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一听谈起吃的,双目晶亮,“手艺超好!特别是白萝卜老鸭汤,可鲜了!”说着又默默吞了吞口水,“还有凉藕丝,烤乳鸽…对了,烤乳鸽只有初一和十五才有,热乎乎的时候最好吃了!”
卫茗筛了筛菜色,回忆起那一日自己擅自加进去的“调料”,不由得问道:“那…鱼呢?”
古月顿时面露嫌恶:“奴婢小时候被鱼刺卡得半死,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碰,惠人恐怕得亲自尝试…”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一日小几上仅盛一盘红烧鱼,敢情太子殿下吃的,还是连宫女都不要的剩菜…等等!
脑中倏地流过一光,卫茗敛神,发现小几上正好有一盘鱼,于是又装作漫不经心问:“娘娘每日都有鱼么?”
“嗯嗯。”古月连连点头,“厨子说鱼有营养,对龙子好,所以每日会想着法儿的弄出各种各样的鱼给娘娘吃,只可惜娘娘每次要么不夹,要么只吃一两口,没得浪费了许多。”
“吃货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浪费!”卫茗揉了揉自己的胃,顺着古月的话感慨。
古月感动地握住卫茗的爪子,“惠人果然是同道中人,了解我大吃货的苦!”
卫茗抽出一手,挥了挥,“来来,拿双筷子,你不吃的我来消灭它!总不能让食物浪费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引人注意,她只有用这种方法验证自己的猜想。
只有她自己才知,当面上满心欢喜地吃下那一块块仿佛淬满毒汁的鱼肉,还要故作满足声称日后的鱼都得留给她时,心里面的委屈和恐惧是如何的铺天盖地。
她不甘,明知很可能是毒,却不得不吃下。因为此时的她,口说无凭,原本就防备她的杜媛不可能会信。
她也害怕,害怕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一睡不起。后宫中,太多的人无声无息消失,没有人会去探究他们的死因,因为不值得,也没有能力。
如果她死去,又会有谁在意呢…品瑶会,因为是患难与共的好友;杜媛会,因为她卫茗还有泡茶的价值;璇璇或许会,因为再没人替她补篓子…
还会有谁呢?
卫茗躺在床上苦笑,迷迷糊糊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下/身顿觉暗潮汹涌。
她一脸黑线坐起身,哪知一阵天旋地转,酸水伴着恶心从心头涌上,一往向前,从她口中喷洒出来。
顿时,上吐…下泻,狼狈至极。
月信是忽略,呕吐却是自己作死。
合在一起,当真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是选了多好的日子?!
卫茗撑起身站起来,头晕目眩一个踉跄,身子忽冷忽热地难受,但更令她难受的,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太子殿下呕吐一事的确由她而起,杜媛中毒也的确是因每餐的鱼导致。
再深一层想下去,叶之夜身为专门负责杜媛的太医,不可能不知道杜媛中毒一事,却没有上报,甚至装作胎向稳定,冒着日后会被革职处罚的危险,也依旧任事态发展。
昔日那个救她于冰天雪地的男子,虽然早知道他玩世不恭,性格乖张不见得是个善人,但真知晓了他对人命的凉薄之后,却仍旧忍不住寒心。
那么整件事,是…叶家主谋么?
她如果抖出来,叶家必定不会放过她。她卫茗以一人之力,当真能斗得过叶家和叶贵妃?
卫茗站在门口,犹豫了。
入宫六年,她学会的唯一技能便是明哲保身,但如今这境况,进一步得罪叶家,站在原地便是等着事发之后被处决,两头都是死。
她只想活下去!
——“小卫茗,若撑不下去了,可随时来太医局找我。”当日叶之夜温润的低语忽然闪过耳边。
她不确定她是否能够撑下去,但她很清楚,叶之夜这句好似承诺一般的话,给了如今的她绝佳的理由,去太医局找这个在此事中最关键的存在。
叶之夜一向懒散,直至下午才提着个药箱出现,一进门便见卫茗侯在太医局门外,错愕地止了步子,探究地望着她,“小卫茗,脸色怎么这么白?病了么?”
“夜太医,”卫茗上前,“奴婢记得你说过,若撑不住了,可随时来太医局找你。于是奴婢恬着脸来了。”
“诊病前先表个白来听听?”叶之夜嬉皮笑脸凑近。
他身上的药草味扑面而来,明明平日里觉着好闻,此时却让卫茗莫名地泛起酸水,她连忙抬手捂嘴,“夜太医,奴婢想吐。为了避免喷你一脸,奴婢友情提醒你站远一些。”
“真病了?”叶之夜敛了敛嬉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挥挥手将她领进去,询问道,“除了想吐还有其他什么症状?”
卫茗自顾自地伸出手,放在他跟前,“夜太医诊诊便知。”按照她的品级,顶多只能看在杜媛的面上请个医官使给她瞧瞧,能如此心安理得让叶之夜出马,着实需要勇气和觉悟。
她目不转睛盯着他将手指放在自己的手腕上,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包括他极力掩藏的那丝闪过眼底的震惊和诧异。
她趁热打铁,微笑着问道:“夜太医,你能解释下,是为什么么?”
叶家不能得罪,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眼前的男子。
是为了家族秘密杀她灭口,还是如五年前那般拉她一把…全在他一念之间。
为了活下去,她赌这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为太纸殿下默哀,你看看你家卫小茶,都木把你归入到会在意她的名单中…傲娇孩纸还不快点表白让人家小茶知道你的存在!
下次出事了至少就不会去找你家情敌了…
第二十章 (二十)告密与失踪(小修)
叶之夜只愣了片刻,便抬起头看向她,一如既往嬉皮笑脸:“小卫茗,一个小恶心便能让你亲自跑来太医局找我,可见你对我的确是真爱啊,想着方儿的来见我。”
“奴婢不想跟太子殿下一般,莫名其妙被人下毒嘛…”卫茗笑着跟他周旋。
“小卫茗,谁没事给你个小宫女下毒呢?”叶之夜起身,转过身仿佛漫无目的般抽开一只只装药材的抽屉。
“是啊,谁会没事害奴婢这样的小角色呢…”卫茗顺着他的话感慨,没有放过他转身那一瞬流露出的挣扎,“怕只怕奴婢不知好歹,自己往刀口上撞。”
叶之夜开抽屉的手一顿,轻轻地推回抽屉,垂了下来,躬□,仿佛很是仔细寻药一般,喃喃自语:“去哪里了来着…”
他没打算正面回答她。
“奴婢左思右想,只能来求助夜太医你。”卫茗停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毕竟五年前,奴婢得夜太医救过一次,毕生难忘。今日又厚着脸皮上门,大约是从前对夜太医你产生依赖与…信任了吧?”这番话在此刻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不知是顺应环境的发自内心,还是企图软化他打消他想灭她口的想法。
“小卫茗,你有没有想过,”叶之夜抓出一把山药,握在手中,背对着她,“兴许五年前救你的,根本就不是我,你也许是信错了人,也谢错了人。”
“夜太医说笑呢,奴婢当日十分清醒,又怎会认错了?”
“小卫茗,认识你五年,看着你该糊涂的时候装傻,该机灵的时候却真傻,着实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叶之夜将配好的药递给她,“水煎,口服,早晚两次,三日药到病除。”
“此药孕妇可用么?”卫茗问得十分直白,直捣目的。
“卫茗,我还真没说错,该机灵的时候你偏偏要犯傻。”叶之夜微微绷紧了脸,“今日之事,我会当做没发生一般睁只眼闭只眼随它去。你真不该来找我。”
卫茗接过药站起身,“可奴婢别无选择了。”
“不,你有的。”叶之夜那一双眸子少见的深沉,“作为贴身侍女,你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让宠妃不受宠。”
的确,杜媛的把柄…她不会泡茶这件事,卫茗一清二楚,只要抖出来,杜媛必定失宠,甚至可能会因为欺君之罪受到严厉的惩罚,届时她们这群宫女自然不会受到牵连,而叶家也乐得坐享其成。
但,然后呢…?
一杯淡茶,便能让安帝宠幸杜媛,作为泡这杯茶的卫茗不敢想象,一旦东窗事发,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无论是以同谋罪被乱棍戳死,还是如同杜媛那般被帝王看中抱上龙榻,永永远远受困于这座牢笼中,都不是卫茗想要的结果。
顾忌太多,才会左右为难。
“多谢夜太医的药,”卫茗垂眼礼了礼,“奴婢告辞。”
“卫茗,”叶之夜在身后叫住她,低声道:“孕妇可服。”
卫茗抿唇斜着头朝他慌乱地点了点,匆匆离去。
那些年少时候的旖旎心思,仿佛也随着她的离去,一同走远。
在最美的豆蔻年华,遇到了如神祗一般的他,救她于冰雪之中,从此将此人放在了心上,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小心思。
这一切就像是一层薄薄的轻纱,她在这头,透过朦胧的纱看着那头的他,若隐若现,宁静美好。
然而时至今日,这一层纱被戳了个大洞,好似剥下一层肉,将血淋淋的白骨暴露在外,禁不起岁月风沙洗礼,终是有什么东西淡了,也远了。
从未奢求他能抛弃家族来帮助自己什么,但当现实真正如预料那般发生时,却让她明白了——原来这个人在她心中,早已被她的一腔情思美化得不似凡人,以为他能将一切置身事外,当真做他潇潇洒洒的太医。然而,他也是人,不是她少女情思中构造出来的完美男神。
卫茗抱着药,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径直找到了杜媛。
在她看来,如果想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保证杜媛的身体状况,只有让她在停止吃鱼的同时,偷偷服用叶之夜所开的药物。
但以上两点,都需经过杜媛自己的同意。
于是,趁自己呕吐的症状尚在,卫茗将一切禀明。
杜媛吓得脸色一白,往后踉跄了两步,捂着心口颤抖道:“你…你有何证据?”
“娘娘,奴婢身体健康,却在吃了您剩下的鱼之后莫名其妙开始呕吐,这难道不能证明什么么?”卫茗顿了顿,最终决定不将另一位,吃了鱼也呕吐的大人物扯出来增加说服力,以免徒生事端。
“谁知道你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杜媛勉强镇定下来,睨了她一眼。
“娘娘,您的呕吐症状越来越严重,食量也越来越小。相信您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虚弱情况,饶是如此,太医却一再坚持娘娘无碍,这本身便十分可疑了。”
“哟?这会儿怎么倒编排起叶太医来了?”杜媛显然不信,“怀孕初期孕吐乃是正常现象,你非要拿此做文章,我也没办法。”
卫茗跪在地上,恨极了她的怀疑,咬牙道:“所谓宁杀一万,不漏一人。如果娘娘执意拿孩子做赌注,奴婢也无法。”
“你我仅仅只是合作关系,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我自然有理由怀疑你突如其来的告密。”
“合作关系…么?”卫茗抬头看着她,苦笑:“娘娘,您或者龙种若是有个好歹,您以为奴婢能够全身而退?奴婢守护你,更是在保护自己。”
杜媛迟疑了片刻,似乎仔细考虑了她的话,又道:“我怎知,你不是叶贵妃派来的奸细,故意演一出苦肉计与我看?”
“奴婢知道,娘娘这几个月虽然一直受叶太医的照料,但从未喝过他开的方子,甚至连安胎药都是民间求的方子。娘娘对奴婢有戒备自是应该,如果娘娘不信,可拿此药去太医局询问任何一位太医,是否对您的身体有害,但只怕届时打草惊蛇,惊动了叶家…”
“我还怕了它叶家不成?”杜媛伸直了脖子,捂着小腹耀武扬威道,“他若真的敢害我,我正好有了证据拿到皇上面前理论,让皇上灭了它叶家!看它如何嚣张”
“…”是她卫茗想得太容易,还是杜媛太天真了?
如果安帝陛下当真能够如此爽快地办了叶家,恐怕也就不会任叶贵妃横行后宫数载,忍受她肆意残害宫女的行为。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告诉皇上,让他为我做主!”杜媛仿佛心血来潮一般,提起裙摆便走,“趁这个机会,我要让他换掉叶之夜这个心头大患!”
“…”对于此等作死的行为,卫茗深知自己拉不住,只能目送她心急火燎远去。
据说那一日,安帝在听杜媛哭闹了一场后,唤来太医罗生诊治,哪知真给诊出了中毒的症状,且恰好与太子殿下如出一辙,当场大怒,痛斥了随行的令侍苏素,却在听杜媛说是一名“神秘”宫女告密之后,没有过多苛责采薇阁的宫人,仅仅以医术不精的名义将叶之夜降为医官使,换上罗生负责杜媛的胎。
而卫茗,也在坚持服药三天后渐渐康复。
事情还是往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如果撇开那哗啦啦的月信汹涌澎湃染红了她卫茗一套床单五方月事布两套衣服的话…
卫茗捶了捶睡得发酸的腰,苦着脸望向角落里那堆被染过血的布料,估摸着自己再不洗便没换洗之物,只好抱来大桶,一股脑全部刨里头,趁着夜色一步一掂走到井边。
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就仿佛暴风雨平息的后半夜,月光淡淡洒下,岁月静好;又好似山雨欲来的前夕,氤氲着诡异的安静。
卫茗放下桶,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没有惊动劳累了一天的采薇阁宫人,这才安心打来水,借着月色认真地洗濯那一团团红色的血渍。
夜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一股子幽静的寒凉窜上背脊。
卫茗一个激灵,赶紧揉搓了几下,转身走到井边,准备做最后一次的清洗。
然而,就当她躬身一门心思捞起那只打水的木桶时,却不防背后一只黑手猛地一推…
迎接她的,是井水的刺骨,与无尽的黑暗,还有那封井石被挪动的声音…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宫女的消失。
即便她是个文宫女。
直到次日午间卫茗反常地没有出来进食,上宫女古月多了个心,主动去惠人专属的小房间里寻找,发现卫茗不知所踪。
三个时辰后,夜幕降临,卫茗仍旧未归,采薇阁的人这才起了疑心,开始懒懒散散地寻找。
这头一有了风吹草动,整个后宫也就知道了——采薇阁丢了个文宫女,还是个从六品的惠人,在采薇阁算得上宫女们的头儿。
瑶华宫中——
“娘娘,”郭品瑶一脸急色抱着林淑妃的裙角跪求:“小茶出事了,请让奴婢也去寻吧!”
“采薇阁的事,你我去参一脚,不免落下话柄惹人猜疑。如今叶贵妃正卯着劲对付杜媛,你也给我省省心,别去添乱。”林淑妃说着,高声唤来侍卫:“看好郭令人,别让她乱跑。”
东宫——
景虽手一软,毛笔脱手,在纸上砸出一团墨渍,失魂落魄抬起头,质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
原本只是在一旁闲侃后宫大事小事的关信不料他的反应如此大,连忙道:“一个时辰前采薇阁传来的消息,那会儿卫惠人就已经失踪了大半天了…”
“关信,换纸,磨墨。”太子殿下仿佛镇定下来,云淡风轻指了指桌上沾了墨渍的纸。
关信见他恢复寻常,赶紧狗腿地上前换纸,边埋头磨墨边继续道:“据说井边还留着前一夜没洗完的衣服…啧啧,大半夜的洗什么衣服,再说了她一个惠人的衣服,随便吩咐个打杂的小宫女洗了便是。再看咱宫里的柳令人,那才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子,您说是吧,殿…”他一脸谄媚地抬头,想跟太子殿下来段共鸣,哪知后半个字却卡在了喉间…
——身边,哪里还有太子殿下的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卫小茶一直把叶太医当男神…男神在幻灭,太医出局70%了。
但是卫小茶告密,迟早也是会被灭的,挂了也不奇怪…【喂喂,说好的主角光环呢!
太纸殿下玩神隐,肯定是去找人了…(如果找到了就来场激情澎湃的表白吧你这闷骚孩纸!)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亲吻与拥抱
夜色微凉,凉风过境,带着一丝萧瑟的寒意,卫茗未洗完的衣服还摆在井边,却早已人去楼空。
采薇阁的宫人们寻了一晚上,未果,各自回房睡觉,无人愿意多花时间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景虽站在桶边,静静地闭上眼,想象着卫茗坐在这里弓腰洗衣的身影,迟疑着转过了身,看向身后那口井。
封井石有被挪动过的痕迹,且痕迹尚新。
他推开封井石,井水映月,月牙状的白光投影摇摇晃晃,仿有一物正飘在水面上。
景虽敛眸看不清晰,赶紧放桶将其捞起,借着月色一瞧,心头猛跳。
掌中之物,正是自己五年前遗失在司饮司后院,准备送给卫茗的小木像。
时隔五年,他百般寻找,却不想此物穿越数里,飞跃到此处,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是巧合…?
还是…?
景虽猛地打了一记寒战,趴在井边不敢想下去。
“卫茗…你找到它了…?”他望着深不见底的井水喃喃,“你是否在下面?”
回答他的,是夜风滑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紧紧扣住井边的砖石,有这么一瞬间,想纵身跳下去寻她。
“什么人在那里?”背后忽然响起一记女子的低喝。
景虽背脊一僵,直起身隐入黑暗中,径直回了东宫,暗暗下定决心,就算闹个天翻地覆,他也打算动用自己的人手下井,誓要将卫茗寻到!
谁知刚一踏进宫门,便见关信仿若见了救星一般感激涕零迎上来:“我的殿下喂,这么晚了您上哪儿瞎晃去了。”
“闲逛。”景虽默默平复心中的担忧,“你为何在这儿候着?”
只见关信苦着张脸:“殿下,您去劝劝柳令侍吧,她今儿个似乎是铁了心地要进您的卧室。”
“照往常一般轰走便是。”景虽不以为然。
“可她一口咬定有可疑之人钻进殿下的卧房,硬是把侍卫给惊动了来…而殿下您不在,大伙不敢进屋搜,只好围成一圈守着等殿下您归来。”
“…”景虽眼底一亮,倒是有几分感谢柳妆替他集结了人马。
走近自家卧室,果见几十人严阵以待,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柳妆看见他,踏着小碎步上前楚楚道:“殿下,奴婢真见人影闯进去了,可关公公拦着奴婢硬是不让进…奴婢也是为了您的安危…”
关信在一旁冷哼了声:“谁知你进殿下房是为了整些个什么幺蛾子手段?”
景虽因卫茗下落不明心烦意乱,直接上前推门,哪知柳妆冲上前抱住他的腰大声制止:“殿下,刺客在里面!”
“放手。”景虽懒得跟她多言,厉声道,“关信跟我进去,若有情况我会喊人,谁都不准跟进去。”刺客他反倒不太着急,怕就怕柳妆故意引来侍卫,趁乱进他房间动手脚,遂了叶贵妃的意。
东宫太子殿下最大,他一声令下,侍卫们也不敢跟进去,只好在门外候着,目送关信打头阵,与太子殿下一前一后进屋,然后…没了动静。
屋内。
“殿下…这…”关信大惊失措护在景虽跟前,直愣愣看着缩在床角那人。
景虽在一瞬的错愕后敛眸,借着屋内跃动的烛光,终是看清了被自己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之人仅露出的惨白小脸,只觉心顿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狂喜排山倒海涌上来,便是吩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关信…你出去,告诉他们是柳令侍看错了,里头没事,让他们退下。”
“可殿下…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呀。
“快去!”景虽低喝,“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她在这里的消息。”
“是。”关信领命,悄悄退了出去。
景虽这才敢抬步,一点一点靠近自己那张睡了十七年的床,直到膝盖触上了床沿他才恍恍惚惚止步,颤抖着抬起手,摸上那张惨白的脸,冒着冷汗的鼻尖,感受到急促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掌心,终是安下心来。
“卫…小茶。”他倾身靠近她,低低吻了吻她的鼻尖,心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与满足,“感谢…你还活着。”
“冷…”卫茗迷迷糊糊闭着眼,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唤自己的小名,神志不清地喃喃,“小虽虽…先借你的被子和床…”
景虽一怔,五年未曾听到的“小虽虽”三个字从她口中再次吟出,竟是莫名的感动。即便意识不明,她也很清醒这是他的房间,听得出在她身边的是他,甚至心无芥蒂地唤出他的小名,他很庆幸,庆幸她来了,在他为她的生死担忧时,等在了这里。
他还没感动完,却听卫茗又虚弱道:“被子湿了…明日我会洗。”
“别洗了,”景虽顿时哭笑不得,“命都快洗掉了。”
“不行,”昏迷中的卫茗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小虽虽爱干净…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碰他的东西…”
景虽目光一柔——原来她什么都记得。
“你…不是别人。”他圈着她,静静地拥抱着,想以自己绵薄的体温给予她温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抵着她的后耳,感觉到了从发根传来的湿热和她身体的颤抖,于是按捺下疑问,低声安慰:“没事了,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你有事的。”
卫茗好似听到了他的安抚,渐渐平静下来,呼吸恢复了平稳,沉沉睡了过去。
景虽长舒了口气,将她身子放平,掖好被子,俯身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卫茗浑浊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樱唇近在咫尺,仿佛他微微低头,便能吻上。
原本仅仅为了探体温,哪知此念一起,太子殿下华丽丽脸红了。
景虽屏住呼吸,一点点地凑近…
“殿下…”门外忽然传来关信的声音,“人我都赶走了,卫姑娘没事吧?”
正全神贯注“做坏事”的太子殿下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子一颤,原本撑在卫茗头侧的手一软,整个人上半身直接压了上去,唇齿相碰!
“…”关信恰好在此时推门而入,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诺诺道:“殿下…小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看见,还来…来得及不?”
只见太子殿下若无其事直起身,顺势舔了舔被撞疼的嘴唇,颇有几分回味的意思,一双灰眸幽怨地瞪向门口的关信,无声胜有声。
关信笑得比哭还难看:“小的这就圆润地滚…”
“等等。”景虽叫住他,回头看着虚弱的卫茗,吩咐道:“你去替我把罗生请来。”
“是。”
“记得,”他又补充道:“就说是我又犯吐了。”
关信愣了愣,半晌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霸占着太子殿下的床,睡得不省人事的卫茗,窃笑道:“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景虽不明所以看着他:“你那是什么笑?”慎得慌。
“殿下…小的这就去找罗太医,”关信嘿嘿一笑,“小的会去很久,不会来打扰殿下了。”
“…”景虽抽了抽眉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殿下,初吻之后,请不要大意地上吧!”关信激动地握拳,“小的看好你哦!”
“小关…”太子殿下的声音冰了几分,多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小的马上滚,圆润地滚…”
关信前脚刚走,随即卫茗又开始发抖,嘴里头念念有词,不成章节。
景虽侧身躺下,伸手揽她入怀,仿若怀抱着最重要的宝贝一般,脸贴着脸,轻喃:“是你收留了我的小木像么,卫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