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着满心的雀跃,片刻之后, 轻轻道:“阿保, 我在这里住烦了,你去安排一下, 我今日就要回京城王府。”
阿保答了声“是”,自去安排不提。
泰和帝得知赵舒要回京, 当下大喜, 忙道:“朕也要回去了!”
那么多军政要务等着他处理, 若不是为了陪阿舒,他哪里有闲心在温泉宫呆着啊!
当天下午,泰和帝的銮驾在全副武装的禁军骑兵簇拥下, 浩浩荡荡往京城而去。
素梨的弟弟快要满月了,生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里大黑眼珠子灵活得很,瞧着特别可爱。
因为弟弟生得白,素梨给他起了个乳名——二白。
陈家众人总觉得此名配不上小婴儿的风姿,可是素梨既然这么叫了,大家都从善如流,开始跟着叫小婴儿为“二白”。
这日晚上下起了雨,秋雨缠绵,屋里屋外有些潮湿。
陈老爹索性把火盆拿出来放在堂屋空地上,专门焚烧花圃里掘出来的木兰根烤火,又在上方挂着铜壶烧水温酒,一家人在堂屋里烤火聊天,甚是开心。
陈老太饮了几杯加了蜂蜜的桂花酒,酒意上来,正晕晕乎乎,听素梨叫小婴儿二白,不由嗤嗤笑了起来:“素梨,你的乳名叫什么,你想知道么?”
素梨听了,忙央求陈老太:“姥姥,我的乳名到底叫什么呀?”
众人知道内情,都低头暗笑。
陈老太嘿嘿一笑:“素梨,你出生时是十月,你家院子里有一株老梨树,原想着梨早摘完了,你出生时才发现树上还藏着一个大白梨......”
素梨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她起身便走:“啊,我去灶屋拿几个红薯过来,咱们放在火盆里烤了吃。”
陈老太见外孙女要溜走,忙加快了语速,开开心心道:“我的素梨呀,你的乳名便是‘大白梨’呀!哈哈哈哈哈!”
素梨装作没听到,径直进了灶屋。
她刚捧着几个红薯从灶屋出来,却听到有人敲门,不由一愣: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这会儿谁会过来?
王四儿不放心素梨,也从堂屋跟了出来,见状便走到素梨身旁,大声问道:“谁?”
雨声中传来微带着些沙哑的年轻男声:“是我,阿寿。”
素梨听出是伺候赵舒的阿寿的声音,忙道:“是阿寿!”
素梨打开门,穿着黑色油布斗篷的阿寿正站在门外,他身后跟着几个牵着马的黑衣人,马颈上挂着马灯,在雨中隐隐发出昏黄的光。
阿寿见了素梨,不慌不忙躬身行礼:“秦姑娘!”
素梨见阿寿来得甚急,心里顿时有些发慌:“阿寿,是不是赵小哥——”
阿寿神情不变,细长的眼睛瞟了素梨身旁的王四儿一眼。
王四儿看懂了,却不肯离开,反而往前了半步:“姐姐,我陪着你。”
素梨忙把手里的红薯递给了王四儿:“你先把这些埋到火盆里,等会儿我过去吃。”
王四儿知道素梨要支开他,只得拿着红薯转身进去了。
阿寿向旁边的随从摆了摆头。
那个随从闪电般蹿进了大门内,把影壁内检查了一番,确定王四儿已经进去了,这才隐藏身形立在影壁旁。
阿寿凑近素梨,低声道:“秦姑娘,我们公子进入九月以来,咳嗽日渐加重,不知您有什么法子没有?”
素梨打量着阿寿。
赵舒身边的那些个贴身小厮中,阿寿一向文气沉默,从不说废话,他既然这样说了,赵舒病情应该是加重了。
想到赵舒躺在锦榻上咳嗽胸闷的痛苦,素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低头思索片刻,道:“阿寿,你何时回京?”
阿寿心中欢喜,面上却依旧沉静:“启禀秦姑娘,小的明日一早回京。”
素梨想了想,道:“哦,那你早些回去吧!”
阿寿:“......是。”
他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阿保的意思是要他装作路过送礼,若是秦姑娘问候王爷,就闲闲地提一句“我们公子咳嗽越发严重了”。
可是阿寿觉得秦姑娘极聪明,自己若是这样做作,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因此没有按阿保的法子来,没想到还是不行。
就在阿寿又想出一个主意的时候,素梨开口问道:“阿寿,我若是前往京城,怎样才能找到你们公子?”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因此态度很是从容。
饶是阿寿一向冷静支持,闻言眼睛也亮了起来:“秦姑娘,我们公子一向在状元大街后街的樱桃巷宅子里住,就在樱桃巷南侧,红漆大门,上面挂着‘赵寓’的原木牌子!”
素梨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阿寿,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事情吧!”
他说的这个樱桃巷,素梨自然是知道的,就在福王府后面。
阿寿和他身后的随从,瞧着像是长途跋涉而来,估计还有别的事情,还是不耽误他们办事好了。
阿寿垂下眼帘,答了声“是”,率领众随从骑马离去了。
这时候王四儿走了出来:“素梨姐,阿寿找你有什么事?”
素梨伸了个懒腰:“没什么事,就是路过了顺路看看。”
王四儿心中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晚上素梨寻了个机会,和陈老爹说了赵舒咳嗽加重这件事。
陈老爹听了,忙道:“秋日干燥,赵小哥肺部余毒未清,须得用药藤熬水继续泡澡,正好我移植了一盆,若是阿寿再来,让他拿到京城去给赵小哥吧!”
素梨点了点头:“姥爷,我再想想......”
其实她本来就打算等弟弟满月了,她出发去京城一趟,倒是可以顺路给赵舒把药藤送去。
陈老爹虽身在乡间,却颇有一种闲云野鹤的气质。
他端着酒盏品尝着热热的桂花酒,在微醺的感觉中眯着眼,等着素梨想明白。
过了一会儿,素梨道:“姥爷,我正好要去京城试着卖货,不如顺路给赵小哥把药藤送去吧!”
陈老爹自己做事干脆利索,也喜欢素梨这样,笑眯眯道:“去吧去吧,带上四儿,乘坐航船过去,四儿这孩子甚是机灵。”
素梨既然打算自立自强做生意养家,那就不能像寻常妇人一样在家中生儿育女做些针黹女红,而是得走出去,独立经历这人世......
第二天一大早素梨就起来了。
她准备了两个竹箧,一个竹箧放着她制作的各样香脂、香膏、香油和香胰子,另一个竹箧放陈老爹移植的那盆药藤。
到了晚上,素梨便和大家说了她的打算——她打算带着王四儿乘坐航船去祥符县看望姨妈一家,再去京城的胭脂水粉铺子看看能不能卖她的这些货。
陈氏自然是舍不得女儿的,抱着儿子二白看着素梨,眼睛满是不舍:“素梨,你一个小姑娘家,外面山高水远的.......”
素梨笑眯眯走上前,在二白白嫩肥软的小脸上亲了好几下,又埋进二白身前深深吸了一口童子的奶味:“我的二白呀,姐姐要去挣钱养活你了,你将来有了本事,可要孝顺姐姐呀!”
她每次见到二白,都要揉搓二白半日,又是亲,又是嗅,又是摸阿白的小肥背,顺利成为娘亲之外二白最喜欢的人。
陈氏原本正难过呢,听素梨嘴里胡言乱语,不禁哭笑不得:“傻姑娘,你浑说什么呢?什么孝顺不孝顺的?这是你弟弟!”
素梨见娘亲被逗笑了,心中也松快了些,捧着二白的小肥手亲了好几下:“二白,姐姐舍不得你......”
前世她一直没有孩子也就罢了,这辈子有了弟弟,她才知道人的幼崽如此可爱,看着二白,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这次进京,若是顺利,她打算寻专门看产科的名医好好看看脉息,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得知秦素梨带了王四儿乘坐航船往京城方向去了,阿寿忙带着随从也乘了船跟了上去,中途还给阿保传去飞鸽传书。
到了祥符县码头,素梨和王四儿一人背着一个竹箧下了航船,雇了辆马车,往祥符县城郊的薛家堡而去。
阿寿一直跟到了薛家堡外,确定素梨去了姨妈陈大姐家,这才带着随从回王府回话去了。
这时候也赵舒已经搬到了王府后街樱桃巷的宅子。
得知素梨已经到了京城外城的祥符县,他当即吩咐阿保:“让那个厨子田福过来这边厨房,只是不许他露面——还是让他改名字吧,以后叫田多好了。”
素梨既然喜欢田福,不,田多烧的菜,为了用美食留住素梨,还是让田多过来吧!
赵舒在樱桃巷宅子又等了两日,还不见素梨过来,已经有些着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在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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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堵截
祥符县城郊的薛家堡, 就在金水河边, 与京城距离极近。
前世素梨母亲去世后,她被姥爷和舅舅接到了陈家庄住, 也曾来过薛家堡作客,因此熟门熟路指挥着车夫进了薛家堡,在薛姨妈家大门外停了下来。
来应门的是薛姨妈家的小丫鬟玉秀。
玉秀今年才十二岁, 是薛姨妈前些时候买回家做杂活的,并不认识素梨。
见素梨生得甚是美丽, 却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箧,她有些拿捏不住素梨的身份:“这位姑娘是——”
素梨却是认识玉秀的,笑吟吟道:“我姓秦, 是薛姨妈的外甥女。”
前世姨妈把玉秀给了她,玉秀一直在她身边侍候,很是忠心。
后来进了京城, 因柳翎要用玉秀笼络手底下的人, 为了保护玉秀,素梨把玉秀嫁给了一个妥当的杭州茶叶商人, 让玉秀随着丈夫往江南去了。
此时看到满脸稚气的玉秀,素梨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玉秀一听说素梨自称姓秦, 是女主子的外甥女, 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原来是秦家姑娘, 太太一直念叨您呢!”
她笑着扭头喊了句:“太太,秦姑娘来了!”
陈大姐正在西边耳房里盘点种子,听到玉秀的声音, 心中大喜,忙迎了出来。
姨甥俩相见,自是欢喜。
寒暄罢,素梨忙道:“姨妈,我先去见见老太太吧!”
陈大姐笑了:“我们家老太太出去作客了,这几日都不会在家,咱们先去堂屋坐下说话。”
姨甥俩在堂屋坐下,玉秀送了茶点后便退下了,留下素梨和姨妈好好说话。
得知陈二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陈大姐拍手笑了起来:“太好了,到时候我与你一起回去,好好陪陪你娘。”
素梨收敛脸上笑意,又说起了秦义成乡试高中休妻另娶之事。
陈大姐简直是目瞪口呆,接着便愤慨不已,拍着方桌连声骂秦义成“真畜生”“恶心人”“什么玩意儿”“不是东西”。
素梨也恶心自己这个爹,帮着姨妈骂了几句,然后道:“姨妈,如此不要脸的人,咱们别提他了,没的恶心得很!”
其实她爹这样做,素梨心里是既轻松又欢喜,似卸下一副枷锁一般,只是这种心情不好让人知道。
陈大姐恶心得不行,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恶心劲儿给压制了下去:“素梨,回头我去劝你娘,她离了秦义成真真是好事,以后我在祥符县这边给她说户殷实的好人家,让她嫁过去夫唱妇随,好好过过舒心日子。”
素梨是从来不反对娘亲再嫁的,这次过来也有这个意思,当即亲亲热热拉住了陈大姐的手撒娇:“姨妈,你可得好好打听,我娘这辈子吃的苦可太多了,得让她遇到个好男人再嫁。”
姨甥俩达成共识,心中都欢喜得很,就陈二姐再嫁人选问题热切地讨论起来。
陈大姐做事十分利落,当即把素梨安置在了西厢房,把王四儿安置在了东耳房薛春冰房里:“西厢房是你二表哥的屋子,他如今在书院里,几个月才回家一次,你就安心住下吧;春冰如今在铺子里和你姨父一起看铺子,晚上并不在家里住,四儿住着正好。”
素梨最是勤快,陪着陈大姐把西厢房重新打扫清洗了,又铺排上洁净的衾枕被褥,把自己的行李也安置妥当,又拿出给姨妈带来的礼物。
她这次过来,给姨妈全家都准备了礼物。
忙完这一切,素梨也有些累,当晚便在薛家住了下来。
第二天,陈大姐带上素梨进城了。
她打算先带素梨去自家铺子看看,顺便在城里吃顿好吃的,然后再带素梨去延庆坊逛街。
大周京城辖有开封和祥符二赤县,开封县分管京城的东南部分,祥符县分管京城的西北部分。
薛家的种子铺子就在京城的西北角,整条街都是做种子和粮食生意的,如今旺季刚过,正是淡季,街上来往行人倒也不多。
薛姨父名叫薛大郎,生得高高瘦瘦,虽然有些黑,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秀轮廓。
他没有女儿,一向疼爱和自己妻子儿子长得有些像的外甥女素梨,本来正在看铺子,见素梨来了,忙笑着起来迎接:“素梨来了!”
又扭头吩咐薛春冰:“春冰,快去樊家酒楼定个席面,待会儿咱们带素梨过去。”
素梨也喜欢薛姨父,笑盈盈行了礼,亲亲热热道:“姨父,我替姥爷给你带了一套御窑茶具,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套茶具还是阿寿送到陈家去的,是平素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得着的御窑茶具。
因薛大郎喜欢喝茶,这次出门,陈老爹特特拿出来,让素梨给薛大郎带去做礼物。
王四儿忙拿出盛放瓷器的匣子递了过去。
薛姨父看了瓷器,简直是心花怒放,赞不绝口,当下关了铺子,和妻子一起带着素梨往樊家酒楼去了。
在樊家酒楼大吃一顿之后,陈大姐兴奋得很,又带着素梨去祥符县衙找大儿子薛春雨。
薛春雨在城里另有住处,是县衙后面僻巷里的一个小小宅子,他带着母亲和表妹去了自己的小宅子,待她们歇了午觉,又陪着她们去延庆坊逛街去了。
素梨逛街专门进那些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她一一观察试用了这些铺子的香脂香膏,最后发现都不及自己的货,心下大定,便笑着问薛春雨:“大表哥,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海棠红的胭脂水粉铺子?”
素梨知道巩县海棠红把她的货送到京城卖了,想看看京城这边的价格如何。
薛春雨到底是县衙都头,对这一带颇为熟悉,当即道:“海棠红离这里不远,我带你们过去。”
在海棠红京城总店里,素梨果真看到了自己亲手制作的香脂香膏等货物。
她看了王四儿一眼,王四儿会意,笑吟吟上前打听各样货品的价格。
素梨在一边听着,心中又惊又喜。
她把货卖给巩县海棠红的时候,一盒香脂五钱银子,一盒香膏一两银子,一瓶香油一两银子,一块香胰子一两银子,巩县海棠红一般是加一半价零卖出去,而京城海棠红则是直接翻倍。
素梨借口试用玫瑰香膏,在铺子里观察着,发现她的货在京城卖得很好,就她试用各种货物的那会儿工夫,就有五个来点名要买“玉梨记”的人——“玉梨记”正是她让李济在她的瓷盒瓷瓶上设计的名号。
而且这五个人,有一个是带着丫鬟来买的,瞧着像是小康之家的姑娘,另外四个都是大家的媳妇婆子打扮,应该是替主子来买的。
也就是说,素梨的“玉梨记”已经成功挤进了京城贵女的梳妆台。
这个发现令素梨心潮澎湃豪情满怀,她双目亮晶晶看着海棠红大堂内来来往往的顾客,在心里轻轻道:京城,我秦素梨又回来了。
这次归来,我再不像前世那样憋闷委屈,我要快快活活,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薛春雨从来不知道女子能在一个胭脂水粉铺子里耗费将近半个时辰时间,在一边等得昏昏欲睡,索性起身去外面透气了。
他刚在海棠红廊下站定,便看到一个极清俊雅致的少年带着随从向着他慢慢走了过来。
他总觉得这少年看着有些面熟,便凝神看去,却见这少年戴着皂条软巾,穿着玉白直缀,做士人打扮,瞧着清瘦高挑,仿佛弱不胜衣,如仙人一般......
这下子薛春雨想起来了,他笑着跳下高台,拱手迎了上去:“原来是赵小哥!”
赵舒笑容温雅,声音清澈:“原来是薛大哥......不知薛大哥在这里做什么?”
薛春雨笑了:“赵小哥,我是在陪家母和舍表妹逛街。”
赵舒静水般双目似乎亮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却温润好听:“是秦姑娘么?”
薛春雨笑着叹气:“可不就是她——她已经在这铺子里耽搁了半个时辰了,还不肯出来呢!”
恰在这时,薛春雨身后传来素梨带着笑意的声音:“咦?大表哥,你和谁说我坏话?”
听到素梨的声音,赵舒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看了过去,却见一个身姿苗条的美貌少女正掀开海棠红门上的珠帘走了出来,粉衣白裙,莲步轻移,一双盈盈双目满是笑意,正是他等了两日的素梨!
此时与素梨重逢,不知为何,赵舒心里一阵委屈,鼻子有些酸涩,眼睛瞬间湿润了,立在那里,静静凝视着素梨。
素梨没想到能在这胭脂水粉铺前遇到赵舒,登时瞪圆了眼睛:“赵......赵小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舒那样娇气病弱,如何会来这些热闹喧哗嘈杂不堪之处?
见赵舒眼睛湿漉漉的,像委屈的小猫咪一般看着她,素梨顿时担心起来,顾不得许多,一撩裙裾,灵巧地跳下高台,轻捷地落在了赵舒面前,仰首细细看他:“你怎么了?”
怎么瞧着这么可怜?
赵舒睫毛乌浓,此时眼睛湿润,睫毛潮湿,瞧着像是用墨描画过眼睛一般,竟有些昳丽之意,他依旧凝视着素梨,只不做声。
看着这样的赵舒,素梨不知为何,竟然莫名有些心虚,一向理直气壮的她不由自主试着解释:“我从阿寿那儿得知你身子不适,原本打算处理罢手头上的事就去看你的......”
赵舒抿了抿唇,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等了你两日......”
素梨忙道:“啊,我特地带了一个盆景过来,明日我就送到樱桃巷你的宅子去!”
赵舒依旧凝视着她:“既然遇到了,我陪你去拿那个盆景。”
他怕素梨这次一溜走,不知道又会抛下他多久。
素梨想了想,道:“这样啊......我先去和姨妈说一声!”
赵舒神情平静:“我陪你去见姨妈。”
薛春雨在一边听了半日,总觉得素梨和这位赵小哥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心里郁闷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1)
多年之后,正是人间三月,繁花似锦,福王府晴雪院满院梨花盛开,莹白如雪,清香满院。
素梨拨冗陪赵舒在晴雪院散步赏梨花,却听赵舒道:“素梨,你的乳名就叫素梨么?”
闻言素梨眼珠子一转,便要转移话题:“咦?阿舒,你的乳名是什么?”
一听到素梨说“咦”,赵舒就知她要转移话题,眼神温润凝视着素梨:“素梨,到底叫什么?”
素梨最受不得赵舒这种眼神,索性破罐子破摔,飞快道:“大白梨。”
赵舒:“......大......大白梨?”
素梨仰首看赵舒,一脸得意,大眼睛亮晶晶:“对啊,我就是又甜又酥的大白梨!”
赵舒不禁笑了起来,把素梨抱在了怀里,低头在她发髻上吻了一下,在素梨耳畔轻轻道:“果真是又甜、又酥的大、白、梨......”
素梨蓦地想到昨夜旖旎,小脸瞬间红透,因为恼羞成怒,一弯腰,一把把赵舒给抱了起来,转了个圈,放在一边,自己溜溜达达回房去了。
赵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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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留客
陈大姐这时候也带着玉秀从海棠红总店里出来了。
她对美少年赵小哥印象极为深刻, 立时认出了赵舒:“真巧, 赵小哥也回京城了?”
赵舒在素梨长辈面前甚是有礼:“见过姨妈。”
素梨忙道:“姨妈,我行李里有一盆盆景, 是姥爷交代我带给赵小哥的......”
她往赵舒身后看了一眼,见那个总像是没睡醒的小厮阿喜身着青衣跟在赵舒后面,便看向赵舒, 温声道:“不如你先回去,让阿喜随我回去拿那盆盆景?”
陈大姐也想起这位赵小哥身体羸弱, 忙道:“是啊,这样的小事,怎能劳烦您跑这一趟呢!”
赵舒不说话, 只是静静看着素梨。
素梨被他看得心软了,只得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让阿喜随着我姨妈他们回去拿盆景, 我陪着你去樱桃巷宅子等着?”
赵舒当即道:“好。”
他对着陈大姐长长一揖, 意甚洒然:“多谢姨妈费心!”
陈大姐看着眼前的美少年,哪里还能说别的, 忙不迭答应了。
王四儿立在一边,一直静静看着。
他总觉得素梨和这个赵小哥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 可是经过一再观察, 却发现他们之间很是光明磊落, 起码在素梨这边的确是光明磊落的。
薛春雨倒是有些担心表妹,可是他素来知道自己表妹是大力女,因此看看赵舒那弱不胜衣气质清雅的小身板, 再看看素梨神采奕奕顾盼神飞的模样,当下放心地把素梨留下,自己带着阿喜及陈大姐等人离开了。
素梨是知道赵舒的身体状况的,送姨妈表哥等人离开之后,这才低声问身旁的赵舒:“咱们怎么回樱桃巷?”
延庆坊距离樱桃巷不远,若是她自己,走过去就是了;如今跟着赵舒,自然得考虑到赵舒的状况了。
赵舒立在素梨身侧,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他低头凑近素梨轻声道:“坐轿。”
对他来说,乘坐马车实在是有些颠簸了。
赵舒突然凑近,他身上那种混合了竹叶香与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令素梨一时心跳有些快,她正要说话,却见八个甚是彪悍的青衣轿夫抬着两顶小轿如飞而来,忙闭口不言了。
那八个轿夫分极快地把轿子停在了她和赵舒身侧。
赵舒一直等到素梨上了后面的小轿,自己才在小厮服侍下上了前面的小轿,一路往樱桃巷而去。
赵舒的轿子实在是太舒服了,到处软软的,坐在里面特别舒服,令人如在云端,素梨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有了睡意。
轿子在樱桃巷宅子的庭院里落了下来。
待轿夫们都退下后,赵舒这才去请素梨下轿。
掀开轿帘,他这才发现素梨居然在轿子里睡着了,小脸睡得白里透红,涂了玫瑰色香膏的樱唇微微嘟着,可爱得很。
她的唇看起来好软,好想亲一下啊!
赵舒不由自主身子前倾,却看到素梨睫毛微微颤动,忙往后一退,恢复了冷清自持模样:“素梨,到家了!”
素梨睁开了眼睛,怔怔看着赵舒,似乎有些不知道身在何方。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换了个姿势,又窝在那里睡着了。
赵舒不由微笑起来,索性裹了件宝蓝缎面雪狐披风坐在阿保搬来的圈椅上,一边批阅吏部送来的公文,一边等着素梨醒来。
如今吏部尚书空缺,泰和帝命赵舒暂时代管吏部,虽然大部分事务都由吏部侍郎和诸郎中处理,可是重要事务还是要送到赵舒这里来由他定夺。
素梨终于再次醒来。
她呆在轿子里研究了一会儿,最后发出感慨:赵舒这娇气包可太会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