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棣之华,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
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第十七章 庄子避暑
诗云: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到了六月,沈家和众多京兆人家一样,开始准备外出避暑事宜。六月的京兆,酷热难耐,实在很难让人待得住,所以京兆人家外出避暑的习惯,那是一贯就有的。即使皇帝不出外避暑,也不影响京兆人家这个习惯。
自从先帝惠和帝开始,大永王朝就不设避暑陪都了,惠和帝曾谓:“避喧听政不过是劳民伤财。”。因为有惠和帝的先例,又加上太子体弱,远离京兆又没有监国之人,自长泰登基以来,就没有外出避暑过。天子不行,官员自然也是留下的,不过沐休的次数却是多了。
沈俞氏发话了:“家里除了官务上朝的,留下必要的管事小厮丫鬟随伺,其余人都去京郊的沈氏庄园避暑。”此话一出,最为兴奋自然这些小儿小女们。京郊的沈氏庄园,往年也都去过的,那是一个消暑又好玩的去处啊,连年纪稍大的沈余宏都很高兴。
沈俞氏又补充了接下来的人员安排:沈安氏生产不久,沈庆德太年幼,这两个人也留守家中;同时沈胡氏自请留在京兆,协助沈安氏处理家中杂事,沈俞氏也同意了。最后一家人商定:由沈俞氏带队,带着沈则敬、沈则远一房的少爷、姑娘和姨娘前去庄园,待到中元节才返回。
这个消息确定后,沈家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打包行李的打包行李,交代事宜的交代事宜,安排留守的思考留下人选等等。
青竹居,沈宁也在参详应该把谁留下,看守院子和处理杂务等等。柳妈是要留下的,她年纪也有了,不想外出奔波是早就和沈宁说的了,春夏秋冬四个人必定是要留下一个人来传递消息的,京兆暑热,庄园夏凉,留下谁也不好,沈宁有些为难。
见此,春诗便笑道:“姑娘你就别为难了,我们四个都商量好了,今年就是我留下来看守院子了,以后每年就按照次序来。”春诗又解释道,今年她留守,青竹居里的小丫鬟也不敢慢怠偷懒,总之是好的。
沈宁想一想春诗的稳重和细心,就放心了,又交代了夏词她们要轻装简便,莫要把青竹居都搬空了,庄子那边都有的等等。可是等到东西收拾了一看,也有三大箱子,都是日常得用的,已经是最精简的了。见了这三个大箱子,沈宁有些明白惠和帝为什么不愿外出避暑了。一人尚且如此,一国又当如何?
沈家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情况,少爷们还好点,姑娘、姨娘们杂七杂八的行李就多了,还好沈则远和颜商准备得颇为周全,马车的数量也还够用,于是沈氏一行,浩浩荡荡地朝京郊出发了。
出京兆城门的时候,还颇费了一段时间,因为城门口实在是拥堵。京兆官员众多,还有名儒大商等等,每家都有十几辆马车等着排队出城门,时间自然也就耽搁了。等沈俞氏他们一行到达京郊的庄园时,已经入暮了。
一行马车行驶在庄园路上,沈余宏等小子们,是骑马过来的,自然能够看到这一片庄园农家景色。稻田一片青绿色,旁边也有些不知名的小花,时不时还有一两只野鸭窜过稻田,庄子里还隐有袅袅炊烟。这派野趣乡景,不由得让这些小子们感叹了一声,连一向严肃正经的沈余宣都略有了笑意,沈余平则开始摇摇脑壳,念出一句诗来:“独立望秋草,野人耕夕阳…”还没等音停呢,他的哥哥沈余乐就凉凉说道:“呆子,这是夏天啊,哪里来的秋草?这么多人,你怎么独立啊?”这下,其他的小子哄的一下就都笑出来了,连最前面的沈俞氏都能听到一阵响亮的笑声。
沈宁等小姑娘,早就撩开马车帘子在看窗外的景色了,自然是满目惊奇,这些小姑娘,平日里都是在沈府后院,难得出门一趟,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沈宁略有舒意,前一世时她也来过庄子的,这样的舒意怎么没有印象了?那时她在干什么?那时她已经认识了上官长治,想必心心念念都是他了。这些乡景,这些野趣,早入不得她眼了,所以才会印象全无。想一想,她前世真是错过了很多东西啊。这一世,要一一俯拾才是。
庄子管事沈元早就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就等着沈俞氏这个当家主母和少爷姑娘们的到来了。当听到马车声时,他和自己的妻子,人称三娘子的,早早就等候在庄子前面了。
“太太辛苦了,小的都准备妥当了,太太先行漱洗,再和少爷姑娘们一道进晚膳吧。”三娘子的声音很热切也很恭敬,让沈俞氏听着感觉舒服。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沈俞氏确实也乏了,便道了声:“你们辛苦了。”就准备回房休整一下,期间还叮嘱了沈余宏和沈宁几句。
因为是庄子避暑,所以一切也就从简了。庄子房间不多,沈俞氏自然是自己住一间的,李姨娘和何姨娘就在一起了;沈宁、沈宓、沈宛就合住一间,沈余宏兄弟四人住两间房。沈则远那一房也是差不多如此,沈胡氏没有来,沈则远又只得一个妾室,王姨娘倒是自己住一间房了。
众人各自回房梳洗不论,等到晚膳时,才又聚在一起。人较多,分了两桌,菜式都是一样的。这边是沈俞氏带着几个姨娘一桌,那边是沈余宏带着弟弟妹妹们统共十二人坐一桌。小孩们大大小小正是好动的年纪,话题也没有断过,菜式又都是新鲜的蔬果,这下大家更是觉得好玩。年纪较小的沈余守和沈余益就有掩饰不住的赞叹声,连最小的沈宛都似模似样地说这蔬菜很甜管事辛苦了这样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吃着这顿农家饭也格外美味。
沈家在庄园的第一天,以一顿美味的农家饭为结束。
第二日,小子们早早就起来了,在田间追逐,逗弄那野鸭子。沈宁倒是起晚了,这庄园气温怡人,很适合睡懒觉,沈宁也就洋洋的,不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要放松休息一下了,重生而来三个多月,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日子却照样滑过,趁着庄园消暑的机会,她也要好好检点一下这几个月的得失了。庆幸的是,她还有时间,还能好好谋划一番,虽然心有挂碍,却也无有恐怖,更不曾颠倒远离了避免沈家灭族的梦想。
所以沈宁能够含笑地看着自己的二哥带着一群堂兄弟上上下下地奔窜,一会钓河虾,一会又烤野鸡,旁边还时不时听沈余平几句酸诗,又听得沈余乐讲那生生不息六十四卦,却被沈瑶兜头兜脸吐槽一番,引得大家对他又嗤之,才一通大笑。
庄子致趣,心里清静。
这日就着晚霞,大家都玩累了,就都拉拔来能够坐下的小竹凳、小藤椅,堂兄妹十来个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要说好景色,自然是我们祖宅江南杭州最好的,三世修得住街头,七世修得住杭州,这话是没错。可是我却觉得南岭那梅花香留给我的感觉最为隽永…”这是堂兄弟们在说着这乡村景色和京兆的不同,又说着京兆风物和江南杭州的不同,沈余宏忽然幽幽地感叹了这么一句。
去年,他曾跟着二叔沈则远去过岭南看望过三叔沈则高,那是他第一次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也是第一次去到那么艰险的地方,留下的感觉异常深刻。不知怎么地,在这个悠闲的庄子里,在这些懵懂的弟弟妹妹面前,他有一种倾诉的冲动。
“那挺拔俊秀的赤壁红岩,艳如丹霞…那飞泻的天梯,我感觉我像是飘渺在云中…我当时真是震撼无比,尤其,我在那南岭之巅,云梯之上,竟然发觉有几株梅花在盛开!花朵虽然萧瑟孤零,却真是开了,而且香气清冽无比…我再也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了…”沈余宏有些低沉的声音,在絮絮述说,周围的弟弟妹妹都听得呆了去,都试图凭着沈余宏的描述还原出那南岭当时的景色,气氛竟然是寂静的。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苦寒有梅香,为人亦如是,虽步步苦寒,虽步步艰难,却也要记得步步都有欢愉…这些,才是我想对你们说的!”沈余宏有些凝重,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说这些,或许是因为这庄园太悠闲,又或许是因为这些骨肉相连的弟弟妹妹们,他也说不清了。
我们每个人一生或许都有过这样的时刻,为天工造化所触动,或是感慨壮丽鬼斧,或是惊讶绵延壮阔,对高巅冷梅怒放传香的赞叹,对山脚微草滴翠牵衣的感动,就算是一颗露珠的消逝,或是一朵鲜花的枯萎,也会让人咀嚼再三回味再三,这其实就是对生命的珍惜和敬畏。就在这一次次的珍惜和敬畏里,完成了个人的一次次臻化…
所谓万卷书万里路,究其本因,都是为了追求这一次次的臻化…
虽步步苦寒,虽步步艰难,却也要记得步步都有欢愉…沈宁默念着沈余宏的这句话,觉得心里越发清静了,这三个月来,她牢牢记得那灭族的苦恨,重生之后,父母疼惜,兄长爱护,这些都是生活最欢愉之所在,是不是这样呢?
既不忘记过去,也要记得现在。是不是这样呢?沈宁想,觉得自己似乎又懂得了一些什么,却又模糊说不清,或许,这才是她来庄子避暑的意义。
第十八章 说亲之机
到了七月初,沈家的避暑行程已经过了一半有余了。别说沈俞氏和姨娘们了,就连一向跳脱的小子们,也都渐渐安静下来了,因为能够玩的都玩遍了。期间,一众人还为沈宓过了生辰。沈余宣和沈余平等人开始读书了,沈余乐又专心研究他的占卜之术去,年纪小的沈余守和沈余益倒还是很想玩,不过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他们两个人玩了几日也觉得有些无趣,也消停了。
沈宓和沈瑶等人在做女孩儿的事情,比如绣绣花作作画等,最小的沈宛则找了稻杆,跟着三娘子学起编织来。一个蚱蜢虽然编得歪斜,却是有神韵的了,她拿了几个去给沈俞氏和何姨娘献宝,得到表扬之后,反而更加专心了,现在都已经很像样了。
沈宁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每天就坐在庄子前边看这些远山近草,也觉得舒畅。沈氏庄园位于京郊东南,这一带都是前田后庄的格局,却不全是沈家的,沈家只占了其中的较大的一块地方而已,旁边陆续蔓延开去的,也是别的人家的庄子。
沈氏来此快一个月了,没有见旁边的庄子像是有人来避暑的样子,想是或许主人家别有要事吧,也就没有让沈元通报拜访,在庄子上,倒少了几番寒暄和应酬。
这一日,却有一行马车经过了沈家的庄园,驶进了旁边的庄子。这行人马车不少,看样子应该也是京兆官员人家来避暑来了,不过已经七月了,来得稍微迟了些。沈宁让夏词和秋歌打听这旁边庄子是谁家的,说不定会互有往来等等。
还没等秋歌她们回报呢,沈俞氏就把沈宁等人叫过去了,自动揭晓了答案。原来旁边的庄子是大理寺丞成方圆家的,今日正是成方圆的夫人带着家眷来避暑来了。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这些天就莫要乱跑了,省的惊扰了别人家。”沈俞氏提前敲打敲打这些皮猴儿,如果没有旁人,自家人怎样肆意都无所谓,但是旁边庄子住了人进来,还是要谨慎为好。
众人也都称了是,其实不用沈俞氏说,最近他们也都安静了,毕竟也腻了啊。
听到是大理寺丞成方圆家的,沈宁望了自己的二哥一眼,笑了。真是巧巧她妈给巧巧开门——巧到家了啊!
第二日早上,成家的拜帖就到了,送来拜帖的是成家的庄子管事和成夫人的管事妈妈,可见隆重。他们刚到此,成管事就已经告诉成夫人旁边是沈家的庄园了,当然也就知道了沈俞氏正在庄园中,所以一安顿好,拜帖就过来了。
无论家族、官职,沈家都在成家之上,所以虽然是沈家先在这里安置,这拜帖却是成家先投,是礼仪情理之事。
沈元和俞妈妈接过拜帖,先是谦虚询问了一番,说两家本来就应该互通友好的,说我家夫人也是想着等你们安置好了才投拜帖的,又说沈俞氏在庄子这些天都是闲暇的,于是两家约定,明日成夫人带着家眷前来拜访沈俞氏等等。
成家的人这才离去,沈元和俞妈妈也去向沈俞氏复命了。沈俞氏略一沉吟就吩咐道:“明日让少爷都在房中不许出,成家会有女眷的;让姑娘们明儿一早就来到我身边,不能失了礼去。”又吩咐沈元准备午膳,也不拘多隆重,就是寻常农家菜色就好了,因地因时置物,也是待客的诚意之一。
一早,成夫人就带着媳妇、女儿一行就到了,随行不少人。两家人先是互相问候,寒暄了几句,道是应该一早就来拜访的,庄子相邻也是缘分等等,这才坐了下来闲话家常。
成夫人和沈俞氏差不多年纪,长相十分圆润,脸上也时有笑容,是个和善易相处的人。她倒没沈俞氏那么好生养,只有二子一女,庶女倒是不少。大儿子已经成亲了,还没有生育孩子,大儿媳妇此次也跟着来庄园消暑了。
说罢,唤过自己的儿媳妇上前见过沈俞氏,沈俞氏赞扬了一句好标致的人儿,说起自己的大儿媳妇刚生下孩子没有多久,这次也没有来呢,下回再把她带来让她们这些年轻媳妇也有个伴等等。
又拉过身旁的一个女孩,约莫十三四岁,长得也亭亭玉立,让她给沈俞氏行礼,又对沈俞氏道:“这个就是我闺女,名叫燕燕,我也就这么一个闺女了。”
沈俞氏点了点头,她也只有沈宁这一个亲闺女,所以也很能体会成夫人的意思,不由得多打量了成燕燕几眼。只见成燕燕落落大方,身量不像别的少女那样瘦长,反而微胖饱满,长得也好——十三十四时,就没有难看的。嘴角还有个涡旋儿,看着倒是很可喜。
沈俞氏拉过一旁的沈宁,给成夫人介绍了,又介绍了沈宓几个,两家倒渐渐说开话了,小女儿们也各自聚在一起,闲话了起来。
“燕燕姐,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避暑啊?”沈瑶就是个自来熟的,不管成燕燕会不会不自在,没两下就抢先这样问道,还眼神闪扑扑一副好奇的样子。
还好成燕燕也不是个计较的,她扬起了嘴角的涡旋儿,说道:“我都想早来呢,家里恰好有了些事,京兆可热了…”又招呼自己的庶妹们来和沈宁她们几个说话。
“二嫂…”沈宁差点就脱口而出,眼前这带着婴儿肥的圆润小姑娘,就是前世沈余宏的妻子。她感叹世事之巧,不知道这一世,她的二嫂还是不是这个女孩?
亲自出门送走了成家一行人,沈俞氏的心思就泛络开了。老二沈余宏也快十八岁了,是时候定亲了,沈俞氏原本还打算回到京兆之后就好好地拜访亲戚故旧,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相看相看的。现在,见了成家的成燕燕,或许不用那么费周折了?
她又在脑中思量起成家和成方圆其人来,今天一接触,那成夫人心宽体胖倒是个好相与的,那成方圆为人如何,这门亲事能不能结得,还是打算先问过和沈则敬再说。
想到这,她草草写了几行字,吩咐沈元送回京兆沈家,让他不用急,等沈则敬回了信才回来,这才歇下。
那边,沈则敬接到沈俞氏的信,思考开了,脑中回想关于成方圆的事情来。吏部考功司就是管文官资历的,他对成方圆也有所了解。成方圆是长泰十六年的进士,先是外放新安县任县令,此后几经历练,官位虽然升的不快,倒也一直向上的,今年初才任了大理寺寺丞一职;其人,倒是中中,也没有听说出过什么事情,岳家严氏声名也不显。想必成家虽不显赫,却没有可以负累的地方。再说沈余宏的妻子,将来也不是宗妇,性情和善是最为紧要的,旁的倒不用苛求甚多,这样一来,这门亲事,倒也是结得的。
晚上他去给沈华善请安时,就把沈俞氏和自己的打算说了,请沈华善作决定,也看看自己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沈华善听了沈则敬的话,略思考了一阵,便下决定道:“你考虑得周详,这门亲事是可结得,可以去信先探探口风,如若可行,回京之后再遣媒人上门提亲。”算是初步为沈余宏定下一门婚事了。
他再在脑中探寻了一番关于成方圆的事情,末了补充几句:“成方圆其人虽然是中中,不过却是国子祭酒卫复礼的同门师弟,又和中书舍人孔芃有同乡之谊,听说他们私交甚笃。你想一想长泰十六年的进士,死的死,黜的黜,如今还有几个人在朝上的?”
长泰十六年科场冤案,到现在也只过去十九年而已,两个人都还印象深刻,那一年毁了多少士子文人的一生,想想都后怕。
沈则敬听了之后,点点头,不免觉得自己想到的地方,还是少了一些,一时也无话。
“在朝为官,其实就是人情往来脉络罢了,丝丝相关,环环相扣,只要弄清楚了关联的丝环,就不怕了。你不用灰心,这都是时间之功。”又劝慰了他几句,自己这个嫡长子,为人为官也算是灵活,不过还是年轻,仍需好好历练才是。
沈则敬回到自己的书房,把自己和沈华善的意思综合,写信告诉沈俞氏此事可行,又让她先探听成家口风,其余的,回京再说;又交代了沈元先宿下,明日再赶回庄子。
沈则敬想起沈华善对京兆官员身历比自己这个吏部的官员还要熟悉,颇有些沉郁,同时在思考,京兆百官,还不包括京外官和流外官,是不是每个人身后或家族也有这样的一条丝线紧密联系?吏部对官员的出身录事虽然都有记录,却不是很详细,起码成方圆是卫复礼的同门师弟这一条,他自己就不知道。
我是不是可以专门找一个人来理清这些脉络,甚至,记录百官各事?沈则敬越想越被自己吓了一跳,私察百官,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他额有涔涔冷汗,不敢再想下去。可是那想法虽然若有似无,却一直在他脑中盘桓,渐渐生根发芽…
第十九章 返回京兆
沈俞氏接到沈则敬的回信,松了一口气。成燕燕性情和善,看着也好生养的样子,她还是很满意的,如今连沈则敬和沈华善都觉得此事可行,她就放心了。
过几日沈俞氏带着沈宁等人前去成家庄子拜访,又送了不少庄子瓜果等等,和成严氏也是很说得来。就这样,两家往来就渐渐多了起来。沈俞氏又让沈宁单请了成燕燕来玩,再细看看其行为举止是不是和之前看到的一样,发觉成燕燕性格确实和善,与众人都相处得不错,心中就有数了。
这一日,沈俞氏趁着成严氏带着一众女儿来访之机,让沈宁把其他人都带出外面玩了,和成严氏说起了这事。
“燕燕这孩子,我看着是心喜的,就是不知道我家宏儿有没有这个福分了。”沈俞氏表示了很喜欢成燕燕,想讨来做二儿媳妇的意思,两家人也颇为熟稔了,所以她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直接把这事摊开来说。
成严氏也是早有准备的,这些天沈俞氏对成燕燕的关注,她也是知道的,私底下自然也是一翻考量,当然是满意不已的。先别说吴越沈家,也不说沈则敬官位,就是沈余宏这孩子,她接触过一两次,看着是很好的,她很满意。
就这样,沈余宏和成燕燕的事情,两家人就算定下来了,就等各自返回京兆之后,就可以正式提起了。因有这样一事,两家人接下来这些日子,来往得就更多了一些,相处得更亲厚了些。
沈宁看到沈俞氏的举动,便知道和前世一样,成燕燕会成为她二嫂不假了。前一世成家没有来京郊庄园,最后是和沈家定了亲的,这一世来了京郊,也还是和沈家定了亲,可见殊途同归,冥冥中,难道结果都一样?虽然过程变了,可是结果却没有变?不然怎么解释沈、成两家的事情?
沈宁忽有一种无力感,深怕命运按着它原来的轨迹运行,最后也避免不了沈家的结局,可是转念一想,二哥沈余宏没有进入五皇子府任职,那陈婉柔也没有死去,这么说来,事情其实是有了改变的,虽然微弱,毕竟是有了改变不是吗?
沈宁心下稍定,便一心一意享受起京郊庄园闲适的生活来,不知不觉间,也快到中元节了,沈氏一行人,也准备返回京兆了。
沈俞氏一行先是去和成家辞行,约定回到京兆再聚,然后就开始把庄园的物件大大小小打包。没想到比来时还多了不少东西,这多出来的东西都是庄园时鲜的瓜果菜鱼等,庄子上就这些是最珍贵的了,沈俞氏也想着带给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尝尝鲜,也就一并带上了,所以一行队伍比来时还要庞大,浩浩荡荡返回京兆。
进入城门的时候很顺利,因为各家返回京兆的时间不一样,就没有再出现离开京兆时的拥堵场景,沈俞氏等人都觉得很轻松,待返回到景泰大街时,沈安氏和沈胡氏早就在大门等着了,按照先后次序,沈俞氏一行人下了马车,沈安氏马上迎上来说母亲辛苦了,又说庆德正在熟睡就没有带出来等等,沈胡氏也迎了上来,和沈安氏一起,吩咐管家和各管事将众人的行李分置好了送至各个院子,又吩咐了小厮将庄园的瓜果送进库房等等,都一一安置妥当了,才有空见过自己的小叔子小姑子或者儿子女儿,将近一个半月没有见,彼此都觉得变化了不少。
沈宁和沈宓等人见过了沈安氏,表示她留守京兆辛苦了,又给沈胡氏行了礼,称“婶母也辛苦了。”王姨娘和沈余乐等人也前来见过自己的主母和母亲,各人又略说了一下庄园和家中的事情,直到沈俞氏说乏了,众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众人散去之后,沈俞氏也没有闲着,让沈安氏留下来,吩咐趁着瓜果蔬菜新鲜,赶紧给各姻亲故旧家送去,还吩咐往各家都附上一张贴子,说明这是一点心意等等。又指点沈安氏说这些物品虽然不值钱,却是让人感到贴心的,当家主母要做的事之一,就是要利用一切机会联络感情、加深各家联系。
沈安氏点头表示明白,也多谢婆婆的教导,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将来的职责,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治家经验。
于是各家也都收到了沈家的送礼,沈则儒家自然就不用说了,自己人,当然少不了;吏部郎中岑笑白和沈静华家也收到几筐通菜;考功司和工部属下官员家也都收到了几筐西瓜,虽然只是几筐瓜果蔬菜,也不怎么值钱,但是这情意之心却让人很熨帖,不少人家也心中有计量,感叹沈俞氏会做人办事周全等等,也回了礼回了帖子表示谢意不论。
毕竟离开的时间也不是很短了,虽然没有大事发生,琐事也不少,沈安氏拣了几件对沈俞氏说了,比如工部侍郎袁家来了帖子,邀请沈俞氏和姑娘等女眷在中元节后前往袁家做客;比如三婶沈蔡氏从岭南来信了,还送来了不少岭南瓜果如龙眼香蕉等;又比如京兆的谢牙婆来过一次,说是之前沈俞氏让准备的小厮丫鬟都备下了…等等,沈俞氏边听边作了回答,袁家是要去的,等中元节过后再说,又让沈安氏给岭南回了信,最后才说丫鬟一事也不急,且再看看,等休整好了闲暇时再说。
正在这时,六和院奶娘来报沈庆德醒了,又请示是否要抱来和鸣轩,沈俞氏一听,也不让抱过来,亲自去了六和院看了大孙子沈庆德。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更别说沈俞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他了,觉得变化甚大,小孩儿连头都能抬起来了,又逗着沈庆德共享天伦。
青竹居,沈宁见过了柳妈,说了不少庄子好玩的事情,又说了庄子上好吃的菜肴,拉拉杂杂不少,柳妈才退了下去,这时,春诗才开始汇报最近院子里的情况。春诗汇报的大多是青竹居内的事情,因为沈宁不在,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可说的,只有一件,是前两日兵部尚书家的陈婉柔送来几样小玩意和一张贴子,是请沈宁、沈瑶等人过尚书府做客的,日子就定在中元节后三天,七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