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皇上都没有办法对付的裴家,一般人又能怎么办?
然而这一事,涉及的是她姐夫郑旻,说不定最后连她也会受到影响,她不得不出手帮助。
郑旻在吏部,她还希望他能逐步升官,以便将来能成为她的势力。
如今,郑旻断不可能折在不孝不悌的德行上。
除了打算在皇上面前求情外,贺德妃还给贺氏指了一条路:“中书令王家乃裴家的姻亲,你去找王元凤夫人姜氏,我也会将王元凤孙女召进宫中。”
说白了,解决郑旻这个弹劾,就是朝廷各种势力的博弈和妥协。最终结果会怎样,也是看各方势力的本事。
贺德妃虽然对裴家颇为忌惮,但手中也有不少势力,是以心中并不慌乱。
除了手中的势力外,她还十分清楚至佑帝的心思。不孝?若是有官员因此获罪,不是等于打皇上的脸吗?
裴家刚出仕,哪里就敢扛上这么多势力?
得到贺德妃的指点后,贺氏匆匆出了宫。然后备下了极厚的礼,给王元凤之妻姜氏送去,请姜氏向裴家代为求情…
便如此,裴定的母亲卢氏便收到了这些求情,心中便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原来,郑姑娘家又出事了?

138章 照上弹劾(月票430+)

卢氏有一个消息极为灵通的四子,是以,对郑家的情况也很清楚。
祖父不仁父亲不慈,这差点让卢氏啐一口!
由是,她更心疼郑姑娘,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实在太不容易了。
在听到姜氏明里暗里为郑旻求情后,卢氏脸上什么都没显出来,只说此事她恐怕做不了主,多半是要拂妹妹心意了,云云。
直到姜氏离开后,她便火速唤来了幼子裴定。
然后,冷声吩咐道:“朝廷不是有《九察法》吗?那郑旻若真是不孝不悌,就往狠里弹劾他!好教他不要整天想着官位,而忘了河东还有父母子女!”
就算郑姑娘父亲不是当朝官员也无所谓,裴家很乐意成为郑姑娘的靠山!
再说,早前贺氏散布对郑姑娘不利的传言,也没有见郑旻有任何组织。
这简直让卢氏火冒三尺。
如今监察御史弹劾了,郑旻才急着想平息事件,早些时日干什么去了?
她的父亲卢贯知虽然是毁誉参半的大权臣,但对家人儿女是极好的,卢氏也秉承了父亲的优良传统:护短!
现在她把郑姑娘看作自己人,哪有不护着的道理?说不定郑旻没了官职,郑姑娘继母贺氏也会收敛很多。
所以,没有任何情面可求,她还让裴定更狠一些。
裴定看着气极的母亲,自是恭敬听令,只道母亲请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办的。
母亲所吩咐的,便是他心中所想的。
即便是没有多少官员敢在皇上面前提孝道。裴定也不觉得这两个字能泯灭。
既这么多官员都在看着裴家怎么办,就让他们看一看吧!
离开大光院的时候,裴定看见了父亲裴光。
裴光只是拈着美髯,漂亮的凤目半眯着,鼓励道:“就这么做吧,裴家能挡住那些人。”
那些人,自是大宣的勋贵、军中、宫中的某些人。
与此同时。在护国公府内。郑旻一脸恭谨地对护国公世子韩锦堂道:“还请世子看在同是勋贵的份上,恳请世子在皇上面前代为美言一番。”
护国公韩不让已久不理事,如今护国公府有事出面的都是世子韩锦堂。
卫了弹劾一事。郑旻找到韩锦堂,并且备下了韩锦堂最喜欢的寿山石头。
这寿山石雕是郑旻花了重金买来的,而且品相极佳,时人赞誉“一相抵九工”。如果能得护国公府维护,哪怕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韩锦堂已年过四十。只在朝廷少府监领了个闲职,最擅长的便是吃喝玩乐,而这寿山石便是他心头好。
他一见到郑旻所送的寿山石,眼睛便亮了亮。
这寿山石的品相。可是不一般!
随即,他眼里的光藏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问道:“永宁伯。这寿山石的品相极好,只是我近日来被父亲训斥。倒也不敢再玩这些了。”
此言一出,郑旻便脸色微变。
韩锦堂不收这个寿山石雕,那就是不愿意为郑家求情了!
郑家虽然已降为永宁伯府了,但是他祖父郑经与护国公韩不让是旧识,护国公府一点都不顾及两家情谊?
郑旻压住心头的诧然和惊惶,继续说道:“世子,请你再看看,这寿山石可不是一般啊…”
韩锦堂轻轻合上了茶杯盖,一脸坚决地说道:“永宁伯,我已经决定了,以后痛改前非,断不会再花钱玩这个了。”
说罢,他便拉着郑旻表了一番决心,道要好好在少府监当差,绝不让父亲再有机会训斥,还请教郑旻如何做个好官,噼里啪啦一大堆。
到了郑旻实在忍受不住告辞之后,都没有机会再提一次监察御史的事。
郑旻一走,韩锦堂的脸便塌了下来,然后唤来随从,仔细吩咐道:“快去留意郑旻那块寿山石雕,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将它买下来!”
那块寿山石,品相太好了哇!
郑家的忙,他不能帮,但那块寿山石雕,他怎么可能不要?
在吩咐属下的同时,他还是分了一点心给郑旻。
不孝不悌,这种涉及德行的事,护国公府怎么会帮忙呢?
别说是看在勋贵面上,就是看在姻亲面上,也不能帮!
韩锦堂认为自己虽然只会吃喝玩乐,可也不是傻的。
郑旻在护国公府无功而返,贺氏虽则托姜氏往裴家递了示好的意思,却没有得到裴家的准信。
夫妻两人正惴惴不安,便收到了宫中贺德妃的紧急消息。
裴定的弹劾,已通过御史中丞傅日芳,递到皇上跟前了!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道裴定的弹劾写什么,皇上竟没有像以往那样置之不理,而是派了内侍首领何福去查探此事的真伪。
在贺德妃借厉平太后给裴家上眼药的时候,也只得到了皇上一句“知道了”。
这句如此冷淡,瞬间就让贺德妃感到不对劲。在多番打探之下,贺德妃便发现何福已开始查探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
郑旻与贺氏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都愣住了。
裴家的速度怎么会那么快?裴定不是刚刚接手吗?那弹劾,到底是怎么说的?
弹劾已去到皇上跟前了,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伯爷,衡姐儿与裴家交好!唯今之计,就是让衡姐儿去裴家求情!为了郑家,衡姐儿必须去!”贺氏急急说道。
她突然领悟了:郑家,才是衡姐儿安身所在。若是郑家败了,对衡姐儿一点好处都没,这弹劾,就只要靠衡姐儿去挽回了。
到了现在,贺氏选择性地忘记了她早前所说的话。
而郑旻来不及想更多,也急急往长见院而去了。
郑衡没有想到,郑旻竟然让她去裴家求情。
求情?求什么情?裴定的弹劾都已上呈了,难道还再上一个奏疏说一切为假?
她何德何能,可以让裴家自打嘴巴?
不过,她还是去了裴家。——这是难得的出府机会,而且,她也发现了赵廷莘的察视有些不妥。
在她抵达裴家的时候,裴定也知道了赵廷莘弹劾郑旻一事,并不如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
赵廷莘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人!

139章 意在德妃

依旧是裴家的砚澄湖,裴定仍是披着一件墨绿大氅,在见到郑衡同样披着一件墨绿大氅后,裴定的凤目扬了扬,眼中有光芒倏地闪过。=
郑姑娘这件大氅,是他吩咐人去缝制的,用的是最好白鹅绒。
和他身上这件一模一样,只是比他的小很多。
上次在砚澄湖,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京兆那么冷的天,郑姑娘外出竟然没有披着大氅。
他不知道郑姑娘是特意不穿呢,还是根本就没有。
他可知道,郑姑娘的后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或许是郑姑娘根本就没有大氅!
于是,他去了大光院,跟母亲卢氏说这件事,还特地提到白鹅绒会很暖和,道是墨绿色很适合郑姑娘,云云。
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办到的,待他在砚澄湖再一次见到郑姑娘的时候,便见到郑姑娘披着这大氅了。
墨绿的大氅,更衬出郑姑娘肌肤胜雪乍,见到郑姑娘的时候,他忍不住心中满是赞叹.
郑姑娘,好漂亮!
不知为何,见她缓缓而来,裴定心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眉梢便染上了满满笑意。
这种内心的喜悦,他并没有多加细想,只是站了起来,唤道:“郑姑娘,你来了。”
他说罢,便将郑衡领近了避风的小轩内,习惯性地为她斟上了清香的热茶。
郑衡看到裴定身上的大氅,脸色不禁有些异样。
几乎一模一样的大氅,难怪刚才卢氏一个劲儿地说砚澄湖冷,无论如何都要她披着这件大氅。
郑衡推辞不过,便披着了。
披上去之后。她竟不太舍得除下来了。——这件大氅舒适暖和,仿佛有些似过去慈宁宫的大氅。
她哪里知道,裴定体弱,所用的大氅并不比慈宁宫差多少。
乍见到裴定同样一身墨绿,她便知道为何王氏笑得那么怪异了。
同样的衣服…
然而,看到裴定笑意盈盈,她便心中的怪异压了下去。
裴定都不觉得大氅相似有什么问题。她何须在意?
于是。她镇定自若地举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暖茶,便直入主题:“学兄。这一次弹劾的事,可曾发现了什么端倪?”
恰好郑旻遭受弹劾,恰好又是裴定接手这件事,若背后没有人推动。那才是真的怪了!
裴定仍是浅浅笑,道:“有的。赵廷莘的确是病了。只不过我们查到,在他生病之前,见了一个人。”
郑衡放下了茶杯,笑着接口:“是钱家人?”
她想来想去。觉得郑旻此事遭受弹劾,隐藏在在赵廷莘后面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钱皇后了。
因为。时机实在太巧了些!
裴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道:“郑姑娘猜得很对。表面上。赵廷莘与钱家并无往来,但钱家的管家与赵廷莘的仆人,乃是同乡…”
裴前几经艰辛,才挖到了这个消息。如此一来,郑旻在这个时候遭受弹劾,就很能说得通了。
监察御史对郑旻的弹劾,主要是为了对付贺德妃!
虽则这事并没有进一步发展,但是裴定很确定:这事接下来肯定与贺德妃有关。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而已,接下来,朝中应该会很精彩了。
郑衡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去年钱皇后就出了冷宫,然后对六宫事并不理会,仿佛众妃嫔不去坤宁宫请安也没有什么紧要的。
如此淡漠,对一切都不理会,看似是钱皇后的妥协。
但是郑衡知道,这绝非钱皇后本性。——钱皇后既然从冷宫出来了,就一定不会让自己老死在坤宁宫。
早前,她还给萃华阁的暗桩下了指令:全力帮助钱皇后复宠。
不想,钱皇后已开始着手布置了。这个手笔还相当不简单…
连河东裴家也一并圈了进去!
裴定和郑衡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透彻领悟。
半响,裴定才道:“钱家人的算盘果然打得很精!我既就任监察御史了,弹劾已递到御前了。一只脚已踏进了钱皇后的局中,倒不好意思退回来了。”
是啊,一只脚踏进了钱皇后的局中了!
听到裴定这些话语,郑衡笑了出来:“是啊,倒不好意思身缩回另外一只脚了。不过,钱皇后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不是吗?”
想当初,顺妃去了河东,费了不少心力都无法拉拢裴家。如今钱皇后才出手,就套住了裴家的一只脚。
论起本事来,钱皇后要比顺妃好太多。——或许,钱皇后早就看中了裴家。
郑衡相信,就算裴定没有出任监察御史,钱皇后也总有办法借用另外的事,将裴家拉拢在身边。
如今,郑旻的弹劾已上,裴家的态度很分明,就是站在《九察法》的基础上,所以郑旻必定降官,德妃也会受到牵连。
在有心人看来,裴家虽然没表态,却无形中站在了钱皇后那边。
裴定“哈哈”笑道:“郑姑娘说得很对,钱皇后的确比后宫其他妃嫔聪明多了。以我看来,郑旻多半会降官,郑姑娘日子或许会艰难些。”
不过京兆这里再艰难,也比河东郑府的情况要好些的。
裴定表示他略有些忧心,却不觉得郑旻降职对郑姑娘有多大的影响。
事实上,从郑姑娘过去的态度来看,应该不会在意吧。
果然,下一刻他便听到郑衡道:“无妨,学兄只管按照你所想的去做便是了。”
监察御史是裴定的第一步,不管他弹劾的人是郑旻还是旁人,郑衡所持的意见都是一样的。
随后,郑衡与裴定交换了不少钱家的消息,等到她离开的时候,她便披着墨绿大氅回到郑家。
正如裴定和郑衡所预料的那样,监察御史对郑旻的弹劾,直接牵连了宫中的贺德妃,这意味着钱皇后开始了夺后宫权的第一步。
但裴定没有想到的是,随着事态的进展,朝中官员竟然暗地里指责他为奸臣!
奸臣,这种名声实在不好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裴定根本就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140章 奸臣名起(月票440+)

贺德妃很清楚,郑旻是她的姐夫,他若是出了事,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她。
就如同火星子一样,若是溅到了身上也会很麻烦。
但她没有想到,郑旻遭弹劾这一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火星子,而是熊熊烈火!
在她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针对郑旻的弹劾渐渐变成了针对她的讨论。
刚开始的时候,官员们讨论的是郑旻不孝不悌,不知怎么的,便变成了议论贺家。
议论指郑旻是娶了贺氏之后,受了贺氏的影响,才开始“不孝不悌”的,这就是指贺家德行有问题!
这个指责传到永庆宫的时候,几乎让贺德妃咬碎了一嘴银牙。
她知道这里事不寻常,无端端的,这股火怎么会烧到她身上?
在后宫里,到底谁会借郑旻来对付她呢?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钱皇后!
钱皇后看着在坤宁宫万事不理,却不声不响布了这个局。
原来,钱皇后一直静悄悄的,手却伸到了跟前!
贺德妃一双卧蚕眉轻蹙,便是如此忧虑的时候,眉目都带着英气。
这也让她身边的宫女内侍们心定了不少。
现在眼看着大火就烧到永庆宫了,娘娘会怎么应对呢?
半响后,她对着心腹姑姑耳语了几句,然后交代道:“速去!坤宁宫不是想借德行来说事吗?本宫也会这一招!”
心腹莲姑姑领命而去,与此同时,贺德妃令一个得用内侍往郑家送了封信。
做完这两件事后,贺氏唤来了最信任的梅姑姑,,冷声道:“往那一家送去口讯,就说本宫需要他们的帮忙。”
就算钱皇后从冷宫出来了,也断不能让其掌六宫权!
不然,便诸事不便了…
梅姑姑将口讯送到了哪里,永庆宫没有多少宫女内侍知道。
不久她便前来禀告贺德妃了。道:“娘娘,那边说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就意味着那边会办事,贺德妃心中稍定。
没多久。仿佛背后有人在推动一样,针对郑旻一事又有了新的风向。这一次,污水直接泼向了裴定。
有官员在紫宸殿向皇上禀告道:“裴定初任监察御史,矛头便直指郑旻,现在又指向了德妃娘娘。皇上。裴家此举,乃是在帮钱皇后铺路,裴定自以为纵横捭阖,偷天换日,颠倒是非,皇上不可不察。”
随后,又有官员在皇上面前道:“皇上,监察御史位卑而权重,裴定就是想用手中的监察之权来扰乱朝政。所谓以奸佞之罪,刑天下之心。万望皇上正视听。”
这两个官员,都是至佑帝亲征之后提拔的。一为尚书右丞黄逊,一为太常寺少卿章同山。
这两人都甚得至佑帝看重,平素也以敢于直言著称,所以胆敢在皇上面前说这些话。
这些话里里外外的意思,都是指裴定奸佞,为了投靠钱皇后,才刻意策划了弹劾郑旻一事。
他们又言:郑旻若真是不孝不悌,当然是要惩罚,却不能成为筏子。被人用来扰乱朝纲。
至佑帝静默不语,半响才道:“然则,依爱卿们的意思,那河东裴定是奸臣?一个刚出仕的小官员。为何会这么做?”
他冷扫了一眼这两人,然后道:“或者说,你们觉得朕是昏庸的皇帝,听信奸佞臣子之言?”
这话虽然没有显出怒意,但已令黄逊和章同山忙不迭地跪了下来,口称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他们也只是听了别人的话语,才会在皇上面前说这些话语。
如今皇上既发了怒,他们哪里还敢说什么?
至佑帝拿起了一本奏疏,似笑非笑道:“朝中之事,朕自有决断。两位爱卿当好差便是,郑旻一事,此后不得再议。”
至佑帝眼眸微敛,想起了厉平太后曾对朝政的点评。
母后曾讲过,朝中每一件事,都是各种势力在背后博弈的结果。身为皇上,必须掌握这些势力有哪些、并且平衡这些势力,最后的结果反而不太重要了。
在这一事上,有哪些势力参与其中呢?郑家、德妃、裴家、钱皇后…
朕的梓童,从冷宫出来后,真的打算重新********吗?
当初她那么决裂进了冷宫,如今又是什么促使她离开冷宫,再夺六宫权呢?这一次,还拉上了裴家?
至佑帝眼神幽深,里面藏着谁也看不清楚的心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至佑帝和黄逊等人在紫宸殿的话语,也渐渐传了出去。
只不过,这传出去的话语就完全变样了,变成了皇上戏称裴定是奸佞之臣,并且,这个说法越传越开。
就连护国公府中一向纨绔的韩锦堂都听说了。
他把玩着刚到手的寿山石雕,半感叹地说道:“奸臣?裴家那小子成了奸臣?这倒有些意思。”
可不是有意思吗?他手中这块寿山石雕,正是郑旻原先想送给他的那一块。
只不过,这一次将寿山石雕送来护国公府的,不是郑旻,而是河东裴家。
于是,韩锦堂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还对下人们说道:“啧啧,这裴定是不是奸臣不知道,但裴家的确很会做人。”
做人,尤其对于朝官来说,那是一大学问!
想到这里,韩锦堂小心翼翼地放好了寿山石雕,然后去见了父亲韩不让,低声禀道:“父亲,孩儿收下了裴家的寿山石雕。”
韩不让须发洁白,只是笑眯眯地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在裴家,裴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五叔,这个说法是黄逊传出来的,皇上并没有阻止。”
他心里暗暗想道:奸臣什么的,这个名声真是太难听了!佞臣…似乎还好一些。
裴定听了,略有些哭笑不得。
谄谀、谗慝、贪冒、弄权,谓之奸佞,他哪里符合奸臣的标准呢?
然而,裴定爱惜羽毛不假,对于这种名声倒不怎么想理会。
他想到了郑衡在千辉楼所说的那句话,以守正心肠,行阴险手段。
朝中本来就是步步谲诡,奸臣这个名声,又如何?
他目标明确、前路清晰,不会因这种那种名声而稍稍停下步伐。

141章 莫测

听到裴定奸臣名起的时候,裴光简直难以置信。
然而他抚着美髯良久,漂亮的凤目几度闭合,最终并没有下令去扑灭这个传言。
就像没有听到“奸臣”这个词,他只挥挥手让来禀的属下退了下去。
小红在他肩上拢着翅膀,略歪着头看他,晶亮的眼睛似乎带着疑问。
裴光伸出了手,小红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手掌中,“啾啾”地叫了两声。
裴光笑了笑,目光却相当悠远,自言自语道:“听其言甘,察其行贼,不早绝之,后悔无及…我倒想看看,是不是这样!”
他想看看,千秋会走出一条怎样的路来…
而在朝中,郑旻上了自辩奏疏,否认不孝不悌的弹劾,并且按照和德妃的指示,道这是有心人的诬陷;
最后郑旻还表示:只有裴定一个监察御史的察视,并不足信,恳请其他的监察御史去河东了解情况…
他这么说,就笃定了章氏会站在他这一边,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告他不孝。
他敢这么笃定,是因为有贺氏的提醒。
贺氏坚决地说道:“伯爷虽为人父,却还是不太明白一个母亲的心。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狠心对付自己骨肉的。”
贺氏自己作为母亲,实在拿捏得准章氏的心理。
章氏这个人看似强势,但却是一个柔弱的母亲、祖母。若非如此,章氏当年就不会乖乖入佛堂幽居三年了。
听了贺氏这番话语,郑旻也反应过来了,恰这时贺德妃令他上自辩奏疏,道自会有人帮他维护。
果然,在他这个自辩奏疏送达御前之后,吏部、工部、礼部、太常寺都有不少官员为其辩护了。
这朝中的官员,很少会倾向其中一方。
有人为郑旻辩护,就有人继续弹劾郑旻。最后连御史中丞傅日芳都出言弹劾了。
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因为一个从八品下官员的察视,朝中官员因此而成呈拉锯之势。
正当朝臣以为这个拉锯之势会越来越紧时,至佑帝却表态了。
紫宸殿传出来的旨意是:郑旻官居原位。罚俸一年,并且三年不得升迁;
同时,旨意还称:监察御史分察十道,想必不能事事顾及,或有错误之察视。因此令门下中书两省左右拾遗兼监察御史职,与十五监察御史分察十道,此谕。
一时间,听到这个处置旨意的朝臣都愣了愣。
比起左右拾遗兼官监察御史来,郑旻罚俸不迁这个处置,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所有官员都将目光放在了兼官上。
两省左右拾遗共有十二人,他们本就是皇上近臣,再兼监察御史一职,这就代表着察院监察的功能起码被分掉一半。
这一半,落在了左右拾遗手中。就是落在了皇上手中!
皇上对御史台,已经不满不信到如此地步了?竟不惜用两省来夺御史台之权!
御史大夫张珩的脸色沉了下来,傅日芳同样如此。
察院被凭空安插进来那么多人,作为御史台的两位主官,他们无法高兴,也无法接受。
片刻,傅日芳便出列奏道:“启禀皇上,臣有异议…”
他从监察御史的职能开始说起,说道十五个监察御史分察十道,其下尚有各府、各州的官员协助。此乃力所能及的事;
又说到监察御史乃八品下官职,并不得禀告御前,然左右拾遗职重,万望皇上三思。云云。
这个异议,至佑帝当然没有接纳,随着内侍唱“退朝”,这弹劾一事便如此定了。
郑旻,受到了处罚,而御史台察院。则多了兼官。
张珩和傅日芳回到御史台官衙的时候,脸色异常难看,顿时令御史台的官员噤声不语。
待知道主官脸色难看的原因后,在京兆这里的几位监察御史几乎都跳了起来。
左右拾遗兼监察御史?这不是从自己碗中夺食吗?!那岂不是要饿死了?
不行,万万不行!
没有跳的监察御史有吴皆云和裴定,这两人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吴皆云走到傅日芳面前,一脸恭敬地道:“大人,左右拾遗们要兼官,那就让他们兼官吧,还能分轻大家的辛劳,何乐而不为呢?”
裴定随即接过了话语:“大人,吴大人说得是。监察御史分察十道,就让左右拾遗们去监察吧。”
他这句话一下,张珩和傅日芳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一下子太着急,竟然忘了左右拾遗都是一群什么人!
这一群官员,是皇上的近臣,他们多是官员子弟,在这个位置上只是为了谋晋身之阶。
说白了,他们就是要在皇上跟前混个脸熟的。
兼监察御史,就要分察十道,说不定一年有十个月都要离开京兆,又怎么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呢?
就算监察御史将手中的检察权拱手相让,除了虞三畏外,其余人都会避之不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