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狸握着她的腰肢,突然向前,叼住了她右边的顶端。
赵檀已经睡熟了。
柳狸也不假手陈四他们了,自己收拾一片狼藉的净房。
正在忙活,柳狸听到卧室里传来赵檀慵懒娇气的声音:“狐狸哥哥,来陪我睡觉嘛…”
“好!”柳狸洗了洗手,起身出去了。

65

这日天气极好,火球般的太阳挂在天上,万里晴空一丝云也没有,热得连路边的白杨树的绿叶和路边的野草都蔫了下来。
柳狸他们在小镇上歇了下来。
白天热了一整天,可是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之后,却又刮起了小风,挺凉快的,柳狸他们就趁着凉快开始赶路。
他们是沿着官道走的,走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前面又是一个小镇。这个小镇叫石桥镇,镇上有一个特产石桥猪蹄在南疆很出名。
马车经过石桥镇的时候正是寅时,天地之间灰蒙蒙的,镇子尚在沉睡之中。
赵檀本来正在马车里的窄床上睡觉,柳狸侧着身子睡在边上护着她。
夏季天热,马车车厢上的窗子并没有封起来,而是挂着纱帘,凌晨特别清新的风拂动纱帘飘了进来,睡梦中的赵檀在这样沁人心脾的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卤猪蹄的味道!
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马上对已经醒了的柳狸说道:“狐狸哥哥,你闻闻是什么味道?”
柳狸起身坐在床边道:“卤猪蹄的味道!”
赵檀也坐了起来,又用力吸了几下,望着柳狸,眼中满是期待:“狐狸哥哥,我饿了!”
柳狸眼睛眯了眯。
赵檀自从被救回来之后,一向贪吃的她,好像对美食没了什么兴趣,怎么现在…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赵檀:“想吃卤猪蹄?”
“嗯!”赵檀用力点头,“好想吃,都要流口水了!”
柳狸瞟了她一眼,嘴角含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笑:“可你的身体如今还没有恢复呢,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赵檀失望极了,低着头不说话。她在承认自己已经恢复了能啃猪蹄和假装未曾恢复继续调戏狐狸哥哥这两项选择中挣扎了又挣扎,最后狐狸哥哥的美色战胜了石桥卤猪蹄,她怏怏道:“不能吃就不吃呗!”
她撩开纱帘往外看,只见还有些灰蒙蒙的街道上,有几家猪蹄店外面的大灶上风箱被拉得呼呼响,灶膛内火苗直往外窜,大铁锅内咕嘟咕嘟冒着卤猪蹄的香气…赵檀舍不得放下纱帘,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看着。
柳狸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于他和赵梓赵杉赵桐他们几个熟悉赵檀的人来说,赵檀贪嘴的话,说明她身心健康,而小吃货赵檀连美食都不爱的时候,才是真出问题了呢!
他打开车厢前的隔窗,吩咐驾车的陈四:“在前面的那个徐记猪蹄停下来吧!”
赵檀闻言大喜,马上势利地贴向柳狸:“狐狸哥哥,你最好了!”
柳狸伸手在她腮帮上轻轻拧了一下:“傻丫头!”
赵檀大啃猪蹄的时候,柳狸坐在她旁边,侧着脸观察她。赵檀吃得很香,连关注狐狸哥哥的时间都没有了,只顾着大口大口啃猪蹄了。
柳狸看向赵檀那被旁边灶膛的火光映得红彤彤的脸,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幸福。
他决定,还是不拆穿赵檀好了。
他们赶到距离润阳只有三百里地的裕阳城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
大金到了夏季,雨就特别的多,柳狸他们早就习惯了,反正小雨赶路大雨休息,也不耽误什么。
他们这次是歇在一个姓陈的大地主家的花园里,暗卫出面借来的,只借了人家的,花园门口守着四个暗卫,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花园原先住着陈地主的大小姐,陈大小姐嫁到了润阳,花园里的绣楼就空了下来,陈地主夫妻俩思念女儿,绣楼一直让人打扫着,非常洁净,柳狸和赵檀直接就住了进去。
为了安全,赵檀和柳狸住在二楼陈大小姐的绣房,而陈四带着几个亲信住在了楼下。
赵檀午睡起来,外面下着雨,也没什么可做的,就陪着柳狸坐在二楼的廊下喝茶。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敲击在头上房顶的瓦片上,楼下的花园里渐渐有了积水,而且积水越来越深。当年陈大小姐养的几只鸳鸯从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花园的花木间游来游去,看着好玩极了。
赵檀看着成双成对的鸳鸯,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首艳词,悄悄对柳狸说道:“狐狸哥哥,我们俩就像这鸳鸯一般!”
柳狸放下杯子,抬目看她:“怎么讲?”
赵檀没有说话,可是一片红霞飘上了她的粉脸。
柳狸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想起了昨夜的情形,轻轻道:“‘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拌,尽君今日欢。’对不对,赵檀?”
柳狸俊脸微低,唇角含笑,声音愈来愈低。
赵檀脸红耳热心跳,斜了柳狸一眼,发现他幽深的桃花眼湿漉漉的望着自己,嫣红润泽的嘴唇微微弯起,不由得心跳更快,浑身酥软。
她起身进了房内。
柳狸随着她走了进去。
柳狸刚要抱着赵檀上床,赵檀轻声道:“在床下面弄吧,在上面动静太大了。”
柳狸抿嘴笑了。
这个床大概是有点旧了,昨夜他压着赵檀动一下,床就“咯吱”一声,仿佛在给他俩配音。最后为住在一楼的陈四他们考虑,柳狸只得早早鸣金收兵。
一时事毕,柳狸把赵檀抱到了床上,揽在怀里躺下了,夫妻俩默默不语,享受着事后的余韵。
过了一会儿,柳狸开口道:“赵檀,还怕不怕了?”
赵檀一愣:狐狸哥哥发现了?
从小到大,她从不对狐狸哥哥撒谎的。
赵檀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决定有技巧地说实话:“有狐狸哥哥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柳狸支起身子,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嗯,乖。”
外面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哗哗的大雨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柳狸和赵檀挤在一起睡着了。
朱琪发现,南安王府的暗卫好像放松了对他的追踪。他不太相信,就试验了一下。
他不再跟在柳狸他们的后边,而是转身往东枢方向而去。没走多远,他就遇到了南安王府暗卫的伏击,幸亏他轻功超绝这才脱身。
朱琪逃脱之后,重新易容,再次逃往金京方向。这次坚持的时间长了一点,十天之后,南安王府的暗卫才发现他的踪迹,再次伏击。
试验两次之后,柳狸发现,他若是往南疆方向赶的话,这些暗卫就追不上他;他若是想去别的地方的话,那些带着灵犬的暗卫迟早会追上他。
虽然依照他的超乎寻常的轻身功夫和易容手法,若是想找一个地方长期躲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就是想去南疆,看看赵檀是不是真的失忆。
带着这个执念,经过半个月的日夜兼程,朱琪终于再次跟上了柳狸他们的车队。
柳狸命暗卫勘察护卫马车方圆半里地之内,朱琪打不过他,只能远远地跟着。
赵檀在石桥镇啃卤猪蹄的时候,朱琪身在距离石桥镇二里地的小石桥藏着;柳狸带着赵檀上车离开之后,朱琪也在那个店里尝了赵檀吃的卤猪蹄。
他跟了赵檀两年多,自然知道赵檀虽然贪吃,但在吃上还是很讲究的。吃着卤猪蹄,朱琪在想:既然会在凌晨的时候停下来吃美食,那么赵檀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赵檀和柳狸在裕阳陈家的绣楼上“只羡鸳鸯不羡仙”效仿交颈鸳鸯的时候,朱琪也是很悠哉地躲在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里。
他探访得村子最东边的那家家境殷实,刚刚娶了媳妇,而且新郎官正好不在家,新娘子带着个小丫头关门闭户过日子。朱琪趁夜赶过去,找机会把新娘迷倒,放在了柜子里,他扮作新娘子在人家家里住了三天,在不知情的小丫头的悉心侍候下,吃得好住得好,一边修养,一边制定再次掳走赵檀的计划。
朱琪不着急,他没有别的事情,有的是时间和柳狸耗,早晚要把赵檀给抢过来。
雨停之后第二天傍晚,大路就被夏日晒干且瓷实了,柳狸一行人连夜出发了。
夜幕已经降临了,乡下人没有什么娱乐,早早就睡了。小丫头被朱琪喷了一点迷雾,早就软倒了。
朱琪把新媳妇从柜子里捞出来扔在床上,浇了一碗井水在她头上,又浇了一碗在她身上。
新媳妇面目姣好,薄薄的夏衣被水浸湿之后倒也曲线玲珑,可是朱琪没有一点欲-望。他发现,他怕是只对赵檀有欲-望了。
朱琪没等新娘子醒过来就离开了。
他此时尚是新媳妇的打扮,满头珠翠粉衣红裙的,索性牵了新媳妇家的驴子,一路骑着向南出发了。
路上遇到两个赶夜路行商,见到月亮之下美艳少妇骑着驴子叮当而来,还以为是夜间遇鬼,一下子吓瘫了。朱琪趁机从他们身上弄了几十两盘缠。
从东枢的京都到南疆的润阳,路途堪称千里之遥,柳狸带着赵檀一直慢悠悠地走着,一直行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从夏天走到了秋季。
他们还没到润阳,柳狸就接到了暗卫送来的赵梓的书信——赵梓和孙王妃带着小世子熙之已经到达润阳了!
赵檀思念熙之,央求柳狸:“太慢了,速度再快一点吧!”
这时候中午,他们正在距离云泽湿地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打前站的暗卫包了客栈的一个院子,预备歇息一下午再出发。
用完午饭之后,柳狸吩咐陈四重新制定行程,准备明日开始加快行路速度。
安排好这些之后,他带着赵檀回了卧室。
柳狸还没歇下来,赵檀忽然一脸凝重地对他说道:“狐狸哥哥,我有话和你说!”
柳狸看了看赵檀,发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忙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赵檀的表情很奇怪,似喜非喜似笑非笑的,有些激动,又有些压抑:“狐狸哥哥,我的…月信…我的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柳狸心脏猛地一跳,他努力压抑住自己瞬间的狂喜,缓缓道:“你上次月信来是什么时候?”
赵檀期期艾艾道:“就是被小竹捉住带到京都之后…”
她想起来那个时候都是小竹帮她擦洗换衣的,顿时感觉无比的闹心。
柳狸故意回避了她的回答,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们还是放慢速度走吧,这样就不会颠着你了!”
说完,他又道:“我们还是先不要走了,请镇上的大夫看看脉象!”
柳狸在屋子内团团转了一圈之后,又急急地说:“要是真怀上了,咱们就先不走。不是说刚怀上的三个月内胎象不稳不能乱动么,咱们就养好了胎再走…”
赵檀坐在床边,看着在房内走来走去说个不停的柳狸,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最多的还是幸福与满足——知道自己有可能怀孕了,一向稳重的狐狸哥哥都高兴成这个样子了!

66

初秋的午后,秋老虎犹自肆虐,秋蝉的嘶鸣声从医馆外的老槐树上传了过来,潦河镇上最大医馆的大夫张云锦正在医馆后的卧室里午睡,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在前面守着医馆的小厮秋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先生,里正带着几位军爷过来请您呢!”
张云锦因为医术高明,一向有些傲慢。本来睡得正香,他真不想起床,可是听到是里正带着几位军爷来的,这才起身开门,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带着秋生到前面的医馆去了。
打首的那位军官年纪不大,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可是行事谨慎,对张云锦进行了繁琐的盘查。
盘查过后,军官舀出卷尺,在一边的墙壁上量出一个距离,刻了个印记,然后对着张云锦一脸的笑:“张大夫,请移步!”
张云锦行医多年,那里遇到过如此麻烦的客人,脸上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刚开口道:“你们到底——”
“咳咳——”里正故意咳嗽了两声,给张云锦使了个眼色。张云锦这才把下面的质问咽了下去,乖乖地站在刻着印记的墙壁边。
他身量颇高,一下子超过那个印记不少。
那位军官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道:“请那位小哥过来吧!”
秋生有点发愣,张云锦用力一推,他就被推了过去。
秋生今年才十二岁,发育又有点迟缓,距离那个刻度还有点距离。
军官看了看,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盘查完了,打首的那位军官这才颔首道:“张大夫,请容许在下在前带路!”
张云锦忙道:“我要进去换件衣服!”
军官颔首道:“在下随您进去吧!”
张云锦回了后院,发现那位军官真的带着两个军士跟了过来。他进了卧室,那位军官笑而不语,也跟了进去。
张云锦觉得这人真够怪的。他匆匆忙忙换了外衫,带着小厮秋生随着军官和里正一行人去了镇上的郑家客栈。
郑家客栈已经被包了下来,四位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站在大门口守着,另有无数同样装束的士兵沿着围墙静立护卫着。
张云锦见多识广,已经看出这些军爷是南安王府的精卫了,他猜到需要自己诊病的人地位一定不低,态度恭谨了很多。
一行人走到内院门口就停了下来,那个年轻军官拱了拱手道:“请容在下禀报!”
他脚步轻捷进了内院。
过了一会儿,年轻军官走了出来,道:“张大夫,请!”
张云锦带着秋生随着他了进去。
张大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里正犹在那里等待着。
郑家客栈张云锦不知道来过多少趟了,不知道居然会变得如此花木葱茏整齐洁净。
走到花厅外,年轻军官沉声道:“禀报统领,张大夫到了!”
张云锦一抬头,就看见花厅里步出一位看起来二十四五身材高挑衣履清华的白衣青年,待看清了青年的脸,张云锦不由愣住了——这世界上居然有这样漂亮的男子?
年轻军官正是陈四,他熟知一般人第一次见到柳统领的态度,忙悄悄捅了张云锦一下。
青年幽深潋滟的桃花眼眯了一下,如水眼波扫过张云锦的脸,带着一股冷意。张云锦一凛,这才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行礼道:“小人见过大人!”
青年没有废话,直接道:“先生,请!”
他的声音清冷,仿佛冰下泉流一般,清凌凌的。
张云锦一向是有些傲然的,在他面前却有些自惭形秽之感,听了他的招呼,忙斜签着身子在客座上坐了下来。
待张云锦在客座上坐了下来,青年才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年轻军官命人上了清茶,躬身行了个礼,悄悄出去了。
张云锦被他绝世容华所摄,呆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小厮秋生低着头站在他身后,眼睛却也忍不住偷瞧了那白衣青年好几回。
白衣青年似乎适应了别人对他相貌的关注,并不在意似的,他望着张云锦,缓缓道:“拙荆月信两个月未至,想请先生诊断一下!”
张云锦知道这些大户人家规矩颇多,正要命秋生取出悬丝诊脉那套器具,那位白衣青年却道:“不必悬丝,先生请随我来!”
他起身先行,往屏风后而去。
张云锦略通武道,看出他脚步轻捷,似有高深武功,因此更加小心,使眼色让秋生跟上,进了屏风后。
屏风后摆着一张罗汉床,一个乌鬓如云容颜似花的美貌少妇倚着一个绣着浅绿花卉的白缎靠枕歪在上面,旁边并无丫鬟妈妈随侍。
张云锦有些纳罕,行了个礼。
那美貌少妇肤色甚是白皙细嫩,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波光潋滟,含笑道:“先生请坐吧!”
张云锦坐了下来,秋生这会子机灵了起来,打开医箱,舀出了张云锦诊病用的垫子,放在了床边。
白衣青年搬了张绣墩放在了罗汉床前,招呼张云锦坐下,自己在罗汉床边坐下,伸手握住美貌少妇的手拉了过来,放在了垫子上。
张云锦诊脉之前,先开了白衣青年一眼,发现他的眼睛都在美貌少妇身上,一瞬不瞬的。
一刻钟之后,待真正确定了,张云锦又询问了几句。
美貌少妇似乎甚是依赖白衣青年,回答之前都要看那位白衣青年一眼,待青年微微颔首了才开口回答。
张云锦含笑道:“恭喜公子,虽然脉象微弱,但小人可以确定,令夫人有喜了!”
白衣青年似乎很是欢喜,一下子站了起来,精美如画的清冷眉眼一下子如春风拂过,眉梢嘴角都是压抑不住的喜意。他想前走了一步,张云锦忙退后让了过来。
白衣青年伸手握住美貌少妇的手,背对着张云锦和秋生,低头做了个动作,然后起身回头,道:“谢谢张先生,请!”
柳狸带着大夫出去了,赵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她觉得自己的手背还有滚烫的余韵。
方才,狐狸哥哥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一滴水滴了下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狐狸哥哥流泪了么?
送走张大夫,柳狸快步回了花厅。
转过屏风,他看到正在发呆的赵檀。
“赵檀——”柳狸轻声唤道。
“狐狸哥哥…”赵檀抬头看着他。
柳狸走过去,抱住了赵檀:“赵檀,真好!”
他觉得鼻子发酸,眼睛湿漉漉的。想起赵檀肚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那种感觉当真是无法用语言描画。不知为何,柳狸的脑海里闪现自己幼年在润阳延庆坊乞讨的经历。
他哑声道:“赵檀,我会保护你们母子!”
“嗯。”赵檀回抱住他。
没过多久,张云锦带着秋生随着里正一起离开了,袖袋里放着白衣公子赏赐的一张银票。
他心里美滋滋的,有了这张银票,自己完全可以歇业不干回老家养老了!
深夜子时,张云锦卧室的窗子被缓缓打开了。

67

张云锦卧室前种植着两株颇有些年头的冬青树,如今已生得枝繁叶茂的。
此时明月在空,微风轻轻吹着,清冷的月光透过繁茂着枝叶照进了卧室内的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晃动着的阴影。
一个黑影从房顶飞速滑下,壁虎般贴着墙头朝下滑进了窗内,然后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影子似乎是一个颇为苗条的女子,她落在地上之后,伸手在纤细的腰间动了动,扎在腰间的长裙扑簌簌全垂了下来。
月色下,她上身的窄袖小衫似乎是浅色的,百褶裙则是深色的,胸部高耸腰肢纤细,身材颇为精妙。
这女子轻移莲步,无声无息走向床铺。
初秋尚有蚊子,白色的蚊帐垂了下来,张云锦穿着中衣亵裤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这个女子一手握着匕首,一手分开了蚊帐。
张云锦在梦里面感觉到脖子一凉,一下子醒了过来。
喉咙处贴着的锋刃令他很快清醒了过来。
脑子清醒了,身子却僵在了那里,不敢移动。
屋子里没有点灯,但在朦胧的月光下,他依稀能看到这是一个五官甚是精致的少妇。
这少妇一把长发垂在了身前,一对银耳坠晃啊晃的,一看就是一个小家碧玉。
张云锦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求饶道:“小娘子,饶命饶命啊!”
与其爱财,不如惜命。张云锦瞬间下了破财消灾的决定。
“小娘子,我的银子在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你全舀走吧!”
那小娘子嫣然一笑,可是刀锋却往前猛地一进。张云锦感觉到脖子一疼,马上不敢说不敢动了。
小娘子身子往前移了一点,双膝跪在了床上:“未时的时候来请你去诊病的是谁?”
张云锦战战兢兢道:“里正没有说…不过…”
“不过什么?”小娘子手腕轻展,刀锋又往里嵌了一点。
张云锦一吓之下,竹筒倒豆般全倒了出来:“护卫的士兵的铠甲是黑色的,我大哥的小舅子在南安王府的云泽别院做厨子,曾经说过南安王府的精卫都是穿黑色铠甲,我想他们是南安王府的精卫!”
小娘子微微一笑,声音柔媚:“让你去为谁诊病?”
刀刃加身,张云锦可不敢有丝毫的绮念:“是一个甚是美貌的少年夫人。”
“她的眼睛是不是很大很好看?”
“对,大眼睛,而且黑多白少很好看!”
小娘子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她究竟怎么了?”
张云锦眨了眨眼睛:“她怀孕了!”
小娘子似乎呆了呆:“怀孕了?这么快?”
若不是有刀刃在脖子上压着,张云锦几乎要连连点头了,他忙不迭地说:“她真的身怀有孕,不过刚怀孕,而且——”
“而且什么?”小娘子厉喝道。
“她思虑太过,胎象有些不稳!”
小娘子似在思索,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那他们要在镇上待一段时间了?”
“应该是的!”
这个时候,张云锦发现小娘子在微笑。背着月光看来,这个微笑阴险极了,似乎不怀好意。
张云锦心想: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他的心仿佛一下子沉到了水底。
“我不会杀你灭口的!”小娘子的匕首离开了张云锦的脖子,“你泄露了南安王的妹子明珠郡主的行踪,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更危险吧!”
她边说,边慢慢往后退,快到窗口的时候,突然转身蹿出。
张云锦坐了起来,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他害怕极了,蒙着头缩成一团。
赵檀睡得很熟,呼吸声很均匀。
柳狸悄悄起身,帮赵檀盖好了被子,这才开始穿衣服。初秋季节,白日虽热,可是夜间却甚是沁凉,一定得盖好被子,不能让赵檀受凉了。
柳狸转过屏风。
外面点着几个烛台,灯火通明,陈四、柳四和刚赶过来的柳松、柳竹正候在外面。
柳狸坐下之后才问道:“医馆那边和里正家都布置好没有?”
陈四出列道:“禀统领,都布置好了。属下怕惊动了朱琪,因此不敢考得太近!”
柳狸蹙眉道:“这朱琪极能忍耐,轻身功夫又好,不得大意!”
“是!”
陈四提起暖壶,给柳狸斟了一杯茶。
柳狸道:“朱琪很狡猾,你们要小心,不要中了他的奸计,自己的命要紧,穷寇莫追!”
陈四想了一下,道:“这次伏击会不会惊了朱琪?”
柳狸无声冷笑,没有说话。
他就是想让朱琪不好受。
若是就此擒了朱琪,那就宰了他为赵檀报仇雪恨;若是让他再一次逃走,等师父赶来,让师父守着赵檀,自己去亲手擒杀他,反正他的行踪已被自己的属下锁定,只是无法生擒罢了。
“你们出去吧!”
“是!”陈四四人退了出去。
柳狸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
其实若是他出马的话,比陈四他们要有把握得多,可是,他一定得守住赵檀,给她安全感,尤其是在如今这样重要的时刻,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想起赵檀和赵檀肚子里的小东西,柳狸忍不住嘴角翘起。
朱琪没想到这次中了柳狸的瓮中捉鳖之计,他用手中的匕首抵挡着,且战且退,陈四等人轻身功夫虽然远不如他,可是这四人却配合默契,包围圈越缩越小。
他一时疏忽,柳四的长剑就劈了过来。
朱琪正要闪开,柳松的弯刀从天而降。他往下一蹲,身子向右冲出,闪过了柳四的长剑和柳松的弯刀,可是却被陈四的雁翎刀划破了脸。
他借势从缝隙了冲了出来,向西狂掠而去。
陈四带着众人追了上去。
天亮之后,陈四带着众人回来向柳狸复命。
他们屡次合围,最后还是被朱琪逃脱了,好在只有三个人受了轻伤,并没有大的伤亡。
无边无际的玉米田里,比人还高的玉米茂盛地生长着。躺在地上的朱琪,似乎能听到玉米拔节生长的声音。玉米田里偶尔蹦过来一只青色的蚂蚱,又很快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