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如半年前温润儒雅,眉眼间如水温和,凝着悲悯看着我,叹了口气将我揽至怀中,同小时候那般摸了摸我的头,“染夕,我都已经知道了。”声音如平静的湖水,底下波涛汹涌
我身子一僵,忍不住颤抖。
从梅弄出事到现在,我一直不敢见哥哥,怕他问我其中种种,怕勾起我强压下的悲伤,怕当日的回忆会跳出来,如同几个月前那般,一遍又一遍地折磨我。
但,如今终是见到了,却因为他这一句“我都已经知道了”激得我情绪开始失控。
哥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低喃:“染夕,不怕。想哭,哥哥的胸膛借你…哭个够吧。”
我死死抓紧了他的衣襟,死咬着唇不肯放声,泪水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流,染湿了大片的衣料。
之中哥哥不发一语,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娘亲一样,任由我发泄自己的情绪。
哭累了,又像小时候一样,在娘亲的怀中睡着了。
醒来后已是下午,阳光明媚,郁结似乎跟着泪水一起流走,心情是这段时间少有的舒畅。
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哥哥的说话声,我好奇下楼,阳光和煦,清风动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温馨和谐的场景——
一个幼小的男孩儿被风烟放在了地上,脚颤颤巍巍触地之后,风烟放手,任小男孩自己站着。哥哥蹲在小男孩前方不远处,张开双臂哄道:“序生,来。”
小男孩犹豫地看了看他,又转身望了望身后的风烟,张开双臂想去抓住她。
风烟平静一退,让小男孩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小男孩五官一扭,却没有哭出来,笨拙地爬起来,转身,朝哥哥摇摇晃晃跨出了一步。
这一步,点亮了哥哥眼中的星辰,灼灼耀眼。此时的哥哥,温柔却又绽放着自豪的光芒。
再一步,又接近了一点了。
“来。”哥哥将双臂晃了晃,笑容更盛。
“抱…”小男孩委屈而含糊地吐出了这个词,“抱…”
“自己走过来,我抱。”哥哥继续柔声哄道。
这一幕…
如果我的女儿还在世,在不久的将来,她是不是也会这样牙牙学语地叫着“娘亲,抱”?是不是也会泪汪汪地看着我,然后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是不是也会…
如果她还在…还在的话,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泪又禁不住往下流。
小男孩再走了一步,站在原地,忽然看过来,眼神充满了好奇。
只见他转身,放弃了朝他伸手的哥哥,转而朝我一步一步走来。
他走得不稳,却丝毫没有犹豫和退却,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跟前,“噗通”一下扑在我的裙摆上,仰头望着我,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眸子晶亮干净。
我忍不住躬身,将他抱起,小男孩脸蛋白嫩,令人想捏他一把,红嘟嘟的嘴唇,睫毛扑闪扑闪,眼神纯良,眉毛皱成一团,那模样就像是在…心疼我?
肉嘟嘟的小手伸到我面前,抚上我的脸颊…他在帮我擦眼泪?
“卜(不)…哭。”当这两个字从他小嘴里发出时,我倏地感觉,心底的某一处柔软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动。
“嗯,不哭。”我吞下眼泪,微笑看着他,捏了捏他的脸颊,转眼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震惊的哥哥。
“‘云天’馆里的孩子,被卖来的时候还是个婴儿,我闲来无事带着玩,也带了一年多了。”哥哥这么解释。
“不是哥哥的孩子就好。”我自顾自地点头。
“呃?”错愕。
“我想收养这孩子。”
“…”哥哥神情凝重地看了我一眼,才道:“你可知他是谁?”
我看了一眼小男孩,小男孩正用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我。我摇摇头:“不管他是谁也好…”
“他出生的时候,你应该见过他。”哥哥沉声道。
想不到这孩子跟我有如此渊源?说起来,这孩子看着也就一岁来多。我一年多前,不是在黄府?!
当时在黄府的婴孩,也就只有…
我睁大眼睛惊讶道:“他是黄大富的儿子?!”
哥哥点点头,“是的,是小妾孟青竹所出。”见我听到“孟青竹”三个字之后身子一颤,顿了一下,才道:“孟青竹因为以为这个孩子死了,才会做出同归于尽的事…说起来,这个孩子是导火索也不为过。即便如此,你还是执意收养?”
我迟疑地低头,垂眼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个孩子也并没有因此在我眼中蒙上罪恶的面具。反倒是看见他那甜的腻死人的灿烂微笑后,我更加坚定了要收养他的打算。
“我领养的是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身份。更何况,稚子无辜,我的复仇波及到这个无辜的孩子,导致他家破人亡。而我最后也得到报应了。因果循环,如果他是因,我的女儿是果,那么就让我从‘因’开始挽救,以成全我女儿的在天之灵吧。”
“其实…”哥哥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他张了张口,最后垂眼,肩膀一垮叹气道:“没什么。”
然后又抬眼看着我问道:“这孩子,你若想领去,就领去吧。我会去跟主事的人说的。”
“谢谢哥哥。”决定了收养,就要把该问的问清楚,“这孩子叫什么?”我记得黄家给这个孩子取名“黄益生”,但是从他接触这个世界到现在,我想“益生”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应当很陌生,我并不打算用。
“序生,叫‘序生’。”
序生听到哥哥喊他的名字,急忙转过头去,挥舞着莲藕般一截一截的小手,对哥哥灿烂一笑。
我眼角微抽。序生?!
我怎么记得这名字,似乎…好像…仿佛…貌似…是某荷姿制作出来的…春/药的名字?!
这名字,被哥哥拿来当名字,真是要命的巧合!
于是我更加坚定了哥哥与荷姿之间的某种联系。
注意到我的奇异表情,哥哥抵唇轻咳一声,解释道:“只愿他井然有序的生活下去。罢了,到了这种地方,还能怎样井然有序呢?只有跟着你,才能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吧。”
井然有序的生活下去?
连解释都跟荷姿的如出一辙!
“也好,不改了。”我将额头蹭了蹭怀中孩子的小脸,笑道:“序生,从此你就是柳序生了哦!井然有序生活的序生。”
代替我的女儿,好好的,井然有序的生活下去吧!
看见没,杨偕杨御史大人冒出来了。。
要声明一点的是,这个时期,也就是明道二年(1033年)的十月,张士逊的确被弹劾降职过,却是被范讽弹劾,理由是跟人在园子里饮酒,大醉。历史上,杨偕确实因为张士逊进献自己的女儿进宫被弹劾过他。这一点在《续资治通鉴长编》的卷一百二十三(宝元二年)可以找到,当时编者以杨偕在天圣八年七月为监察御史开始推测,指出张士逊被杨偕弹劾的时间大概在天圣末年(1031或者1032年),《碧染》这里是1033年了,时间上稍稍出入,在此提醒。
(五十六)寻女音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就像我现在这样。
明知道拖着个儿子会有多不方便,我仍旧甘之如饴。如今的我满心只知道,我失去了一个女儿,却得到了一个儿子。
没有在女儿身上倾注的爱,我会一并地,补偿般地倾注到这个孩子身上。
花了三天时间,我终于令小序生了解到我变成了他娘这个事实,当那一句“娘亲”从他嘴里吐出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心底一直隐隐作痛的部分温暖了。
三天之后,我依旧没有找到我未来该走的路。回碧门总部的碧阁么?碧阁严禁男子,就算是序生这么小的孩子也是不允许的。
我要么选择抛下他独上碧阁,要么就带着他继续浑浑噩噩过日子。
很明显,现在的我,毫不犹豫会选择后者。
“娘亲…”怀中刚睡着的序生低喃,睫毛轻轻地颤动,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我轻轻将他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推门站在廊上舒展身子。
哥哥和风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楼下只剩两个打扫庭院的丫鬟。
红衣服年长一点的丫鬟扫了几下落叶,便对身边那双髻少女抱怨道:“这秋天一到,落叶怎么扫也扫不干净。宵露公子倒好,放着风烟姐这么个侍女不用,偏生从主楼支使我们来清扫。”
双髻少女低着头,声音轻软道:“宵露公子风姿,让我见上一面也甘愿做这些…”说着脸颊飘上两朵粉云。
哟,哥哥的桃花?
“别妄想了,”红衣少女伸出食指朝双髻少女额头一指,“先不说宵露公子早被主事的惦记上了,公子三年前已经当众立誓终生不娶,你去了也是个没名没分的。”
双髻少女敛眸诺诺道:“我这样的身份,没名没分也没什么…”
红衣少女低哼了声,“也是,公子上有主事的惦记着,身边有风烟姐围着,这不屋里又住进一个漂亮姑娘让公子关心得紧。你这样的身份,去了公子也不会多瞧你一眼。”
这红衣少女嘴利,话语中听着像是在叫双髻少女死心,细细一琢磨,却琢磨出一股子幽怨的酸气?
而且这股子酸气直逼主事的,风烟,和…我?
这位姑娘,你醋主事和风烟还情有可原,我这个跟哥哥比什么都还亲的妹妹,你至于么你…
摇了摇头,本想转身回房,却听那红衣少女又自怨自艾道:“非分之想还是断了的好,否则迟早要闷出心病来的。我们楼里疯掉的女人还少么?”
说起疯掉的女人,双髻少女一颤,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红衣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恐道:“你说梅娘姐她那样么?好可怕…”
梅娘?这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梅娘她那是丢了女儿才疯掉的,跟我刚刚说的不一样…”
她们之后说了什么渐渐模糊了,某些思绪在脑中不停地转啊转,像是要连接在一起了,又忽然断开,找不到头子。
顾忌到屋里的序生还在甜睡,有了上次梅弄的教训,我再不敢放任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在屋里熟睡,只得忍耐到了晚上,哥哥回来之后,才将序生交给他看惯。
“我出去走一下,这三天照顾序生脱不了手,闷得慌。”
哥哥听此,不疑有他地应下,只叫我早去早回。
梅枝自从疯了之后就已经不在以前那个地方了,我轻车熟路地溜到了白天那两个丫鬟说的专门关疯女人的院子外。
四周并没有人看守,我推开了院子的大门,迎面就扑上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拿着把剪刀朝我刺来!
我下意识一躲,避过她跳到一侧,她一时间没停住,剪刀插在了墙上,人也跟着向前一倾,额头“嘭”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她却没有丝毫停滞,回头,一双血目瞪着我,只见她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满脸的污泥,额头渗出血迹顺着眼眶下流,脏乱的发丝间,那张蜡黄的脸…
梅枝!
怎么变成这样了?
“女儿…你还我的女儿!”她站起来朝我冲过来。
我又轻巧避开,从震惊中平缓下来,尽量放柔声线道:“你女儿是什么样子?怎么不见的。我兴许能帮你找回来呢。”
她一听到我帮她找女儿,又问起她女儿的样子,身上煞气一泄,脸庞浮现出一丝温柔恍惚,“我的女儿…弄儿…她很可爱…”
弄儿?
难不成她的女儿也叫梅弄?
“我每次叫她‘弄儿’,她都好像知道娘亲在唤她,呵呵对我笑,你不知道她笑起来多可爱。”
我对上她的眼睛点点头,表示我正在听,示意她继续。
“我是个唱戏的,所以给她取名‘梅弄’,犬梅花三弄’的意思。你不知道,我的女儿脖子上有颗红痣,就像梅花那样的鲜艳。”
我身子一震——巧合?!
“可惜…”她垂眸,凄惨的笑,“终究是造化弄人的‘弄’。她还那么小…你们为什么要抢走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抬起来,又恢复刚刚那副遇神杀神的模样,咬牙切齿大吼大叫朝我杀来。
我一躲,向门的方向退去。
梅枝继续神情狰狞道:“我这辈子就因为鬼迷心窍放了把大火!”她嘴一咧,讽笑道:“呵,陶莉那晚上恰好去看她那孙儿,没住那屋逃过一劫,却死了个丫鬟。报应啊…上天你为何要报到我的孩儿头上!”
我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身子一纵,飞出围墙。
原来黄家那场大火竟然是梅枝放的。
她刚刚说…梅弄?脖子的红痣?
这不跟我的女儿一模一样么?
梅枝不可能见过我的女儿,她说她女儿时候的神情是清醒,她的确是在说她的女儿。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我的女儿是谁?又去了哪里?
刚刚梅枝说,她的女儿是被抢走的。是谁抢走了她,又送到了我的身边?
从我临盆到我重伤后苏醒,碧蜓她们应该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旁人不可能掉包我的孩子。
那,掉包我孩子的,是她们?
一念及此,人生似乎就有了非做不可的事。
我非上碧门总部一次不可!
“娘亲…”仿佛知道我要抛下他,辞行时序生死死抱着我的腿不放我离开。
我蹲下来抱着序生耐心道:“序生乖,娘亲只是离开一阵子,马上就会回来接你了。”
序生依旧嘟着嘴,一抽一抽地哭着,看着令我心疼。
“怎么忽然走得那么急?”哥哥颦眉问道。
“嗯…有点事。”我笑着含糊道,然后板起脸看着序生道:“序生,再哭娘亲就不要你了!”
序生原本还在抽泣,听我这么一说,“哇”的放声大哭,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不要!不要不要序生,不要…”
哎,这孩子从一开始就跟我投缘,虽然相处时间很短,这会他这么哭着,也着实令我舍不得。
就在我踌躇不定之际,身后为我准备行李的风烟忽然道:“为何不把序生带上?”
“他是男孩子…不方便。”我解释道。
“序生还小。”她强调,不问我为什么不方便。
“再小也还是男孩子…”我苦笑。
“序生这个年龄的孩子,通常看不出性别的。”风烟淡淡说出了重点。
我眼睛一亮,回头望着她,“你是说…?”
是了,风烟的办法就是,让我带着着女装的序生上碧阁。
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办法。
还好序生小,也不介意我们将他扮成女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我这个当娘亲的偏见,穿女装的序生,比外面我所见到的他的同龄女孩都要漂亮。
嗯…比我家女儿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一点一定要强调。
“序生,记住,你现在是女孩子。”在路上,我仔细叮嘱。
“女孩子?”序生一脸茫然。
“就是…”真是不好解释的尴尬问题。我转而从另外一个方面解释:“就是不能做一些男孩子做的事。”呃,我还是算没解释…
“男孩子?”依旧茫然。
“就是…嗯…不能在人面前嘘嘘。”否则被碧阁的姑娘们看见了,日后是不是得叫我家序生负责啊?
序生一听,满脸的委屈:“序生没有在银(人)面前…嘘嘘。”
我望天流汗,这孩子…将重点扭曲得可怕。
总之,为今是瞒过一时是一时吧。待到我把女儿的事情弄清楚后,就立刻带着序生下山。
想起女儿还可能活着,就忍不住心情澎湃,恨不得马上奔去宣州的碧门总部找荷姿。
“诶,你听说了么?”饭馆里,邻桌的一个男子甲道:“皇帝要废后了!”
我手上勺子一滞,满满一勺子汤被我洒了大半,惹得本该喝到这勺子汤的序生嘟着嘴不满看着我。
(五十七)再上碧阁
我安抚地对他一笑,又舀起一勺子,慢慢地喂他,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地听邻桌的谈话。
“听说了!”一中年大叔拍桌道:“皇帝老儿养了那么多女人,估计现在看正妻不顺眼了,勾勾小指头就要废了。”
旁边一书生模样的男子四周谨慎望了望,抬手制止:“勿议朝事!”
“娘的什么朝事!明明就是他皇帝老儿的家务事!”发起话题的男子甲道。“他要休妻还不让别人说了?”
“就是就是,”中年大叔点头,“这事闹得满朝风雨,据说御史台的那些个大人们劝谏啊,跪城门啊…都没办法改变皇帝的心意,结果还全给下放了,连同御史台长官孔大人也给…啧啧。”
“你说这皇帝老儿自从老太后死了之后就没怎么安宁过不是?”男子甲抱怨道。
书生男子忍不住为赵祯平反:“不,前不久当今圣上不也正了十一年前冤死的寇准寇大人之名?封了他个莱国公吗?”
中年大叔摇摇头:“时隔十一年才想起寇大人,皇帝老儿莫不是睡醒了…”
我忽然想起,当日在京城,赵祯说想答谢我,我推辞间让他为寇准大人正名,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做到了。
“娘亲…”序生胖胖的小手伸过来,抢过勺子,自己在汤碗里搅啊搅,弄得汤水四溅也没能舀起一勺子来。
我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脸上被溅起的汤水,轻声呵斥:“序生听话。别弄。”
“喝…”序生挥舞着勺子递到我手里,长开小嘴等我喂他。
喂着序生,邻桌的话题已经被扯远了,扯到哪家公子又要娶小妾了,哪家妇人又被休了。扯着扯着,男子甲忽然道:“你说说,这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皇帝老儿是有毛病?竟然说出‘只愿娶自己喜爱女子一人’这样的话。”
“此等谣言这位公子听谁说的?”书生男子开口问道。
男子甲炫耀道:“我家大哥在宫里当差,他当日路过上书房亲耳听皇帝在里面这么吼的!嘿嘿…”
我身子一震,勺子脱手落地,慌忙间视线乱移,只见序生嘟着小嘴幽怨望着我。
“序…序生乖。”我颤微抱起他,“咱们不吃了,娘亲带你吃米糊去。”随后付了钱,匆匆走出饭馆。
怎么是这样的?
只愿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一人?
在我见他之前,他从未有过如此举动。也从没有听他说起与皇后不和。
难道说…我抱着序生走着走着忽然止步,停在了路中间。
难道说是我让张伯伯传的那些话误了事?我说我只想嫁一个一心一意爱我陪我一生的人,暗示皇上已经不符合要求了。
难不成小受哥哥他因为这句话决定废后?!
老天,请泼我一盆冷水告诉我是自作多情好不好?
序生茫然偏过头,看见我的神情后小脸一撇,好像很忧愁的样子,小手指抚上我的眉心,疑惑道:“娘亲,害怕?”序生还小,很多词不会说,常常一句话只有简单的一两个词,相处久了也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了。
“娘亲的确害怕。”我抱紧他继续往前走,“害怕此事因娘亲而起,害怕抹黑了小受哥哥还辜负了他,害怕成为历史的罪人…”
序生明显没听懂,但是他将小手一拢,环住我的脖子,将头放在我肩膀头,坚定道:“娘亲,不怕!”
或许他还不会说“保护”这个词,但是他此时此刻仿佛真的在说:“序生保护你。”
这个孩子…
看来,得尽快找到荷姿问清我女儿的下落,再早日赶到京城摸清实情来龙去脉。
几日后,我颇是心虚地抱着序生沐浴着碧门众人的目光上了山。
我产下一女的消息想必在碧门也传遍了。但流言毕竟不可靠,传着传着就有可能出岔子,比如今年生的孩子可能被传成已满周岁了。
于是,我家序生成功成为了我已满了周岁的女儿…一路上那张可爱的小脸受尽了碧阁一群女子的蹂躏,看得我心头抽痛,终于忍不住出口制止:“别捏了!”
此话一出,众女全部住手,连序生也扬起那张被捏红的脸好奇望着我。
“…”一时无言。
“咳咳。”我清嗓,“我家…女儿的脸我宝贝着,别捏坏了,我心疼着。”差点就脱口而出“儿子”二字了。
碧阁众人七嘴八舌,一路上,我才得知碧蜓丫头被派去做任务了,而碧真回来了,成了长老。
我顺着碧阁人的提示,抱着序生朝天心殿走去。
天心殿。荷姿依旧着松散的红衣,懒散地坐在殿下的茶几旁,旁边还坐着医女碧辛,只见她摸出一个药瓶,递给荷姿,荷姿神色一敛,少有的认真模样问道:“到底还要试多少瓶?”
碧辛答道:“上一次的药已经起了作用的话,这次的药我稍作了改进,应当会更有效果。”
“我知道了。”荷姿叹口气,将瓶子揣入怀中。
“倒是你,”碧辛继续道:“自己的身体也要调理,你那些胡乱配制的药治标不治本的。”
一直以来,荷姿只胡乱配制过一种药,那就是令碧门门众闻风丧胆的春/药。
依碧辛的意思,她一直在用春/药调理身体,荷姿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么?
来不及细想,怀里一直埋着头的序生忽然发现了什么,对着殿内“啊啊”大叫。
殿中二女同时转过头来,神色极有默契地变得轻松自然,恍若方才的谈话不曾发生过。
序生赶紧将头埋进我怀里,低声嚷嚷:“怕…”
怕?连跌倒了都不害怕的序生,在害怕什么?
“来得正好,”荷姿懒散翘起二郎腿挥挥手示意我过去,“来,听小鱼说你的京城受了重伤,正好让辛夷给你诊诊。”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抱着序生走过去。
“去!”荷姿不屑道:“京城那些庸医的医术又怎能跟辛夷比?”
推脱不了,我只好将手伸出来让辛夷把脉。
怀中的序生怯生生抬头,看见荷姿之后又瑟瑟缩回去,双臂将我抓得死死的。
“死小子,”荷姿站起来,将序生的头掰过来,狠捏了一把他的小脸,“老娘好歹也养过你那么久,有了新娘就忘了我了?!”
“鸡(姿)姨…”序生不甘不愿唤了声。
“什么鸡姨?我还‘鸭姨’呢!”序生小屁股被荷姿落下一掌,“教了那么久都不会念,笨死了!”
序生眼里包着一包泪,巴巴看着我示意我救他。于是我单手抱着他一转身,将自己的身体隔在他与荷姿之间,疑惑道:“姿姐养过序生?”
“这个一会儿再说,”荷姿摆摆手,低头问道:“辛夷如何?”
碧辛朝荷姿递了个眼色,只见荷姿略显紧绷的眉心一宽,然后回头看着我:“我听小鱼说了很多事情。听说…孩子的父亲找到了?”
我浑身一震,半晌冷静下来后问道:“真她还好吧?”自从京城一别,就再没有她的消息了。这次回来才听众人提起她升任碧门长老了。
荷姿耸肩:“她本无过错,况且她的能力众人见证。所以如今她是从京城阁管事升任到碧门长老了。”
碧门长老大多时候会留在宣州碧门总部,也就是说,再无向外面传递消息的机会了。
是赏,也是罚。
“可是,京城就没有管事了。”碧辛低头收拾桌上的医用物品,淡淡道。
“哦。”这样啊…毕竟京城乃人龙混杂之地,要胜任京城阁管事,的确是需要个人才。
“所以…”荷姿看向我。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姿姐,你该不会想…”我皮笑肉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