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花圃里花卉甚是齐全,素梨在这里制作新的香脂香膏,甚是方便。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热,炎热多雨的六月来到了人间。
这日素梨又回了陈家,呆在陈家后院的作坊里研究她那些瓶瓶罐罐。
到了晚上,素梨还在忙碌。
她把石榴花汁和榨出的瑞香花精油混合,再加入蜂蜡,盛入从碧青瓷行定制的半透明的小罐中,然后点燃下面的蜡烛开始加热。
素梨正用陶瓷棒轻轻搅拌溶液,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想着不是玉秀就是解颐,便没有理会,自顾自低头忙自己的。
这时候她的身后传来赵舒带着幽怨的声音:“素梨,你整整一天没回家了。”
素梨:“......”
她头也不抬道:“快结束了,阿舒,你再等我一会儿!”
赵舒乖乖地在素梨身后的藤椅上坐了下来,静静等着素梨。
素梨终于制出了石榴花色却又带着瑞香花香的香膏,只是蜜蜡的比例不对,香膏有些沾杯,需要明日另换比例重新再做。
她在自己的手腕上试了,发现润泽鲜艳,便又拿了靶镜,对着靶镜细细涂在唇上,自我感觉美得很,便招呼赵舒来看:“阿舒,快看我这个香膏怎么样!”
没有得到回应。
素梨扭头一看,却见赵舒窝在藤椅上睡着了,作坊里昏黄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似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光。
在这个瞬间,素梨的心一下子软化为一滩蜜糖——赵舒近来实在是累着了,虽然他对外声称身子不适,带了新婚妻子隐居养病,可是素梨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日子,赵舒从来都没闲着过。
她走过去,弯腰在赵舒唇上用力亲了一下。
赵舒一下子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素梨,怔忡了片刻,这才开口道:“素梨,咱们回去吧!”
素梨“嗯”了一声,忽然问道:“阿舒,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她唇上刚涂了鲜艳的石榴花香膏。
赵舒认真地看了看,道:“很好呀,没什么不同。”
素梨:“......”
因为赵舒发现不了她的变化,她决定不告诉赵舒他唇上沾了不少她刚涂在唇上的石榴红香膏。
阿保带了几个随从在作坊外候着,见赵舒带了素梨出来,忙上前行礼。
行罢礼,就着廊下灯笼的光晕,阿保发现赵舒的嘴唇红得异常,忙看向素梨的唇,果真发现了素梨唇上涂了这种石榴红的香膏,便装作没看到,免得王爷尴尬。
回到临河别业,因为薛春雨突然拜访,赵舒便又出去了。
素梨洗了个澡,一时有了兴致,想起自己给二白做的小衫子只剩下一点没有完工了,便吩咐开颜拿了针线簸箩出来,坐在锦榻上对着水晶罩灯做了起来。
阿保陪着赵舒出了后园,忽然低声道:“王爷,属下有话要说!”
赵舒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向阿保。
阿保抬手做了个抹拭嘴唇的动作——他再不提醒王爷,待会儿王爷见了人,那些人见王爷唇上有香膏,还不知该传出什么闲话呢!
赵舒:“......”
他抬手抹了抹唇,就着灯笼光晕一看,发现手指有一抹石榴红的脂膏,带着股香气,分明是素梨唇上那种香膏!
赵舒又好气又欢喜又好笑,沉默了片刻,最后道:“走吧!”
等夜里回去了,他再和素梨算账。
外书房内挂着好几盏水晶灯,如同白昼一般。
赵舒坐在黄花梨木书案后的圈椅内,正专注地听薛春雨的回话。
赵舒右手边的圈椅上坐着前不久刚从京城赶过来的王晗。
王晗已经看过了阿喜审问那两个人贩子爪牙的记录,这会儿正在心里整理思绪,听到薛春雨说话,便也默默听了起来。
薛春雨坐在赵舒左手边的圈椅上,娓娓讲述着:“......属下今晚应金提刑邀请去金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吃酒,席上有两个歌童和两个粉=头弹唱侑酒,属下听那两个歌童都是苏州口音,便在他们给属下斟酒时随口问了一句,‘听着你们是苏州口音,如何到了北方’,那两个歌童一个低下头去,另一个眼睛立刻满是泪水,悄悄在我背上敲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外面。过了一会儿,我借口解手起身去了外面,不一会儿那歌童也跟着出来了,一见我便跪了下来,求我救他。”
“我一问,原来这歌童原姓查,大名唤作查素文,是苏州查氏的子弟,祖父曾任过工部主事,也算是书香世家。他十二岁时在学堂读书,偷溜出来玩耍,谁知就被人给劫了,关在杭州一个相公堂子里学了几年弹唱,因为出色,两个月前和几个同伴一起被送到了金提刑家,专门用来陪酒待客。”
“他见我年轻,又不爱好这个,再加上打听到我是京城新派来的副提刑,和金提刑没有私交,这才冒死求我。”
“因为买良为娼触犯了国法,我便借口看上了这歌童,和金提刑说了,借他几日听他唱曲,这才把歌童带了出来。”
见赵舒一直专注地听自己讲述,薛春雨心中大定,接着道:“王爷,下官觉得此案若是深挖,说不定能挖出些什么来,因此带了那个歌童直接过来了。”
赵舒微微颔首,看向王晗:“阿喜给你的审讯记录看完了么?有什么想法?”
王晗站了起来,道:“启禀王爷,属下接到您的指令后,先去刑部调了巩县十年内发生的小儿女和年少的男女失踪的案件,发现先前一直不甚密集,可是到了四个月前,此类案件突然增多,至今记录在案的总共有二十二件,而且这些记录,都是由巩县县衙、河道衙门和郑州守备府提供,而现管着巩县及郑州数县的诉讼巩的巩县提刑所,四个月内居然一桩此类案件都没有上报。”
听了王晗的话,薛春雨一下子站了起来:“金再林正是四个月前到任,以接替涉入李氏谋逆案的正提刑胡三泉!”
王晗接着道:“王爷,正如薛副提刑所说,属下又去查了巩县提刑所正提刑和副提刑,发现正提刑金提刑正好是四个月前到任,而副提刑薛提刑自从金提刑到任,就被派到郑州查办甜水井女尸案,不久前刚刚回到巩县。”
赵舒长长吁出一口气,沉声道:“王晗,此案怕是牵涉更大,由你主持,追查到底,父皇那边由孤去说。”
王晗却是知道福王与他们说话,向来是以“我”自称,并不摆亲王架子,如今居然用“孤”自称,应该是气得很了,当即答了声“是”,恭谨道:“王爷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追查此案,决不放过一个恶徒。”
赵舒“嗯”了一声,看向薛春雨:“薛大人,你继续与金再林虚以委蛇,具体该怎么做,你和王晗再谈吧!”
薛春雨知道自己是要参与一桩大案了,当即答了声“是”。
王晗和薛春雨退下后,赵舒觉得有些疲惫,身子靠回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阿保见状,忙出去悄悄吩咐阿长:“你去请沈大夫过来,让他给王爷按摩一下,王爷有些疲惫。”
阿长眨巴着眼睛,说了声“好勒”,一溜烟就跑了。
沈寒之很快就带着药童过来了。
他没有立即给赵舒按摩,而是先看了赵舒的脉息。
待沈寒之看罢脉息,赵舒屏退其余侍候的人,然后低声问道:“沈寒之,我有没有什么‘虚火上炎,肾水下竭,不能既济’,亦或者‘湿痰流聚,以致心肾不交’?”
这都是他自己翻看医书,看到的男子不宜行房的病因。
沈寒之先是愕然,然后便拍手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爷,您说的‘虚火上炎,肾水下竭,不能既济’和‘湿痰流聚,以致心肾不交’,指的都是男子阳虚,也就是虚阳肿胀之症!”
见赵舒蹙眉,似是不解,沈寒之便忍住笑解释道:“也就是俗话说的吃了助兴之药,鸡儿肿胀不得软化!哈哈哈哈哈哈!王爷有这个烦恼么?”
赵舒:“......”
他从来不肯受气的,除了在素梨面前,因此淡淡道:“沈寒之,你下半年的供奉没了。”
赵舒清楚得很,沈寒之此人很有医德,却有一个软肋——他特别疼爱他娘子,而他娘子特别能花钱,因此银子便成了沈寒之的软肋。
沈寒之愕然,瞬间笑不出来了,忙扑了过来弯腰行礼:“王爷,小的再不敢了!求您了!”
赵舒心里出了气,这才问道:“那我并没有肾虚了?”
沈寒之受到了教训,当即老老实实道:“启禀王爷,您一切正常,既没有肾阴虚,也没有肾阳虚,房中之事,一切如常即可。”
赵舒心中满意,道:“你有没有相熟的女科圣手?最好是女子,若是不行的话,年高有德的男子也行。”
沈寒之忙恭恭敬敬道:“启禀王爷,下官的夫人出身专看女科的杏林世家楚州钱氏,倒是有一手好医术,常为亲朋好友看脉息。”
赵舒便道:“明日让你夫人来给王妃看看脉息吧!”
事关素梨,太医院那些人赵舒还真不放心,因此让心腹太医沈寒之荐人。
沈寒之知道自己算是过了一关,当即笑眯眯道:“王爷,那下官下半年的供奉......”
赵舒也笑了:“照旧。”
“谢王爷,”沈寒之松了一口气,“下官为您松活松活筋骨吧!”
银子是他娘子钱氏的命,而钱氏是他的命,没办法,他只能为银子折腰,向王爷讨饶了。
素梨白日累着了,夜间睡得很香,既不知夜间何时下起了雨,也不知赵舒是何时回来的。
等她醒来,雨越发大了,赵舒也睡醒了,而且正在报唇上被她涂了香膏之仇。
素梨被赵舒摆弄得浑身酥软,却咬着牙不肯开口求饶,最后还是赵舒发现素梨白嫩圆润的脚趾蜷缩了了起来,知道素梨已经熬受不住了,这才欺身而入......
外面雨声淅沥,铁马叮铃,屋子里锦榻的摇撼声和素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煞是热闹......
一时云收雨散。
素梨轻轻抚摸着赵舒,不知不觉两人依偎着又睡着了。
等素梨再次醒来,发现天已大亮,赵舒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薄荷清香,正在一边看书,便哑声问道:“阿舒,你怎么没出去?”
赵舒凑过来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沈寒之的夫人钱氏出身女医世家,过来给你看脉息,我陪着你。”
素梨得知沈夫人已经在东厢房候着了,急忙便要起身。
她刚一动,就察觉到了身子的异常,脸一下子热辣辣的,忙道:“我先去洗个澡!”
赵舒也猜到素梨怎么了,俊脸微红,垂下眼帘不敢看素梨:“嗯,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夫人钱氏是与丈夫沈寒之一起进来的。
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材高而苗条,肌肤雪白,五官不算美丽,却衣饰雅致,气质清和。
行罢礼,沈夫人这才看向端坐在罗汉床上的福王和王妃,发现福王身量细条削瘦,分明身子羸弱,不过肌肤白皙如玉,眉睫乌浓,鼻梁挺秀,唇若涂丹,十分清俊。
她又去看秦王妃,发现秦王妃年纪小小,生得美丽,气色极好。
素梨含笑道:“沈夫人,今日麻烦了!”
沈夫人含笑道:“不敢。”
她给秦王妃看罢脉息,又看了气色,最后道:“王妃五月的月信已是迟了,不知对否?”
素梨一愣,过了片刻,这才道:“正是。”
钱氏微微一笑,起身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沈寒之忙道:“夫人,话不要随便说!”
钱氏十分笃定:“妾身虽然不能十分肯定,却也有七八分把握了。”
赵舒已经欢喜得痴了,他呆呆看着素梨,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素梨见状,心下好笑,忙询问钱氏细节之事。
待钱氏说了各项需要注意之事,素梨重谢了钱氏,又请沈寒之和钱氏保守秘密,然后亲自起身,送沈寒之和钱氏离开。
送罢沈寒之夫妇,素梨回到明间,发现赵舒还在发呆,不由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合为一章奉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九十九章 跌宕
赵舒端坐在罗汉床上, 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只是坐在那里。
素梨也不理会他。
见小炕桌上摆着的水晶莲花果盘里放着的果品瞧着不错,樱桃紫红,雪梨洁白, 葡萄青润,就连仙桃、甜瓜和西瓜也切得齐齐整整, 她便用银叉子扎了块西瓜吃了,觉得甚是沙甜,不是巩县所产, 应是京城送来的,便又吃了一块。
赵舒正在发呆,一眼瞧见素梨快把果盘里那些西瓜给吃完了, 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素梨, 西瓜似乎是寒性果品......”
素梨大眼睛眼波如水:“所以呢?”
赵舒眼中满是惶急:“你不能吃太多寒性果品,万一对......不利呢?”
他看向素梨腹部,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体内那个生下来会是他和素梨的儿女的小玩意儿。
素梨“扑哧”一声笑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阿舒, 我听沈太医说了, 人呢, 想吃什么,就说明身子缺少什么——尽管吃就是了!”
赵舒:“......”
他虽然因为素梨有了身孕的消息,整个人懵了, 基本的智商却还在,并没有被素梨给成功忽悠了。
赵舒看了素梨一眼,心道:我这样的身子都能让素梨怀孕,而且这么快怀孕,说明素梨身体实在是好得很,算了,她想吃什么就随便她吃吧!
想到这里,赵舒便不理素梨了,自顾自坐在那里发呆。
素梨吃了不少西瓜,觉得胃有些撑,便吩咐玉秀拿了她的木屐来,她要出去散步。
赵舒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会儿见素梨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木屐,起身就要出去散步,他忙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素梨的腰:“昨夜下了一夜雨,地上湿滑,容易摔倒,素梨,你别出去了!”
素梨:“......”
书斋前庭院里的小径都铺着带着花纹的青砖,虽湿,却并不滑啊!
解颐见状,忙给玉秀和开颜使了个眼色,三人齐齐退了下去。
素梨正要和赵舒分辩,谁知赵舒抱着她的腰肢,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自言自语道:“素梨,你的腰这么细,腹部也没有凸出来,真的有了身孕么?”
素梨:“......”
她尽力让自己温柔一些,身子靠回赵舒怀里:“阿舒,不管我有没有身孕,咱们都别往外放出消息,等满了三个月,若是真的有孕,胎相应该明显了,再请沈夫人及别的大夫看看脉息,那时候就知我到底有没有怀孕了。”
赵舒这会儿都有些痴傻了,对素梨的话充耳不闻,伸手轻轻抚摸着素梨的肚皮,兀自道:“素梨,昨夜我还那样折腾你,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你的身孕......”
素梨:“......”
她挣脱赵舒,脱掉木屐,然后和赵舒面对面坐着,认认真真道:“阿舒,一则昨夜你并不是折腾我,我也很快活;二则我现在生龙活虎,一点都没受影响,什么都能做,你不用担心。”
赵舒凝视着素梨,眼睛里忽然溢满泪水,他伸手紧紧抱住素梨,半日方喃喃道:“素梨,我好怕,我怕因为我的缘故,咱们的孩子有问题;我怕我年纪太轻,没法做一个好爹爹;我还怕我身体不好,万一哪一日去了,留下你带着孩子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素梨原本还皱着眉头,觉得赵舒小题大做,可是听着听着,她的鼻子一阵酸涩,眼睛也湿润了。
是啊,赵舒这些担忧都是有道理的,可是人不能因为担心,就不好好活下去了。
素梨温柔地吻去赵舒的眼泪,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温柔而坚定:“阿舒,你能这么快让我怀孕,说明你很厉害呀,有这么厉害的爹爹,咱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问题?”
她伸手轻轻抚摸赵舒清瘦的脊背:“阿舒,你虽然年轻,却很聪明很厉害很能干呀,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卖官鬻爵鱼肉百姓的李太尉可是你扳倒的,朝中这几年你安插了不少亲信进去,西北那边的军事和边防也都握在了你手里——在我心里,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
赵舒被素梨夸得脸都红了,轻轻道:“素梨,我真有这么厉害?”
“嗯!”素梨用力点头,凑上前在赵舒唇上吻了一下,道:“阿舒,不过你若是想照顾我和孩子,就要好好将养身子,不要再娇气了。”
听了素梨这一番开解,赵舒心中阴霾渐渐消散了,“嗯”了一声,与素梨耳鬓厮磨。
素梨有些促狭地隔着衣服握住了他,发现变化之后哈哈大笑起来,道:“阿舒,你这么厉害,为何还要想那么多!”
赵舒:“......”
素梨笑盈盈下了罗汉床,一边穿木屐,一边道:“你这人,我明明要和你谈心,你却如此不老实,还是老老实实陪我出去散步吧!”
赵舒也微笑起来:“好!”
夏季的庭院,花木郁郁葱葱,又刚下过雨,叶上花上还挂着晶莹的雨滴,气味清新,甚是凉爽。
素梨挽着赵舒的手,说是自己散步,其实是在遛赵舒。
走了将近两刻钟,赵舒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便求素梨:“素梨,你回去休息,我去前面处理些事情,好不好?”
素梨见赵舒俊脸泛红,额角隐现汗迹,便知他着实累了,笑吟吟答应了下来,道:“我让人去接我娘和二白过来,我给二白做了些衣服,正好让他试试。”
赵舒听到素梨给二白做了新衣服,心中作酸,却也不好说什么,微笑道:“好,那你好好招待岳母和二白。”
到了外书房,赵舒吩咐阿喜:“你去沈寒之下处一趟,赏他六百两银子,再把京城王府后街樱桃巷那个宅子的房契给他,然后请他携夫人过来一趟。”
身为福王亲信,阿喜自是知道了王妃有孕之事,眼中含笑答了声“是”,自去见沈寒之了。
沈夫人今日又买了一对赤金镶嵌红绿宝石的手镯,正坐在榻上,对着从窗子照进来的阳光欣赏腕上宝光璀璨的手镯,心里美滋滋的。
沈寒之付了帐,心中肉疼得紧,正夯着胆子埋怨着:“......夫人不是说要在京城置办房屋么?怎么还这样随意花钱?那咱们两口子何时能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儿子成亲怎么办?难道接到王府去?”
沈夫人得意一笑,道:“傻子,王爷那样大方,只要咱们忠心侍奉,王爷早晚会赏宅子的!”
沈寒之叹气道:“王爷这些年赏的银子,若是攒下来,足够在京城置买一座四进的宅子了,夫人你也太能花了......”
沈夫人听了,顿时柳眉倒竖,登时就要起身拾掇沈寒之,一错眼却从窗子里见应门的小厮带着王爷的亲信阿喜来了,忙喜洋洋低声道:“相公,阿喜来了,怕是王爷给咱们送宅子来了!”
她今日算是见识了,王爷年纪虽轻,却知道疼妻子,把王妃当做掌心宝一般,看王妃时眼神温柔得都快要凝结成实质了。
如今她给王妃诊出了孕相,因她和沈寒之两口的忠心,王爷一定会让她继续照顾王妃,因此定会重重赏他们。
沈寒之一听,不由一哂,起身拉了夫人起来,一起去迎接阿喜了。
阿喜虽然名义上只是福王府的内宅管家,却着实是福王的亲信,放出去就会平步青云,绝对不能小觑。
他在王爷面前嬉笑怒骂自由自在,在王爷的亲信小厮和众幕僚面前却一向很有分寸。
阿喜待热情相迎的沈寒之夫妻也甚是礼貌,恭而敬之地把银票和房契奉上,然后道:“这是王爷的赏赐,在下恭喜沈大人沈夫人了!”
见沈寒之又惊又喜看着沈夫人,阿喜便又道:“王爷请两位过去说话。”
沈夫人得意洋洋看了丈夫一眼,道:“多谢阿喜哥,我们这就过去。”
赵舒正坐在外书房内发呆,听阿喜回禀说沈寒之和沈夫人到了,忙道:“快请!”
待小厮上罢茶点退下,赵舒看向沈寒之:“你也留下吧,等会儿有事。”
然后他又郑重地开口问沈夫人:“沈夫人,请问孕妇饮食和日常生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沈夫人早瞧见王爷的另一个管书房的亲信小厮阿寿正铺了笺纸,悬着笔等着记录了,便沉吟了一下,开始有条理地讲述。
赵舒认真地听着,当听到王妃年纪小,骨盆未开,胎儿不宜过大,因此不能让王妃进补过量时,他不禁点了点头,道:“正是。”
天知道他有多怕素梨难产。
沈夫人不亏出身杏林世家,在女科和产科方面造诣极深,讲到孕妇与丈夫的相处时,极为严肃地道:“王爷,孕妇心情极易低落,偏偏世间一旦女子有孕,就会与丈夫隔房而居,甚至安排妾室或者丫鬟伺候丈夫,这样对孕妇实在是重重的打击。”
赵舒忙道:“我从来没打算纳妾纳婢!”
他有了素梨,已是老天之赐,从未有纳妾纳婢的打算。
再说了,当初素梨答应嫁给他,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许他纳妾纳婢。
沈夫人说了半日,有些话不方便说,便给沈寒之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起身告退。
沈寒之笑嘻嘻道:“王爷,法不传六耳,在下有些话,只能让王爷听到。”
赵舒当下道:“阿寿,你下去吧!”
待书房内只剩下自己和王爷,沈寒之这才低声道:“王爷,孕妇并不是一直禁绝房事......”
赵舒听得脸热辣辣的,却又是在舍不得不听,只得垂下眼帘不看沈寒之,却竖着耳朵细听。
待沈寒之说完,赵舒红着脸道:“多谢!”
沈寒之笑嘻嘻道:“王爷,在下说句真心话吧,多谢您赏赐的宅子,在下的长子也该娶妻了,一直在王府落脚,也不是事儿!”
赵舒还是不大好意思见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离开。
沈寒之美滋滋离开了。
京城最好位置的一套好几进的宅子啊,得好几万两银子了,王爷可真大方!
真盼着王爷和王妃多生几个儿女呀!
转眼到了七月。
赵舒以养病为名,离开京城已经两个多月了。
泰和帝当真是思念儿子到了极限。
这日泰和帝正在紫宸殿后殿做早课,秦霁进来禀报道:“真君,福王身边的阿保来了!”
泰和帝也顾不得做早课了,急急道:“宣!快宣!”
阿保进来后,泰和帝屏退侍候的人,只留了了贴身的老太监蔡旭,这才问阿保:“阿保,阿舒他怎么还不回京?”
阿保笑得眼睛没缝:“启禀真君,王爷那边有了一件大大的喜事!”
第一百章 博弈
泰和帝心里一动, 想到了什么, 却又不敢相信,因为怕失望更大。
在袅袅檀香中他看向阿保, 试探着道:“到底......喜在何处?”
阿保这次进宫,却是奉了赵舒之命,特地来向泰和帝道喜, 他舔了舔嘴唇,悄悄吸了一口气, 这才开口禀报道:“真君,我们王妃有喜了!”
泰和帝猛然抬头看他:“谁......谁有喜了?”
阿保笑得脸颊都有些酸了:“启禀真君,是我们王妃有喜了!”
一边静立的蔡旭也是大吃了一惊,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他反应很快,当即笑容满面向泰和帝道喜:“恭喜真君!贺喜真君!福王有后了!”
泰和帝此时戴着道冠, 穿着道袍, 正盘腿坐在金丝草编的蒲团上。
听了阿保的话,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似乎堕入梦中无无法挣脱,可是一颗心却“噗通噗通”剧烈地跳动着, 都快要从喉咙口绷出来了。
整个静室内静了下来, 阿保和蔡旭都呆呆地看着泰和帝——泰和帝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