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没什么呢,接到具体军令再说吧。”陶氏颇不在意地说道,心中却多少有些沉重。
裴定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就算要做些什么,也总得去到南景再说。
陶殊看见他略显苍白的面容,再看了看他周围,便皱眉提醒道:“千秋,此去南景路途遥远,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怕军中力量难以顾及每个人,你怎么不带着护卫?”
他知裴定身边的侍卫是暗隐着的,但以他的武功都没有感受到有人存在,那千秋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裴定笑了笑,承下了好友的关心:“既醉、既饱他们去接人了,这次我会带一个小厮随行。”
想到随行小厮,裴定的笑意更深了。这会儿,郑姑娘应该在城门外等着了吧?应该…不会别人看出什么吧?
此时此刻,郑衡正在城门外的空地上等着,身边并没有跟着盈知、盈足等人,只有既醉两人在暗地里守护着。
乍一看,她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她的头发束了起来,穿着一身小厮的衣裳,也不知道她在脸上涂了什么,完全遮盖了她平时白皙的肤色;她的柳眉加粗了,看着多了一丝英气。
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灵动的双眼,但很多时候,她都是双目微微下垂,能掩住眼中灵动的同时,也看起来恭谨听话。
这样装扮的郑衡,就连既醉都一时认不出来,更别说是别的人了!
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个寻常小厮。就算想得多些的,也只是觉得她眉目还没长开,但仍旧是一个很得主子得用的小厮。
郑衡的周围,还有不少和她一样打扮的人。这些人都是各使臣的随从小厮,也都是准备跟随他们的主子去南景的。——这一次,朝廷允许使臣身边带着随从。
顾奉和傅日芳这样的官员,身边带着的随从当然不少。但像裴定这么低的品阶,也就只能带一个人了。
也幸好如此,她才能作一番乔装打扮,才能跟着裴定前去南景,去找到老师。
她在这里静静等待着裴定的到来,思绪回到了数日前——
在她得知老师出现在南景的时候,就已经在做准备了,也吩咐了萃华阁的人暗中援应。因此,她从观止楼回到郑府之后,就开始生病了。
她先是咳嗽不止,而后脸上起了粒粒红点。不仅如此,就连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有了多少相似的症状,只是要比她轻一一些。
她这病起得突然而迅猛,不过一两天的功夫,便相当严重了。见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长见院的丫鬟们很快就将此事禀告了大夫人贺氏,并急急请了府医前去诊治。
不想,府医在见到郑衡脸上的红点后,大惊失色,几乎都不敢停留,只留下一句“姑娘好生养着”便匆匆跑了,好像有什么怪物在后面追赶一样。
贺氏原本不想理会郑衡生病的事,可是却听到府医有急事求见,便按捺住心中的不耐,还是见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郑衡的病竟然那么严重,还是会传染那一种!

236章 山河之叹

衡姐儿之所以病得这么突然这么严重,是因为得了天花!
天花是什么东西,贺氏自然知道,但是衡姐儿已经十四岁了,还会得天花吗?
不待她想得更多,府医已在急急说道:“大姑娘病得太严重了,奴才建议立刻将大姑娘送到别庄里面去。不然留在府中,怕会传给身子弱的人。”
贺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自从被带到鸿胪寺提点所后,饱受了一番惊吓,不管是精气神还是身子骨,都似乎比以往弱了一些。这么说,她也会染病?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喜色,开口问道:“依你看,大姑娘这病可能治好?我心里担心得很。”
府医自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便如实回道:“大姑娘应该无性命之虞,但天花很容易留疤,得仔细调养着,大姑娘才能好。但首先还是得将大姑娘送出府中。”
贺氏沉吟片刻,便摆手示意府医退出去了。
府医一走,贺妈妈便趋身上前,小声地说道:“夫人,奴婢记得,西郊那里有个别庄,只有两个守门的婆子,将大姑娘送去那里正合适,就是怕伯爷会有想法。”
贺氏提了提唇角,看不出笑还是不屑,只道:“你去安排吧,为了这一大家子着想,势必要将衡姐儿送出去了,想必伯爷也不会说什么的。”
她嫡亲兄长就快就任京畿卫了,伯爷现在恨不得捧着她,哪敢会有什么想法?
再说了,衡姐儿的确生了这种会传染的病,她的确是为了永宁伯府着想呀。
正如她所料,郑旻并没有反对,只是皱了皱眉头,道:“你安排好别庄的一切就行了,待衡姐儿完全好了再接回来吧。可别让运哥儿选哥儿染病便是。”
他说的这两个人,正是他与贺氏出的那一对七星子。
听得郑旻这么说,贺氏眉开眼笑道:“伯爷请放心,妾身会将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的,待衡姐儿好了再接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贺氏以飞快的速度将长见院的奴仆送到西郊的别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让郑衡好不起来,只是按照府医开的方子抓了一些药,就送她们离开永宁伯府了。
为了不被人诟病,贺氏还在别庄准备了一些护卫,美其名曰是保护大姑娘。但那些侍卫,不是病弱便是老残,怎么能担当守卫职责?
不过幸好如此,所以盈足、既醉等人才能将她顺利带出来,然后像别的随从一样等待使团的到来。
等到她结束回想的时候,使团已经不远了。她已经听到了一些声响,脚步声、马蹄声、车辘声混合在一起,仿似轰轰巨响,震得人耳朵都有些鸣鸣。
她顺着声响望过去,心神便有些震动,眼神亦带着怀念。她看见了最前面执仗的左翊卫,他们擎举着高高的仪旗,其上龙飞凤舞的“宣”字在迎风飞扬。
在左翊卫之后,是一排排穿着铠甲的骑兵,士兵们骑着骏马,他们目光坚毅,腰身挺得笔直,看起来有一种威严凛然的气势。
这便是军队,既是礼仪之表,也是震慑之象。
这一幕,她似曾相识,却又有些不同。当时就在南关府的雁城,宁琚在打赢雁城之战后,也带着士兵高擎着大宣的仗仪,仗仪后面也是一个个骑兵,同样身姿笔直,同样目光坚毅…
只不过,当时那些士兵脸上染着血,身上铠甲凌乱破碎,并没有眼前这些士兵那般光鲜整齐,但那种威武慑人的气势,却远远胜于现在。
还是不一样了。同样是面对南景,当时是死生之战,现在却是和平之交。不过,国朝所求的,不就是如此吗?
江山入战图,生民乐樵苏。无数先辈抛头颅,以热血染遍山河,正是为了让后辈子孙能够安稳度日!山河寸血,这是先辈最勇的担当,也是最大的愿望。
现在大宣的臣民,是幸运的,他们能够安稳度日;却又是不幸的,因为这样的安稳太过不定,随时都有可能起战事…
一旦战事起,大宣、大宣的百姓又会怎样呢?她是亲自经历过南景入侵的,到最后,也只有一声长叹:“宁为太平犬,莫为乱离人。”
安稳难得,太平不易。她惟愿这些出访大宣的使臣,能记得此次出访的重任,也永远不会忘记南景曾经入侵的恶行。
对待南景,当怀善好之心,不忘警惕之意,才对得起先辈洒在大宣江山上的热血。
而这时,声势浩荡的使团停了下来。先前等候在这里的随从们,也如蚂蚁返洞一般飞快地融入到使团当中,各找各主子去了。
郑衡都不用找,在那么多人当中,她第一眼就见到了裴定。在她看来,裴定实在是太容易认了啊…
他面容俊美,脸色略显苍白,穿着监察御史的青色官服,腰间悬着墨玉印,此刻骑在骏马上,竟别有一种威武的感觉。
骑、骑马?!郑衡对此颇感意外。
这应该她第一次见到裴定骑马,她不曾想病弱的裴定还会骑马。想到这一路前去南景路途遥远,她不禁为裴定感到担忧。
这么弱的身子骨,能经受住一路的奔波远途吗?
即使使团出访不同于行军,但对裴定这种病弱的世家子来说,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吧?
她的目光太直白,很难让人不多想,尤其是裴定这种一心扑在她身上的人,更是瞬间就明了她的意思。
裴定的脸色更白了些,内心都有些崩,他忍不住开口辩解道:“我…我的身子还行的。”
一旁的鸿胪寺丞陈允平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裴定是在和他搭话,便笑哈哈地说道:“不必担心,裴大人,本官会照顾你的。”
“…多谢陈大人了。”裴定握住马绳的手紧了紧,其实他完全不用陈大人照顾啊,真是有心了!
况且,这句话他也不是对陈大人说的…
他望了望立在他马边的郑衡,却见到对方微微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使团在慢慢移动了。这一会儿,他们出了城门,朝南关府、南景而去。

237章 情怯

从京兆去前往南景,需一路南下,途径山东道、江南道和岭南道,然后抵达南关府,越过南关府最南端的雁城,还需渡过一条大河,才算进入南景地界。
此刻,裴定用手指着舆图,将这条线路仔细告诉郑衡,不觉有些担忧:“郑…呃,阿衡,这便是去南景的线路,使团行进缓慢,大概要二十天才能到。”
他们离开京兆快一天了,现在正在山东道的临淄驿休整歇息。裴定只是从八品下的监察御史,当然不能住在临淄驿内,而是在驿站附近扎营而宿。因此他才能拿出舆图,才能这般与郑衡说话。
话说完后,他的心跳得有些急促,耳尖也有些泛红,幸好还有多少自制力,才能镇定如常。——只是,郑姑娘离他实在有些近,关键是营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哪怕郑衡是一副小厮装扮,他也根本不敢朝郑衡那里多看一眼。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佳人在侧不仅仅是种欢愉,更是一种煎熬。
怎么办呢?他还要这样和郑姑娘相处好长一段时间。他先前只想着带郑姑娘来见大宣河山了,却没有想到种种相处的细节。
或许,他是下意识忽略了,不然会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一关也不好过。
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郑衡一眼,而后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内心暗暗道:真要命!这可怎么好…
同时他也有些忐忑不定:郑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事实上,郑姑娘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舆图,只想着去南景,旁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多想。
对她来说,这一趟跟随裴定去南景,其实和她跟着老师游历、或是与宁琚等将领行军是一样的。她并没有意识到男女之别,虽则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郑太后,但过去那些根深蒂固的行事方式很难改变。
更何况,她现在变成了小厮阿衡,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想的了。
她目光专注落在舆图中的一点,而后身后按住了这里,带上了几分在意:“这条大河…到时我们怎么过去?”
她指的地方,正是大宣与南景的交界处,这里是一条奔腾汹涌的大河,名为半渡河。顾名思义,半渡河是大宣与南景各占一半,也取河流汹涌半步难渡之意。
郑衡对半渡河,实在是十分熟悉——
半渡河对大宣和南景来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因半渡河河水湍急沙深,根本就无法架设长桥,只能靠大船往来。两国都在半渡河边设了兵哨,不管对哪国来说,大规模进入另一国都是极为艰难的事。——偏偏当年南景就做到了。
南景入侵大宣,可谓蓄谋已久,也得益于南景强大的造船工艺。其时南景已造出惊天的“飞渡”船楼,每次都能运载将近三千士兵,因此才能将大宣打个措手不及…
郑衡记得,宁琚兵行险着,带着先锋营绕过了南景入侵的大军,一把火将停靠在半渡河边的“飞渡”船楼烧着了,断了南景的后路,才能得了这一仗的胜利。
签订雁城之盟后,她有感于“飞渡”船楼,于是与宁琚商定,在南关府设立了船舶司,还力排众议将船舶司置于南关卫下,且令户部尚书钱贯划拨重金予船舶司,一直到她病重宾天。
时隔数年,哀家也不知道半渡河和船舶司如何了。
听到她这么问,裴定略敛了敛心神,答道:“我曾听副使大人说,南关卫会派出大船送使团过去。你可能不知道,南关卫有船舶司,有能运送上千人的船楼。”
郑衡顿了顿,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在她宾天之前,船舶司已能造出类似“飞渡”这样的船楼了,还更为优胜。这是军中秘密,不知裴家是否知道。
不过,距离她宾天也好几年了,南关卫和船舶司的情况也肯定变了。宁琚已经过世了,钱贯已经辞官,她就算知道南关卫和船舶司的情况,又能如何呢?
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先找到老师…
裴定感受到郑衡略有些消沉,便立刻开口问道:“郑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适?莫不是骑了一天马,受伤了?”
他不知道郑姑娘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但郑姑娘一直跟在他身侧,并没有落下多少。这让他极为惊讶,也感到十分心疼。
这样的远途奔波,郑姑娘受得住么?
问完这句话后,裴定才觉得有多么不妥,一下子便僵住了,脸上也染上了红晕。郑姑娘就算受伤了,也不可能会说啊,因为骑马只能伤在大腿两侧!
大腿两侧…裴定脑中浮现了这样的情景,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紧抿着嘴唇,凤目略有些赤红,不断地告诉自己,脑中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能想,不能想!
郑衡疑惑地看着裴定,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再一看,她便发现裴定的脸色不如以往那般苍白了,而是多了几分血色。怎么说呢…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些。
她笑了笑,真心诚意地说道:“学兄,你相貌委实俊美不凡。你们裴家的人,长得都很好看。”
羞玉郎君裴光、鸿嘉君裴宰,还有禹东女学的小珠儿,她见过的裴家人都是如此啊!
“…”裴定再一次僵住了,脸上可疑的红晕铺得更多了。
郑姑娘说他俊美不凡,郑姑娘说他长得好看…这怎么感觉有些怪呢?听起来好像哪家子弟调戏小娘子的话语!
难道郑姑娘最认同的是他的相貌么?就算…就算是靠脸,他也认了!
可是现在,他真的觉得有些不妥了,因为他觉得鼻子有些温热!他急急朝郑衡点点头,便飞速掠出了营帐,下一刻便伸手捂住了鼻子。
一定肯定绝对是天气炎热,他竟然流鼻血了!
郑衡看着裴定匆匆离去,一头雾水:怎么裴定好似落荒而逃?哀家也不这么吓人吧?
后来裴定便再没回来营帐,而隐在暗处的盈足则出现在郑衡身边,守护着郑衡安然睡去。
第二日,盈足便继续隐了行踪,裴定与郑衡一前一后牵马走着,谁都没提昨晚那一遭。
这时,鸿胪寺属下互文所有个官员匆匆来到裴定跟前,似有急事找裴定相商。
郑衡恰好抬起头,正与这位年轻的互文官员正面照上,不禁愣了愣。
这位互文官员的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238章 他有泪痣


裴定是何等敏锐的人,他察觉到郑衡气息略为凝滞,心中便知有些不妥。
他看向了这位自称是鸿胪寺互文所的官员,心中飞快地想着:这么年轻、能成为使者前去南景,想必在鸿胪寺也不是寂寂无闻之辈,何以他会毫无印象?
当时因为北宁使臣朱以澈的事,他曾对鸿胪寺官员做过一番了解,互文所似乎没有这么年轻的官员。
他看了看对方左眼下的泪痣…再说了,有这么明显的特征,他不可能会忘记。
虽则裴定有种种想法,但脸上并不显,笑着回道:“周主簿,不知你找本官所为何事?”
这位左眼下有泪痣的官员,姓周名慕古,是互文所的主簿,官职同样是从八品下,只不过监察御史位卑权重,所以方才周慕古自称下官。
周慕古也笑了起来,眼下的泪痣便显得更为醒目,他这样答道:“下官奉顾大人之令,请裴大人前去主帐议事。”
原来,他是为了顾奉传话而来。顾奉是鸿胪少卿,又是使团正使,难怪会派互文所的官员来传话。
只见他说罢,便安静地站在一旁,似在等待裴定一道前往。
见到他这个样子,裴定笑了笑,侧过身对郑衡说道:“我去去就来。”
在外人面前,裴定绝不会露出半点心绪,这句话听起来就是在对小厮吩咐罢了。
郑衡点了点头,故意哑声说道:“公子,属下知道了。”
她没有再看向那个有着泪痣的周慕古,而是朝裴定恭谨地弯了弯腰。
说到养气掩饰的功夫,郑太后当然不会比裴定差,将小厮的神态动作做到十足十,既对裴定足够恭敬,也不会显得卑微。
毕竟,裴定是河东第一世家的子弟,他身边的小厮也不能奴颜婢膝。
周慕古的注意力只在裴定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郑衡。他见到裴定迈开了步子,也随之动了起来,都是往临淄驿里面走去。
这会儿,使团正在作最后的休整,准备随时离开临淄驿。裴定心中觉得奇怪:这个时候,顾奉为何找他呢?
他想不到原因,也就不再想了,反正马上就能见到顾奉了。
然而,在见到顾奉的时候,他还是略有些吃惊。——不是因为顾奉,而是为了顾奉身边那个肤色墨黑的人。
异之,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异之将宏图弓从背上放了下来,还正在调试着弓弦,仿佛要去执行任务一样。现在还是在sd道,异之打算去做什么?
陶殊倒和平时一样,见到裴定便咧开了,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见到他这个样子,裴定心中稍定。异之既然还是这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表现,那就说明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他才发现房内除了顾奉和陶殊外,还有不少人。使团副使、他的长官傅日芳也在其中,此外还有不少官员和大商,都是大宣能说得上名号的。奇怪的是,就连带着他来这里的周慕古,也没有离开。
看样子,顾奉是有特别事情要说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使臣有将近三百人,为何偏偏只唤了他们这些人前来?
顾奉的神色倒看不出有任何凝重或不悦,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敦厚。
他没有作什么铺垫,而是直接开口道:“这番将大家唤来,是有关使团的一些安排。我与傅大人商量过了,拟将使团分成十大组,当中包括军士、官员、商人、匠人等等,由你们作为正、副组长,来统一安排事宜…”
顾奉的大意就是如此,经过这一天多的观察,使团的主官们发现了不少问题,深感如此下去不太妥当。因此,为了确保使臣安全,为了保证使团行进速度,便作了这么一番安排。
之所以将他们唤来,是因为他们就是顾奉、傅日芳所选定的正、副组长,就是看在他们都是人才俊才,云云。
听了这些话,一众人虽然感到意外,却并没有表示反对。本来,这一次使团就有这些方面的人员构成,现在所谓分成十大组,只是在这个基础上细分、选出个负责人而已,这并没有什么。
他们最为在意的,就是为何是他们来当这个组长、副组长,还有要承担怎样的责任。
他们能够作为使臣去南景、能够被顾奉等人选上,基本都是人精了,那区区一句人才俊彦的话,并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当这个组长、副组长。
傅日芳捻须而笑,道:“诸位不必担心,诸位只需统计每组的人员、物资等情况,每日一报便是,余的便没什么事。当然,待使团返回京兆后,本官会将诸位的贡献禀告皇上,定会为诸位请赏。”
这一下,便有人心思泛络开了,脸色也舒缓下来,表示愿意为国朝效力,定会好好当这个组长、副组长,种种不详表。
裴定凤目半眯,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总觉得顾奉这些安排,乃别有深意,他向来谨慎,也不会做出当众回绝这样的事来,也想顺势看看顾、傅的深意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现在带着郑衡,不可能任由别人当这个组长来核点他。倘若当中有什么猫腻呢?倘若郑姑娘因此而暴露呢?这样的可能他绝对不会允许,所以他一定要将这个组长握在手中!
顾奉见到大家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既如此,那么本官就将具体安排说一说…”
待听到具体的安排时,裴定忍不住往后看了看,正巧也看到后面的周慕古朝他笑了笑,左眼下的泪痣依旧那么醒目。
原来,他与周慕古被分在同一组,分别是正、副组长,真是巧…
直到这个时候,裴定才知道周慕古是南关府周家的子弟,因特别会说南景话,是最近才进入鸿胪寺互文所的。难怪,他这么年轻就能跟着使团出使南景。
这么说来,他与周慕古以后相处见面的机会还多着了。
想到这里,裴定也朝周慕古笑了笑,表示了期待合作愉快的意思。
不久,裴定便出了临淄驿,然后去见了郑衡,将顾奉的安排告诉了她,还说了周慕古是副组长一事。
“清点人员、物资,这都是小差事,可当得。只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郑衡这样回道,在想着顾奉、傅日芳等人的意图。
在sd道这里就开始清点人员、物资,怎么感觉使团应该混进了什么人一样?又或者,鸿胪寺提点所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密报?这个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答案,那就先当着这个组长,继续观察再说了。
裴定也是这么想的,便答道:“正是这么一回事。我接下这个组长了,以后会与周慕古一起办事。”
说到周慕古,裴定便想起了其脸上的泪痣,也想起了郑衡先前的表现,不由得问道:“郑…阿衡,你是否认识这个周慕古?”
郑衡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他眼下有泪痣,便有些好奇。我原先还在想他是不是我知道的人,但后来想想,应该是不太可能…”
裴定眸光沉了沉,开口问道:“阿衡,你原先以为他是谁呢?”
郑姑娘所知道的年轻…男人,这可一定要问个清楚!


239章 一直靠近

见裴定的确想知道,郑衡想了想,便回道:“我曾听…听老师说过,南景有位皇子眼下有泪痣,但那位皇子不良于行,年纪也很轻。”
在她还是郑太后的时候,手中自然有一批蛰伏在南景的暗卫。这批细作并不隶属鸿胪寺,而是听令于她,一直向她汇报着南景的情况。南景皇族的消息,自然是在重点关注范围内。
像皇子眼下有泪痣这样的讯息,也是当年暗卫的汇报内容之一。
不过她也只是对此略有印象,并不在意一个瘫痪了的皇子。更重要的是,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南景君主穆醒身上。
穆醒雄才大略,短短几年便将南景整合,这令她极为忌惮。当时她重病难治,想着至佑帝不会是穆醒的对手,因此给手中的暗卫下了一道密令:不惜代价,全力击杀南景君主。
为此,她动用了老师当年埋在南景皇宫的棋子,暗卫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也只是将穆醒重伤,而不能将其击杀。在穆醒养伤的时候,她便宾天了。
这事距今已四五年了,她重回京兆之后曾从萃华阁那里了解到:穆醒依旧是南景帝王,但是深居简出,朝中理政的是太子穆远,至于安插在南景的那些暗卫,萃华阁则无权知道详情。
详情如何,萃华阁的确无权知道,但是她身边的云端则知道。
她宾天之前,将暗卫的事宜托付给云端,令她耐心等待老师回来,再将这些交还给给老师。可是云端已身死,暗卫的情况如何已无人知晓。
幸好,老师在南景现了踪迹,幸好,她还能跟着裴定亲自来南景一趟!
只要去到了南景,只要暗卫还存在的话,她就一定发现暗卫的踪迹,也就更容易找到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