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秦绍打电话。电话那头接起来,传来秦绍一如既往的低沉声音:“离截止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呢,这么着急啊?”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顺着手机信号扼住他的喉咙:“下午两点,见个面吧。”
秦绍一点都不惊讶,似是对这样的结局胸有成竹:“往后推一点吧。我正和啸天谈事呢。”
我想扼住他喉咙哪够,我得掏出他的五脏六腑去喂狗才行:“你把电话给他。”
秦绍笑道:“行啊,别说得太露骨啊,我这手机能录音,要是录下些不好听的,就不好办了。“
温啸天接过电话,听他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海底传来:“然然,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截止时间?那天晚上我错了,我说的都是气话,然然,你原谅我。”
我静静地在电话里,听他低声下气地说完,心里是如沼泽地一样的泥泞和潮湿。我陷在这片沼泽地里,越陷越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可又不敢用力挣扎,只好小心翼翼地尽量把握好平衡,然后听天由命。
我说:“啸天,你听好。我那晚说的很多话是真的,你用心去辨别一下。我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现在早已不是我随便放下,躲到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了事的程度了。谢谢你在海南陪我的七天,每一天都像一年那么绵长美好。这样,我们把失去的七年都补回来了。接下去的日子,你自己一个人好好走,不要来找我。记住,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挂了电话,挂机前我听到温啸天在喊“然然,我爱你,然然——”

我走出面铺。今天是个阴天,天色灰蒙蒙的,辨不出时间点的灰。冷风穿过弄堂,似是要把人剔骨才算。光秃秃的梧桐树如暮年老者,毫无生气地如电线杆子一样戳在原地。我走进便利店,买了包烟和打火机,蹲在门口抽了支烟。
以前我在高中时,曾经假模假式地叛逆了一把,当初觉得古惑仔里的黎姿摸着艳丽的口红叼着烟的样子酷毙了,也瞒着父母偷偷抽了一段时间烟,却觉得怎么摆姿势,也没有小太妹的样子,倒像是叼着棒棒糖的小屁孩,最后抽烟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这时候我却对掌握着这个本事很是高兴。
烟是辣味的,吸入后刺激我的各种感官,像是空虚的胸口忽然被填满了。鼻孔里吐出的烟雾打着转,让人不寂寞。我盯着手上的烟头明明灭灭,想着我该何去何从。
我觉得我活了三十年,读了二十三年的书,都不及我这半年有长进。秦绍是个好老师,他让我知道,下流卑鄙是没有底线的,害怕惶恐是于事无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迎难而上。他要玩我,我要玩得比他还狠;他抓着我的把柄,我也要抓着他的命门。
他书房里的电脑资料,我要想办法弄到手。而且我要和陆轻天双管齐下。她报她的仇,我报我的仇。要是有关房地产的漏洞,我也许还能联系在美国的导师,他正缺有核心数据的案例,我到时双手奉上。秦绍能控制国内的舆论,我不相信他顷刻间能把国外权威媒体的论文也灭了。我要看看,秦绍你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想明白了这些,我站起来,踩灭了烟头。没走几步,秦绍就给我打电话了。
“在哪?不是说两点吗?”
“你丫自己不是说推迟吗?两点半,你在新光天地的星巴克等我。”说完我挂了电话,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以前我在秦绍面前做小服软,步步惊心,那是因为我还当他是我金主。现在他还是我的金主,可却不是唯一的了,我大不了问陆轻天要同盟赞助费。他以为真拿一张光盘就能震慑住我了,我现在赌他不敢。他的乐趣在于折磨我、在于看着我跟他手中的棋子一样任他随意摆布。如果我不陪他玩了,他就没意思了。这么说来,目前能推测出的,秦绍的软肋原来是我。
所以我怎么破罐子破摔,他都得忍着。他要不高兴为难我,我直接拿刀捅了他。反正上次踢也踢了,揍也揍了,狠话也放了,也没什么假客气好伪装了。就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能卧薪尝胆做越王勾践的料。

出租车停在新光天地前,计价表上显示90块钱。我拿起手机给秦绍打电话:“到哪里了?”
秦绍说:“我坐着呢,你哪儿啊?”
“给老娘出门右转,那里停着辆出租车,付车费来。”不是做情妇嘛,连点生活费都没有,怎么算情妇?
秦绍在那边冷笑:“你胆子够肥啊,都让我给你送钱上门了。”
“呦,您不愿意啊,早说啊,那要不咱改天再谈吧。您那母带什么的,记得多刻几张,就算帮我免费炒作了啊,谢谢您嘞。”
我刚把手机从耳边放下,就看见秦绍站在车旁边。
我伸手,示意他掏钱包。秦绍拿出钱包后,我一把拿过来,随便掏出几张给司机:“师傅,不好意思啊,让您久等了。您看天还这么冷,您拿着钱去泡个澡,早点下班吧。”
司机莫名地拿过钱看看我,又看看秦绍。
我说:“师傅,别看了,他是绍杨集团的老总,钱多得花不完。您行行好,帮他花点,不然钱发霉了,多浪费啊。”
司机拿过钱一踩油门,一溜烟就跑了。


第33章 第十章 回击•恨(3)
阴天的下午,新光天地的星巴克坐的客人稀少。我以前到这里来,都是听郑言琦梨花带雨地跟我说一堆苦逼事,我还是第一次主动到这里来,心情都透着爽。
秦绍忽然笑起来,说道:“行啊,去了一趟海南,回来长了不少志气啊。”
我翘着腿看着他说:“志气这种东西吧,跟男人身下的东西挺像的。平时蔫了吧唧的,你掳一掳它,再找点刺激它的东西,它就蹭地变粗变长了。我以前过得跟得了阳痿似的,现在一看见你啊,这玩意儿跟吃了伟哥一样。你说你的作用力多大啊,我看得把你照片印在伟哥包装盒上注册肖像商标。”
说着我掏出烟盒,叼了支烟在嘴里,歪着头点了火。烟入了口,缓缓从鼻孔里释放出来,畅快淋漓。
秦绍早就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我:“什么时候学坏姑娘了?不三不四的。”
我衔着烟,吃吃的笑起来:“哈哈,坏姑娘?抽烟说点黄段子就是坏姑娘儿了?你的标准也未免太简单了吧。那什么样的是好姑娘?装无辜,装清纯,装有善心?我也可以啊,不就是双手托腮眨着大眼睛崇敬地仰望着你吗?你下个命令,我一定照办。我以前跟着你,是做情妇。今后跟着你,是做婊子。恩客什么需要啊?”
秦绍拿过我手里的烟,一把掐灭,说:“这里是禁烟区。”
我说:“行,那就说正事吧。你不是希望我回去吗?我有几个条件,你先听,掂量着能不能办。第一,不要染指温啸天家的生意。第二,把郑言琦的封杀令收回。第三,把12月份的3万块钱赶紧打到账户上,我讨厌别人欠我钱。怎么样,对你来说,难度不大吧?”
秦绍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丝无奈,转瞬即逝,快得让我觉得这是我的幻觉。他说:“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我连郑言琦的事情都答应不了。”
我说:“为什么?郑言琦哪里惹着你了?”
秦绍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她竟然敢在我头上动手脚,要不是她借用你的名字,你现在会变成这个德行?把我耍得团团转的人,我怎么会轻易放过?”
秦绍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当初为了古宅而让我家破产的事情现在看来理所当然。郑言琦不就是因为一张身份证而遭到了事业的冰封期吗?
我说:“你也太抬举别人了。要说把我变成这样的,我算来算去,战绩最显著的也应该是你啊。谁能跟你一样把事做绝了?也得亏我心理承受能力强啊,还没扯出三丈白绫横尸在你面前。你说我是不是挺了解你的?你以前不是说我这样的人怎么能轻易去死呢,得让你折磨一辈子才行啊。我一想到你这个要求,我连死也不敢,必须人鬼不如地活下去。你爱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下回看看,除了狼之外,还有什么新鲜的?藏獒啊,眼镜蛇啊,鳄鱼啊,每天来一样呗,我也好开开眼界,我一直好奇我的潜力能深挖到什么程度呢。”
秦绍沉默着不说话,过了半晌,才发出个艰难的音节。
声音透过拿铁升腾起来的滚烫热气,听着亦真亦幻,让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问道:“你说什么?”
秦绍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对不起。”
从我得知秦绍和我的家仇血恨后,我的心一直被我用力套在一只透明的真空密封袋子里。不管秦绍说什么,我都准备好了不为所动,安心踏实地进行我的计划。但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刺刀划拉开这只我静心织好的袋子,秦绍的空气呼呼地进来,让我失去理智不再清醒。
我操起桌子上的马克杯朝玻璃窗砸去。玻璃立刻零零落落地碎了一地,马克杯在外面的台阶上蹦了一下后,也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原地。
我对着这一地的玻璃渣,说道:“对不起。”
旁边的柜员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有人甚至提议报警。
我恶狠狠地看向秦绍:“你看见了吗?我说了对不起了,你说它们怎么不主动乖乖集合,各自归位,然后欢快地跟我说没关系啊?秦绍,你的对不起,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想让我感激涕零叩谢隆恩,谢谢你宽宏大量,居然还煞有其事地放下架势跟我这等贫民说对不起是吗?我不稀罕。你抱着你的对不起活着吧,我受不起。”
秦绍呆呆地看着我,眼里有同情无助和怜爱。我受不了这种眼神,尤其是这种眼神来自他。他让我无法辨别,这厮到底是真的人格分裂了还是一直拿这个当幌子来欺负我。
可我却在这样的注视下,感情充沛得像是要去参加全国的演讲比赛。我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往左手腕上一滑,鲜红的血液立刻喷薄而出,一滴滴地落在白色的地砖上。我疯狂地伸出左手看他:“秦绍,你是不是等我这么做很久了?你那天把我关进狼窝里,我没有表现得寝食难安,你是不是很难受啊?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死都不怕。以前我跟你求过死,你别以为现在温啸天回来了,你又能利用他来让我做什么事,我告诉你没门儿。”
秦绍已经按住我的手拼命地往外走。他看着我满是血污的手,面色煞白,想来也是害怕闹出人命来了。
我站在原地,执意地看他:“你舍不得我死吧?你怎么允许轻易让我死?你问我凭什么让你答应我的条件,这就是我的答案。”
秦绍忽然脸上一僵,大力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头昏眼花:“你疯了吗?你为了温啸天,要跟我玩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吧?”
我被他这么一打,反而心平气和了。我说道:“不只是温啸天,还有郑言琦,还有我12月份3万块工资。”
我没有听到秦绍的回答。他按住我的伤口,把我打横抱起来,血又慢慢地滴到了他穿的高级白衬衫上,一滴滴晕开,像老家春天漫山遍野开放的杜鹃花。
他没有拿座位上的皮衣,就匆匆往外走。后面的柜员追过来,他也不理,只管大步地往前。柜员跑过来,指着身后的玻璃窗,大概是想说赔偿的事情。秦绍边走边说:“外套里有钱包,也有我的名片。你们自己先解决吧,我之后再让人联系你们。”

秦绍把我抱进副驾驶座位,一声不吭地开动宾利车,它今天担负了疾速警车的使命,在车来车往的闹市里冲过了无数个红绿灯。风驰电掣之余,他时不时地看我的手,我翘起嘴巴看他。
我确定了一件事。秦绍怕我死。猎物提前死了,游戏就过早结束了。很好,这说明我本身很有利用价值的,这是我接下去斗争的基础。
我靠在真皮座椅上,看身边的车飞速地倒退:“你开慢点吧。我这一刀划得浅,要是你肯花重金,也许连疤都留不住。”
秦绍本来已经气得不想和我说话了,在大转弯之后又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你是外科医生吗?随便往身上划,还能给自己看伤?”
我微微笑道:“秦绍,你不是说我是坏姑娘吗?七年前,我家破产、啸天消失、我妈自杀进医院,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就这么一刀一刀往身上划,有的浅,有的深,身上其实有疤,你一直没发现吧?”
我举起右手给他看:“你看,褐色那条短疤,就是我不小心划深了。我有经验,知道轻重,也就划到了静脉,不碍事的。你别开得太快。要是没赶上救我的手,到时我们俩再遇上车祸同归于尽了,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的,就看你舍不舍得自己的命了。”
秦绍突然急刹车,我差点一头撞到玻璃上。他转过身来,掳起我右手袖子,看见手臂内侧的疤痕,抓着我胳膊的手都在发抖。
秦绍说:“你果然是个疯子,比我还像疯子。”
我说:“我那时太孤苦无依了,只想找点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要忘记这条疤了,现在我看着它,才让我知道,原来我有多痛恨把我大好青春毁了的那个人啊。如果不是那个人毁了我家,我所有的悲苦生活都不会开始。秦绍,如果你是我,你会放过那个人吗?你会不会恨不得把他剁碎了熬成汤喝进嘴里?”
秦绍已经又发动车,不顾我说话了。

 


第十一章 斗争·闹(1)

没有感情不怨命突然之间很喜欢你恨我我从未爱到要生生死死那麽多结束感情最悲壮结果原来似以掌心扑火
——古巨基《重复犯错》

秦绍大概找了A市最好的医生。手术进行得慢而仔细,没有伤到神经和腱,只会留一道缝合疤。因为我下手轻,只用了六针,三厘米长,不显眼。
秦绍没有换衣服,一直等到我从手术室里出来,他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衫,只不过手里多了一支烟。看见我被推出来后,立刻把手中的烟掐灭了,一路跟着推车到了高级病房。
我被他小心地从推车抱上床后,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我旁边。吊瓶里的药水无声无息地一滴滴进入我的血管,我对着药水发呆。
百无聊赖。
秦绍问我:“饿吗?”
我摇摇头,说:“中午吃了两碗牛肉面。”
秦绍说:“下午这一刀,能消化一大碗吧?”
我说:“你懂个屁。你知道有技术含量的割腕怎么割吗?第一,要有锋利的道具;第二,洗个热水澡喝点小酒,加速血液循环;第三,割完后要放在温水里,不然血液凝固会堵住伤口,不过要是割断动脉了,第三点可以不用考虑。像我这样的深度,只割断了静脉,血流200cc到300cc就会自然停止。动脉比静脉要深六七毫米,得狠命地割才行,不过很容易伤到神经,割到神经就会很痛。你知道动脉静脉分别在哪里吗?我给你看……”
我刚想指示位置,秦绍就打断了我:“你学医学的?你这博士是专门研究自杀攻略的?你以为清楚这个了,政府能给你颁奖吗?还是你那么真心求死?”
我冷笑:“没文化了吧?割腕死亡率只有5%,是求死的最无效招数。我跟你说个笑话,日商岩井的某个常务自杀,割腕又抹脖子,用锥子扎胸,都不致命,没死成,痛苦了一个多钟头,中途还去了趟洗手间,因为休克会引发失禁,哥们可能半路醒过来不太好意思,就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最后使劲爬到窗台上,从七楼跳了下去才死成。你看,看书看得多就是有好处,要是求死,绝不会闹出这么多笑话的。”
秦绍的眼神像是小刀飞过来,说:“你诚心说这些给我听吧?”
我哈哈地笑:“秦绍,你别说,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后吧,我真是变态了不少。我以前看这些的时候,特学术特没想法,但现在说这些,我都有点莫名的激动。回头你要是把小A小B送给我,也许我也能把他们驯得跟吉娃娃似的呢。”
“小A小B?”
“哦,就那两匹狼。仔细看,长得还挺好看的。”
秦绍又沉默了。
我快要睡着时,听秦绍缓缓地说:“不要随便求死。为了爱你的人,不要拿生命作赌注。”
我睁开眼睛看他,他用从未有过的深沉眼神看着我。病房里似是空气抽离,心如止水冻成冰。
他说:“我妹妹也是自杀身亡的。死的人一了百了,徒留活的人煎熬。所以,活下去吧,哪怕只是尽孝。”
我无法和他的眼神对视,只好别扭地转向别处:“这回你不威胁我了?你不是擅长做这个的吗?”
他问:“你想我威胁你吗?”

我想秦绍看着我,肯定想到了他自杀遂了愿的妹妹,继而把当初无能为力的遗憾心情转嫁到了我身上。在医院的这几天,秦绍竟好脾气地这高级病房里住了下来。
我刚做过温啸天的陪床,知道做陪床辛苦得很。以为他就是来体验一把,感受一下,弥补遗憾的心情就会回去,没想到他住得很是安稳。
大多数时候,我们俩也不说话。他在桌边用笔记本处理一些公事,打几个电话。我则偷偷留心他笔记本的开机密码。但距离得远,也只知道是八个数字组合,19开头,很有可能是个生日。
有时候管家过来,看见我手上的纱布,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微微地和我欠欠身,说句:“卢小姐,保重身体。”就拿着秦绍的换洗衣服走了。
而我毕竟大小也算是自杀,不能通知艾静过来陪我聊天,所以日子过得极其阴郁,尤其是和秦绍单独相处,时间便像是老黄面馆里的面粉团,一次次地被拉长、拉长,直至变成毛细,无法再拉。
看着他,我连翻书、看电视都没了兴趣。尽管他给我买了个新款的笔记本,我却连天涯都懒得打开了。
我到最后实在无法忍受,就搓着脚指头问他:“喂,你差不多就行了。天天在医院里蹲着不嫌累啊?我看着你太扎眼了。”
秦绍也不理我,自顾自地办事。

我过得不顺,怎么能让我仇人过顺了?让他不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查到电子账户里已经多了三万块钱,作为有钱一族,我立刻从京东上够了一套低价的音箱和无线麦克风。
京东效率就是高啊,当天就送到。我一手受伤,另一手又挂着点滴,不能干重活,就指挥送货那哥们帮我都设置好了,连接好电脑后,试了试声音效果。嗯,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声音,可真够噪的。
秦绍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一种莫名的无知感。我对他这样的反应特别满意,眨着眼对他说:“亲爱的,过会儿我给你个惊喜。你要hold住哦~~”
然后我打开笔记本里新下载的卡拉OK软件,对着屏幕开始大声唱。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秦绍的脸抽了抽,像是吃到了蟑螂,踩到了狗屎,身上长了虱子。
我唱得就更欢了。“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我唱得荡气回肠,心里却在掐秒表,看秦绍能撑多久。
撑不住的是医院的护士。两个小护士惊恐地进来,看到我手舞足蹈的沉迷样子吓了一跳。
我对着麦克风豪气地说:“护士姐姐,你们来得刚好。我这手吧,挂着吊瓶,拿着麦克风有点疼。你看你们这里有没有麦克风支架啊?就是舞台上,明星边弹吉他边唱歌用的那种?”
护士扑闪着大眼睛摇头,又看了眼旁边的秦绍。
我执着地说:“移动的吊瓶支架也行。就是有些高,不太好固定。你们最好帮我找找,这东西不好买。”
其中一个护士已经放弃和我沟通了,转过身,为难地和秦绍说:“秦先生,我们这里是医院。卢小姐这样会打扰到其他病友的休息。”
我理直气壮地对着麦克风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的情妇。秦绍的情妇。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秦绍又转头来看我。
我就斜着眼看他,继续拿麦克风唱歌:“我叫小霸王,撞死人我不用慌。这是为什么呢?天塌下来有人扛。我爸叫李刚,大名鼎鼎的李刚。李是李世民的李呀,刚是金刚的刚。我爸叫李刚,撞死人我不用慌。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爸是局长。”

我热情地唱完,看秦绍还想不想做这个冤大头李刚。我的心里像是面对一大礼炮,引线已燃尽,就等着绽放一支支胜利的礼花。烟花会照亮我苦逼的黄脸,驱散我心里的那口恶气,赶走在黑暗中冒着绿光的恶灵。
我就这样满怀激情地看向了衣冠楚楚的秦绍。
他抬了抬眼角,对护士说道:“你跟隔壁的住户说一声,让他们体谅一下。我立刻让人来换隔音玻璃。要是可以的话,你看能不能协调,我想包下整层的病床。”
我心里的那座大礼炮就像被浇上了冰窖的寒水,刺啦一声,冒着缕缕白烟。
“不用了,我忽然不想唱了。床位还是留给病人吧,现在看病难床位紧。”我干干地说道。
护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绍,小心地出去了。
我又躺回到了床上。
秦绍什么意见也不发表,继续回桌上工作去了。可我抓心挠肝地难受,就像PK赛里,主持人高高举起秦绍的手,宣布秦绍胜利,舞台聚光灯都打在他一人身上,而我像是个受人嘲笑的蹩脚小丑。秦绍现在表现得更甚,他连嘲笑都吝啬给我。

 


35第十一章 斗争·闹(2)

我对着秦绍的背影想,我究竟怎么样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又能让他感觉不爽呢?在拿到他电脑里的东西之前,我和仇人在一个屋檐下,不做点破坏性的动作,实在是太对不起我A大的文凭了。
纵然我读书二十多载,在这样高科技高难度的大命题下,我也只好求助万能的网络。网上提供的答案也是差强人意。什么无理取闹啊、矫情做作啊、斤斤计较啊、旧事重提啊,诸如此类,都有很难的操作性。这些对付普通男人行,秦绍这样的人渣,这级别的火力完全不够。
于是我绞尽脑汁,终于心生一计。我打开笔记本,在各个gay吧、一夜情网站里留了秦绍的手机号码。为了提高可行性,我还特意给秦绍加了段内容描述:爱赚钱,爱花钱,爱五万一件的BOSS衫。爱菊花,爱黄瓜,更爱三人或群趴。我不是gay,也不是双性恋,我只代表我自己。我和你一样,我是只禽兽。
刚发完帖子,秦绍的手机就乌拉乌拉响起。我听着这声音清脆悦耳,让人飘飘欲仙。
秦绍说了句“打错了。”就挂了电话。
刚挂完,手机又响起来。我看他皱着眉头听对方讲完,觉得还是基情无限好啊。
随着手机一次次不停地响起,秦绍的脸越来越绿,我胃口大好,特地按了铃叫了加餐。
秦绍转过身看我时,像是要把我吃了。他大概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骚扰和污蔑,头上似乎能冒出青烟出来。我仿佛看见彩带飞舞,红旗飘飘,香槟酒正汩汩地冒着气泡。
我甚至还用秦绍的照片做头像,和网友积极互动,以淘宝金冠卖家的繁忙程度,一一应对各种闪烁的对话框。
网友们话题很开放,有些专业词语我还得靠百度百科才能勉强看懂。我大开眼界,感叹世界多元化之余,还对秦绍这张脸在同性恋圈子仍能如此受欢迎表示了强烈的嫉妒和不满。
秦绍终于大踏步地走过来,问我:“好玩吗?”
我忙着单手打字,连头都懒得抬:“可不好玩嘛。”
秦绍又说:“你这么辛苦,我手机设置屏蔽陌生人来电就解决了。你还觉得好玩吗?”
我说:“所有对你生活造成困扰增添麻烦的事情,我都觉得好玩。”
秦绍一把盖上我的笔记本,脸上乌云密布。
他甩得很用力,屏幕狠狠地打在我双手上。我感到手生疼。左手内侧几乎像是被钉在了键盘上,包扎的纱布慢慢变红,右手的输液管被屏幕挤压得偏了位置,可药水还在往肌肉里灌,手上立刻鼓起一个硕大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