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在成全风乔?

“成全她的一个心愿而已。”百里镜息扬了扬头,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嫁给我之后,这段感情会成为她余生最美的回忆。我不可能放她,尤其对方还是镜宁的人。她若倒戈,整个风家都会跟着她转向。”

任凭在心头微微抽了口冷气,暗自敬佩百里镜息大公无私,恩威分明。

他不逼风乔,甚至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风乔却会因为惦记着恩情,在倒戈之心生出时受到良心的谴责,一次又一次回到自己原有的阵营。

“我提前知会你此事,只为让你有个准备。”百里镜息总结道。

任凭沉吟,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对手,决计不会坐视风乔成为太子妃的公子叶泊,势必会做出点什么来阻止。

而婚期一旦公布,晋平王或者公子叶泊自然也能猜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们需要阻止的,不仅仅是太子的婚期,更是太子龙袍加身。

情势一下子便走到了巨大的转折点。而这个转折点,很快便到来了。

太子生辰庆典这天,天光明媚,吹着阵阵小风,带着初夏的舒爽,归和园里迎来了成批的王公大臣极其家眷。

阳书岛派来的使臣是女子,大晏国这方若全是大臣接待,倒显得有些不协调。于是女皇陛下下令,太子生辰典上,各大臣可带女眷随行。

任凭因官位低微,开典时站的位置离园子中心有好长一截距离。林果儿顶着头上被听雨捣鼓了一早上的重重头饰,撑着因昨晚折腾某事而微酸的腰。很远很远之外传来女皇陛下的致辞,传在耳里尽皆成了嗡嗡声,让她昏昏欲睡。

“这种时候别添乱。”任凭掐了掐她腰间的肉,低声道:“醒醒。”

“嗯…”林果儿将头抵在他的背脊上,迷迷糊糊应着。

“据说一会儿有琴棋书画的才艺竞赛,人人皆可参加。”任凭低声与她说着话,试图引起她的兴趣,“最后的奖赏甚是丰厚,你要参加吗?”

林果儿一听有比赛,来了劲,敛神仰脸看向任凭:“什么奖赏?”

“不知。”任凭诚实给了回答,“据说女皇陛下为了让阳书岛的人见识大晏的文化底蕴,也为了缓和庆典的气氛,特意安排的。”

“那你要参加么?”林果儿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怜巴巴撅着嘴道:“你参加我就不参加了。”

她的确想与他再堂堂正正比一把,哪怕深知实力上她并不如他。可那也是明年江南山庄画尊大赛的事了,一家人窝里斗这种戏,实在不宜在这种场合上演。

“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可以…一起参加。”任凭如是道。

“诶?”林果儿错愕,“什么意思?”

“以你之笔,融之我画。”任凭短短解释,“你我皆清楚对方的笔触与风格不是么?”

林果儿摸着下巴仔细丝毫了片刻他的建议,沉吟:“会不会不太协调?风格的话。”

“那要看你我的本事了。”任凭眯眼一笑,“迎合对手,发挥自己的所长,也是能力之一。我已在你送给你母亲的画卷上证明了我可以,现在该你了。”

被他如此一激,林果儿立刻斗志满满地握拳,“我绝不会输给你的!”

“那便如此说定了。”

那一头,女皇说完该说的套话,开始接见使臣。

使臣中为首的端庄女子朝女皇陛下礼了礼,抬起头来时,一侧的林果儿看清了她的模样,低呼了一声:“相公,她、她…”

“几个月不见,倒是蜕变了啊。”任凭看着远处那女子,悠悠道,“应当是回去被兄长狠狠教训了一道吧。”

那头,浅井葵巧笑嫣然,一回身看见了人群中的两个人,眉眼一数,龇牙吐了吐舌头。

瞥见这一幕的大臣们一片抽息。

“呃…”任凭抽了抽嘴角,扶额,“不好意思,评论下早了。”

与浅井葵之战的第二回合,要拉开序幕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坐等2果2任联手。。
我家百里镜息的女儿养成计划,还有同情太子滴站出来!
51
51、(五十一)二二联手 ...
“相公…”林果儿深情款款看向任凭侧脸。

任凭头也不抬应道:“什么?”

“我一定要提前知会你一声,”林果儿绞着衣摆,楚楚可怜。“对不起你。”

“不用。”任凭垂眸,专注于手头的事。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放…”

“必须放。”任凭终于直起身子看向她,一针见血道:“虽然我觉得即使放了水,跟着你一道也一定会是第二。”他家妻子就是有这等神奇的力量,能够将腐朽化为神奇,将第一变成第二。

林果儿委屈地吐了吐舌头,跑过去狗腿地替他研磨,“那我们怎么放呢?”

任凭微微别过头,扫了一圈周围凑热闹参加琴棋书画才艺比赛的诸臣,“在座没有绝对的行家,放水太过无痕不容易被觉察出。太过,却会被一眼看出。”

“那该如何做?”林果儿偷偷摸摸四下瞧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偷听到他们的“勾当”后,才低声抱怨:“我真的不想再拿第二了。”明明知道自己有吸引第二的体质,却仍旧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摩拳擦掌参加比赛,然后一次又一次败在了第二的位置上。

“不如何。”任凭重新垂眸摊平渲纸,平静道:“这场活动不比江南山庄的画尊之赛,其本身并没有绝对的公平性。”琴棋书画糅杂在一起,各揽风骚,如何比较?难道我下棋力压群穷,就一定比你神来之笔的画者更高明?更何况,其中还夹杂了微妙的官阶等级关系。“就好比,一品大臣来参加,评官便绝对不会让同样参加的九品小官的名次窜到他前头。”

林果儿经他一提点,便明白过来。这场比赛,与其说是竞技,不如说是趁着这欢喜的当儿,当权者想让大家热闹热闹,顺便向阳书岛的使臣炫耀大晏国的渊源文化,令其心悦诚服。而大臣们,个个家有珍宝,却为了给君王面子,讨好上位者,一个个装作很积极参加为夺头名的模样。

“没有闪光点,想拿前三不太容易。”任凭瞥了一眼身边恍然大悟的女子。

“我明白了。”他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平凡”而已。“只是…画什么才算没有闪光点呢?”平日里总爱揪住自己最拿手的画,这会儿想刻意平凡,倒是为难了。

“随你喜欢。”任凭说到此,颇是自信地抬了抬下巴,“你能画的,我都能配合你画出最美的风景。”

林果儿身子一震,顿觉心头一股暖流溢开。

所谓的“夫复何求”,便是如此了吧?

“哟,任大人跟任夫人也来啦。”路过的年轻官员忽然止步,看到二人惊叹感慨,“今年的画尊与二名联手,这头名想必非二位莫属了。”

虽不识来者何人,但从其官服可以看出官阶高于任凭,任凭颇是谦虚道:“大人抬举了。”

原是平平常常的寒暄,哪知这年轻官员声音响亮,硬是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画尊”一衔更使得众人的好奇心大增,纷纷想一睹画尊的技艺。

渲纸已铺平镇好,林果儿蘸了墨汁,挽袖悬笔停在纸的上方。任凭负手站在她身后,等着她落笔。林果儿抿了抿唇,感受到四周投过来热辣辣的目光,生平第一次,在画画之事上怯了场。

“相…相公。”林果儿犹豫着看向任凭,“好像忽然围过来的人多起来了。”因为时间有限,才艺比赛里面书与画都在一边同时进行,诸臣可随意走动观赏进度。

“画你自己的,这点小场面就镇不住了?”任凭故意冷哼。

“才不会呢!”林果儿敛神,聚精会神落笔!

任凭在她落笔的那一刻,终于动了。只见他慢悠悠走到她身侧,在不会妨碍她的地方仔细观察她所画的内容,感受她想表达的涵义。

“咦,任大人不画吗?”周围的官员小声问道。

旁边的官员立即替他回答:“任夫人是画尊第二名,想来技艺也是非凡的。”

“哎,这夫妻二人才真算是心意相通,志趣相投了。”某大臣夫人在一旁唏嘘。

“任夫人虽好,若能让我见识见识画尊的手笔,此生也无憾了。”一文官感慨。

任凭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边目不转睛注视着林果儿越来越浮躁的笔触,终于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随手操起一支笔蘸了墨汁,从林果儿腋下穿过,点在纸上。

林果儿原已被周围的议论声惹得心神不宁,这突如其来的神来一笔吓了她一跳,微微回头,任凭已贴在了她背后,眼眸低垂,睫毛轻颤,面上却无波无澜,专心致志地在她画纸上挥洒着。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作画时的模样还是第一次,林果儿不觉看呆,怦然心动。

“回神。”任凭盯着画纸淡淡提醒,“会被周围影响,说明你不够投入。”

林果儿咬唇,羞愧地将目光重新放回画纸上,这一瞧,她惊诧低呼:“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画画。”任凭给了简短的两个字。

“你不是画背景么?为何在我的仙鹤上动笔?”

任凭下笔的手一顿,伸出食指指了指那未干的仙鹤头上朱红,“鹤头是主,鹤腿是次,也就是背景。”

背景居然是这么定义的么?

林果儿气他抢了自己要画之物,鼓起腮帮子眯眼盯着他。

“有时间瞪我,不如去画下一个东西,别让我把背景铺完整张画纸。”任凭淡淡吩咐。

林果儿一口气呼出,无可奈何挪到一边,抬笔之前又瞧了瞧自己方才心烦之下所作的仙鹤。

太子生辰,以“仙鹤苍松,云深仙宫”为内容,意在祝贺。奈何那鹤虽有外形,却无神采,本算她的失败之作,却在任凭几笔勾勒出其跳跃的腿与扑扇的翅膀后,活了过来。

甚至,即便是内行的她,也瞧不出最开始的接合处在哪里,任凭就这样自然顺畅地从腿开始,一路画上去,天衣无缝地与她无精打采的鸟头衔接在了一起。

当真是若神一般的挥笔啊。

这个感慨一滑而过,润得她心头美滋滋的,一瞬间,周围的议论不再重要,画尊或者二名不再重要,甚至她技不如人也不再重要。

因为这个男子,让她败得心服口服的男子,是她夫君啊。

林果儿深吸一口气,心已完全沉寂下来,一抬手,淡墨山峦,飘渺若现,令人好似置身仙山。

任凭已画完仙鹤,见她这头进入了状态,稍稍放下心来,随即换了支笔,开始那在若隐若现的山峦处勾勒仙宫的踪迹。

这头,林果儿山峦画至纸的尽头,与任凭交换位置,重新回到仙鹤的那侧,继续画鹤头。夫妻二人就这般,默契十足地交替位置,不妨碍彼此,却又仿佛知道彼此心中所想,填充着彼此的空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比一画,以这种绝无仅有的顺序将画面填充着。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忘记了原该有的“平凡”,配合得默契无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臣哗然,只道大开了眼界。

“好了么?”任凭垂眸画着天边仙鹤的轮廓,淡淡问道。

“差不多了。”林果儿没有抬头,致力于勾绘苍松的枝丫。

林果儿话音落了不多时,夫妻二人同时搁笔,直起身子看向对方,目中千言万语化作相视一笑,是如释重负,是祝贺,亦是心照神交。

“哇!”一直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浅井葵终于忍不住惊叹出声,星星眼跑过来,“好厉害!好漂亮的画!”

任凭眼眸一沉,拂开她的爪子,“别碰,这是送给殿下的。”

“不碰就不碰。”浅井葵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复又激动地握住林果儿双手:“任凭他脾气太坏了。你教我吧!”

任凭冷哼:“她用刀劈你之事,忘了?”

浅井葵一个激灵,退后三步防备地看着林果儿,脸一拉,可怜巴巴道:“要是你能教我,我让你砍。”

“砍你这样的事,费力不讨好,我为何要做?”林果儿表示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摇了摇头托起画纸吹了吹。

“呃…”一盆冷水淋下来,浅井葵一时语塞。

而另一头,大臣们爆出一阵细碎的低呼:“风大小姐来了!”

“哎,风大小姐筝音一绝,不想今日竟然能够听到。都不知该说是阳书岛的面子大,还是吾等有福。”

“太子殿下的生辰,风大小姐作为准太子妃,又怎能不来?”

“如此说来,风大小姐非今日的头名莫属了。”

林果儿听到“头名”二字,又听到“风乔”二字,不由自主想起了在她心中,与风乔相连在一起的公子叶泊,和公子叶泊一年前,临时弃头名于不顾的恶劣行为,于是莫名地颤抖了一下,狗腿地跑到风乔面前,小心翼翼问道:“风乔姐姐,你不会弃权吧?”

“呃?”面对忽然出现的林果儿,风乔微怔。

“你千万不能弃权哦!”林果儿咬重了弃权两个字,小拳头握紧,愤恨地在心里头唾弃着公子叶泊的弃权行为。

“好…”风乔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不知为何特别激动的林果儿,呆愣应下。待到林果儿走后,又仔细琢磨了一道——林果儿方才咬重了“弃权”二字,小眼神里仿佛凝着千言万语,暗示味十足。

再一联系林果儿那悲催的“宿命”,风乔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自己就成全一把“第二”小姑娘吧。

于是,怀抱十五弦筝的风乔轻移莲步,端庄舒雅地走到百里镜息跟前,礼了礼。

“你来啦。”百里镜息笑意温和,“今日可准备献艺?”

却见风乔摇了摇头,“不了,前些日子在淇州奔波,好些时日不练,已然生疏了,乔怕出丑,还是就这样看着吧。”

“也好。”百里镜息没有多做表示,吩咐了宫人添来铺上软垫的椅子,示意风乔坐下。

风乔在他身侧坐下后,有些局促不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何时…宣布?”

“再等一会儿。”百里镜息指了指不远处的棋局,“等那头完了便宣布胜者。”

“乔是指…女皇陛下吩咐之事。”两天前,百里镜息告诉她,婚期将在庆典上公布,一时令她寝食难安。

“哦,”百里镜息回神,意识到两个人指的事不同,“那件事就到宣布了结果之后吧。”

“…好。”

不多时,那头棋局已毕。

百里镜息站起身来,经风乔的建议,临时决定将活动分为“琴棋书画”四个组,分别评出头名。

“怎么办?”林果儿抱头,“我好像做了很傻的事。”傻到去提醒跟自己不同组的风乔不要弃权。

说起来…风乔似乎并未抚琴?

林果儿没理清状况,便听任凭木声道:“你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傻事。”

“呃…”

百里镜息按照“琴棋书画”的顺序一一评选,最后终于轮到了画组头上,他正要出声宣布那毫无意外的结果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低喝:“且慢!”

风乔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的是谁呢~
52
52、(五十二)终于不二 ...
(上章已补全,亲们记得查看。此章有重要通知,见作者的话)
庆典那日最后结果出来的场景,有很长一段时间,成了林果儿不愿回想的噩梦。

要问及缘由,却不是那个“万年第二”的头衔。恰恰相反,她与任凭摘得画组头名。

比次名还要次的头名,充满了黑幕的头名,连林果儿自己都不愿意去接受的头名。

到底是弃权的画尊,叶泊一手画作惊艳全场,无论是画境还是画技,都不是自己那歪脖子仙鹤能比的。

若是任凭一人,全力以赴或许能与公子叶泊一拼,但加上个走了神的自己,整幅画便不止低了一个档次。

但这到底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在场众人,再是心知肚明二者的差距,也不得不承认,公子叶泊那幅“寒梅映小亭,白雪衬少女”是何其的不应太子殿下生辰的景。

就像是一幅偏了题的画作,再好也不能得考官的心,何况这画者还是考官的对头。

所以,到最后这幅画滑到了第二名,显得极其的顺理成章。而公子叶泊亦无任何的沮丧,来也匆匆,去也无息。

他的潇洒,他的不在乎,更加显得任凭二人的头名水分颇重。

这一点,使得在一旁目送其若无其事潇洒离去的林果儿很是憋屈。

一年多以前,公子叶泊潇洒弃权,让她荣登第二。

一年多以后,公子叶泊笑对黑幕,让她终于不二。

成也叶泊,败也叶泊。

原来叶泊才是真正的赢家!

一念及此,回到家后的林果儿扯住任凭的袖子,指着卧房一角恨恨道:“相公,我可以在那里挂上公子叶泊的画像每天戳一遍么?”

任凭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斜瞥了她一眼:“你是要我放任你天天望着别的男人入眠,还是要我天天一睁眼便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嗯…”林果儿苦恼托腮,思索了片刻,砸拳:“那我把他画丑些!”说着,欢欢喜喜去了书房。

任凭伸手欲留,抬头却只能捕捉到那抹倩影一溜烟消失在屋外。

一个时辰后——

任凭极其质疑地盯着林果儿墨渍未干的画作,“你确定这个满脸横肉脸上长痣,痣上长毛的汉子是叶泊。”

林果儿悖悖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只是加了点东西,然后画肥了一些而已…其实他是叶泊的,不信你看落款的批注。”说着她指了指右下角的“叶泊”二字。

“你不说没人知道是叶泊。将这样一个丑男人挂在床对着的墙上,天天入睡起床都会看见…二果果,你想难为的到底是谁?”任凭戳出了重点。

“那我…照实了画?”林果儿理解错了重点。

“不管实不实,你压根就不该画!”任凭一个爆栗子朝她额头袭去,“我不懂,画他有何意义存在?

“你不懂我对叶泊长期积压的怨念…”林果儿捂着额头闷闷道。

“那又怎样呢?最多像个小人一般在背后张牙舞爪。”任凭一瞬不转地盯着她,面不改色斥道:“有那份闲心去嫉妒对手,怎么不用来好好感悟一下生活,好好提升提升自己的境界?”

“唔…”林果儿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缩着脖子局促不安站在原地,委屈地盯着地板不敢看他。

任凭察觉到自己一时快语,多半是又戳着她那颗心了,不由得微微舒了口气,平静下来正待好言好语跟她讲,却见林果儿猛地抬头,握拳极其肯定地点点头,眸中斗志昂扬,“我去了!”

“去…做什么?”面对她如此巨大的转变,任凭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只见林果儿扬眉一笑,张开双臂面向正好有阳光透进来的窗户,灿烂道:“感悟生活啊!”

“你要怎么感悟?”任凭挑眉问出了重点。

“这个…”林果儿戳了戳梨涡,不确定道:“从一点一滴开始,从身边的小事开始?”

任凭抬起左手扶额,“你可以去了…”顺带挥了挥右手。

目光欢送林果儿兴致勃勃去“感悟生活”,任凭这才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

公子叶泊的出现,对于林果儿来说或许是一个闹剧,但对于他与百里镜息来说,却像是一枚乱蹦的棋子,打乱了他们原有的计划。

在场的大臣都没有看出,或者说,根本不会想到,叶泊画中那雪中少女背影的真身,会是风乔。即便是他,也是在瞥见风乔在不经意流露出的诧异与慌乱后,才揣测出来的。

但也由此,脸色苍白的风乔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告退。

原想在这种正式的场合宣布,给风家长脸借此稳固风家的声威和忠心,但因为风乔的早退,这婚期的宣布计划也就中断了。

可,公子叶泊,你该不会以为,你能将此事一直阻止下去吧?

那一头,林果儿摊开自己即将完成的新画,没有如同往日那般抬手便下笔。

为何公子叶泊的画能带给人感官上的震撼?他的画,就仿佛带有灵魂一般,化作灵韵流入观者的血脉里,他想让你喜你便欢笑,他想让你悲你便能落泪,他想让你叹为观止你绝不会停止赞叹。

即使闭眼,他的画面依旧清晰映在脑海中,萦绕着他想表达的气韵。

他画山,她亦画山。他的山峰峦秀丽,她的山云深飘渺。是画技上的差异?用心的不同?还是…对这个世界不同的认识?

林果儿摸着下巴,仔细琢磨着自己手下这幅山前落日图。山…还是一样的山,一成不变的山…却让作为观者的她,至多叹一句:“很美。”

如果要提高境界,她需要表达什么呢?

日落西山?黄昏已近,时光不再?或是归家团圆,一片祥和?

她猛地一震,全身上下仿佛通透了一般,醒悟到了一个自己一直忽略的事实——自己画的山,只是山,水也只是水。它们没有应有的灵魂,或者说,没有将整幅画升华的灵魂!

很好,她知道怎么做了。

林果儿长舒一口子,捉起渲纸的上端,两手朝着相反方向一扯——“嘶”地将其撕成两半。

恰逢前去厨房找陈管家的任凭路过门口,听到这撕纸的声音,不禁将身子往里一探,一瞧之后大惊:“你撕的是什么?”

“我的画啊。”林果儿一脸自然仿佛说着别人的事。

任凭难以置信:“你撕了它做什么?”想当日,一碗鸡汤的痕迹能让她提刀砍人,惜画如命的她居然…撕了自己的画?

“抛去旧的,迎接新的!”林果儿高深道,“我在…感悟生活!”

任凭扯了扯嘴角。

***

林守和抱着怀里的画作,踌躇地望了望眼前的书画铺子。

在林果儿的鼓励下,他第一次以“果核”的名义独立作画,没有了林果儿的协作和润笔,他心里头悬得慌,几次想放弃,却最终忐忑不安地一脚踏了进去。

掌柜原本在漫不经心地拨着算盘,斜瞟了一眼来人后,神色赶紧绷紧,躬身赔笑着迎上来:“小侯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送画。”林守和递出怀中的画卷。

掌柜双手虔诚接过,干笑道:“万一被人瞧见了,将小侯爷你卖画之事传了出去,影响多不好。”

“你这好歹也是京城第一的书画铺子,我来看看画,附庸风雅,又有何稀奇的?”林守和说着四处扫了一眼周围墙壁上所挂的画作,信步道:“我本也是想来看看。”顺道淘一两幅佳作回去细品。

“是是。”掌柜躬身替他引路,“恰好前两天进了几幅新作,老朽瞧着甚好,小侯爷这边请。”

二人刚挪步子,便听门外一奇怪口音的少女声音:“你说的最好的画店,就是这里了吗?”

“是。”回答的男子口音倒像是地道的京城人士。

他话音刚落,屋内二人便见一明媚少女大步踏进来,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叉腰道:“我要买画。”

林守和白了一眼此女,站在一边默默不语。掌柜眼利,认出跟在少女背后的男人身着鸿胪寺官服,连忙乐呵呵上前,“不知姑娘想要怎样的话,何家的画?”

“嗯…”少女…浅井葵拖着下巴将自己脑里那为数不多能数上名的画者过了一遍,开口便指名:“我要…果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