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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点重活,虽然费力,倒也无妨。
回去看到罗暮雪已经上了床,甚至闭上眼睛,安静端正地躺在床上。
睫毛真长。
面部肌肤近看还很细致,颧骨上的皮肤光泽显出年轻健康和力量。
陆芜菱怔了片刻,便自己也脱了外裳,吹了灯,躺在踏步的丝褥上,严严实实盖上被子睡了。
本以为今晚免不了要受骚扰,即便不受也是提心吊胆一夜难眠,可大约是昨晚没怎么睡实在困得狠了,陆芜菱躺下没多久竟然睡着了,一梦就到了天亮。
早上是被罗暮雪推醒的,他黑着张脸,冷冰冰说:“还不起来,难道想天天早上都想让人嘲笑你主子起了还在睡懒觉?”
陆芜菱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觉得很难受,半天才勉强慢慢爬起来。
她一直睡得晚,现在不过卯时初,天蒙蒙亮,便被弄醒,对她来说还真是有点受不住。
打着呵欠慢慢爬起来,因为不大清醒,动作都很慢,罗暮雪在旁边看着她,觉得虽然不符合自己心目中陆芜菱的形象,却着实有点可爱,不觉便把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慢慢消掉。
虽然情绪略缓,他还是冷着脸,微微张开双臂说:“帮我穿衣。”
陆芜菱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垂下眼睛,认命般慢慢走过去,默默拿起他的外裳,帮他穿戴。
因为他只是这般微张双手,并不太配合,她也没给男子穿过衣裳,自己穿戴尚且不是很熟练,所以颇为费事,转前转后,给他整理系带。
罗暮雪微微动动手指,忍不住想捉住她手臂,或者直接搂住她,可想了许久也只是在她低头系腰带时微微上前了一步。
她没有发觉,仍然低头认真系,头顶便免不了蹭着他胸口,甚至有发丝擦着他面庞。
罗暮雪鼻子里还闻着她身体的馨香,忍了再忍,终于忍到她帮自己穿好衣裳,见她为自己忙碌,心情便好了许多。
“你也穿衣裳吧。”他说。
陆芜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中衣,微臊。
“锦鲤做的?”他的目光慢慢滑过她的衣襟,胸口…“还能穿吗?”
陆芜菱匆忙套着小衫,低着头,一边道:“甚好,辛苦她了。”
她动作比昨天好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比不得料理惯了自己的人,罗暮雪忍不住也上前帮忙,帮她系腰带时双臂几乎将她环在怀中。
陆芜菱浑身僵硬,想悄悄后退两步,被他阻止。
“别动。”他低声说,一边便将双臂收紧,这样便是直接勒住她腰了。
陆芜菱挣扎起来。
“叫你别动了。”他轻声呵斥,“马上好了。”
陆芜菱的腰带被他系了死结。
他松开时,陆芜菱脸都红了,说不上来是羞还是怒。
罗暮雪松开她,退后了一步,上下看看,还算比较满意。想了想说:“我去练剑,你跟来伺候吧。”
罗暮雪带着她去了四进后头的小花园练剑,便在小湖边,一棵绿绿的枫树旁边。
第13章 山水楼
罗暮雪的剑法很凌厉。一点也不花俏。
简单,实用,仿佛有杀气血腥扑面而来,但又简单得却很优雅,那是速度,力量和协调带来的极致。
陆芜菱只见过剑舞,却没见过这样的剑法。
舞剑的罗暮雪,和平日全然不同。
静止如渊,动则如闪电,举动间剑光之中似乎带了天地之威。
陆芜菱一时看住,竟不能移开目光。
她以往只觉得剑舞比起寻常舞蹈多了些阳刚洒脱之气而已,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天地为之久低昂”,什么叫“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却也明白了千百技艺,其最终形态,都是道!
那是一种连不懂的外行,只要接触过,感悟过这种道的人都能体悟出来的东西。
不管是从一首诗,一幅字,还是一场剑舞,一杯茶,一瓮酒,甚至是一块玉雕木雕,一件巧夺天工的衣裳…
技也近乎道矣。
这时候的罗暮雪,不是个表面英俊实则粗鲁不文的登徒子,不是满手沾血的年轻将校,不是冷着脸让人退避的一家之主,而是天地间无法让任何人忽视的存在。
她甚至从他的剑能直接接触他的心。
罗暮雪收剑的时候,额头一滴汗也没有。
姿态优雅如故。
他看了陆芜菱一眼。
陆芜菱觉得他应该不是想自己夸赞他,想想很尽职道:“大人累了吗?我去给大人准备茶膳早点?”
罗暮雪瞥她一眼,没再说话,自己举步回房去了。
陆芜菱很莫名他情绪起伏那么大,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他觉得对待自己买下的奴婢没必要特别隐藏情绪,所以才如此,便自己慢慢消化掉了负面情绪,也举步缓缓跟上。
一连几天,陆芜菱在罗府大抵如此度过,从一开始的焦虑不安,担惊受怕,她也渐渐地安之若素了。
她有时也觉得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在家亡人辱,沦为奴婢,朝不保夕的情况下,还能这般一日日度日…
她也想到了很多旧事旧人。父亲,真的就这般没了…虽然自己始终心里对他是有怨怼的…恨他既然不打算负起父亲的责任,又何以要生下这么多孩子。有母亲的孩子尚且有自个儿的母亲照拂,如自己和大姐那般自幼失母的,却又如何是好?
小小年纪的女孩儿,身边只有下人,毫无慈爱的继母,野心勃勃的姨娘…一年见不到父亲多少次…
可是,毕竟自己唯一能拥有的父亲,也就这样没有了…
自己曾经为了投他所好,引起他的关注去写了那么多东西,作了那么多诗文…以后,再也不必了。
再就是自己的两个侍婢,也不知如今如何?真的被卖入贱籍?
其实自己也并没有好多少…
罗暮雪也许一时半会不会随便将她如何,却总有那一天…自己能活着的时候,也许不过就是几天,几个月…
可惜竟没有办法帮帮她们,甚至连托人打听她们的境况,都无人可托…
还有陆芜荷…虽然一向不和,同她之间也没什么姐妹之情,但是若真的沦落那般境地,也是不该。
万幸大姐姐还好,早早嫁出门,不曾受牵连,也不知她得了信没有?
陆芜蘅比自己大好几岁,自己渐渐长大时,她一直忙于与继母作对,并没有闲暇来和妹妹交流感情。
但是实际上,等陆芜菱慢慢长大些,姐妹之间总是有些同病相怜之心的。
偶尔遇到什么事情,也能不谋而合的齐心,交换个眼神,也能会心。
陆芜蘅只是太习惯用骄傲端庄的大小姐架势来保护自己。
这天罗暮雪用过早膳出门却是要去骑兵衙门做每月一次的例行点卯,养在京师的闲职和半闲职武官俱都如此,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出身西北重镇,手下部队都还在西北屯养练兵的将领。
“…听闻上意又要对西北用兵,不在今秋就在明年春天,罗将军可有什么打算?”旁边的游击将军刘宗勇从骑兵衙门出来便与他并骑,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想要探他口风。
孟华朝建立以来,便有武官轮换制度,就是怕大将养成自己的私军,朝廷不好控制。
程家是因为确实战果斐然,事君忠心,西北战场多有倚重,朝廷也有几分莫可奈何。
但是朝廷也没有停止过对程家军内部的渗入和控制,比如说如同罗暮雪刘宗勇这样的中级将领,打完胜仗回朝领功,朝廷便专门派了有屯田官去接管他们的军队去屯田,只余一部分的军队驻守,如有战事再有将领们回去领兵打仗。
但是这样做也是有弊端的,若是被大量的敌人紧急突袭,便有些反应不及,曾经出过这么次事,之后便有了些改善。
一开始的屯田官都是文官农官,后来渐渐也偏成武官了,这样一旦开战,他们也能上战场,于是屯田官慢慢就变成没有足够的资历的人快速上位的捷径,也变成各派系争夺和安插自己人手的主要方式。
而立了功回京暂时被闲置的武将们,朝廷会给金帛华宅,优厚的待遇暂时闲养着,这种被称为“屯养”。还会有夸功宴,御马游街等一系列活动,务必使武官们荣耀又舒服,不会产生怨怼之心。
但是久无战事,拿着闲俸的武将还是会不安的。
如罗暮雪还好,他和程家关系近,功劳也大,皇上那里都是挂得上号的,回京后虽说散衔,也是领着练兵的差使,自然不怕,可是刘宗武却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好容易混到将级,却怕就此闲置。
罗暮雪想的当然和他不同,他在想,若是真的今秋便有战事,自己和陆芜菱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又有人虎视眈眈,确实要在走之前解决了。
若她能怀上孩子就更好了。
一想到陆芜菱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孩子会有的地方像自己,有的地方像她…罗暮雪心中又热了起来。
这却不是平日那种身体的燥热,是要温软得多的,心里慢慢热起来…
他的马儿的蹄“得得”敲在下面的石板地,风鼓荡着他身后的披风和他的长发,他矫健轻灵有力的身体和马儿的节奏合为一体,以往这般时候,他只有一往无前的锐气,只觉能与风云相和。
今天他心中却仿佛被无形的柔丝层层缠住,将素日的满腔豪情慢慢消磨殆尽。
“罗将军,末将请您去山外楼搓一顿吧?”刘宗勇笑嘻嘻巴结他。
罗暮雪看他一眼,虽然兴趣不大,还是答应了。这两年罗暮雪慢慢学会了和人周旋之道,虚与委蛇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连那些酸腐文人罗暮雪都能打下交道来,何况像刘宗勇这样的武将还是他熟悉的风格,并不难对付。
山外楼是京中有数的几个大酒楼,达官贵人来往甚多,刘宗勇看来是早有打算,还订了一间雅座,两人落了座,刘宗勇叫了七八个好菜,又鼓噪着让小二去叫清唱的粉头来助兴。
罗暮雪连忙止住,道:“刘将军,咱们兄弟自己清净喝点酒,叫那些玩意儿来依依呀呀扫兴得很,我素日不耐烦这个。”
刘宗勇暧昧地笑了笑:“也是,罗将军艳福这么好,如今自然看不上庸脂俗粉了。”说着朝他挤眉弄眼的。
罗暮雪反应过来他是说陆芜菱,却是不悦她被人和粉头相提并论,脸色便沉了下来。
刘宗勇看他这样倒是一愣,不过他也是多年老油子了,转念一想就猜到了一二,连忙笑着说:“瞧我这大老粗,陆二姑娘那样冰清玉洁的人,随便说起来倒是对不住她了。”
心里却是啐了一口,想:什么冰清玉洁,她那个庶妹和姨娘已经是在群玉楼挂了牌了,这两天听说颇有几个大佬纨绔在暗中使劲争夺,要争给她那庶妹破瓜,等过几个月新鲜劲过了,价钱便宜了,咱也去睡一睡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过过瘾。
罗暮雪却不是风月场中人,自然不知道这些小道消息,也不知道面前的大老粗心里转了什么念头,听他语气态度甚好,便慢慢缓了脸色。
这时候外面却想起轻轻的叩门声,刘宗勇大叫“进来”,便有一个穿着栗色绸缎,却是小厮短打扮的仆从进来,朝罗暮雪弯腰拱了拱手,道:“四皇子殿下听闻罗将军在此,心怀钦慕,想请罗将军同酌一杯。”
一时间雅座里气氛便随着罗暮雪寒下的脸色凝结成冰。
他淡淡拂开袍裾,站起身来,身形挺直,如剑如松。对那皇子的仆役道:“如此有劳带路。”
临行冷冷瞥了刘宗勇一眼。
刘宗勇冷汗“刷”的下来了,他自然看出这中间的不对,实则他不过是被人提醒了想要跟罗暮雪拉拉关系,那人又替他订好了席面,如今只怕这关系没拉好,反是成仇了。
自己竟被人当了枪使!
又想起他听说的关于罗暮雪的一个小道传闻,冷汗下得更快了。
第14章 四皇子
罗暮雪随那仆从走出去雅座,上了楼。
三楼顶上有为特别的贵客准备的天字雅房,罗暮雪还是第一次过来,皇子殿下对于他这样小小的五品游骑将军更是很大的人物了。
不过他并没有任何怯意和退意,罗暮雪从小不会畏惧任何东西,更何况这些年他经历过许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入仕之后也是时时见到大皇子程将军等人,就连圣上,也曾几次亲自接见,优加抚慰,赞他“悍勇孤直,锐如冰雪”。
宠辱不惊,对于年龄不大,读书不多的罗暮雪,似乎是一种天赋本能。
山外楼的天字号房确实是不凡的,罗暮雪这半年多学习下来,也知道了并非金光闪闪的就是好东西,而是如面前天字号房这扇镂花门一样带着陈旧痕迹,看着不起眼却又和别处不一样的往往是价值不菲的。
至于这到底是哪朝哪代,什么花式,什么木头,他自然说不上来的。
这就是世家子的优势,从小耳濡目染,吃饭穿衣见识俱都是有底子的,不像新贵,什么都要靠自己花费百倍努力。
仆从打开门,躬身请他进去,态度恭谨,但是却有些皮笑肉不笑。
罗暮雪不曾瞥他一眼,挺直腰背,大步走进去。
里面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俊美少年,一身杏黄云锦长缀,头上带了一顶九龙明珠冠,唇红齿白,意态风流。他身后立了一名二十多岁的侍卫,面皮深黑,神情严肃,罗暮雪看到他,却是眼神收缩了一下,那侍卫虎口膨大,显是练了什么独门功夫,下盘严实,呼吸绵长,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那俊美少年,自然便是四皇子了,他素来姿容丰丽,常常未语先笑,罗暮雪也曾听闻。
四皇子见到罗暮雪进来,朝自己躬身为礼,便满面笑容,姿态亲切,手势优雅地道:“罗将军不必多礼,听闻将军俊美英勇,有古兰陵王之风,络珏仰慕已久。”
本朝国姓为孟,四皇子名叫孟络珏,大皇子叫孟络真,太子名叫孟络玺。
四皇子虽然笑容殷殷,举手挽留他行礼,却没有离座,罗暮雪这个礼当然就必须行下去。
罗暮雪行礼毕,沉声道:“末将不敢。”
四皇子指着左侧的一张紫檀镶螺钿的靠背椅,让他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今日有幸,罗将军请饮此杯。”
罗暮雪酒量甚好,酒杯沾唇,品得一点酒液,并无毒药迷药,便一饮而尽。
四皇子笑道:“好,罗将军果然豪爽。”
说着自己也端起一杯,一饮而尽,道:“有事相求,我敬将军此杯。”
罗暮雪没料到四皇子如此开门见山,也不饮酒,只是淡淡一笑说:“末将不敢当四殿下一个求字。”
四皇子笑容不改:“君子不夺人所好,孤所求恐怕罗将军心疼,因此只好先好言美酒相求。”
见罗暮雪不答腔,他照旧说:“听闻罗将军前些日子货得一名官奴?”
听他这般直接,罗暮雪夷然道:“四殿下日理万机,何以关注末将家中一点内帏小事?”
他虽然以“内帏”明着暗示四皇子管了人家的私事,又隐隐说明了陆芜菱对自己而言不是一般的官奴而是房中人,四皇子却仿佛听不懂,依旧微笑道:“只因原户部尚书家二千金陆芜菱同我是青梅竹马,若不是陆家遇事,我本是要娶她的。”
其实人人都知道四皇子想娶陆芜菱是不可能的,陆纬是铁杆太子党,绝不会愿意让女儿嫁给四皇子,便是圣上,也不会同意。
可孟络珏睁着眼睛说瞎话,竟一点也不脸红,朱唇玉面上还流露出一些怅然:“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打算将来要娶她了…现在虽然出了这些事,却不忍她受苦,不知她如今可好么?”
要是旁人,不用他说这些,只怕早将美人拱手相让,可是罗暮雪看看他,却坦然道:“末将不知四殿下心意,却是对不住殿下了。末将心悦陆二小姐已久,陆家遇事,陆二小姐被售卖,末将幸运,得以买到手中。只是末将是粗鲁之人,只知欣喜若狂,却是不够怜香惜玉,陆二小姐身子娇弱,有些受不住,如今还在卧床。”
孟络珏听到这里,终于是挂不住笑容了,勃然变色,面若寒冰,一双秀丽的眼睛里杀气四溢,一掌拍在桌上,将酒杯震翻。
偏偏罗暮雪的话,任何人听来,也是可信的。
美人在怀,几人能忍住呢?何况罗暮雪这样血气方刚的武夫?再说他恋慕陆芜菱,暗地里京中知道的也不是一人两人。
孟络珏好容易抓住机会来安排,心里也知道陆芜菱只怕是被这武夫受用了,虽然懊恼心痛,但是想到陆芜菱以后反正也是无法为妻了,只能做个无名无号的姬妾,便是失了身,也是无法的事情。
可是亲耳听到罗暮雪说出这样毫无歉意,只有挑衅的致歉之话,却如同心中最心爱的物事被人践踏侮辱,心痛难忍,怒火中烧。
这两年只顾着防备方微杜,却不想最后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武将捡了便宜!
他好容易按捺住怒火,咬牙道:“请罗将军将她转卖给我,我把她接走将养!罗将军所作的事情,既已发生,也无可奈何,孤不会同罗将军计较的。”
罗暮雪笑道:“殿下也说君子不夺人所好,陆芜菱可能此刻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又岂会将自己的骨肉抛离!何况…”他一弹自己腰侧的长剑,发出一声清吟,起身凛然道:“暮雪虽不过小小五品游骑将军,却不至于连自己的女人都献出去以求平安富贵!”声如金石,掷地有声,一手按剑,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的意思。
“大胆!”四皇子身后的侍卫抢出一步,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罗暮雪道:“四皇子客客气气,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四皇子怒火稍稍平抑,挥手让侍卫退下,冷笑说:“罗暮雪,我晓得你依仗的什么不将我放在眼中!但我告诉你,既然我想要,陆芜菱只能是我的,你为了一个女人,就不想要前程性命了?你且犟着!只看你身后的人能不能保住你!”
罗暮雪笑了笑:“四皇子殿下,罗某忠的是君,为的是国,赤胆忠心,谈不上身后什么人…不敢说什么前程富贵,也不敢爱惜性命,殿下既然同陆二小姐青梅竹马,应当也了解陆二小姐为人,她肯不肯活着事二夫呢?要不改天殿下亲口去问问她,肯不肯跟殿下走?”
这话却如针一般,刺破了什么,将孟络珏的怒火都徐徐泄掉了…只余得满心惆怅疼痛。
四皇子低头了一阵子,慢慢抬起头,笑道:“孤自会问她…罗暮雪,你好自为之。”笑意深寒如剑。
罗暮雪一笑,抱拳,“末将告退。”转身走了出去。大步流星,身姿洒然,挺立如松。
四皇子在窗口看到他走出山外楼,身姿步履无一丝犹疑,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如流矢,整个人如同一柄一拔便不能回鞘的剑…恨得将手指指尖掐入窗橼的硬木之中。
秀目中仿佛有阴沉的火焰跳跃。
身后的侍卫迟疑了片刻,道:“殿下,可要小的将陆二小姐从他家暗中…”
孟络珏摇了摇头:“先机已失。”大事未成,不可为了这些事轻举妄动,现在也不是有闲心去整天操心陆芜菱寻死觅活的时候。
何况她父亲的死,本就是自己一手操纵…
还是等到大功告成的时候吧,再把她弄来慢慢磨,当做奖赏自己的一个小游戏。
在这之前,先便宜这罗暮雪一二年…
可是他耳中却始终回响着罗暮雪那几句“…末将是粗鲁之人,只知欣喜若狂,却是不够怜香惜玉,陆二小姐身子娇弱,有些受不住,如今还在卧床…”,忍不住想,他到底是怎生粗鲁的?陆芜菱那样冰清玉洁的人,却被这样的人这般蹂躏…一时身子发热,一时心口发冷,忍不住想到当年她还是垂髫幼女,和自己在皇极寺后山相遇时的旧事,她回眸时笑了笑,笑靥如玉,黑发玉面朱唇衬着青山绿水桃花,干净至斯,久不能忘…
这样的人,也终染泥污,而害了她的,却是自己…
他一边心痛不能自抑,一边心里却不自觉有点异样的隐秘的兴奋愉悦之感,难以对人言说。
不过罗暮雪,尔定是休想善终…
罗暮雪骑马归家的时候,胸口实则也憋着一股怒气,身为平民之子,能够年纪轻轻混到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实则是不易的,但是可惜他再努力,也有凭着出身,就能稳稳压在他头上的人。
若是连陆芜菱都不能保住…
这将军做来又有何益?
想想他又拨马去了程府,见了程果毅,把方才四皇子见他的情形说了一下,程果毅恨得牙痒,骂道:“这条毒蛇!暮雪你不用担心,大皇子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罗暮雪摇头说:“不用烦劳大皇子,这是我的私事,自当自己解决,倒是方才想起来,有个现成的由头…”说着在程果毅耳边说了一番。
程果毅大喜,“哈哈,够那毒蛇喝一壶的!”心中烦闷略解,又笑道:“那毒蛇向来隐忍,这次却耐不住这样便亲自出洞,看来倒真是看重陆芜菱的,估摸着心里恨死你了。”
又哈哈笑道:“陆二小姐年幼娇弱,你也别太过了,小心伤了根本,将来生不出孩子来。”
罗暮雪倒不曾好意思把原话都转述,只说了大概意思,却也免不了被调侃,只得沉着脸表示不想同他就此事说笑。
好容易程果毅笑完了,又道:“你还要小心他明求不得便暗取!”
罗暮雪一凛,这倒是真的,如同他身后的侍卫,自己在府中看着不妨事,若是不在,怕他就如入无人之境了。
第15章 伺候
对于陆芜菱而言,她并不知道今天罗暮雪遇到了什么事情,于她而言,这只是平常的一天。
罗暮雪不在家,没人指使她,她上午将罗暮雪书房的存书整理了一番,至少不再将《西厢记》和《文心雕龙》放在一起,几件古玩摆设也捣鼓了一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照旧被荷花冷嘲热讽了几句,陆芜菱仍然是置若罔闻,宛如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吃自己的饭。
反正荷花的攻击力是不强的。
锦鲤依然在一旁蹩脚地和稀泥。
下午端木嬷嬷找她帮忙,让她帮看看新买的小丫鬟们哪几个适合调进大人院子里粗使。
陆芜菱很厌烦这样的差使,大丫鬟什么的角色最是令人厌恶,说是仆人吧,手里还有几分权力,主子也给几分薄面,很容易便忘了自己的奴婢身份,轻飘飘起来。可是呢,终究不过是奴,生死俱在人掌中,主人一时喜恶,便能将之轻易捻死…
令人厌恶的地位,进退无据,不知其所…
所以她回绝了,笑着道:“嬷嬷不知道我,这些俗务我最不通的。”端木嬷嬷劝了她几句,她坚持不去,倒是荷花自告奋勇要去给端木嬷嬷参详,端木嬷嬷最后叹了两口气,同荷花去了。
陆芜菱倒是想到,如今的生活虽然说不知道何时便有灭顶暗潮,暂时看来,却是安逸,比起陆芜荷和留着牢中的乱絮繁丝她们,显得是好得多了,却是应该请人帮忙打听打听,若能帮得上忙…
可惜离开了家族的自己,竟是全无用处能耐。
那天事发突然,陆芜菱的珠宝首饰全都无有了,但她来得及在仓促间把自己攒得的二百两私房银票偷偷藏在了袜套中。
她素来没什么私财,家里平常给的月例银子自然是足够用的,再加上逢年过节得的金银锞子,慢慢攒了这二百两,去年嫌散碎银子烦,叫婢女出去换成了银票。
这二百两自然不算多,比起她的首饰古玩珍本,完全不算什么,可是到临了,她也知道可能救得性命,同这二百两银票一起藏起来的,只有母亲留下一块翡翠荷叶佩,她无论如何不愿留在外人手中糟蹋了。
若能请托得可靠之人,这二百两应该是够把乱絮繁丝赎出来了,只是却哪里去寻可靠之人呢?
端木嬷嬷看着甚为和蔼,对自己也客气,若是请托她,不知道可行否?
只恐她对罗暮雪衷心耿耿,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罗暮雪。
罗暮雪知道了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