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鸿嘉君裴宰逼问了那些南景细作,在最快的速度之内取得了南景的证据…
私下里,裴定与裴家做了许多事,而且还是一般朝中官员所不会做的事情。
譬如,吴皆云这个人精怎么会愿意帮助裴家掩饰?
又比如,鸿胪卿沈甫中怎么会派出身边的书吏、去给裴定解围?
还有御史台和大理寺接下了朝香暮籽事,这个烫手山芋岂能轻易接下来的?
尽管尚不清楚许多细节,但想必能做到这些,总少不得“威逼利诱”这几个字。
裴家,抑或是裴定行事,看起来倒像权奸佞臣了。
不管怎么说,如此几番联合,动用了裴家用得上的力量,事情便成了郑衡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些南景细作招供,他们将朝夕暮籽给了宫中的贤妃,而此前,他们一直藏匿在江南道!
事情至此已经很明显了,无须南景细作说得更多,御史台、大理寺这些官员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甚至都不用脑补,一场宫帷之争,两个得宠妃子你争我斗,恰好南景趁虚而入,提供了朝香暮籽…
而想清楚这些线索后,御史台、大理寺的官员脸色都变了。
谁能想得到,原本是宫中两个妃子的争斗,会将南景牵进来?
南景的手在大宣伸得这么长,雁城之盟的制约还在吗?
南景通过贤妃来对付的,不是别人,而是德妃,莫不是为了镇守关外卫的大将军贺应棠?
御史大夫张珩不敢有片刻耽搁,急急将所有的事情上禀了至佑帝。
至佑帝自然震怒异常,令大理寺再度严讯这些南景细作,并且立刻拍内侍去了长阳宫。
待内侍去到长阳宫才发现,贤妃早已没了气息。
曾经的江南道甘棠雅集的魁首,以“贤”为封号的四妃之一,出自江南道胡家的胡氏,一尸两命。
216章 灭口
贤妃死了,死于往日最得信的管事姑姑之手,这姑姑也随之自杀,一切都干脆利落。
大理寺官员赶到长阳宫的时候,发现贤妃虽气息全无,但身子尚未完全僵冷。
可见贤妃身死时间之短,也可见背后势力灭口之及时。
从裴定进入鸿胪寺将郑衡带走,再到御史台、大理寺得知南景细作的口供,中间耗时其实并不长,但就是这不长的时间内,有人抢在了他们之前,将贤妃成功灭口。
听到大理寺官员上禀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至佑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实在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怒,以及…那一丝极隐秘的惊惶。
时隔十几年,朝香暮籽再一次在大宣出现,还涉及宫中的妃子,这事初传出来时,就让他有熊熊怒火。
他至今都记得朝香暮籽的恐怖,他的生母就是因为中了朝香暮籽的局,才会迅速老去死去。
如今,这害人的东西竟再一次在他身边出现,怎么能不让他深恶痛绝?
哪怕他清楚德妃不会做这等自取灭亡的举动,还是立刻令鸿胪寺去审查郑家的人。——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不会放过。
为何朝香暮籽出现在郑家呢?而不是别的家族?
至佑帝想到了种种可能——
或许真是出自德妃之手,毕竟贺应棠曾是北州宁琚的属下,而宁琚则是母后的心腹。当年处置朝香暮籽的是母后,难保母后不会留下什么;
可能这是有人设局,就是为了栽赃嫁祸给德妃,进而对付关外卫的贺应棠;
…
朝香暮籽的存在,让他心惊胆战。倘若,朝香暮籽不是出现而郑家,而是出现在朕身边呢?
那么,朕会不会也迅速老去死去?
想到这一点,他因为恐惧连手脚都有些僵硬了。
“查,查郑家!查郑旻!”最终,他大声下了这样的命令。
所以顾奉和叶雍才敢去郑家,才敢如此不客气地审问郑家一众人。
但是至佑帝万万没有想到,鸿胪寺没有查到的事,竟让御史台和大理寺查到了。
负责察视百官的监察御史,发现了行踪诡异的南景细作,并且成功的捉住了他们,还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隐秘。
至佑帝多少有些窝火:亏得鸿胪寺还有一个提点所,办事能力却远远不如御史台!
但御史台主要负责纠察弹劾,加上因孟瑞图之故,至佑帝并不十分相信御史台。
于是,他才令大理寺与御史台共同处理此事,严令无比要将此事查得清清楚楚。
大理寺和鸿胪寺的确是查清楚了,但这个结果却让至佑帝心颤不已。
竟然是贤妃!
前一日,他还在长阳宫听着贤妃的温声细语,还想着贤妃延嗣有功…
贤妃竟然才是真正与朝香暮籽有关的人?她在郑家设这个局就是为了德妃?
大理寺的官员说贤妃是为了腹中胎儿,才会如此行事。
他宠爱的女人,温婉清丽的贤妃,内心竟如此阴险狠毒,这令至佑帝心头泛起了阵阵寒意。
然而令他遍体生寒的事,还在后面:贤妃死了,一尸两命!
没有人知道,贤妃身边的亲信为何会杀她。——在见到大理寺官员之时,长阳宫的守卫还懵然呆楞,压根就没有发现长阳宫的异常。
有人杀贤妃灭口,就在这守卫森严的宫中!
至佑帝觉得寒毛直竖,背后不可抑止地起了战栗。宫中,竟如此危险!
先前用鸿渚体写成的书信可以大刺刺摆在紫宸殿,仿佛那些守卫的官员不存在;
如今,有人明晃晃地在长阳宫杀人灭口!
没想到,就算他对宫中开展了一场大清洗、揪出了那么多暗探,宫中依然危机四伏。
“皇上,此事如何结案,还请皇上示下。”御史大夫张珩小心翼翼地请示道。
贤妃被灭口了,朝香暮籽到这里就断了线索,但不代表着事情不能继续查下去。
只是深查下去,就不仅仅是宫中、也不仅仅是京兆的范围了。
此事,往窄了里说,涉及到江南道的胡家;往大里说,就与南景有关了。
江南道的胡家尚好办,但大宣与南景之间,面上正是相互交好的时候。倘一个处理不好,令得大宣与南景再度交恶,那就是天大的问题了。
查到什么样的程度,他得有个准谕才是。
至佑帝怒目微张,脑中思虑了片刻,下令道:“彻查胡家!凡是与胡家有关的势力,全部查清楚!”
略停片刻,他继续道:“郑家与贺家,继续查!”
直到如今,至佑帝都很难相信贤妃与朝香暮籽有关。
对自己后宫中的妃子,至佑帝还是有多少把握的。谁都知道,卷进朝香暮籽里就是死罪,德妃贤妃都不是愚笨的人,为何要做这等蠢事?
况且暮籽就算是在南景,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就算德妃、贤妃真的有朝香暮籽,又是谁提供给她们的呢?
至佑帝想不明白,就只好交代御史台、大理寺去查个清楚了。
张珩恭敬听令,表示一定会竭尽所能,云云。
皇上独独没有提到南景,张珩闻弦歌而知雅意,已知该怎么办了。
看来,就算朝香暮籽出现了,明面上也不能因此事与南景交恶,以免引起两国纷争。
虽则要避开南景,但南景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长,张珩等官员多少也心中有数了。
而在永庆宫内,德妃觉得头脑晕眩,手脚都虚虚浮浮的。
事情进展得太快,她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只有恐惧不断从心底涌出来。
如今永庆宫里里外外都有侍卫守着,她虽然能离开永庆宫,但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监视着。
很显然,她在朝香暮籽上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去…
尽管如此,她也比贤妃好多了。
贤妃,怎么就死了呢?
想到之前还卑微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德妃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那边的人为何要陷害她呢?这对他们来说,有何好处?
而在这个时候,负责与那边联系的梅姑姑,在如常回到永庆宫的时候,被一个侍卫挡住了。
217章 事不够大
梅姑姑被侍卫拦住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作为德妃最信任的姑姑,她已很久没有受过这样不客气的待遇了。
幸好她还记得宫中现在的情势,倒是没有发怒,反而配合着站定了,神色还说得上温和。
让她意外的是,这个侍卫拦住她并不是为了检查,而是快速地将一个纸团弹进她袖中,然后木木地说道:“请姑姑见谅,我等奉令行事,必须如此。”
梅姑姑笑着点点头,倒没有说什么。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喉咙一阵阵发紧,竟一下说不出话来。
她深深地看了这侍卫一眼,记住了他的样子,然后双手交叠在前,手臂微抬,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见着了德妃。
她快步趋前,附在德妃耳边细声禀了几句话,随即德妃便令所有人都退出殿外,便是莲姑姑也不能例外。
梅姑姑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团,呈给德妃,禀道:“娘娘,这是门外一个侍卫给奴婢的,请娘娘细看。”
闻言,德妃立刻拆开了纸团,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她略略吁了一口气。
这纸团上有熟悉的暗号,有详尽的内容,是谁送来的可想而知。
“没想到,这些守卫里有他的人。”她这样说道,眉目却没有舒展。
这纸上说:计划出了变化,反倒被裴家钻了空子,差点酿成大错。请娘娘记得盟约,稍安勿躁,待事情没那么紧后,再从长计议。
这些话,德妃相信,也不信。
自从得知郑家出现朝香暮籽后,她就对这个所谓的盟友没那么信任了。
本来他们说好的是对付裴家,对付这股隐约倾向钱皇后的势力。她想着对方对裴家知之甚详,便没有多加询问。
岂料,当中竟然有朝香暮籽!
就算最后能对付裴家,郑家也绝落不了好,那么她也会受到牵连。
这个结果,对方没有料到?
如今永庆宫还被人监视着,她的嫌疑还没有洗去,岂是对方轻飘飘说句“计划出了变化”就可以解释得了的?
她吩咐梅姑姑将纸团拿去烧点,嘴角浮起了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梅姑姑跟随德妃良久,自是知道德妃不是在笑,不由得有些惴惴。
不及她多想,便听到德妃交代道:“你再见到这名侍卫,就说本宫知道了,让那边放心。”
梅姑姑点头应是,但她分明感觉到娘娘的愁闷,很显然娘娘并不相信那边的内容,为何娘娘还要这么吩咐呢?
她大着胆子问了出来,也便把握以后与那边接触的态度。
德妃笑了笑,笑意却不曾透至眼底,只道:“你照办便是,别的不用多想。”
那边能在宫中安插了守卫,说明还是有本事的,比朝中大多数都有本事。
她虽不信这番说辞,却也不担心就此撕破脸。
再说,朝香暮籽事疑点太多,当中有什么实情现在还不知道,还是要好好睁眼细看才是。
“那…那其余的守卫呢?会监视我们多久呢?”梅姑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德妃也猜不准这些守卫会监视多久。——大概,要等到永庆宫完全洗脱嫌疑之后吧?
她的心仍是高高悬着。皇上对她存疑,而她确实不知郑家的情况,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哪里知道呢?
不过,想到刚有孕的贤妃死了,她心中便有一股快意。
她原先还担心贤妃有孕会影响自己的地位,真是白担心了。
贤妃是个短命的,哪怕是甘棠雅集的魁首,也享受不了这样的福分!
不过,贤妃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呢?能这么及时将其灭口?
对于裴家众人来说,这事如何复杂是根本不用细想的,因为只靠想的话,是想不出答案来的。
所以他们现在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权力去追查贤妃背后的势力。
德妃的赏赐中有朝香,这是郑衡早就发觉的事,也暗中令萃华阁调换了。
但长见院的物品中,还是沾染了朝香。——这就是鸿胪寺或者刑部官员做的手脚了。
当时接触过这些物品的官员就是那些,全都是有名可查探的。
裴家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果真有了收获。
当时顾奉身边带去的一名鸿胪寺主事谷戈远,正是从中做手脚的人!
而谷戈远,则是门下左拾遗蔡敦的同窗,其与蔡敦私交甚笃。
蔡敦刚接替虞三畏成为门下左拾遗不久,因蔡家与江南道胡家是姻亲,当时蔡敦上任,还被不少人认为是走了贤妃的路子。
——只是蔡敦从来没有承认过,当然,也没有否认。
得,事情兜转了这么大的一圈,最终还是指向了贤妃。
贤妃已被灭口,蔡敦也被大理寺的官员带走了。
事情至此,郑家长见院的嫌疑终于洗去了,裴家也只是虚惊一场。
此刻在裴家书房内,一众人并没有因此而喜悦,反倒有些蔫蔫的。
“所有的线索都摆在这里了。蔡敦在大理寺喊冤,说什么也不知道。小五,你认为呢?”裴宰这样问道。
他这话一落,立志在一旁作壁草的裴前顿时眸光一闪。
五叔这样的表情,当然是不信啊,都不用问。
四叔这个开头也太渣了,现在应该问江南道胡家的情况才对。
他依旧是一副面瘫脸,倒是裴定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这段时间小钱儿一直在旁边看着,先说说吧。”
裴前:“…”
我只想当一株安安静静的壁草啊,我能不说话吗?
但他还是走前几步,乖顺回道:“好的,五叔。胡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来对付咱家,这谷戈远到底是谁的人,还不好说。侄儿总觉得,这些线索太齐全了,全得有些假了。”
裴定勾了勾唇角,点头赞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裴前:“…”
五叔我年已及冠,已表字修远,孺子什么的,呵呵。
但裴定接下来一番话,却让他瞪大了眼睛,面瘫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
什…什么?!
218章 太大
只见裴定笑了笑,道:“既如此,小钱儿你就带着人去江南道一趟吧,将与胡家有关的所有人、所有家族都翻出来,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眯眯看着裴前,还目露赞许。
不知怎的,裴前觉得心中发毛。
五叔的意思,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不会吧?肯定不会吧…
但是他心中冀望的小泡泡被戳破了,裴定点点头,肯定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借由胡家,你将江南道主要势力摸清楚。”
在大宣十道之中,江南道或比不上陇右道的军事重镇地位,也不如河东道底蕴深厚有世家众多,但是,江南道富庶啊!
富庶之地,地位就不一样了。
再者,如今在朝中任职的官员,有很多是出自江南道。官阶最高的尚书令叶献,就出自江南道凌云叶氏。
正因为如此,裴前更想哭了。
江南道那么多牛鬼蛇神,而且个个都本事彪悍,他弱小的身板怕被秒成渣渣啊。
但对于自小饱受督正堂“摧残”的裴前来说,是绝对不敢违抗五叔的命令的,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
于是,他顺从地回道:“五叔,侄儿知道了。”
他仍是面瘫脸,同时脑中在想:得找个由头离开国子监了,这一次带哪些人去呢,种种。
裴定眼神更满意了,便道:“放心,我会派一些人跟随你去江南道的。”
闻言,裴前那略有些颤的小心肝终于稳住了。
五叔既说派一些人,那么就会派一些很、厉、害的人!
这样的话,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一旁的裴宰舒展开眉目,露出了比裴定更俊美三分的笑容,道:“小钱儿,好好干!”
裴宰过去一直在十大道浪荡,自也知道江南道的情况。
本来么,江南道势力怎么样,裴宰并不在意。但是,若是江南道的势力要对裴家不利,那就另说了。
不,准确地说,江南道某些势力动手对付裴家了。这一次朝香暮籽事,就是明证了。
宫中的贤妃、贤妃身后的胡家,没有对付裴家的动机。
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那样的本事可以布下那么隐秘的局。
虽不知道裴家哪里打眼了,但是委屈受气一向不是裴家的风格。这一次差点吃了大亏,无论如何都要反击才是。
胡氏是江南道甘棠雅集魁首,甫入宫便被封为贤妃,可见在她进宫之前背后就有势力相助了。
不知胡家背后的势力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出自江南道。那么,就将江南道势力都摸清楚便是。
说不定,能有些意外收获?
这是裴宰所能想到的,当然也是裴定所想,不然他就不会让裴前去江南道了。
“皇上会绕过南景,但胡家肯定会严加查探,或许整个江南道都不平静了。”裴定这样说道。
张珩从宫中出来之后,就下了一连串指令,还令吴皆云前去江南道。——裴定已可以遇见江南道的风雨。
小钱儿去江南道,正好历练一番。
而且…
裴定眨了眨眼,凤目倏地闪过一丝杀意。
有人想灭河东第一世家,他定要让这些人悔得哭都没法哭!
而在朝中,御史大夫张珩和大理卿范昭然在碰面之后,很快就按皇上指令行事了。
门下左拾遗蔡敦依然在喊冤,但有了谷戈远的招认,使得郑家的嫌疑少了许多。
在郑旻、贺氏等人一问三不知之下,大理寺的官员只好再三检索德妃的赏赐,最终在少府监一本陈旧的录薄中,发现当中某些赏赐被篡改过。
篡改的内容已不可知,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赏赐还经了旁人之手,那么事情就很清楚了。
毕竟郑旻是永宁伯,勋贵之家有前功,已不能再扣着郑旻审问了,于是郑旻也顺利回到了郑家。
郑旻平安回来,这本身已是一个信号。——综合种种证据,郑府拥有朝香暮籽的嫌疑是洗去了。
其实…以郑旻胆小怕事的性格看来,张珩和范昭然也认为他不会有这样的胆子。
“说到底,郑家只是一枚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张珩捻须这样评价道。
范昭然点点头,深表赞同。
“谁叫永宁伯夫人姓贺呢?从郑家下手,倒比直接对付贺家更高竿一些。”范昭然回道。
在他们看来,郑家纯粹是块踏脚石,有人想踩着它来对付德妃。
幸好及时捉到南景细作,不然事情最后会变成怎样,还真不好说。
想到正关押在大理狱中的南景细作,张珩和范昭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那些南景细作已不成样了,也再也吐不出什么内容来了。
不过,张珩和范昭然心中没有丝毫不忍,只要一想到南景细作的目的,他们就没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只是…
范昭然叹了口气,问道:“张大人,这暗中帮助郑家、帮助德妃的人是谁呢?”
这些南景细作被发现得这么及时,而且身上还伤得严重,显然不是巧合。
张珩摇头,半饷才道:“是谁有什么紧要呢?关键的是,那几个人的确是南景细作。”
这些南景细作暗中潜入大宣,以种种诡异的手段,目的都是对大宣不利。如今捉住了他们,正正好。
不管是谁帮忙,张珩都觉得是一大功劳。
可惜贤妃已死,许多事情都查不到了。贤妃被谁下令杀死,这个估计也很难查到了。
随着御史台和大理寺的深入调查,郑家的事就越发清楚,显然郑家与朝香暮籽没有关系。
郑家安全了,就意味着德妃也没有了嫌疑。
随后,那些监视着永庆宫的守卫也陆续撤走了,永庆宫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德妃轻轻吁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一场危机,终于过去了。
待照镜子的时候,德妃看见自己眼角的细纹,心堵得厉害。
短短几天,她因为担惊受怕,仿佛老了好几岁。
都是因为朝香暮籽,都是因为这些恶毒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
梅姑姑轻步上前,细声禀道:“娘娘,那边说想亲自见娘娘一面。”
219章 谁是高人?
闻言,德妃轻抚着眼角的动作顿了顿,半饷才道:“准了,本宫也正想见见他。”
本宫倒要听听,这件事他到底会怎么说!
想必会说得像开花儿一样吧…
当天夜里,永庆宫某处偏殿内,黯淡的烛火模糊映出两道影子,随后响起了一些细小的话语声。
其中一人开口道:“恭喜娘娘了!万望娘娘莫嫌弃这迟来的道贺。”
昏暗中,德妃轻笑了一声,才接话:“本宫何喜之有?连本宫自己都不清楚了。”
坐在她对面的人一身黑袍,连面容都遮住了,只有声音透出来:“俗话说: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娘娘如今安然无恙,福气自然涌来,这便是喜事。”
这声音听着异常真诚,倒让德妃笑了起来。
她忽然不想再与这个人打机锋了,便直接问道:“先前你说送赏赐给那孤女,便有办法对付裴家。结果令本宫深陷险地,说说看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殿中昏暗,对面这人又掩得严实,德妃难以察看他的神色,也就不去看了。
但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偏殿的气氛霎时沉凝了下来。
这人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娘娘,郑家那姑娘与裴家交好,我本意是想对付裴家,故而那些赏赐中藏有吕币,然后直指裴家不臣的。不想当中出了差错…”
像是不得不承认般,他不甘心地道:“河东第一的世家,我到底低估了裴家!”
德妃微微直起腰,狐疑道:“吕币?果真是吕币而不是朝香暮籽?”
对面的人苦笑一声,道:“娘娘,朝香暮籽虽然可怖,却极为难得。我哪里去找朝香暮籽呢?娘娘也太抬举我了,倒是吕币,并不难找。”
他将此事一一道来,言贺家与那孤女不和,就算那孤女因吕币而出事,娘娘也可以推脱开去,但裴家就会落入毂中,云云。
“本宫信任你,才没有多问。既是吕币,你为何不与本宫明说?”德妃逼问道,仍旧是不信。
“人多口杂,娘娘能保证永庆宫中个个人都忠心吗?我不是隐瞒,只是想着事成后才对娘娘细说。”他答道。
德妃眉头蹙起,并没有接上话。
良久,她对面那人长长叹息了一声,无奈地道:“我与娘娘结盟已久,倘若娘娘因朝香暮籽出事,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德妃默然,随后眉头略略舒展开来。
这个问题,德妃自问了无数次,都没有答案,因此对朝香暮籽事始终也不确定。
她与这人结盟已久,合作得相当愉悦。她能在厉平太后死后迅速上位,也多亏了这人暗中扶助,所以她才对其信任有加。
对面这人要的是从龙之功,求的是子孙荣耀,只要她的孩儿能够登位,自然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
若陷害的话,根本说不通。——想来想去,她都想不到这人陷害她的理由。
这时,对面的人又道:“贤妃的老师裘壤歌是禹东女学的老师,而裴家又是河东世家。裴家逃过一劫,最后贤妃却死了,当中可有什么关联?”
他抛出了这模糊不清的猜测,引得德妃将注意力转到这上面来。
末了,他还道:“娘娘,现在贤妃已死,估计就是被南景灭口了。娘娘当务之急,并不是纠结这些,而是把握住皇上的愧疚,图谋些好处才是。”
他说得直白,这种****的野心反而取悦了德妃,令她赞同地点点头。
想了想,她便说道:“这样的事情,下不为例!本宫若是出事了,你也讨不得好!下一次行事之时,须得十二分谨慎!”
这人的话有几分深浅,她难以把握。但现今这个形势,她须得借助这个人的势力,不宜撕破脸。
而这个人也要借助她的身份与子嗣,也不敢轻易生了什么异心。
说到底,她与此人彼此利用,暂时谁也无法脱离谁而已。
只是…罅隙既生,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