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华堂里的师傅有不少都换了,比如金石堂的范老在今年初已经请辞了,毕竟年纪大了只想在家含饴弄孙,事实上,他能在沈家给小姑娘们上了一年的课,也是看在沈华善的面子上,很不容易了。
给这些小姑娘们教授衣饰搭配之道的天衣阁的胖娘子因为升职做了掌柜,接替她继续上课的,是天衣阁的柳娘子,也是个和善的人,沈家的小姑娘们也很喜欢她。
这日沈则敬沐休,去了鉴华堂授课,对于这些小姑娘的进步,身为教导师傅的沈则敬也深有体会,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责任重大,这些小姑娘逐渐成长,对于她们的教导和安置也显得更为迫切了。
虽然沈家是将绝大部分的精力和资源都放到男丁那里,但是沈华善和沈则敬也不会忽视这些小姑娘的影响,不然也不会这么注重鉴华堂的事情了。
“瑶儿,将吏部侍郎周家的家谱背来听听。”沈则敬点了沈瑶的名字,开始考核她们背家谱的情况。
这一年多来,这个考核沈则敬时不时就会进行,因为太重要了,必须让她们时刻都要记得。
“周家出自汝南周氏,却不是嫡枝;周家先祖在太宗时从汝南迁至江南道庐江县,其子孙跟随大永第四代帝王成乾帝发迹起家,到现在也有百余年历史了,多称呼庐江周氏;周君山,周家太爷,娶庐江丁氏女,生子周阳煦,吏部侍郎、周阳照,庐江县令、周阳焘,生女周嫣,后宫贤妃…周阳煦,生子周学礼、周习义…”
沈瑶将自己所记得的周家家谱一一道来,娶妻、生子、生女、姻亲等情况,都说了个清楚明白,听得沈则敬也点点头。这些家谱都繁乱复杂,也难为这些小姑娘了。
“佳儿,你说说太仆少卿张家的家谱。”沈则敬还在继续考家谱,这次是点了沈佳的名字,沈佳有超凡的记忆力,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也同样得到了沈则敬的满意赞赏。
考究完这些姑娘所学所得之后,沈则敬说道:“我让你们背家谱的原因是因为家谱很重要。通过家谱,可以知道一个家族来由和变迁。说世系、序长幼、辨亲疏、尊祖敬宗、睦族收族这些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通过家谱,可以知道一个家族错综复杂盘根缠绕的势力,可以知道哪家和哪家有亲,哪族和哪族有旧,亲到什么程度,旧到什么程度,这就是我即将要教授的内容:亲族姻族的联系。”
鉴华堂内,小姑娘们一脸肃穆,认真地听着沈则敬的讲解,听着那些对于她们来说一时半会还领会不了的内容。
这些内容,要等到她们成亲管家之后,要等到她们接触交际之后,才会真正有所体会,也才会真正有所运用。
下课之后,几个小姑娘相约着去了沈宁的青竹居,说说笑笑的,使得青竹居热闹许多。
自从鉴华堂设课以来,这些小姑娘们接触的时间多了,对彼此的为人和性格多有了解,下课之后时常相约着喝茶、绣花、讨论课程什么的,感情就日益深厚了。
“伯父今天讲解的内容很难啊,背家谱都已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现在还要加上家谱背后的姻亲故旧关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背完啊。”沈瑶一坐下,就开始说道,她遗传了沈胡氏的快人快语。
“是啊,还不能让姨娘和丫鬟们知道,这可真是辛苦死了。”年纪不大的沈宛也附和道,还咕哝了几句别的,不外是说难啊辛苦啊的。
沈宁听着这些妹妹的讨论,也不在意,笑着吩咐春诗为大家斟茶,才说道:“家谱重要啊,父亲都说了,我们要认真才是呢。”
沈宁知道,沈则敬教授的这些内容,也都早就教过沈家的子弟了,而且教授得更加深入更加复杂,是拿了每一个朝官的家谱来一一细解的,身后的姻亲,背地的关系,目的就是为了沈家的年轻一辈更加了解到目前家族面临的压力和局势,才会更加长进。
现在沈则敬也将这些内容教授给姑娘们,虽然浅显了许多,但也说明了这些内容有多么的重要。只有家族和男丁和嫁出去的女儿认同的方向和信念一致,才会使得家族和姻族更进一步。
对这一点,沈宁早就有所体会,这是双赢的事情,当然也希望这些妹妹也有认识和重视。
沈宓和沈梅等人也纷纷赞同,这一年上课以来,她们都知道沈家教授的内容有多么重要,所以就算是目前不能领会的内容,也都死死地记在脑子里,留待日后再用。
听着妹妹们的支支喳喳的说话,和她们脸上或坚定或有思的表情,沈宁笑了开来。
这些表情,在这一年间,沈宁也见过许多次了,每次这些表情出现的时候,这些妹妹的心性必定也更加稳重厚实,或许,从沈家出去的姑娘,将来也会像外祖父家出来的姑娘一样,说起来的时候,都会点头称赞呢。
想到这里,沈宁不禁再一次佩服祖父的眼光和胸襟,设立鉴华堂,这是一个多么英明和长远的决定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皇子妃人选
五月十八日,太常寺和礼部为已崩一年的慈懿太后举办小祥祭礼,除了帝后二人,后宫妃嫔和诸皇子都除孝服了。
这表示后宫妃嫔和诸皇子已经脱孝了,也意味着皇室婚嫁等喜事可以如常进行了。
小祥祭礼过后,祠部司郎中郭启用暗松了口气,这几年皇室接二连三地举办凶礼,他这个祠部司郎中就忙个不停,现在慈懿太后的小祥祭礼都过了,终于可以清闲下来了。
礼部尚书魏晋度就没有郭启用那么轻松了,除服事了,说明诸皇子的婚事很快就能提上日程了,到时候礼部就更有得忙了。
果然,皇子除服才过了十来天,到五月底的时候,长泰帝为三皇子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将安西都护赵钰罡的嫡幼女赵雨华指给三皇子为妃。
长泰帝旨意称赵雨华“温婉端淑,仪行有度,特特立为三皇子妃”,同时也宣布了司天台卜出的成亲吉日,时间就定在不久之后的八月初二。
随着指婚旨意下来的,还有长泰帝的一系列安排,比如是令礼部和少府寺诸官员主理三皇子婚事;又比如是考虑到赵钰罡家眷全部都在京兆,长泰帝还特别恩准其回京兆嫁女等等。
这个赐婚旨意一下,就直接将京兆官员的头脑给炸懵炸呆了,虽他们知道三皇子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但这除服才十来天,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怎么一下子就为三皇子指婚了?
这是什么节奏啊!
人选和吉日都定下了,事情进展得也太快了?而且这个人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怎么会是安西都护家的女儿?
不少官员在朝堂上面面相觑,就连叶正纯和沈华善都对望了一眼,意思是你听说了没?在看到对方都摇摇头之后,他们都微皱着眉心中思量去了。
不说这些朝臣,就连三皇子上官永平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安西都护?拥有五万安西兵将的安西都护?这不是在做梦吧?他最想得到的就是军中势力,不然当初也不可能在北疆闯下那等祸事。
他之前一直在烦恼没有军中势力呢,怎么一下子就有个这么大的馅饼砸到他身上?在这个夺嫡的当口给自己送来军中势力,父皇没有弄错吧?
这些混乱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不断闪来闪去,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直到听到朝臣一阵阵“恭贺皇上得佳儿佳媳”“贺喜皇上,愿大永国祚绵长昌隆”的声音,他才连忙跪下谢恩,喜不自胜。
上官承佑和上官长治听到这个指婚旨意,脸色变了几变,随即就按捺下来,笑容满面地向长泰帝和上官永平祝贺。
看到上官永平那一副自得喜悦的样子,这两人心底都不是滋味,不由得对高坐在金銮殿上的长泰帝生了几分怨怼:五万兵将,这是军中的势力啊,这是多大的资本,父皇这不是明摆着支持老三夺嫡吗?
父皇,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两个人有些弄不明白了。
退朝之后,吏部侍郎周阳煦嘴角含笑,看着鱼贯离开宣政殿的官员,再看看太仆寺少卿张星华,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
三皇子妃的人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对这个人选却是满意到不得了,安西都护的嫡幼女,这比他之前选定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有分量,这真是太好了!看来他得让夫人进宫向贤妃娘娘道喜去了。
“安西都护…赵钰罡…还恩准其回京兆嫁女,看来皇上对三皇子真是厚爱啊。”书房内,沈华善沉吟着说了这句话。
一旁的沈则敬和沈余宏也点点头,赐婚的圣旨已经送去赵家了,这速度,真是紧凑啊。皇上,究竟在想什么呢?这个事情,为何会这么匆忙?!
“这个消息之前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不然宫中的娘娘和二皇子、五皇子等人绝对会加以阻拦的,毕竟三皇子得势对这两个皇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沈则敬说道,想起京兆的局势,现在三皇子的婚事定下,局势更加不好说了。
“是啊,连为皇上拟旨的中书省也没有听到风声。皇上是直接在宣政殿宣布口谕的,中书省才补拟了圣旨送去赵家的。宫中的娘娘这会应该早就听到消息了。过几天让宁儿进宫一趟,让容贵嫔娘娘宽心。”沈华善又说道。
这个旨意,除了对三皇子有好处外,对其他皇子来说都是不利的,他怕容贵嫔会心急会忍不住露出痕迹。现在这个局势,容贵嫔还是只能和往常一样韬光养晦为好,是急不得的。
不争即是争,他已经一再提醒容贵嫔这一点了。
“是的,祖父,明儿我找个机会和宁儿说说。如流处和蚍蜉的人手也会加紧关注几个皇子的动向的。三皇子的婚事定下了,那么五皇子就该着急了…”
沈余宏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知道祖父和父亲会明白他意思的,若是五皇子不肯放手,妹妹及笄的日子也不远了,那真的是要早作准备了。
“此事容后再说吧。离三皇子大婚都有两个多月,五皇子动作不会那么快的。让宁儿进宫的事情得尽快才是。吩咐如流处盯紧张家和二皇子府,张星华可不会坐以待毙的。”沈华善说道,话题还是绕回了三皇子婚事这里。
三皇子的婚事,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他有预感,三皇子的婚事,必定会影响整个夺嫡的局面,只是,不知道谁才会是得益者。
过了几天,荣平县主在宫中举办宴会,邀请了不少京兆官员人家的姑娘进宫聚玩,除了常客沈宁和郑少宜,还邀请了户部侍郎江成海家的姑娘江涵雪、工部侍郎袁恪真家的袁慧怡等人。
说来也奇怪,大永皇室的公主、郡主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除了淑和长公主,就是这个荣平县主喜欢宴会,所以长泰帝对她这个喜欢也甚为支持,荣平县主隔三差五的设宴,也就没有人觉得奇怪了,当然也方便了沈家和容贵嫔的互通有无。
“祖父请娘娘稍安勿躁,不可慌乱和着急。真正焦急的,应该是二皇子和五皇子才对。”趁着进宫赴宴的机会,沈宁向容贵嫔转达了沈华善的意思,也转达了沈家的建议:袖手旁观,耐心等待,且看二皇子和五皇子有何动静再说。
说完之后,沈宁便静立一旁,低首敛眉等待着容贵嫔的反应。
“本宫知晓了。近日听得宫女们说延禧宫和春熙宫那边倒是很热闹,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会在这个当口给三皇子这样的婚事是什么意思!”听了沈宁转达的话语,容贵嫔姣好的面容有些微沉。
自从知道了三皇子的婚事,她的心情也不能明媚起来,怎么也想不明白长泰帝的意思。原本她还以为长泰帝虽然表面不显,但心里是极疼自己的皇儿的,现在看来之前是太乐观了,对皇上来说,那些也是他的骨肉,都是一视同仁的。
沈宁听了容贵嫔的话语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容色,继续低首敛眉不说话,心里却冷笑了起来。
帝心难测,果然如是!估计长泰帝这个赐婚的旨意没有多少官员能猜得对吧,与安西都护家联姻,就意味着得了安西都护府的五万兵马,所有官员都没有想到长泰帝会如此明显地偏向三皇子吧?或许赵家也不知道会出一个三皇子妃吧?
这个赐婚的旨意打乱了许多人的计划!据如流处和蚍蜉传来的消息,有不少已经打算站队的官员又迟缓了脚步:这个形势,真是不好说啊。
想到和二哥沈余宏早日的讨论,沈宁再一次将长泰帝的心思在心里展现了一遍,此所谓帝王心术啊。
对于长泰帝这种掌控朝臣的恶趣味,无时无刻不在昭示自己地位的怪心思,沈宁在长泰帝三十五的时候就已经领会得很透彻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属意或者增加资本,而是长泰帝在告诉所有人,包括中书省的重臣:皇权天子,是最后的决定者;帝心所向,上意所属,才是最终的结果!无论你们猜想、推论了多少,都没有用!——这,才是长泰帝下这一道赐婚旨意的目的啊!
不过这一点,沈宁不打算告诉容贵嫔,总得让她有危机感才是。
同一时间,在紫宸殿的长泰帝心情极好,饶有兴致地听着内侍首领张盛的疑问:“皇上,奴才听得宫中不少人说朝臣都不明白皇上赐婚的意思呢,有不少内侍都悄悄来跟奴才打听呢。其实奴才也不明白,那收买钱倒也不敢收呢。”
张盛笑着说,但是语气十分恭敬,这马匹拍得是无声无息。对于侍候长泰帝这个本领,张盛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果然听见长泰帝“哈哈”笑了两声,显然很受落他这样的疑问,却没有回答张盛的疑问。
长泰帝之所以这么快就下了赐婚的旨意,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延绵国祚。
恭太子薨了之后,长泰帝想到了皇室人丁凋零得厉害,虽然他纳了那么多的妃嫔,可是这么多年来,夭折的夭折,病薨的病薨,竟然没有几个皇儿存活,到了孙儿这一辈,存活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长泰帝开始感到有一种深深的危机了,后继无人,这对于大永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
所以除服十来天,就匆匆下了赐婚的旨意,至于选中赵钰罡嘛,也是为了平衡各皇子势力的需要,二皇子有了前兵部尚书做亲家,这三皇子的亲家,当然能是安西都护了。
何有可疑?何以可疑?长泰帝想到京兆官员的蠢蠢欲动,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挝登闻鼓
整个六月,沈俞氏都带着沈家女眷在京郊庄子避暑,感受乡野意趣,可谓快活至极。
这一次,沈安氏终于能跟着去了,年初才入门的沈成氏(成燕燕)也跟着去了,还有三个小朋友沈余宸、沈庆德和沈庆泽一起闹腾。这一次的沈家外出避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闹。
沈宁当然也在京郊庄子度过了惬意随心的一个月,七月初返回京兆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庄子的瓜果,夏词则想方设法做了诸多美食,解了沈宁的馋。这样的日子,令沈宁觉得舒畅非常。
可惜尚未安顿几天,沈宁就听得秋歌面色匆匆来报:“姑娘,出大事了!京兆府前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什么?!有人敲登闻鼓?这是怎么回事?”沈宁一听,吃了一惊,忍不住站了起来。
挝登闻鼓,这是大永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实在太令人意外了。这是怎么回事?!
登闻鼓,设于京兆府前,是大永太祖上官伏所设,《太祖实录》称“太祖阙左悬登闻鼓,以达冤人。”在登闻鼓旁悬挂的对联“伸天下之冤滞,达万人之情状”则直接反映了登闻鼓的作用,那就是为百姓鸣冤、上达天听。
大永早年还曾设有登闻鼓院和登闻检院,只是两百多年过去了,这两院早就撤了;而且由于朝廷对登闻鼓的管理极其严苛,除了委派京兆府官员和刑部官员掌管登闻鼓外,还规定若要敲响登闻鼓,必先受杖责三十。
这种“未言先有罪”的规定,使得登闻鼓的作用日渐衰微。大永至今,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敲过登闻鼓了。
若沈宁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登闻鼓响起还是惠和帝在位的时候,都已经是四十多年前了!时隔四十多年之后,登闻鼓再次响起,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了。
这一次登闻鼓,是为了什么而响起?会造成什么影响?
从秋歌的描述中,沈宁只知道击鼓的是一名妇人,其他的,暂时还不知道,因为时间太短,如流处和蚍蜉正在加紧搜集,现在消息还没有传来。
到底是何人为何事要击登闻鼓呢?沈宁不由得大感好奇。
对于登闻鼓响起之后的程序,律法是有规定的:“有人挝登闻鼓,…主司即须为受,不即受者,加罪一等。”这一点,京兆尹罗士敬很清楚。
当属下来报登闻鼓响起之后,他想都不曾想,立即受理了此事,同时派人通知刑部尚书任弘毅,共同商讨此事。
任弘毅接报后匆匆来到了京兆府衙,便看到了罗士敬无奈和为难的神色,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这有人挝登闻鼓的确是大事,可是也不用这样吧?
待他听清楚堂下那妇人的冤情之后,感到头都大了,也露出了和罗士敬一样的神色,这事,太难办啊!
且不论这两人脸色如何,堂下那个硬生生受了三十杖责却幸运地尚能出声的妇人,用微弱而坚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的冤情。
原来,此妇人姓唐名苑,是庐江人士,自陈有天大的冤情,她历尽苦难千里迢迢来京兆击登闻鼓,就是为了伸冤!
她状告的是吏部侍郎周阳煦,一告其纵容嫡长子周学礼骗婚;二告其纵容、包庇其族众,令其族众为祸庐江,犯下滔天罪行。
据唐苑诉述,她在十年前被周阳煦的嫡长子周学礼骗婚,而她状告的周家族众犯下的罪行之中,就有组织、肆意奸淫幼女,她的女儿,年仅九岁的女儿周乐就是受害者之一,如今还被囚禁在庐江周家。
为了讨回公道、解救被囚禁的女儿,她才想尽办法来到京兆,敲响了登闻鼓!
“请大人将民妇冤情上达天听、昭白天下啊,还我公道,救我女儿啊!”诉述的最后,唐苑状若疯癫,嘶哑地哭喊道,受了三十杖责而极度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先将这妇人收押府牢。我们将此事立即禀告皇上吧,听皇上圣裁。”罗士敬说道,现下只能先根据程序走了,任弘毅表示了赞同,也深感事情棘手,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唐苑挝登闻鼓、状告周阳煦,意味着什么,牵涉着什么,这两个人再清楚不过了。
在夺嫡这样敏感的时期,在三皇子即将大婚之前,作为三皇子母族的周家却被唐苑通过登闻鼓告到了御前,若说其中和政治、夺嫡等没有关联,随便问任何一个官员都不相信啊。
罗士敬和任弘毅当然也是不信的。因此,他们不敢有片刻耽搁,马上着手处理后续事宜。
唐苑巳时击登闻鼓,到了当天申时,关于唐苑击登闻鼓始末的折子,已经递到长泰帝面前了。
长泰帝看着那并不长的折子,喜怒未明。一旁随伺的张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也不敢说话。伫立的宫女和内侍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紫宸殿内静悄悄的。
良久,长泰帝才放下折子,闭眼假寐起来。张盛见状,连忙摆摆手,示意其余宫女和内侍赶紧退出殿外,免得打扰了长泰帝。
假寐中的长泰帝在思考如何处理挝登闻鼓之事。罗士敬和任弘毅能想到的事情,长泰帝自然能想得到。
状告三皇子之舅、后宫贤妃之兄、吏部侍郎之官,击响了沉寂四十多年的登闻鼓,还熬过了三十杖责的刑罚,一个小小的庐江民妇,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和决心?
而且周家素有贤声,怎么会突然有人状告他们?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其他皇子的手笔勾连?这事是不是诬告?是不是冲着周家、乃至三皇子而去的?
这种种复杂的思量在长泰帝脑海中交织,他却没有能抓住一个准确的头绪。
“宣罗士敬、任弘毅、龚如熙和何克难进殿吧。”苦思无果,长泰帝睁开了眼睛,对张盛下令道。
登闻鼓设在京兆府外,那民妇挝登闻鼓之事,根本就无可遮掩,又涉及当朝吏部侍郎,想必现在已经传遍整个京兆了。
不管怎么样,身为帝王,他都必须重视挝登闻鼓之事,因为登闻鼓就是为百姓伸冤、上达天听之用的,他必须作出一个公道的姿态,对百姓民心有一个交代!不然,民情、民心必定有变,他必须要在这之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长泰帝的猜测并没有错,短短一天的时间,有人挝登闻鼓的事情已经传播了整个京兆,更有本事通天的百姓,从京兆府官员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挝登闻鼓的乃是一个庐江妇人,她被吏部侍郎周阳煦的嫡长子骗婚了,幼女还被周家人奸淫、囚禁,她是求救无门,这才敲了登闻鼓等等。这个消息,就是一个轰雷,引起了京兆百姓和官员的一阵阵骚动。
京兆百姓几乎是一面倒地相信确有其事,如果不是有莫大的冤情,一个妇人怎么会去敲响登闻鼓、受那三十杖责的刑罚呢?这说不准会随时没命的,谁会无端没事去做这样的事情?那登闻鼓都四十多年没有响过了!
而京兆官员则对此保留意见,朝廷当下的局势,他们都知道得很清楚。部分官员认为妇人肯定是别有目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周家,从而削弱三皇子的势力!
再说了,庐江周家素有善名,不然他家的姑娘也不会被皇上选进宫中,最后还被册封为贤妃,这肯定是诬告;部分官员认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周家说不定真做了那恶事,如果那妇人状告的是真的,那么周家就是伪善假义,这罪行也太令人发指了!
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就看皇上和主司官员如何应对了。
一时间,整个京兆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这件事上,观望着事态的发展。为此,茶楼、酒肆等场所的生意好了很多,因为这些地方的消息最灵通,不少人都去这些地方打听事态的最新进展呢。
很快,长泰帝的旨意就下来了,一方面下令周阳煦上折子自辩,一方面令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组成调查小组,由这四部司共同审理此案,务必使真相昭白,还公道于天下。
因为事涉当朝吏部侍郎,这个调查小组的阵容也十分吓人,由京兆少尹罗士敬、刑部尚书任弘毅、御史大夫龚如熙和大理寺卿何克难四人主领,京兆少尹章翦、大理少卿邱盛年、御史中丞杨简锐、刑部侍郎朱序等也在其中。
总的来说,这四部司的主要官员,几乎都参与到里面了。
挝登闻鼓之事,在京兆引起的影响极其巨大,这个调查小组从成立之时起,就已经快速运转起来了。
罗士敬等四个主官坐镇京兆,他们根据长泰帝的旨意,将调查小组分作两路行事:章翦、邱盛年带领京兆府兵、大理寺官员组成一队,留在京兆审讯唐苑、周阳煦和周学礼等人,完善前期审讯工作的脉络。
朱序、杨简锐则带领刑部都官司和监察御史组成一队,火速前往庐江,查清唐苑供述是否属实,搜集相关证据等,待两队汇合,四部司再进行会审,到时候便可知事情的真相了。
挝登闻鼓、四部司会审,取代了三皇子即将大婚这个事情,成为了京兆百姓和官员最关心的焦点!
而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事情会走向何方走至何地,毕竟,登闻鼓已经四十多年没有人敲过了。这一次,会给大永朝局带来什么影响?谁也无法猜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势力出动
“皇上的旨意,想必诸位大人都清楚了。现下朱序和杨简锐等人已经前去庐江,他们这次走的是军道,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知道庐江那边的情况了。我们在京兆,要做好准备才是。”龚如熙是这四人里年纪最长的,首先开口道。
“龚大人说的是。这京兆百姓和官员全部都在观望这事呢。”罗士敬接着说。他想到每天围聚在京兆府外的大批民众,那些充满好奇心怎么也驱赶不了的民众,觉得唐苑击登闻鼓一事的影响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