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但笑不语。
十天之后,花寻欢开始花天酒地,可谓本性难移;花夫人在院子里舞起了鞭子,初显其江湖儿女的风范。
一个月后,花寻欢开始夜不归宿,楼众无不对花夫人夫人投以同情的眼神;花夫人则一天一天地望房梁,研究起怎样借助房梁和鞭子做个秋千荡垮风信楼所有屋宇。
两个月后,花寻欢带回了三名如花美眷,扬言要纳妾;花夫人在秋千上边荡边出神,一个疏忽便从秋千上摔了下来,头破血流,无人问津。
然而这一摔,却将一切摔透彻了。被爱情迷昏了头两个月的花夫人在这一刻被摔死了,从前敢作敢当的单夭夭醒过来了。她忽的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风信楼所有房屋的房梁都很坚固,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荡垮的。
第二,花寻欢本性难移,不是她微薄之力可以改变的。
这两件事,前者使她找不到在风信楼待下去的理由,后者令她迷失了留在花寻欢身边的决心。
而当她捂着额头一脸血,撞见了自家“夫君”搂着如花似玉的女子迎面走来,自己却无处可躲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何其地难堪,何其地不想见到他,何其地…想离开他。
逃…
她真的想逃离这里,一走了之。
花寻欢愣了一下,倒是他身边的女子开口惊诧道:“这位姑娘是怎么了?赶紧找个大夫瞧瞧吧?”
姑娘?
哦对了,她的确是呢…
花夫人这个头衔,能带给她什么呢?
酸意从心头冒上,直窜鼻子,然后顺着两管腥腥的热流淌了出来。紧接着,眼前一片昏黑。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夭夭无不庆幸,自己流下的是鼻血,而不是眼泪。
醒来后,头仍旧有些发晕,她却想也未想找到了花寻欢,递上休书一封,“你我约定之期将至,该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花寻欢瞪着那封模仿他的语气写下的休书,足足愣了一会儿,才闭上眼不去看夭夭:“你要离开我了是吗?”
夭夭白了他一眼:“很明显是呢。”
“我记得你两个月前,很想永远留下来的。”
夭夭耸肩,“那是两个月前,如今本姑娘待腻了,江湖何其广阔,正等着本姑娘去发现呢。”
“别…”“走”字未出,他注意到有路人甲偷偷摸摸经过,不时朝这边望过来,临时便改了词:“本少与你当初约定的‘两三个月’,如今才刚刚两个月出头而已。你便要走人了?”
“好,”夭夭甚是配合地点点头,“那我就多待一个月呗。”说完将休书往他身上一扔,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花寻欢拿起怀里字迹略显狂放的休书,正要撕毁,二长老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后,“呵呵”一笑:“小力要休妻?”
花寻欢吓得手一抖,慌乱将休书往怀里一揣,装作无事地回头笑笑:“怎会呢?”
“老朽也以为定是看花了,”二长老双目明朗透彻,“毕竟夭夭那丫头恁地率直可爱,如此讨人喜欢,小力又怎会休掉她?”
“嗯嗯…”花寻欢一律乖巧点头,大权未到手前,“休妻”这等事绝对不能走漏了风声,方才那路人甲必定是通风报信去了,否则二老头不会来得如此迅速。
“小力还真是爱妻如命啊…”二长老一如既往端着笑容,甚是和蔼地说出了一个与这两个月表现出来的不符的事实。
花寻欢笑容微僵,复又拆开折扇摇了摇,“对了,本少再过些时日要纳妾,届时还请三位长老镇场子。”语罢逃命一样快步离去。
他当真是禁不起他们任何询问了。
自从两个月前他不经意暴露了自己的情绪,被三个老头子抓住了把柄后,他一直担心夭夭哪一天又会被拉去灌些奇奇怪怪的药,然后永永远远被人掌控。于是这两个月他一直避着她,不与她接触,给人一种新夫人只是个摆设的感觉,甚至从青楼拉了三名红倌来分散三个老头子的注意力。
他一如从前,一直在忍,在等,等待大权到手。然而,他从前一心只想随便娶个女子,骗了大权便放对方离去,而如今…他却不想放人了。
一边要让她扎扎实实地留在这里,让他有着“娶过妻子”的名义;一边要做出对她不在意,迷惑众人视线;而同时,又要想方设法留住她的人,留住她的心。
三边要同时做到,花少爷纠结了。
他刚刚逃开,三长老便钻了出来,一针见血道:“心虚了。”
大长老悠悠走出来,“小力想要保护那丫头,却用了最笨拙的法子,到底伤了丫头的心。这人…他多半是留不住了。”
二长老笑眯眯:“小力到底是嫩了些。吾等又没催他传宗接代,他急着纳妾到底是欲盖弥彰了。”
大长老意味深长一笑:“小力成天嚷嚷要纳妾,不就是给我们几个老头子听的。老夫甚是期待,他要用些什么法子来拖延纳妾的时间,最后将其赖掉。”
果不其然,之后的十天,花少爷请出了黄历,谓之不可办喜事;再然后的十天,花少爷夜观星象,谓之煞星飞过;这一个月的最后十天,花少爷干脆躺床上称病,不见人。
但这一个月,他没少询问机密权之事,长老们一致的回复:快了。
一个月过去,花少爷将纳妾的时日磨到了极致,到底是磨过了这个月,却忘了,三个月之期已到。
夭夭不知在什么地方蹲了一个月,忽然冒了出来。这次她直接找上了三位长老,要求主持和离。
花寻欢从前的一句气话提醒了她,这风信楼看来还是这三个老头子在做主。
等花寻欢赶到时,夭夭正坐在树上摇晃着腿。她已恢复了当初的小辫蓝衣,鞭子捆在腰间,银铃随着她的摇晃作响,一声一声扣在他的心上。
花寻欢见她晃得欢快,屁股下的树枝比她手臂还细,心头一紧,“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夭夭作势抬起手做眺望状:“坐得高看得远,好让我看清回家的路啊。”
“你当真如此迫不及待想走?”花寻欢急问。
夭夭爽快点头:“今天恰好三个月整,约定时限已到,我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了。”
“如果我…”——想你留下来呢?话未尽,二长老又一次笑眯眯出现在视线里,迫得花少爷将那关键的后半句话吞了进去。
“小力要休妻?”二长老仍旧是这句问话。
花寻欢这次没有答,只是抬头望着树上的夭夭,等她自己回答,毕竟和离一事由她发起。休书纸如今还好好压在他那里,没来得及被撕去。
夭夭望天。
二长老见势,没有再问什么,慢悠悠摸出一枚药丸,对夭夭道:“小丫头,老朽先提个醒,风信楼的人若想脱离关系,必须服下此药。这是规矩。”
不等夭夭反应,花寻欢便上前一步抢先反驳:“不可!”
“这是什么?”见花寻欢反应如此之大,夭夭跳下树,捏起那枚药丸好奇道。
二长老望向花寻欢,让他这个楼主自己解释。花寻欢别过头,闷闷道:“风信楼秘密众多,想要出去除非…”
“死?”夭夭顺下接口道。这药丸难道是毒药?
“小丫头你把风信楼想得太险恶咯,”二长老笑笑,“只是一枚让你忘记这一切的药而已。风信楼内部之事,不容一个外人知道。”
“只是这一切吗?那么这之前的事呢?”夭夭反问。
“不会忘的,只是忘记来风信楼之后的事而已…这药配合风信楼中的一种特殊植物配的,你到了这里之后才与那种植物接触,所以被消除的只有这一段而已…”花寻欢声音越发的小。
“很好。”夭夭只说了这两个字,作势便要吃下。
花寻欢连忙抓住她的手,“别吃,别…走。”就算二长老在场,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为什么?”夭夭抬起头看着他,“三个月已经到了,你忘了?还是说,你需要一个正妻主持你的纳妾大典?”
花寻欢沉默,踌躇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便见大长老缓缓走来,“小力,关于机密权之事,吾等方才已经决定了。”
花寻欢神情一紧,全神贯注倾听。
“当日吾等让你娶妻,的确是有考虑的。事已至此,若你肯放小丫头出去,吾等便将机密权全权交付予你。”而放夭夭出去的代价是,让她忘记这一切。
此前发生的种种,痛苦也好,甜蜜也罢,都将与日后的她再无关系。
花寻欢一怔,随即怒道:“这之间有任何的因果关系?”夭夭的存在不会妨碍他任何,为何一定要让她离开?
“吾等的考虑你日后会明白的。”三长老出现,硬声道。
二长老笑眯眯:“小力,机密权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任何一位风信楼的楼主在掌握大权时,都付出了代价。”
而花寻欢的代价将是,成为夭夭生命中的不留一丝痕迹的陌生人。
大长老一直眯着的眼睛睁开一丝缝,露出犀利的光芒,“你自己选择吧。”
是选择手握一直奋斗的权力,还是…夭夭?
二者只能得一。
花少爷犹豫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小苹果终于回来了…
在海上漂了一周,无网络无手机信号,森森觉得又被资本家骗了…
而且还悲剧地晕船,一看电脑屏幕就发晕。。。。
写这章的时候,总觉得花少爷太嚣张了,想狠狠抽他一顿…
但是抽他要找合适的人…加上合适的契机。
于是我轻轻虐了一点点。
于是你们该知道为什么我家夭夭的武器是鞭子了。。。。
(恶趣味。。。)
逃花夭夭(四)
就在花寻欢犹豫的当儿,夭夭忽然一声浅笑:“原来这才是逼婚的真相。”娶她,原不过是为了夺取最后的大权而已。“如此…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吧?我替你选择好了。”
花寻欢皱眉:“你别擅做主张。”
“原本就不是什么需要犹豫的事,”夭夭耸肩,趁着花寻欢不注意,爽快地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嘴里:“我成全你。”
——也成全我自己。
“你!…”花寻欢大惊,用手掰住她的下巴,急道:“别咽,吐出来!”
夭夭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轻巧咽下,末了还砸砸嘴,“甜的,真好。”至少在最后,忘却一切的最后,这滋味是甜的。
“夭夭,别咽!”花寻欢不死心地掰开她的嘴,手指一痛竟被夭夭死死咬住,直到渗血才被放开。
夭夭舔舔唇上的血,悠闲道:“已经咽了,我可以走了吧?”
大长老点点头,“一会儿你便会昏睡,醒来时就离开这里了。”
“那在我清醒的时候,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夭夭慢悠悠转向花寻欢,手向后一摸,鞭子上手。
花寻欢没有反应,只是定定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头。
“三位长老爷爷,还请退后一下,小女子有点个人恩怨,想在出去前处理一下。”说着,缠成一捆的鞭子滑开,鞭尾“啪”地落地。她抬头,看向花寻欢,正色道:“我一直想抽你一顿。”
花寻欢嘴角微抽,“我可以躲吗?”
他话音刚落,“啪——”一鞭子挥过来,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胸膛上,衣衫尽碎,渗出血痕,当真是一点不留余力。
“不准躲!”夭夭大喝,下一鞭夹着劲风接踵而至!
花寻欢吓得跳起来,抱头堪堪躲过,边跳边叫道:“你鞭尸一样地打,我不躲会出人命的!”
“还躲!”夭夭旋身欺近,一抡鞭子缠住他的腰身,用力拉过来飞脚踹过去,“骗本姑娘骗到如此地步,居然好意思躲!本姑娘不把你抽得血肉模糊就不姓单!”
花寻欢被结结实实踹了一脚,痛呼一声,“不姓单跟着我姓花好了!”说着忍不住抽出折扇想还击,不经然对上夭夭一双怒目,目中带水,细看竟是无尽的绝望,握着折扇的手一软,折扇落地。
罢了…
若真能落一身伤痕,成为二人之间过往存在的羁绊。日后她不记得了,他说不定能死皮赖脸赖上她。
花寻欢闭上眼,等着下一鞭子到来。
三位长老退后几步,偏过头不去看血肉横飞的画面。
“丫头还真是不软手。”二长老“啧啧”道。
“小力自个儿惹上这样火辣的女子,又伤了人家的心,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三长老无情评价。
“老夫瞧着小力痛苦并享受着。”大长老闭目养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吾等看着便好。这二人心性都太高,也不知最后结局会如何。老夫看好小丫头吃死小力。”
“老朽压一枚铜钱,小力即便被抽了一顿还是会不死心地缠上这丫头。”二长老笑呵呵道。
“吾压一根胡子,小力这辈子会栽这女子手里。”三长老面无表情道。
大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其他二老:“吾等三人都压丫头胜了,还赌什么?”
风信楼中三位眼光最毒的长老一致不看好的花少爷,此时鸡飞狗跳一般四处躲闪,哇哇大叫,仍旧免不了被抽得皮开肉绽。
夭夭咬牙挥着鞭子,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力不从心,手一垂整个身子无力一倒,眼前顿时一片昏黑。
可怜花寻欢被抽了一顿后,见罪魁祸首倒下,还得忙不迭地跑过来抱住她倒下的身子。
夭夭的身子很润很软,饶是睡得香甜,鞭子仍旧紧紧握在手里。
花寻欢微微用力,将她拢在怀里,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三位长老,想开口问他们能不能留下她,却见三长老抢先无情地摇了摇头,“她要走,你何必强留?”
是的,她要走,一心只想离开这里。
他明白她的去意,却因为顾这顾那,没能来得及挽留。如今她乖乖地睡在自己怀里,就像洞房花烛夜那次,安安静静没有心防。他只得闭眼,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最后一次亲昵,然后完整地喃出那句他一直想要道出的话语——
“夭夭,不要走,为我留下来吧。”
可惜,已经晚了。
夭夭一觉醒来,再次睁开眼时,已睡在陌生的客栈里,枕边放着三百两银子。
终于…出来了啊。
夭夭起身,苦笑着扶着额头,感慨自己总算逃离那里了,手却忽然一僵——自己怎么依旧记得在风信楼发生过的一切?
难道是药拿错了?
她百思不可其解地茫然神情,看在守在暗处的花寻欢眼里,俨然一副刚刚失忆的模样。
“楼主,该回去了。”身边的属下低声道,“二长老吩咐了,楼主一回去便会举行交权的仪式。”
“…”花寻欢死死盯着失意无措的夭夭,其余的事好像都无关紧要了。
“大长老还说,若楼主放不下前夫人,可以再领着回去,按照规矩再走一遍程序。”属下接着道。
再走一遍程序,也就是说…夭夭逃不过风信楼的药物控制。
花寻欢闭眼,握拳逼自己掰过身子,背向夭夭。“走吧。”
总有一天,他会让三个老头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而风信楼里,三个被花寻欢问候千万遍祖宗的老头子悠哉洋哉喝着茶。
“如此一说,小力定然是不会前去相认的。”三长老推测道。
“只怕之后的数年,小力也只会默默看着那丫头了。”二长老笑眯眯,“命人吩咐下去,若非小力问起,绝不告知前夫人的动向。老朽甚是期待,小力究竟会为那丫头努力到怎样的地步。”
“老夫也很期待,”大长老捋了捋胡须,“小力若是知道丫头吃的只是普通的加了迷药的糖丸,而非楼里一直用的那种药后,会是怎样的神情…”
被蒙在鼓里的花少爷回风信楼后,立即遣走了三名“小妾”。起先时不时问起夭夭的动向,意识到三个老头子随时可以知道自己所查何人后,问询的次数便渐渐少了,又开始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生活。且在江湖上树立起了另外一个名声——小妾遍地。
花少爷搭讪女子的口头禅:“本少真是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想收小美人你做本少的第…房小妾啊。”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搭讪夭夭时,开口让她做自己的“娘子”。
从此以后,“娘子”只会是她一个人的专属称号。
别的女子,有利用价值需要色诱的也好,仅仅为了迷惑三个老头子的也罢,他张口调戏时,永远只以“小妾”勾搭之。
从此,江湖人人皆知,花少爷花心滥情,被言过收房做小妾的女子不下千人,都以为风信楼楼主后宫佳丽三千人,却鲜有人知道,花少爷的后院,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的位置。
而这个位置的主人,单夭夭,在离开风信楼后,忽然想家了。
回到妖月寨,兄长面上虽然不说,但她仍能感觉到他如释重负,也不再逼她三从四德相人家。
没人知道,她嫁过人了。
静下来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一些她极力想忘却的往事,为了让自己继续前进,她拾起了鞭子,开始闯荡江湖,管的第一桩闲事,便是某负心薄幸的丈夫为了某青楼女子,甩了自己糟糠之妻一耳光。她触景动怒,想起曾经那个“娶”了她放家里便出去花开酒地纳妾的男子,未及多想便出手了。
由此,她与当时在场的恶女柳宛宛不打不相识,结为好友。
之后的两年间,她凭着她一条鞭子,和她火辣的性子,跌跌撞撞拼下了些许的名气,博了个“妖女”的称号。
也就是这两年,她慢慢将识人的眼睛练得越发的尖锐,栽跟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只是时不时想起曾有过的一段姻缘,那被傻傻骗去成亲的天真过往,还是不禁会唾弃一下自己,还是会忍不住心痛一下而已。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成过去一去不复返时,命运之神,又一次捉弄了她。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调流气无耻,内容一如过往的欠抽——
“小美人身段柔美,娉婷生烟,本少甚是倾慕,不禁想收小美人做第四房小妾呢…”
番外:逃花夭夭(五)
停停走走,又是一年春/色弥漫的时节。
过去的两年,花寻欢偶尔问起夭夭的下落,偶尔追去她到过的地方,总是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
或许是她不再停留,或许是风信楼中某一环出了问题,关于她的消息总是慢上些许。
一年前,他无意中得知小神医柳序生从几年前就开始动用风信楼的力量查询自己的身世,心生一念,主动结交,亲力亲为揽下所有他要查之事,只为拜托他一件事。
“此药丸中萱草含得极重,”柳序生捏起他给的药丸,闻了闻,“萱草忘忧,怕是人服下后会忘记一切。”
“可有得治?”花寻欢急忙问。
柳序生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抱歉道:“萱草不是毒药,仅是洗去记忆,覆水难收,恕在下…无能为力。”
“是么…”花寻欢失望地扯出一个笑容,“小神医费心了。本少亦知道此药约莫是…只是还是想…”这药丸,一向被用来发放给想离开风信楼的人。也就是夭夭吃的那种。
“花少身边的人误食了此药么?”柳序生纯属关心,多问了一句。
“无妨。”他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私事,敷衍道:“小神医放心,拜托本少的事,本少一定替你查清楚…”
柳序生虽然无法解萱草的药效,但毕竟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结交只有好处。他与柳序生的交情由此开始。
却不知,他被三个老头子诓得神魂颠倒,根本无需费尽心机忙活着寻找解萱草的办法。
只可惜这件事,他又过了一年才知道。
那时,他因为公务步上了宣州的地界,稍许停留,一个身影便划过眼帘,带着熟悉的银铃声漫步远去。
花寻欢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仿佛从沉睡两年的颓废躯壳中活了过来,立马回过身,目光飞快追寻那道背影。
两年前,夭夭离开的时候,少女曲线并不明显。而眼前的背影身姿曼妙,有着少女最美好的姿态。一时间,花寻欢有些不确定,这熟悉而陌生的背影,是否是自己一直想见而不得一遇之人。
此女不同夭夭一直披散着头发梳着小辫,而是将青丝绑成一束麻花辫子搭在右胸前,却不知那发出响声的银铃是否绑在了发辫末梢,才会随着她的步子“铃铃”作响。
这犹豫的刹那,花寻欢不禁觉得好笑,过门的妻子两年未见,脑子里存的还是她豆蔻时的模样,若不是这银铃声与她形影不离,怕是与她擦肩而过,自己也不会知道吧?
饶是现在,他也不能够确定,面前之人是不是她。
若是她…又怎样?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即便走到她面前,也只能是个路人。
花寻欢低头苦笑了一下,摸出扇子,“哗”地拆开,理了理衣襟,风流倜傥追上去,越是接近,便越是忐忑,
那女子恰好停了下来,低头把玩着街边一小摊上的各式铃铛。
花寻欢站在她身后,一时想不到搭讪的开场白,深吸了口气,选择了自己最顺口的话——“小美人身段柔美,娉婷生烟,本少甚是倾慕,不禁想收小美人做第四房小妾呢…”
以他对夭夭的了解,她多半会拔鞭子想也不想抽人。若不是夭夭,多半会大叫“下流”“非礼”之类的话。
女子身子一僵,绷直了片刻,才缓缓直起来,转过头来看向他,挑起眉头:“第四房?”
果然是夭夭。
两年后的她,容貌脱了一层稚气,多了一股子娇媚火辣,下巴变尖了,杏眸勾魂,菱唇微抿,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凝着一股子深厚的怨气。
花寻欢疑惑着这怨气之由,面上打哈哈:“第三房也是可以的…”
“你一共多少房,报个数吧。”夭夭抱胸闲道。
“…”这走势,似乎有些出乎意料?花寻欢笑容僵了僵,脑子里飞快将目前发生过的事理一遍。
她既不抽他,也不骂他,而且幽怨看着他…为什么?难道…
她对他还是有些许的记忆?
一念及此,花少爷欣喜若狂抬头,却见心心念念之人已经甩甩衣袖走远了。
“等一下,”花寻欢连忙追上去,乐呵呵道:“其实第二房也是可以的…”如果她还记得,她是他的妻子,她会说什么…
“…”夭夭懒得回头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左拐右拐进了一片林子。
“…”花寻欢抓了抓头,飞快窜到她跟前拦住她,一脸讨好地笑:“甚至当娘子都无所谓的。”
单夭夭停了脚步,抬起头正视他,然后阴森森咬牙道:“花小力,老娘不想抽你,你却偏要自己凑上来找抽么?”对着自己的娘子高谈纳妾,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花寻欢心中大喜——她果然是记得的!
还未喜完,夭夭手里的鞭子便夹着劲风袭来!一鞭子就将他卷到地上。紧接着,夭夭一脚踏在他的胸上,居高临下道:“这次学乖了?不躲了?”
花寻欢吃了一鞭子躺在地上笑得眉飞色舞:“不躲了,再也不躲了。”不会再放她走了!
“很好。”夭夭吐出这两个字后,便随手从包裹里抓出一根绳子,将他团团捆在树上,边捆边道:“幸好为了行侠仗义绳子不离身…”
“…”花寻欢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那胀鼓鼓的包裹。行侠仗义的玩意儿,应该只有绳子…吧?
他希望是。
捆好了,确定他无法动弹,夭夭才舒展了一□子,“好了,这两年的账该算算了。”
花寻欢心中一寒,面上堆笑套近乎:“娘子啊,你在离开前已经抽过我了…”若说有旧账,那会儿就该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