉漉的温热液体渗进衣裳,贴着肉缓缓往下流,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忍着手发颤,她还是把他挪到了阵中心,将他拿出来给她垫着打坐的柔软睡袋扯过来,把他弄上去躺好,这才放开他,自己懈了始终憋着的一口气,站起身来。
萧瑜喷了这口血,已是面如金纸了,只是呼吸反倒平稳了几分,洛涓再次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发现那团黑红色虽然依旧鼎沸,但似乎比刚才略微降了一点声势,心中略安。
她刚才抱他时,就觉得他浑身滚烫,此刻伸手去摸摸他额头,果然不是她多想了,真的是滚烫!
比常人发烧烫得多了,竟好似能把鸡蛋烫熟…
而他的脸,此刻又渐渐烧红了,嫣红似山火焚了积雪,春风吹了桃花。
洛涓无计可施,她灵力低微,岂敢轻举妄动。
低头看看自己前襟,一片血迹,摸摸下颌脖子也是黏糊糊的,便待用个清洁术,突然发觉这一片接近干涸的血迹中,中间一个东西白生生的,滴血不染。
洛涓心中大奇,伸手一摸,却是据说她母亲留下,她一直带着的那块并无雕琢的白玉坠子。
有些东西,戴得习惯了,便会忘了。
洛涓记起此物的时间还真的不多。
此刻她也不再完全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又哪里不知道这东西应该不是凡物呢?
至少,不沾血的话,怎么也该有个防尘或避水的法术附着,绝不会是天然的。
她忍不住就把它取下来,捏在手心里,细细查看。
肉眼自是看不出什么,她用了灵目术,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白玉坠还是那个白玉坠,什么变化都没有。
要不就是自己想多了,要不就是这东西不简单。
一时间洛涓也顾不得多想,毕竟她的心思都在眼前昏迷不醒的萧瑜身上。
她甚至没顾上把坠子戴回脖子上,而是继续捏在手里。
萧瑜的脸越来越热,整个人似乎也已经不堪高温,开始无意识地踢蹬挣扎抽搐,甚至蜷缩翻滚,但是他始终咬牙不肯叫出声来,不知道是因为知道所处境地危险,还是生来高傲。
他身下的睡袋本是水火不侵的材质,此刻也蒸腾出一种太阳暴晒的味道,而周围的草,已经开始枯萎起来。
他似乎也受不住这痛苦,伸出一只手似乎想寻觅些凉爽的东西抓握,却也只摸索到了一块石头,抓了片刻也不凉了,被他的手捏得粉碎,他自己却只发出无意识的低低闷哼声。
洛涓看着那死死捏着石粉,比成年男子小得多,肌肤白皙筋骨迸露的手,心中恻然,他蜷缩的样子也显得格外小,格外倔强…之前他表现冷静,比他的年龄要成熟,此刻看他闭着眼睛,鬓发被汗湿的模样,才显出他不过是介于儿童到小小少年过渡的年纪…
洛涓想起自己惯常把四气隔离存放,最近少阳之气用得一干二净,老阳之气和少阴之气也有些消耗,唯独老阴之气,得之于午夜,几乎纹丝未动。
洛涓想,他这副模样,显是被什么火灼体,他体内那团红黑色的东西,黑色是毒,被自己慢慢清洗,而红色他说过是什么异火,这会儿这般症状,莫不是那异火越过那道灵力阻隔,流窜到身上别处了?
既然如此,自己的两道阴气会不会能让他纾解一点呢?
一边想着,她就伸手握住了他那只手,先用少阴之气缓缓渡进去。
洛涓体内灵力实在不多,这区区一点少阴之气进入他体内,便如一盆清水泼在焚屋之火上,于大局无济。
虽则无济于事,但对于那局部而言,也是能舒缓的。于是萧瑜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也知道紧紧抓住她的小手,希冀她能输入更多灵力来纾解他。
洛涓并不吝啬,又将老阴之气也往他身体里输入进去,因害怕再和上次老阳之气一样,起了反作用,她一开始不敢多输入,只是涓涓细流。
不料这效果却比少阴之气更好,也没有任何不适,萧瑜的身体更是在不停向她索取更多,于是她便也不再保留,尽数向他输入。
直到她的身体里两种阴气都点滴不剩。
她这才觉得疲累。
而萧瑜也渐渐平复下来,不再不停翻滚折腾了。
虽然高烧依然不退,却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只是他紧紧抓着洛涓的手,却也不肯放开。
洛涓就任凭他抓着。
忧心忡忡依旧难解。
可这时候,洛涓再次神色一变,几道灵气从他们上空划过,倏尔又回来,来回盘旋,似乎在找人。
她第一直觉便是这些人恐怕就是来寻萧瑜的仇家!
她不敢用神识查探,只能紧紧抓着萧瑜的手,缩在阵中,祈祷上天这阵足够隐蔽,不会被敌人发现。
第34章 斗室
洛涓不敢动神识,也不敢有任何灵力波动,僵在那里,一手捏着白玉坠子,一手握着萧瑜的手,动都不敢动。
幸好,萧瑜这会状态相对平稳,既不□□也不翻滚,周身没有灵力波动。
洛涓庆幸他真是个省心的孩子,连昏过去都那么省心。
但自己心里还是吓得“扑通扑通”跳。
天空上各色的灵力划过,大概是洛敏所说的驭剑或驭器,简单数一数,大约有五六个。
上回三个已经很费劲了,李供奉把他们引走,还不知道后话如何,听萧瑜的语气好像已经解决了…这回五六个,自己人小力薄,萧瑜也还是个孩子,又中毒受伤,连行动都困难…
一旦被这些人发现,不要说对方五六个,就是一个,自己这边二人也是一捏就死,完全的俎上鱼肉。
好在这阵法似乎还靠谱,这些人来来回回,似乎确定他们就在附近,但始终没有找到,最后朝着东南边去了。
洛涓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就动弹,更不要说从阵里出去或是撤掉阵法了。
她的手心里,不知不觉已经出了汗。
不论是抓萧瑜那只手,还是抓住白玉坠的那只手。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把白玉坠子放到眼前,手心里全都是汗,白玉坠子上也并不例外,粘上了点点滴滴的小汗珠。
她眼神凝住了。
方才萧瑜的血,可是一滴也没有沾上去。
她本以为这坠子能避水防尘,是上头固化了什么法术,可无论是哪种,也没有道理只能避血液不能避汗液…
说起来,跟舅舅逃难的时候,自己从树上蹭下,手上受伤沾了血,跃下时曾不自觉地用手握住玉坠子,当时也曾感觉有些异样,却并没有深究,如今细细想来,当时坠子上也不曾沾上血,而且当时握在手心里隐隐有些发热…
如此说来,这白玉坠子并不能避水,却是能吸血。
洛敏以前闲来无事曾经跟她说过一些修士们的奇闻异事,就很多次提到了,有一些神奇的法宝,是滴血认主的。
洛涓心中一动,便缓缓以神识试探着侵入那白玉坠子。
据说法宝认主都是要用神识控制的,比如萧瑜,如今浑身的灵力都不能使用,但依然可以打开自己的储物法宝,便是因为那法宝是神识控制。
神识试探白玉坠的过程很奇特,好似自己多了一种东西,反正不是手也不是脚,有点儿仿佛蜗牛的触角,只不过看不见摸不着,这触角能轻轻的伸进别的东西里面,抚摸和探索…
起初,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白玉坠子,但随着神识越来越往里查探,竟觉得可以无限深入,玄奥难言。
她渐渐头晕眼花,仿佛神识即将耗尽。
而此物之中竟好似藏了整个宇宙,无穷无尽。
洛涓终究不能穷其致究其根…眼看神识将近,她也只能喟叹一声,强行撤回神识。
可就在撤回的途中,某个位置,某个角度,她仿佛听到咔的一声,自己的神识就好似一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然后她便一阵晕眩,眼前一片漆黑。
等到她眼前恢复了光亮的时候,才发现她自己已经不在那荒郊野外了。她站在一个十分精美,光线明亮的斗室之中。
晕过去不省人事的箫瑜正躺在她脚边。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这斗室入门的门口处。
里面的空间不大,不过内外二室,没有门窗。
入门就是乳白色的长毛裘皮地毯,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一直铺到了内室。内室和外室之间,悬垂着绣着浅淡云纹的月白色丝绸帷幕。
外室除了边上一排柜子,一条长几,柜子有很多小门和抽屉拉手,很像药铺那种,只是要精美许多,唯独不像的是每一格都不一样,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是抽屉,有的是门,杂乱无章,却也并不难看。
外室最中间的地上,有一个紫金炉,上面积满灰尘,似乎已经许久许久没人用过了。
内室有一张雕刻精美的檀木案和扶手椅,另一面墙上是整个一面书架,和木案一般材质。
整个屋子里没有一盏灯,却充斥着明亮柔和的光线,令人不解。
洛涓也见过富贵乡的小姐闺房,也熟悉乡野村居,却不曾见过这样奇特的屋子。
莫非这就是修仙者的居所?故而与凡俗不同?
洛涓就这么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蹭了蹭脚底的泥,想找东西擦擦手,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会清洁术吗?
于是她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清洁术,想想又给地上没有行动能力的萧瑜也施了一个。然后便将他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她走过去的时候,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碰到里面任何东西。
她慢慢走过外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一摞书架跟前。
她喜欢书,有限的十三年人生中,也大半和书相伴,所以自然而然,也是这些书先吸引了她的目光。
落地的书架不算小,大约六层,每层都超过三四十本书,总体怎么也该有个二百多本书吧。
可是当她去仔细看时,却发现绝大部分书的名字她都看不清楚,也无法从书架上把它们取下来。
她没有立刻放弃,而是再三仔细看了看,这下发现了,还是有一些书的名字她能看见的,较为鲜明,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发现这些能看到名字的书却是可以取下来看的。
她便随手拿下了一本,发现上面写着《琉璃界灵植分布图谱》。
洛涓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琉璃界”,但是却大感兴趣,她久居在庄子上时,除了看书,就是对种植草木颇感兴趣,此刻便随手翻阅。
然而当她的手翻开书页的一瞬间,却感觉一股洪水般的东西直朝着她的大脑侵袭而去,把她的意识冲击得七零八落,她捂着太阳穴,说痛苦也并无疼痛感,可是意识却被撑得模糊了,脚步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手中的书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这股洪水渐渐也平缓下来,收束在应有的河道之中,不适的感觉慢慢平息。
这时候洛涓才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
像是一幅地图,非常非常广大,但是细看时,又可以非常具体。
具体到一座山,一条河都清清楚楚。
而图上还有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点,有红色,有橙色,有黑色,当洛涓细看时,这个点就会变大,上面出现一种植物的模样,并且有详细说明,这个植物有什么用,生长习性如何,甚至最后还会回归到大地图上,一些点一起闪烁,告诉她还有哪些地方有这种植物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