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对他太有信心?
还是因为自己其实不过是喜欢他的美貌而已?
想不清楚,不免烦躁。
然后便不免设想若是罗暮雪遇到危险自己会如何呢?
嗯,自己定然会竭尽全力设法救他。
如此一想,陆芜菱觉得自己心态没有问题了,便安心了。
罗暮雪此去顺利超出他自己的想象,第三天他便带着一队人回到了营地,因为事情太顺利,他面上甚至带着笑容。
是人都会对出乎意料的顺利心情愉悦的。
罗暮雪去之后,没费什么力气,略施小计便见到了陈维忠。
陈总兵是个典型的武将,他对于早有耳闻,同样铁血,颇有几场战役传世的军界后起之秀罗暮雪抱着天然的好感。
何况罗暮雪那张脸同他效忠又崇拜的旧日名将长盛王十足酷似,只不过更加年轻英俊罢了。
所以,一见面,罗暮雪口还没开,陈总部已经向着他了。
要说陈维忠作为武将,政治敏感度并不高,实际上,他对于如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世道,也有些无措。
太子名声也不算好,他性格有些骄矜奢华,性好渔色,虽然不知道这是实情还是有心人的传诵。
但不管怎样,陈维忠对于身体孱弱,这辈子休想领军出征的太子肯定不会太有好感。
如今他所忠的,只不过是已经不省人事的皇帝陛下而已。
四皇子檄文所言,是真正逼宫的乃是太子,皇上是中了他的毒手,而四皇子自己,则是为了拯救父皇,干掉太子这个人面兽心无父无君的家伙。
陈维忠觉得弄清真相很难。
但是,他注意到了,太子临朝之后,长盛王一直称病不出府。
所以,陈维忠便决定了自己的立场。
这个立场便是:虚与委蛇。
太子派了人来,他很恭敬接待,卑辞厚币,表示了自己的忠君决心,但是实际上的承诺,一句话都没给。
他想得很明白,自己反正是要驻守山海关的,轻易不会被调用,就低调点在这里缩着,不去掺和如今的夺嫡之争,将来无论谁得了天下,都不会对他怎样。
自己毕竟家大业大,如今虽不算位极人臣,也是一方之主,富贵于他也够了,不需要冒险去贪从龙之功,能守住就不错了。
这种心态,于陈维忠而言,非常正常。
可是他最近心里也越来越急,太子和老四战况并不利,只不过他这里因有外敌,所以才不抽调他的,可一旦战况不利,他也不是傻子,太子肯定是宁可有外敌也要灭了老四的。
到时候,他就麻烦了,一个不好,两不讨好。
所以罗暮雪对他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何况又是长盛王的公子,虽然是私生的,但是长盛王也没有嫡子。陈维忠很自然就把他的意思当成了长盛王的意思了。
罗暮雪基本上不需要如何游说,他略微谈了谈皇上的生死不知,太子的阴险无能,四皇子的狼子野心,以及大皇子在西北如何忧心朝局,西北的十几万将士如何满怀愤慨要为国而战,程家军如何上下一心。
陈维忠只是稍微问了问他们和西胡人的战况,又问了问他们的粮草,这件事几乎便敲定了。
所以第三天罗暮雪可算得满载而归,陈维忠听说了他们的困境之后,送给了他们五百多套这边守军的盔甲,还有通关的手令,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从正经官道走了。
他还准备了给大皇子和程家的礼物,派自己的女儿带了一小队人跟着罗暮雪送去。
要说陈总兵这个女儿,也算得上不凡。
陈总兵只有一个女儿,将门虎女,名字叫红英。她本来还有个哥哥,但是不幸为国捐躯,有个弟弟,年纪还小,所以这闺女就是当儿子养的。
陈红英从小舞刀弄枪都来得,深得陈总兵喜爱,性子略有骄纵。
之所以派女儿去,一个是意思意思送去做质的,既然知道大皇子一系不会亏待他,他也不会临阵倒戈,这种情况乐得大方些。
另外一个是他觉得罗暮雪很不错,配得上自己闺女。
这里军中男儿虽多,却没有令他觉得能配得上自己闺女的,要是远嫁京城,又不舍得,虽说罗暮雪被皇帝赐了原户部尚书家抄没的女儿为妻的事他也略有耳闻,但是在他想来,哪个有志气的男儿愿意娶一个完全没有娘家背景的官奴为妻?便是这女子再怎么貌若天仙,也不过是姬妾玩物而已。
等女儿同他一路同行,慢慢培养出感情,自己正好开口。
长盛王想必也乐见其成。
至于说圣旨赐婚,毕竟皇上已经不省人事,当此乱世,将来还不知怎么呢,等罗暮雪得势,谁会为此小事去为难他?
大不了娶作平妻!
所以,罗暮雪带回来的,除了五百多副盔甲和喜讯,还有正值妙龄一身红妆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陈大小姐和她的卫队。
第77章 陈大小姐
陈大小姐人称“山海关之花”,容貌颇为艳丽,大眼睛,浓眉,嘴唇艳红,身量颇高,又喜欢一身红衣艳丽打扮。经常带着婢女小厮一起出去跑马,一手鞭子用得很是出色。
对于男子,陈大小姐也很挑剔,她并不喜欢弱质书生,当然,若是能风采逼人到方微杜那个样子的,她估计也会从此敛眉洗手作羹汤,可惜她一直所见,不过是些穷酸书生或是自命风流的纨绔世家子弟而已。
所以她见到罗暮雪时,心里便是一动。
如此方是真男儿!
自己这般其烈如火,其艳如花的奇女子,正适合配罗暮雪这样世间少有的男子!
陈大小姐觉得父亲的眼光真真是无可挑剔。
罗暮雪生来便是她的绝配。
她终于等到了她命中注定的男人!
所以今天这路上,她收敛起来平时的骄纵,态度大方诚恳,同罗暮雪不时聊聊兵法,聊聊胡人的习俗,投其所好,模样也端庄得很,竟是连罗暮雪,对她也没有丝毫厌烦,还觉得她是个颇有见地,同平常千金大不一样的姑娘。
所以,陆芜菱心中暗含欣喜地迎接罗暮雪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身红衣,好似烈焰玫瑰一般的姑娘,昂然并马在罗暮雪身侧,好似两人是形影不离的伴侣一般。
她不由自主便皱了皱眉头,虽然她从来对男女情事不热衷,但是天生总是善感的,这女子,一看便觉得对罗暮雪有些不一般。
她也没做什么,似乎只是这策马紧随形影不离暴露出来主人的心思…
又或许是因为能隐隐觉出即便对方在打量自己时,关注力还是在罗暮雪身上的。
一种很细微,难以言喻的感觉。
陈红英也在打量着陆芜菱,眼色轻慢。
她向来看不惯京城官宦家这些娇滴滴的贵族千金,除了吟吟诗,弹弹琴,就好似没什么可做了,她去京城外祖家时,就和这些人处不惯,在一起,不是聊衣服脂粉首饰,便是聊些诗词话本,无聊透了。
她自己也识些字,主要是她觉得如她这般的将门奇女子,总是要看几本兵书才像话,所以,《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什么的,她还是通读过的。
但是诗词史书之流,陈红英可没有兴趣。她家就没有爱读书的种子,她自然也不会喜欢。
越是自己不爱,不懂的,便越是看不起,轻慢,世人往往如此,也不足为奇。
陆芜菱这般的,便是往常父亲权势仍在,也不免要被陈红英看不上,何况如今她一无所有?
陈红英的目光从陆芜菱头顶看到脚,十分无礼,她心中也在冷笑:除了吟诗作画什么都不会的矫揉女子,现在家破人亡,还有什么用?
什么才女?能做几首诗有什么大不了!
只配做男人的玩物!
连自己生存都活不下去!
估计只能伤春悲秋,怨天尤人吧?
她瞥了罗暮雪一眼,见他专注看着陆芜菱,目光深邃,心中冷笑,暗道,我要是连一个亡家的官奴都争不过,把正室位置拱手想让,我就不活了!
所以,她噙着冷笑看着陆芜菱,虽然恨不得一鞭子下去抽烂了她的脸,却还是面带微笑说:“这位是…罗大哥您的婢女吗?”
说罢盯着陆芜菱,等着看她泫然欲涕,羞辱难言的模样。
罗暮雪已经下了马,朝陆芜菱走过去,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却没回头,还是走到陆芜菱身边,低头道:“一切顺利,不用担心。”
陆芜菱也听到了陈红英的话,她倒是没有泫然欲涕,也没有关注自己身上几近褴褛的衣服,而是有些惊讶地淡淡扫了陈红英一眼,眼神似乎在说: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这般没规矩没见识?
有时候,人的气度是从小培养的,所谓“居移体,养移气”,是从小的锦衣玉食,钟鸣鼎食,也是诗书文章养就,更是同个人禀赋息息相关。
陆芜菱年少成名,曾面对过各种嫉妒她名声才华的闺秀,明里暗里的挤兑挑衅,她一向淡然处之,不骄不躁,能使大部分人最终心悦诚服。陈红英这句话,实不过是小儿科,完全在她可应付范围内。
何况,不就是挤兑她衣衫破旧吗?
衣衫识人,不过庸人耳。
陈红英被她这个眼神激得怒火狂涌。若不是罗暮雪在旁边,几乎立刻就要抽出鞭子挥过去,打烂了这个贱人,看看她那傲慢的眼神架势还有什么用。
罗暮雪伸手轻轻捏了捏陆芜菱的袖子,皱眉道:“这也太潮了。”
陆芜菱是几乎什么都没有跑出来的,路上他们没时间给陆芜菱置衣衫首饰。只在一次路过一个小村子时去找人买了两身布裙,头上干脆便是只有当时混出城门时候的一枚银钗,其余便是罗暮雪自己给她削的木头簪子。
说实话,平常婢女穿得都比她好。
繁丝就更不用说了。
罗暮雪这次去山海关,勉强在镇里记得给她买了几身成衣几件钗环。此刻赶紧给她,道:“赶紧换了吧,是些粗绸的,此地不比京中,没有什么好的,讲究到了西安府再请人给你好好做。”
陆芜菱笑了笑,看了陈红英一眼。
罗暮雪这才回头淡淡介绍道:“陈大小姐,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陆姑娘。”
又对陆芜菱道:“陈总兵的千金,陈大小姐,要与我们同去西安府,芜菱这几日帮我好好照应一下。”
陆芜菱点点头,这才面无表情地对陈红英敛衽为礼道:“陈大小姐,我去换衣裳,一会儿看看安排你们何处扎营,若有需要,可同我明言,失礼了。”
她说的话,行的礼都很合乎身份,一点儿也不失礼,可态度冷淡,一点也不殷勤,似乎连装都懒得装。
陈红英冷笑着坐在马上,也没有回礼的意思。
罗暮雪的脸色一下子便一寒。
陈红英注意到罗暮雪沉了脸,这次下了马,勉强学男子抱拳道:“不敢有劳。”
配着她的模样,倒是格外有些别的女子没有的英气勃勃。
陆芜菱没说什么,笑了笑便退下换衣衫去了。
罗暮雪不想得罪陈红英,为些许小事失去陈维忠的支持很不值,所以把刚才对陈红英的不悦之情略加收敛,便嘱咐人安排发放盔甲,又让人给陈红英搭营帐,客气问了两句是否住得惯。
陈红英便笑道:“罗大哥,我不是那娇滴滴的女子,男子能受得,我也能受得。”
罗暮雪点了点头,想到她似乎有些看不起陆芜菱的样子,便决定不让陆芜菱睡在自己帐中,免得让人觉得不尊重,自己是把她当姬妾玩物的。
以前是无法,现在光明正大,却是要顾忌陆芜菱的名声脸面了。
所以又额外交待人把本来繁丝独睡的小帐支到紧挨着自己营帐的地方,把有余的牛皮,厚厚褥子全部弄过去,务必让陆芜菱少受些罪。
繁丝之前没在陆芜菱身边,等到去帮陆芜菱更衣,已经得知了此事,愤愤道:“这女人不是好路子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和男人千里迢迢远行,恐怕不安好心,姑娘要小心了。”
陆芜菱不爱听这些,连回都没回一句。直接问发式,把话岔开了。
繁丝却是越想越不对劲,浑身都不自在。
这女子也算官宦千金,她父亲居然同意她如此,看来竟是得了家中首肯,恐怕来势汹汹,姑娘又不喜欢追究这些张家长李家短和儿女情事,看样子全不放在心上,很是不妙啊。
繁丝越想越觉得自己得替姑娘想想办法。
等到罗暮雪的亲兵带着管军需的小校送来被褥等物,繁丝脸色都变了,顾不得惹陆芜菱不悦,跌脚道:“姑娘!那女子来了罗大人竟然要同你分开住了!这,这…这实在不是好事啊!”
第78章 赶路
盔甲在这时候,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很多步兵都只有皮甲板甲半甲穿,铁甲铜甲价值不菲,只有骑兵精锐部队才有。
京城的御林军什么的那是国家门面,自然是都有好甲好刀,可是边疆将士们,却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
一套铁甲的钱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
罗暮雪手下的精锐自然是有盔甲的,但是多一套备用的,还能伪装,自然是皆大欢喜。
所以陈维忠的礼也不算轻了。
陈红英的卫队有四十人,自然是陈维忠手下亲信,很多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个个眼高于顶。
陈红英只带了一个丫鬟,要说她这个丫鬟也不简单,因陈红英身材高挑,比一般女子要健壮,丫鬟自然不能小巧玲珑,要选膀大腰圆的,还要陪着小姐练武,可是也得能伺候她贴身事务,至少梳头得梳得好。
第二天一早上路,时辰不过是辰时初,陈红英虽然自诩为梁红玉花木兰之流,却也是第一次睡营帐,腰酸背痛,难以忍受。虽然有丫鬟给她捶着腰,却也难解她的不满和郁闷。
出来看到陆芜菱已经梳洗好,清清爽爽准备上路,虽然身上穿的是不合身的月白茧绸袄和靛蓝粗绸裙子,跟稍微富裕点的农家妇穿得差不多,却难掩她的风姿沉静出尘。
陈红英觉得身上的酸痛立刻消失无踪,她暗地里瞪了陆芜菱一番:娇生惯养一无是处的娇小姐!
看她似乎没什么抱怨或痛苦的神色,陈红英很不舒服。
转念一想,已经做了那么久的官奴,可不是吃惯了苦了?心里冷笑而过。
罗暮雪昨天没跟陆芜菱睡,倒是很不习惯,他很晚才睡着,中间半夜不放心,又起来去看了陆芜菱。
不过他身体好,早习惯了就算一夜不睡第二天照旧容光焕发。
看着陆芜菱已经洗漱好,他跟陈红英点头打了招呼,陆芜菱和陈红英也打了招呼,陈红英虽然极为讨厌陆芜菱,却也不至于在罗暮雪面前表现得没有教养,所以也若无其事跟陆芜菱点头打招呼,还笑着说了几句话。
陆芜菱跟她真没有共同语言,因为罗暮雪要她尽量作为女主人招待一下陈红英,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应付了几句。
用早膳的时候陈红英很不自然。
罗暮雪和陆芜菱平时吃的和这些士兵们一样,所以,早膳是简单的一碗粥,两个馒头,一点咸菜。
这些东西,对于河东和江南还在战乱饥荒中挣扎的人们来说,是无上佳肴。
对于西疆士兵来说,是正常早餐。
对于陆芜菱来说,是已经没有感觉。
对于陈大小姐来说,是猪食!
她脸色都变了,但是又飞快地扭转过来,很直觉感觉到,罗暮雪一定不喜欢挑剔的女人。她看了一眼陆芜菱,看她从容自若地用餐,不由冷笑一声:矫情的贱人原来擅长这些小手段!
于是也学着她,若无其事得端起碗来喝粥。
因为没有调羹!
繁丝在陆芜菱身后伺候,把陈大小姐的神色变幻全看在眼里,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来,连忙低下头去。
快速用餐后出发,大家都换了装,可以光明正大走好走的官道,心里自然都很轻松。
而陈大小姐在目睹罗暮雪要和陆芜菱共骑的时候,再次濒临爆发边缘,觉得这次不能再忍了,笑道:“怎么陆二姑娘和罗大哥您共乘一骑?不是我说,虽然您二位是有婚约,可毕竟不曾成亲。罗大哥怎么也不顾及陆二姑娘的名声呢?”
接着热心道:“我骑术好,陆二姑娘若是不擅长骑马,可以与我共乘一骑。我的马是名马,带着两个姑娘家肯定没问题!”
罗暮雪毫无笑容地看了她一眼,才淡淡说:“不必了,不敢有劳陈小姐。”
陈大小姐一凝眉,暗咬银牙,坚持道:“可是,罗大哥,您是统帅,怀中坐着人,就算不怕人笑话,突然遇敌也很危险啊!”
这次罗暮雪连看都没看她,目光直视前方,淡然道:“陈小姐,请快些上马,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陈红英被他这一声实是下不来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一阵阵发晕,气得差点立刻上马,掉头回家。
她恨恨地看着罗暮雪的面孔,又觉得实在是动人心魄,兼且身材如此英挺,再想想父亲的叮咛,罗暮雪手里的军队,等大皇子得了天下的前程似锦…下嘴唇差点咬破,才说服自己平息愤怒,不能为了一时的怒火失去了如此优秀的夫婿。
她咬着嘴唇,把怒火变成眼睛里含而不落的水光,这才干脆利落地上了马。
陆芜菱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被罗暮雪抱上马后便待在他身前,既没有看陈红英一眼,也没说一句话。
她向来讨厌女人的小心思,拈酸吃醋更觉得无聊。
听了那些又可笑又好气的话,一时心头只觉得无聊,又想,这位陈大小姐,也不过是看着爽利罢了,骨子里竟是个大俗人。
所以,在路上,她除了不得已要表示下女主人的风度招待远客,竟是没有搭理过陈红英一句。
繁丝在马上,看到罗暮雪对陈红英的态度,却是大感心头痛快,一路上都美滋滋的。
午餐也极为简单,发放的军中制式午餐只是烙饼,水,还有一人一个鸡蛋,一块干牛肉。
好在他们今天走的是官道,路边偶尔有茶摊,卖些果子吃食的人,陆芜菱中间看到,悄然令旁边的年轻亲卫去买了好些桃子,把两个小贩的四筐桃子全部包圆了。
到了午膳时,陆芜菱便令繁丝去把桃子都洗干净了,给客人一人两个;自己这边,则是从罗暮雪、她们主仆,到一些校尉亲卫则都是一人一个。
她知道罗暮雪一向和普通士兵同宿同食的缘由,所以跟他们同行以来,从来不要求特殊待遇,吃食再粗糙,睡得再冷硬,也没抱怨过一句。
今天有待客的缘由,顺便吃个桃子,当不为过。
不料陈红英看了那桃子,竟然笑了笑,道:“我不必吃这个。”又对着陆芜菱笑道:“陆姑娘从小在京中娇养,大概受不了这苦,不过我们军中儿女,遇到紧急时候,没得吃都是常事,如今还有蛋有肉,已经非常好了。”说着把桃子赏给了她的婢女。
她说话时候罗暮雪正啃着桃子,闻言对陆芜菱说:“陈小姐既然这般通情达理,你就不必费心额外照顾她了,只照着咱们平时,和士兵们一样便可。”
陆芜菱皱眉看了陈红英一眼,自己把桃子吃完,慢吞吞擦了手,才开口道:“陈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然后便起身自去濯手。
繁丝似笑非笑看着小口吃着烙饼,一脸难以下咽表情的陈红英,和后面抱着四个桃子吃得不亦乐乎的陈红英的胖婢女,小声嗤笑了一声,追随她家姑娘去服侍了。
罗暮雪也吃完了,起身去看陆芜菱,看她濯手,繁丝帮着她挽袖子,露出一双雪白纤细玉手,便自己拿了胰子,亲自去给她洗手。
陆芜菱低着眼睛,态度依旧端庄自若,面上却泛了红。
陈红英看得咬牙切齿,低头细细寻思。
男人好美色,这是难免的。
不过便是看在家世襄助上,将来说开了,自己和陆芜菱,罗暮雪应该是毫不犹豫会选自己,只恐他会坚持保留陆芜菱做妾…
到时候被她夺了恩爱,又有什么意思!
只是女人易老,过个几年,罗暮雪应该便会厌倦了。
自己让母亲给搜罗两个绝色的丫鬟陪嫁,应该不难分了宠…
何况自己是大妇,她是小妾,又没有娘家依靠,随便弄点手段,弄死她还不容易?
虽然路上就想设法弄死她,却恐被罗暮雪发觉…
自己眼光放长远些好了…
最终能够昂然站在罗暮雪身边的,只有自己!
下午再赶了半天路,申时中时,路过一个小镇,有旅店客栈。
陈红英虽然爱骑马,却也没骑过一天马,已经累得浑身酸痛,更不想晚上再露宿,连忙策马小跑到罗暮雪马身旁边,道:“罗大哥,晚上便在镇上歇罢,过了这里,可没有客栈了。”
罗暮雪他们本来每天行军都要到至少酉时中,眼看还有一个时辰呢。
他皱眉道:“我们人多,镇上住不下,太扰民了,还是再赶赶路露营。”
陈红英偏过头,故作娇憨道:“罗大哥,太累了呀…恐怕陆姑娘熬不住呢…她都几天没睡过床了,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再说,镇上客栈住不下,可以征用民房呀,这是他们的荣幸!就算您不想扰民,也可以咱们住客栈,让士兵们到镇郊宿营。”
她说到一半,陆芜菱便从罗暮雪怀中探出头,认真看着她说:“多谢陈小姐挂怀,只是我早已习惯了,不觉得累。”
而等她说完,则是罗暮雪冷冷看了她一眼,道:“陈姑娘是女子,不懂军务,自古便没有主将离营的道理!”
到底还是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
可到了宿营,又出乱子了。
第79章 争吵
事情是这样的。
陈红英的婢女叫做鱼肠,一向对陈红英极为忠心,陈红英看陆芜菱不爽,鱼肠自然看陆芜菱主仆都不爽。
之前繁丝偷笑陈红英,陈红英自己从来不注意仆婢,没有发现,鱼肠却看在眼里,自然心中暗暗为之不平。
到了晚上宿营,罗暮雪部属全都井井有条,搭营生炊,罗暮雪因想到陆芜菱吃了几天这些东西了,便带了几个亲兵出去行猎,好给陆芜菱做点肉汤喝,这附近离村镇不远,又靠近大陆,转悠了一会儿才猎得三只兔子而归。
之前宿营但凡有机会,他也好几次这般做来着,陆芜菱不以为奇。
可是在陈红英看来,却是为了款待自己,甚至是为了陆芜菱中午不受欢迎的桃子来弥补她,不由心驰神醉。
三只兔子炖了一锅芫荽兔肉汤,也只够主子们和小头领们喝的,陆芜菱自然是要给她家繁丝留的,自己喝之外便令繁丝也去盛一碗。陈红英顾忌自己的形象,自然不会让婢女鱼肠也去喝。
鱼肠平时也不在乎一碗肉汤,可受了这一天苦就不一样了,不免撅嘴撅得老高。
她不敢怪自己家小姐,却看繁丝更加不顺眼。
等到餐后盥洗,繁丝和鱼肠都去为自己家姑娘打热水,两人就有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先是鱼肠装作不经意狠狠将繁丝撞了一下,繁丝差点被热水烫到,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两人互相对骂了几句,竟至动起手来。
繁丝自然不是鱼肠的对手,幸而周围的士兵们都是罗暮雪麾下,虽说看两个年轻姑娘打架颇为有趣,但毕竟弱势那方是自己人,于是便上前去拉架。
这个拉架也是拉的偏架。
基本就是口中劝着:“二位姑娘,不要打了,年轻轻的,把脸抓坏了可怎么好?”
手里却基本是拉着鱼肠不让动手,而繁丝却没被用力拉住。
繁丝还算精明,不朝着她脸和头发招呼,尽是往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掐,又朝她小肚子狠狠踢了两脚。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鱼肠还没被拉住,繁丝脸上狠狠挨了两巴掌,脸都肿起来了,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所以,等罗暮雪陆芜菱陈红英等人闻讯赶来时,便见到被人拉住犹在叫嚣的鱼肠和蓬头乱发,脸被打得红肿,眼睛里含着泪的繁丝。
陆芜菱和陈红英的脸色顿时都变得很难看。
陆芜菱自然是心痛繁丝,立刻走过去亲手把她扶起来,低声问:“繁丝,你怎么样?可曾受伤?”
心里又痛又怒。
陈红英狠狠瞪了鱼肠一眼,却不愿因此落了下风,也奔过去作心痛状,道:“哎呀,我这个丫鬟最老实能忍,怎么生气成这样了!起了什么口角?”
说着偷偷掐了鱼肠的上臂一下。
恰好掐在已经被繁丝掐肿的地方,鱼肠痛得龇牙咧嘴,领悟到主人的用意,含泪说:“她…她说小姐你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