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天也没有苛待她至极,至少,也让她看到了美好的那一面。
李供奉有个乾坤袋,里面似乎可以装无穷无尽的东西,在洛涓看来,真是神奇极了。
他从里头拿出调料、肉、薪柴、炊饼、水囊,给洛涓烤肉和饼吃,他自己不吃,据说,进入化炁期就可以开始辟谷了。
昨天他一直是直接拿干粮给洛涓吃,不曾开火,今天却有兴致来给她做吃的了。
洛涓像对待老师一样尊重李供奉,自然不肯吃白食,在旁边干看着,修炼完连忙要求帮忙,由自己来烧火烤肉。
李供奉允许了,不过洛涓点火时,他指尖轻点,就点燃了薪柴。
洛涓厨艺虽不熟练,却也颇有天分,烤得很香。
李供奉甚至还尝了几口,称赞了她。
肉烤得多,洛涓根本吃不完,李供奉收进了乾坤袋,对她说:“乾坤袋中没有时间流逝,放进去是热的,拿出来还是热的,一样好吃。”
两人又开始聊天,洛涓有无数问题要请教他。
正聊得开心,突然,李供奉脸色一变,停住不说话了。
然后,火光一晃,突然间,就多了三个人从天而降。
简直是行如鬼魅。
三个人都是男子,不管高矮胖瘦,尽皆气宇昂然,年龄看不太出来,似乎二三十岁,又似乎四五十岁,只是没长皱纹而已。
他们一出现,洛涓就觉得心头似乎被巨石一压,喘不过气来,而对面的三个人,无端就令她产生了畏惧之心。
她定了定神,暗斥自己畏手畏脚,为何会莫明去畏惧几个陌生人?
而此时李供奉站起身来,客客气气拱手为礼,道:“见过三位道友。”
对面三人却没有回礼,模样十分冷淡无礼,为首那人开口时声音颇为嘶哑,宛如铁兵刮擦:“你是化炁修士?何故在此?从哪里来?要去何处?”
竟好似官兵盘查普通百姓一般,异常无礼。
李供奉皱皱眉头,声音也冷淡下来,但还是回答:“我是望月宗门下洛家的供奉,因这孩子脸上被毒虫所侵害,送她去宗门诊治。”
那三人看了一眼洛涓的脸,似乎杀气略略减了些。
李供奉又问:“不知三位来自何方?何故在此盘查?”
三人并不回答,反而问他:“可曾见一个男孩,和这小姑娘差不多大,受了伤的?”
其中一人还朝洛涓着意看了一眼,似乎有一层宛如实质的东西从她身上刮了过去。
日后,洛涓才知道这是对方用神识查探她,看看她是不是他们要找的男孩乔装的。
李供奉摇头说不知,那三人还低头看着什么东西,自语说:“奇怪,明明指向这附近。”
一人说:“罢了,也可能是那边,走。”
于是三人就飞走了。
洛涓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肆无忌惮地飞行,很快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一走,李供奉又坐了下来。
洛涓问:“李先生,他们修为高吗?和您差不多吗?”
李供奉说:“他们有的和我差不多,有一个比我差一点。但是他们有三个人。”
洛涓点点头,修为差不多,以一敌三自然不可能。
只是李供奉为什么要假想他们是敌人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他们一走,李供奉似乎松了口气。
李供奉坐下,还递了水囊给她,也跟她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洛涓明显感觉到他心不在焉,注意力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突然站起身来,脱口道:“不好!”
洛涓抬头,莫名其妙又紧张地看着他。
李供奉顾不上她,他大步朝着骡车车厢走过去,待要开门,突然又换了主意,朝着那匹风骡走过去,把它从车辕上解下来,翻身便骑了上去。
骑在风骡背上,他匆匆嘱咐不解的洛涓,道:“那三个人待会回来,就说我带着一个男孩朝那边去了,若是问你别的,便如实回答就是,只不要说你脸上是金灵蜘蛛…他们当不至于难为你。”
然后,不再看洛涓一眼,一拍风骡的脑袋,那骡子就用比之前拉车快两倍的速度,转瞬跑得没影了。
荒野中火光摇曳,烤肉架子和篝火犹在,就只剩下洛涓和一个空荡荡的车厢。
风吹过去,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第27章 男孩
洛涓还在发愣,没过多久,刚才那三个男子果然回来了,还是肆无忌惮地飞回来的,速度比刚才还快。
看到火堆旁只剩下小姑娘一个人,车辕前头也空空荡荡,拉车的风骡不见踪影,三人脸色一变,为首的男子厉声问洛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那个长辈呢?”
洛涓半真半假地茫然说:“长辈?哦,你是说李供奉啊?”
“他不是我家的长辈,他是我们族中的供奉。”洛涓有些不解又有些苦恼道:“李供奉说带我去宗门治疗我的脸,可是刚才,他突然从车里找出一个男孩,带着他骑着风骡往那边去了…”
她紧蹙着眉头,苦恼道:“我之前根本没看到车里有个男孩呀,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他们要去哪里?我现在怎么办?”
那三人自然不会管她怎么办,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一个道:“果然,这小丫头不过是障眼法。”
另一个道:“追!”
另一个问道:“这小丫头,要不要…?”
为首者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十分冷漠,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只蚂蚁,一只昆虫,他冷淡道:“算了,不必节外生枝。”
然后三人便绝尘而去,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一个。
洛涓吁了口气,她心里朦朦胧胧,也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一难。
至于前因后果,隐约也算是明白了。
李供奉之所以这么容易就答应她的请求,是因为他正好要把一个被人追杀的男孩儿偷偷送到某地去,很可能就是宗门。
而洛涓就是那个瞌睡时送过来的枕头,他正好拿她当幌子,在别人看来,他是为了洛涓才跑一趟望月宗的。
没有她,他也得跑一趟,有了她,正好更容易遮掩,不容易令人怀疑。
洛涓坐在火堆旁,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眼下该何去何从。
李供奉还会不会回来?
估计,难了吧。
她摸摸自己的脸,再次叹了口气。
她等到了午夜,照着以前的惯例,修炼了一个时辰,然后朝空着的车厢走去。
昨晚是李供奉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两个小帐篷,那两个小帐篷也不是寻常物品,轻轻一指,便能收放自如,还能防止野兽毒虫的靠近,实为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今晚李供奉不在了,她没有旁的方法,只能去睡车厢。
这车建造得也不是凡品,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但是进了车厢关上门,就感觉不到外面那丝春寒了。
和许多大车一样,车厢里是面对面的两排座椅,座椅不狭窄,将将够一个人躺下,算不上舒服,至少比不上那小帐篷,但勉强也可以睡一夜。
打从修炼《养炁诀》,其实洛涓就可以不用再睡觉了,完全可以用打坐来替代睡觉,但她还是觉得睡觉更舒服,所以依然和以前一样,后半夜修炼完了,是要睡的。
躺下之后,她却又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她的眼前,再次回放李供奉离开时的场景:
李供奉先是走向车厢,打开车门,但是又改变了主意,直接解开风骡骑着自己走了。
他打开车厢是要干什么呢?
他自己走了,却要洛涓向那三个男子说,他是带着一个男孩一块走的。
为什么?
那个男孩呢?
洛涓坐起身来,仔细打量车厢,目光落在对面的座椅上。
她凑过去,屈指轻轻敲了对面座椅的侧面。
是中空的。
她摸索了好一会儿,找到了卡扣之处,轻轻一推,凳面就打开了。
然而里面不但空荡荡的,而且分成了几个格子。
根本不可能藏人。
但洛涓并没有因此放过她躺来当床的座椅,她又摸索着在相应位置找到了这边的卡扣,“咔”的一声,椅子面打开了。
洛涓睁大了眼睛。
这边的椅面下的空间里没有分格,是完整一体的,里面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那男孩面色苍白,眼睛却黑亮得如同星子一般。
面容…是她前所未见的俊秀。
漂亮得无可挑剔。
他醒着。
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漂亮黝黑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洛涓也凝神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错。
然后洛涓才注意到:他果然受了很重的伤。
他的伤在肚腹之间,一个几乎穿透的大洞,应该是伤及内脏了。
若是平常人,这样的伤早死了。
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应该也是修道之人吧?
但是,听说这种伤对于修士来说根本无所谓,即便没有医修,也就是一颗疗伤的丹药的事。
洛涓用上了灵目术,这才发现他受伤的地方有一团红黑色的光芒盘桓不去。
是中毒了吗?
还是什么诅咒?
洛涓对修士的世界实在所知太少,根本判断不出来,也就算了。
她的灵目术也学得尚浅,只能坚持五息,很快便过去了。
她沉吟看着眼前沉默的受伤的男孩。
他显然就是那三个人要找的男孩。
他们是想杀他?
李供奉拿她当幌子是为了把他送到望月宗去救他?
他现在意识清醒吗?
现在,要怎么办呢?
刚才她躺在座椅上,昨天到今天是她和李供奉坐在座椅上,他一直就在他们身下的座椅里,狭窄空间中共度两天,她没有感受到他一丝气息,现在离那么近,她没有听到他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自然不是因为他不是活人。
那么,肯定是李供奉给他用了什么能隐蔽他存在的东西。所以,刚才那三个和李供奉实力相仿的修士也发现不了他。
而李供奉本来想带他走,但是可能没把握能甩开三个追兵,又因为他身上本来也有逃避追踪的道具或符箓,暂时不易被发现,故而便自己单独去引开追兵了。
这样也好。
洛涓想。
如果李供奉带着这男孩逃走,自己就是十成十的弃子,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现在,如果李供奉能甩开追兵,自己还有一线希望。
虽然还是八成会被抛弃就是了。
如果李供奉甩不开追兵…
她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嘴唇。
“现在怎么办?”洛涓问:“要离开这里吗?”
男孩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时才开口:“要。”
他的声音很清澈,比同龄的男孩子低沉一些,像初春刚刚解冻的溪水,和溪中卵石相击。
十分好听。
一点也不比他的长相差。
第28章 两小
洛涓庆幸自己已经修炼了好几个月,若不然,她真的搬不动这男孩。
比她高小半头的男孩——不,他的年龄可以叫小少年了——,竟然比她沉那么多。
明明看着也不胖。
甚至肚腹那里还少了那么一大块。
他的伤真的不轻,而且那黑红色的毒气甚至限制了他使用灵力。
他像一个受伤的凡人一样,连行走的能力都失去了。
她只能用力把他拉起来,把他架在她又窄又稚嫩的肩头。
根本架不住。
一开始她连拉他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期间手滑,他又“砰”的一声倒回去了。
伤处直接硬撞上去,洛涓眼睁睁看到血液又从那里渗了出来。
她瑟缩了一下,心里直发麻,自己都替他疼得慌。
明明前天晚上杀人也没这感觉…
“你不是…修炼出…灵力了吗?”小少年说话有点吃力,但神色依然平静。“把灵力凝注…在手上。”
洛涓怔了一下,随即脸就红了。
她是引气入体了,还学了几个小法术,这一天多向李供奉请教也得益良多,结果连把灵力运用到肢体上这么基本的都不知道。
“见笑了。”她低声说,然后运灵力在手上,果然,轻轻松松就把这男孩拉了起来。
然后把灵力灌注双臂,半扶半抱,把他弄下了车厢。
危急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
她把他暂时扶着安置在一边,自己上车把车厢里的座椅盖好,痕迹抹去。
下车后,看到男孩吃力地向她举起手掌,掌心有一个透明的小球,只有花生大小,还是软软的。
“是什么?”她一边接过来一边问。
“‘勿回头’,…禁止回溯法…术用…”
奇怪的名字,奇怪的术语。
不过她可以猜:回溯法术,是不是可以查探某个地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是那三个男修士如果回来,用回溯法术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很容易就会追到他们。
而这个小球,是禁止回溯法术生效?
就是不知道用了回溯法术的,是什么都看不到,还是看到虚假的幻影?
如果是前者,岂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洛涓心中疑惑,口中却什么都没问。
这男孩说话那么吃力,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不忍心让他多说话。
于是她问:“怎么用?是直接扔到车上吗?要用灵力激发吗?”
男孩“嗯”了一声。
洛涓依言而行,小球被她的灵力激发,扔到车里,然后化为一阵无色的烟雾,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那男孩用沉静漂亮的黑眼睛看了她一会,又似乎犹豫了会,手上又多出一双鞋来。
他递给她,说:“穿上…这个。”
洛涓用眼神询问他。
“匿踪鞋。”男孩半咬着漂亮的薄薄嘴唇,艰难地说:“…掩盖…行踪…”
他似乎很痛,但他仍尽力坐直,并且不用手去捂住伤口。
洛涓一边接过鞋,一边打量他肚腹上可怕的伤口。
那里用一种特殊的,看上去丝滑的白布层层裹住,若不用灵目术,不知道那里的伤口那么可怖,也不知道那里有黑红色的毒气盘桓不去。
只能看到渗出的,触目惊心的鲜血罢了。
匿踪鞋是黄褐色的,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皮做成的,有着梅花鹿一般的斑点,轻巧得很。
她乖乖地把鞋换了。
反正情况不能更糟了。
匿踪鞋到了她脚上,似乎会自动调整大小,很快就变得刚刚合脚,紧贴脚踝,十分舒适。
走过的路没有丝毫痕迹。
只是换下来的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有乾坤袋,没法放换下的鞋,总不能绑在腰间带着走…若是丢在这里,那三人回来…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那是一只比她的小手要大一点,修长一点的手,但依然属于孩子。
可能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甚至比她的手还更白一些。
肌肤细腻宛如玉雕。
但是骨骼看上去却又不缺乏力量。
比她的手似乎还要好看一点。
“给…我吧…”男孩闭了闭他黑夜星辰般的眼睛,艰难地说。
洛涓不忍让他浪费精力忍耐剧痛来劝说她,或者再说一遍,忍着羞赧把自己刚换下的鞋递给了他。
鞋子被她用两个手指勾住递到男孩手里,男孩接住。
下一秒,不见了。
从他拿出“勿回头”和“匿踪鞋”时,洛涓就猜到他有储物法宝了,但是他腰间没有乾坤袋,也不知道他的储物法宝到底在哪里。
这种事情,当然也不能问的。
她上前架起那男孩来走。
她学过轻身术了,再不是当初跟舅舅逃跑时的她了,在荒野里走很久也绝不会累。
可问题是她架不住他。
她比他还是矮一些的,她的肩膀既窄又不够高,于是他总是往下滑。
每一次滑,尽管他咬紧了牙关,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洛涓深深皱眉,然后为难地看着他:“要不然,我背你?”
男孩缓缓抬起头,灿若星辰的眼眸深深看着她,也看不出喜怒。最后,才点了点头。
洛涓再次看了一眼他可怖的伤口,咬咬嘴唇,道:“背的话,你…你的伤口,会不会磨得很疼?”
这么背着他,走起路来很容易撞击和摩擦到他的伤口。
男孩还是这么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洛涓再度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咬咬牙,运行灵力于全身,将男孩背了起来,朝着远离官道的旷野走去。
男孩很沉,但有灵力加持时,洛涓背起他还颇为轻松。
她问他:“咱们朝哪个方向走?”
男孩从她肩膀后面伸出一只手,指了个方向。
洛涓看看天上的星星,判断了一下:这应该是望月宗的方向。
她运转灵力,背负着男孩,用着轻身术漏夜朝着那方向走去。
男孩身体很热,沉甸甸覆盖住她整个后背,这么背着他,也就是让他脚勉强不着地而已。
她的注意力则集中在自己后腰,那里正好挨着男孩的伤口,慢慢的,就被他的鲜血濡湿了。
她引气入体未久,体内灵力实则极为有限,背负这男孩需要灵力,轻身术也需要灵力。走了一个时辰,灵力便难以为继了。
她气喘如牛。
灵力渐渐如断流之水,从涓涓而为点滴。
终于抵不住脚软腰酸,踉跄了一下,幸好稳住了,没把背上的男孩丢下来。
她只好停下,把男孩放下,自己休息一会儿。
男孩手里又多了个玉匣子,里头是丹药。
“补灵丹…”他嗓子微哑,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洛涓接过来,从里面拿了一粒服下,把剩下的还给他。
男孩摇摇头,“拿着…累了服用。”
洛涓也不客气,点点头,塞进自己衣襟里。
然后盘膝打坐,吸收药力。
补灵丹果然神奇!
一入腹中,便是一股温热之气,直达丹田,然后通过筋脉往四处运送,体内的灵力便肉眼可见地恢复上来。
不过一顿饭时间,她的灵力就补满了,可以继续背着男孩上路了。
当然,可能因为她的灵力太微不足道。
她站起身来,继续背负男孩前行。
这一次,她坚持的时间更长,几乎有一个半时辰了。
期间她问他:“你有补灵丹这么好的丹药,难道就没有能治好你的伤的?”
男孩摇头。
她以为他不会说,但他沉默了会,开口道:“没有…我中了一种少见…的毒。”
果然。
她不再说话,继续前行。
天蒙蒙亮了,她的灵力再度枯竭。
这一次,她放下男孩后跟他商量:“我能不能在这里修炼一个时辰?”
这附近都是树木,看上去还颇为安全。
男孩点点头。
她立刻盘膝而坐,面朝天边太阳升起的方向,开始吸收少阳之气。
少阳之气进入身体,宛如万物始苏,整个身体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吸收够了之后,一个时辰还没过去,洛涓突然想:既然现在很可能找不到人救我,我多半已经死定了,何不试试自救?
死猪当活猪医吧。
她让自己进入内视之境,用灵力去寻找金灵蜘蛛的线索和影踪。
第29章 舐伤
内视之境是修炼者入门阶段必须达到的一个很重要的步骤。
也称内观。
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渐渐进入物我两忘。
这个时候,自己的筋脉、丹田、紫府便渐渐隐约可见。
随着修为日深,心性日坚,看得就会更为清晰。
洛涓之前不知道,但李供奉说她进入内视之境的速度和她引气入体的速度一样惊人,她似乎是个天生的修炼天才。
仅仅修炼两个月之后,她就第一次进入内视之境。
而一般人都会在引气期中后期才有这样的体会。
现在,她要进入内视之境已经很容易了。
收束好自己刚刚吸收的少阳之气,洛涓放空身心,忘掉仇恨、恐惧、死亡的威胁和此刻的危险,也渐渐忘记自己和旁边小小少年的存在,渐渐就沉入一片黑暗中。
这黑暗不是寒冷的,也不恐怖,里面更没有隐藏危险和邪恶。
这是一种宛如母亲子宫一般的黑暗。
温暖,而安全。
包容了一切,似乎极大,又似乎极小。
仿佛连接整个宇宙。
又仿佛只是裹住她的一层茧。
然后,渐渐的,眼前就有了光。
起初,是一些星星般闪烁的小小光点。
它们慢慢就凝成了银河。
一条,又一条…
因为进入内视之境已经好几次了,洛涓很容易就能认出哪里是任脉,哪里是督脉,那些格外闪亮的大星星是她的穴位,一个接一个地明亮起来。
她就一个接一个辨认出来。
那些银河的终点,是一团闪亮的漩涡。
巨大美丽如一团星云。
不停地旋转…
里面旋绕的,是一种明媚的,带着霞色的乳白色气体。
洛涓很了解,那就是她刚刚吸入的少阳之气。
等到中午吸收完,这气体就慢慢变得霞光更盛,更加红,更加显眼,仿佛其中有火焰燃烧。
而傍晚时吸收了少阴之气,霞光就熄灭了,渐渐带上一层月华一般莹润的光芒。
而午夜吸收了老阴之气,整个灵气变成了冷冷的银蓝色,仿佛冰冻的月华,但其中似乎封禁了某种火焰,压抑不住就要迸发勃勃生机。
但她要找的不是这些。
宁氏说,这些蜘蛛已经能影响到她的灵根,那么,它们应该是有灵气的,它们应该能在内视时被发觉。
她锲而不舍,逡巡着她体内的整个宇宙,不放过其中任何一颗星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发现了一团聚在一起的金黄色小点。
它们的颜色和她的灵力不一样。
它们紧紧吸附在她灵力银河的其中一支支流上。
那一支的银河比别的格外黯淡。
但那一支离她的紫府很近…
而这些金黄色小点们连在一起,发出一圈圈淡淡的,肉眼难以察觉的金色光轮,辐射出去,有的已经束缚在她紫府周围。
只凭直觉,洛涓也觉得那些金黄色小点就是如跗骨之蛆的金灵蜘蛛!
她毫不犹豫,对准其中离她的紫府最近的金黄色小点,灵力涌了过去,把那点东西给卷起捏住。
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消灭这金黄色小点。
但是,如果是用灵力挤压,使之炸裂呢?
是不是就类似于捏死了?
但金黄色小点似乎完全不怕她的灵力。
它们似乎能够吞噬她的灵力。
所以那条支流才格外黯淡。
洛涓咬紧牙关,意念中想着“杀灭”,细微地操控着灵力呈现尖锐突起,猛地戳向那颗被她的灵力卷住的金黄色小点。
然后那小点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仿佛作用于神魂的尖叫,猛烈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不动了。
洛涓没来得及看那颗被她杀死的金黄色小点有没有被她的灵力反过来吸收。
剩余的金黄色小点似乎接收到被她杀死的那颗金黄小点临死的惨叫,它们突然发出频率一致的震荡,那淡淡的金色光圈就震荡起来,一轮轮,一圈圈,如水波荡漾,但是接触到她的紫府时,产生的却是难以忍受的重击。
一下子,她的宇宙产生剧烈的摇晃,破碎,难以维系。
她再也维持不住内视的状态。
而同时,一种极其剧烈的,产生自她的骨髓,她的神魂的剧痛,从她的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升腾而起!
她痛得扑倒在地。
几乎是在地上翻滚。
幸好是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旁边还有一个被追杀的男孩,她第一时间把手腕塞进嘴里咬住,不使自己不由自主地发出惨叫。
继而人体的保护机制起了作用,她痛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日头其实也只是高了一点而已。
她并没有晕过去很久。
她的眼帘中出现的除了树冠、蓝天、白云、偏于东方的太阳之外,还有一张脸。
一张属于男孩子某一特定时期的,异常漂亮的脸。
那张脸虽然没有表情,虽然有些惨白,虽然嘴唇因失血而颜色浅淡,虽然乌黑的鬓发有些乱了,但是都影响不了那双极亮极清冽,什么宝石也比不上的黑色眼眸。
尖尖的下颌有着动人的弧度。
比一般孩子高挺些的鼻梁似乎竭力在摆脱属于孩子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