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佳见她虽然脸色泛红有些酒意,可是神智清明,还知道提出告辞,而且口齿伶俐,心中居然有一点小小的失望——看来不能把没有警惕性这一条记入他的小本本里了!
转念一想,尚佳心中又有些满意——这小丫头还算有点自制力嘛!
他沉吟一下,道:“我让景秀送你回去。”
李栀栀忙屈膝行礼道谢。
走到台阶下之后,李栀栀刚要离开,便听得身后传来尚佳清泠泠的声音:“你…冷不冷?”(汝寒乎?)
李栀栀:“…”
这语气也太亲热了些吧?能用这么关怀的口气问出这样内容的话,只有亲爹啊!
因为现实太苦,所以李栀栀常在快要熬不过去的时候,在脑子里做这样一个白日梦——有朝一日,忽然有人找到她,说她是某富豪被人贩子拐走而失散的女儿,从此父女团聚,而她开始了吃香的喝辣的戴漂亮首饰穿美丽衣裙的美好人生…
可她知道这是白日梦,所以只是偶尔意淫一下,现实生活中她还是努力活下去,努力赚钱,让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
不过李栀栀此人一向不肯放弃一线可能,或者说,她还有些天真。
她酝酿出甜蜜的笑容,转过身子,仰首打量立在台阶上的尚佳。
尚佳虽然身材高大神情冷峻,可是毕竟年青,细看的话,他那清俊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
打量一番之后,李栀栀心里倒是真的有点失望——按照尚佳的年龄,明显的不可能生下她这么大的女儿嘛!
她甜蜜地笑了,回答道:“谢大人关怀。我身体好,不觉得冷。”心中却道:尚大人要是我的亲爹,那该多好啊!
尚佳坦然地看着李栀栀,又问了一句:“素日银子够花么?”
李栀栀穿在外面那件深蓝比甲已经有些发白发毛,显见是不知道洗了多少水的旧衣服,她身上的白绫袄也明显有些宽大,衬得整个人更加瘦小。
她孤零零地立在空荡荡的庭院之中,看上去单薄极了。
闻言李栀栀脸上甜蜜的笑瞬间凝滞,仰首凝视着居高临下的尚佳。
尚佳立在廊下,夕阳金色的余晖穿过白杨光秃秃的枝杈,在他清俊的脸上印下深深浅浅的影子,他若无其事地看着李栀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李栀栀的眼睛不由自主有些湿润了——自从母亲去世,好多年没人用这么理所当然的口气问她“素日银子够花么”——虽然她不会开口索要,可是能有人这样问自己,也是幸福的吧!
她笑着道:“多谢大人!”
用力眨了眨眼睛,李栀栀逼退了差点流出来的泪水,笑盈盈道:“我会养花,可以养活自己!”
尚佳看到了李栀栀眼中瞬间涌上的泪雾,却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李栀栀随着景秀走出了内院的垂花门,消失在铺着青砖的小径上。
晚间尚佳出去见客,等他回到内院夜已经深了。
洗罢澡穿着白绸浴衣从浴间出来,尚佳一抬头便看到了卧室窗前摆着的那盆兰草。
沉吟片刻之后,他叫了景秀进来,顿了顿方询问道:“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大都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裙?”
尚佳虽然才十八岁,可是已经混迹官场好几年,在他眼中,李栀栀当然是个小姑娘了。
小姑娘喜欢什么颜色,他弄不明白,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景秀悄悄觑了尚佳一眼,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便试探着轻轻道:“禀大人,小女孩子应该喜欢浅粉、浅绿、玫瑰红、浅紫、玉色这样的颜色吧…”
尚佳浓秀的眉挑了起来:“若是戴着孝的小女孩子呢?”
景秀:“…”看来,大人是想送衣料给李大姑娘了!
尚佳见景秀如此愚钝,懒得搭理他,直接吩咐道:“去内院库房里看看,若是有上好的白绫,抑或鸦青色、碧蓝色这样的缎子,都拿出来。若有清水好绵,也备下一些。”
他来宛州赴任未久,可是官场往来不绝,库房里倒是积了不少东西,只是尚佳向来不理这些,所以都白白地堆在库房里蒙尘。
景秀心思灵透,一点都通,此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轻轻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一刻钟之后,景秀指挥着亲兵抬了六个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的礼盒放在了内院正房的廊下,这才进堂屋请尚佳过目。
尚佳拿了新抄送的邸报懒洋洋歪在锦椅上看,边看边思索着朝中最新动向。他正想得入神,懒得起身,便道:“你决定吧。明日送到梧桐巷。”
说着话,他抬起大长腿搁在了前方的红木茶几上,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邸报,看都没看景秀。
景秀轻轻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冬天天黑得早,等李栀栀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
小樱接了李栀栀,两人立在大门口,目送景秀骑着马押着那顶小轿离开,然后合力关上大门,插上门闩,又在门闩上插上了李栀栀让铁匠特制的铁钎子,待一切妥当,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心中都觉得安闲妥协。
李栀栀有些头晕目眩,便在堂屋椅子上坐定,闭上眼睛养神。
小樱去拿了茶瓯子过来,倒了盏温茶递给李栀栀,这才问道:“姑娘,守备府请您过去做什么呢?”
李栀栀接过温茶一饮而尽,想了想,这才含糊道:“我以前往守备府送过两盆花......”
她其实是真的不知道那位尚大人叫她过去做什么,总不能说“尚大人请我吃饭”吧?没人会信的!

第 18 章 情窍未开

小樱一个人在家呆了半天,还怪想李栀栀的,接过空茶盏放好之后,她又过来问李栀栀:“姑娘,我这就去做晚饭,您想吃些什么?”
因为饮了些酒,李栀栀犹自有些头晕目眩,身子发软,便道:“我有些想睡,你想吃什么自己做吧,不必管我。”
小樱见她是真的想睡,便虚虚扶住李栀栀的手:“姑娘,先等我片刻,我去烧水,水烧好后您洗漱罢再睡,我再用热水给您装一个汤婆子,放在脚头好暖脚。”
李栀栀被小樱说得头脑发蒙,一语不发坐在那里。
小樱在灶屋里忙碌,李栀栀默默坐在堂屋里,头脑还有些晕晕乎乎:今天先是尚大人态度好到让人摸不着头脑,回了家又有小樱嘘寒问暖,难道我的背运从此结束,好运气就要来了么?
小樱手脚麻利地照顾着李栀栀,先侍候她洗漱罢,这才扶她上楼回卧室休息。
李栀栀虽然头有些眩晕,但是神志清明,自己拿出素白绣花寝衣躲在床后换了,这才钻进了小樱铺设好的被窝躺了下来。
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之后,李栀栀伸脚踢到了脚头滚热的汤婆子,这种温暖幸福的感觉令她简直要叹息了,她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古代男人都要找个老婆——有人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嘘寒问暖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李栀栀愿意像个男人一样努力挣钱,好让小樱在家照料家务,遗憾的是小樱总要长大,总得嫁人,到时候小樱被人给娶走,家里只剩下她自己,那可怎么办呀?
这样一想,李栀栀失望地叹息了一声,拢紧了被头。
其实李栀栀有点多虑了,因为她看到了小樱的心灵美,所以在她眼中小樱温柔勤快,心地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是在不熟悉的人眼中,小樱生得又黑又胖,头发焦黄,脸颊上还有一块青记,实在是个丑丫头。
小樱还在忙个不停。
她一边忙碌着整理床帐一边唠叨着:“大人们都说小孩子得多睡才能长个子。明日早上姑娘不用起那么早,只管睡,我起来做早饭。做好了早饭我上来叫姑娘,您再起床也不迟…”
她比李栀栀大一岁,又天生具有浓郁的母性,见李栀栀那么美丽柔弱娇小,看上去弱不禁风,心中很是怜惜,就不由自主想要照顾她。
在小樱的唠叨声中,李栀栀天旋地转一般堕入了深沉的无边睡眠。
第二天早上李栀栀一睁开眼睛,小樱就备好了热水侍候她洗漱,洗漱罢两人又一起吃了早饭。
用罢早饭,小樱在灶屋里洗涮了半日出来,发现李栀栀力大无穷地从楼梯下的小屋子里搬出了一个木箱子,正蹲在那里从箱子里找东西。
她解下围裙,走过去问道:“姑娘,您找什么呢?要不我来找?”
李栀栀头也不抬道:“我记得这箱子里放有一块毛青布,想找出来给你做件比甲穿。”
毛青布是一种略带红色的青布,李栀栀要找的那块毛青布还是她娘在世时买的。
宋彩莲进门之后,她娘留下的那些衣服首饰器物用具,好一些的都被宋彩莲给拿走了;这块布因为颜色太老道了,宋彩莲看不上,嫌配不上自己的花容月貌,这才逃脱了被宋彩莲夺走的命运。
因为这布透着些红,李栀栀还在孝期,不太合适用来做衣服,做被面尺寸又不够,这才放了这么久。
小樱知道李栀栀也没有什么新衣服,却还想着给自己做比甲,心中感动极了,却不肯多说,只是默默不语地拿了李栀栀昨晚换下的衣裙去后院井边洗去了。
洗衣服的时候,小樱默默地想:大冷的天,即使井水也这么冰冷刺骨,姑娘的手实在太娇嫩了,这样的活计以后都交给我好了!
李栀栀终于找到了那块毛青布。
开心了片刻之后,她依旧有些发愁:眼看着快要到腊月了,距离过年也不远了,她和小樱都得做套新袄裙好过年啊!
她正在发愁的时候,景秀带着人押了礼物过来了。
李栀栀看看这六抬礼盒,再看看一旁立着的景秀,简直快要迷惑死了:尚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命人送来这些绫罗绸缎?难道…
想到那种可能,李栀栀简直有些毛骨悚然了,清澈的丹凤眼望着景秀,柔嫩嫣红的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景秀小哥,我…我才刚满十三岁…”
那样正气凛然的尚佳若是喜欢她这样的小女孩,那李栀栀此生唯一的偶像可就坍塌了,以后怕是要得厌男症了!
景秀见她如此,先是觉得好笑,俊秀的脸上浮上了一层浅笑,可是笑容转瞬即逝——李栀栀看上去楚楚可怜,实在太像猛兽厉爪下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了。
他的心软成了一汪春水,柔声抚慰道:“姑娘尽管放心,我们大人没别的意思。”
景秀和玉明打小侍候尚佳,深知他家大人因为太过于爱惜自己的贞操,把贞操看得太重,不肯轻易托付于人,以至于活活把自己熬成了大号童男子。
这样一个贞节牌坊式的人物,素日只顾着长个子斗心眼努力往上爬,怕是连那男女情爱的窍都没开呢,怎么可能对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有什么想法?
李栀栀狐疑地盯着景秀的眼睛,见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是清澈,而且视线也不闪躲,这才放下心来,虚虚抚了抚胸前,嫣然一笑道:“天啊,差点吓死我了!”
她轻快地屈膝向景秀福了一福,笑盈盈道:“请景秀小哥代为上覆尚大人,多谢大人费心。”
一则不管尚大人出于什么目的,这礼物她都得收下;再有就是李栀栀凭直觉,觉得尚佳对自己没有恶意。


第 19 章 风波再起

景秀带着守备府的亲兵离开之后,李栀栀和小樱看着院中摆着六抬礼盒,面面相觑,半日无语。
不过李栀栀很快恢复了过来。她走过去打开礼盒一一看了,边看边笑着道:“这么多绫罗绸缎,咱们两个过年可有新衣服穿了,嗯,还有清白洁净的上好湖绵,你我一人一身棉袄棉裤是足够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所拥有的不过是自己,有什么可怕的?
小樱眼睛看着那些精美雅致的绫罗绸缎,心中实在担忧极了:“姑娘,这位尚大人…”在宛州城中,文官顶数知府大人了,而武将最大则是守备大人,如果守备尚大人就是看中了姑娘,那可怎么办呢?
因为一筹莫展,小樱简直快要愁死了。
比起小樱,正主李栀栀却很是悠然自得:“小樱,你不知道,尚大人那人生得很俊,人也傲得很,派头也很大,官架子也不小,他怎么可能看上我这小丫头!”
虽然李栀栀这么说了,小樱还是担忧得很,满脸愁容站在院子里,简直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好了。
李栀栀却是一个乐天派,见小樱发呆,她便自己楼上楼下接连跑了几趟,把那六抬礼物都抬进了楼上她的卧室——楼下的房间都不够大,放不下这六个大礼盒。
待小樱清醒了过来,李栀栀已经把活全做完了。
在羞愧之余,小樱更多的是惊叹:“我的姑娘啊,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李栀栀拿着重物上楼下楼跑这么多趟,却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她也不嫌冷,卷起衣袖露出皓白如雪的手臂,得意洋洋地向小樱展示了一番肌肉:“小樱,我可是小美女大力士!”
小樱看着她那瘦伶伶的细胳膊:“…”
到了晚间,李栀栀挑选了一块玄色暗花缎子和一块浅绿潞绸,约莫这两块料子足够做一套衣裙了,便用绸布包了,和小樱一起送到了顾家。
顾家待她的恩情,她会一直记得的。
顾大嫂得了这礼物喜出望外,热情极了。
她家虽然家境小康,并不差钱,可是这两块料子的质地很好,色泽花纹也都是上品,实在是让人不由不喜欢。
因顾二郎也在家温书,顾大嫂怕李栀栀觉得不方便,便让顾小玉在楼上卧室招待李栀栀和小樱。
李栀栀与小樱跟着顾小玉上了楼,三个女孩子坐在床上闲聊谈笑,一时间笑成一团,热闹极了。
顾大嫂拿了一副叶子牌并一个杨木攒盒送了上来,笑着招呼道:“我拿了叶子牌,你们三个人玩蟾吊吧!”三个人斗叶子牌,可不就叫蟾吊?
顾小玉探头看了看,见她娘送上来的杨木攒盒分成四个格子,里面分别盛放着杏干、瓜子、松子和桃仁四样干果,便笑着道:“我的娘,说起来我可是占了栀栀的光呢!若不是因为栀栀,您老会这么大方?”
顾大嫂见女儿调皮,笑着在小玉脑袋上敲了一下:“臭丫头,就你淘气!”
又含笑招呼李栀栀和小樱:“你们玩,我先下去了!”
李栀栀和小樱在一旁羡慕地看着顾小玉向顾大嫂撒娇,心中都觉有些缺憾——她们俩的亲娘都是早早去了,把她们留给了后娘磋磨,打小受了不少苦难。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因为家务有了小樱接手,李栀栀便全身心地投入了她那莳花弄草的大事业。
除了培养出了数量颇多的水仙,她又制作出了银杏、榴树、白梅、红梅、瑞香、合欢、迎春、水杉和罗汉松等盆景。
这日小樱做好午饭,来到后院暖房叫李栀栀过去用午饭。
一进暖房,她便看到李栀栀搬了张小凳子坐着,正拿了块细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榴树盆景上面挂的小石榴。
小樱好奇地在旁边蹲了下来:“姑娘,您做了这么多盆景,咱俩这几日就出去摆摊售卖么?”
李栀栀摇了摇头:“再养几日,然后我挑两样好的给守备府的尚大人送去,其余的养到过年前再卖。”
尚大人待她那么大方,她也不能小气,虽然不能回以价值相等之礼,至少也得精心挑选她最喜爱最宝贝的物件奉献给对方。
另外再过几日就是腊八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家里剩余的花木不多了,要靠这几样盆景卖钱过年,所以她除了更加琢磨精益求精,还打算再放一段时间,等到快过年时再卖,卖了银子正好过年…
小樱不懂李栀栀的用意,只是盲目地崇拜李栀栀,觉得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很有道理滴!
用罢午饭,李栀栀在暖房里选了半日,在榴树盆景、瑞香和水杉三样盆景中难以决断。
尚大人正当青年,怕是已经成亲了,而石榴多子,预示着多子多福,所以榴树盆景做礼物挺合适。
瑞香又名“睡香”,花香浓烈,被称为花中祥瑞,似乎也挺合适。
至于水杉盆景,李栀栀只是觉得水杉长成大树的话笔直高挑正气凛然,与尚大人给她的感觉挺像的…
这三种盆景李栀栀都觉得好,委实难以决断。
小樱见她小孩子一般盯着三个盆景难以抉择,不由扑哧笑了:“姑娘,您再选一盆,凑成两对不就行了?”姑娘一向很有决断,今日怎么如此犹豫不决?
李栀栀也笑了,她是有点当局者迷了。
她利利索索地又选了一盆红梅,预备等红梅的花骨朵一绽放,她便把选好的这四样盆景送到守备府去。
在李栀栀的忙忙碌碌中,转眼间腊八就越来越近了。
传说十二月初八是释迦牟尼成道之日,因此寺院或者信徒要用果实和糯米熬成粥供佛,这粥就被称为腊八粥或者佛粥。
到了大周朝,这种风俗更是发展到了极致,不但腊八粥有了很多花样和品种,而且发展为贫穷富贵,朝野上下,大周全民都隆隆重重过腊八。
李栀栀一想到用糯米、菱米、红豆、栗子、花生、榛子、松子和红枣熬成粥,再放上桂花蜜的甜蜜软糯滋味,就有些垂涎欲滴,因此早早就打算上街买了材料回来好好煮一大锅腊八粥。
腊月初七一大早,李栀栀正要带着小樱出门买糯米、红枣、菱米和榛子等物,还没出门,丁先生府上的胡妈妈便带着一个陌生的妈妈过来了。
原来丁先生的长女丁大姑娘与姜大户的嫡长女姜大姑娘是闺中好友。姜大姑娘与京中郑太尉府上庶出的一位公子订了亲,过完年三月份就要进京完婚,家中上下都在为她预备嫁妆。
姜大姑娘在丁大姑娘那里见了李栀栀送去的盆景,很是喜欢,因此便派了自己的奶娘杨妈妈跟着胡妈妈过来,想在李栀栀这里寻几样精致盆景做嫁妆。
李栀栀一见大生意上门,自然是欢迎得很,笑盈盈迎了两位妈妈往后院走,中间还忙里偷闲吩咐小樱去烧水泡茶。
胡妈妈见她小孩子似的一个人,却硬装大人,不由一笑,道:“李大姐儿,泡什么茶呢!我们都知道你小小年纪当家不容易,就不要客气啦!”
李栀栀闻言腼腆地笑了。
胡妈妈又笑指着杨妈妈说道:“李大姐儿,这位也不是外人,你后娘现如今是姜府的四娘,这位是姜府大姑娘的奶娘,大家彼此都是亲戚!”
李栀栀并没有顺杆子往上爬,只是笑了笑,引着胡妈妈和杨妈妈穿过穿堂进了后院。
姜大姑娘是姜大户钟爱的嫡长女,而她是姜大户小妾宋彩莲前夫的女儿,双方不啻云泥之别,李栀栀一向有自知之明,才不会自取其辱攀亲戚呢!
进了李家后院,杨妈妈见后院面积不算很大,可是收拾得干净整洁,满满当当种植着各种花木,边边角角还种着白菜、蒜苗、菠菜和黄心菜等蔬菜。
花木虽多,分布却颇为合理,柳条如丝女贞凝绿蜡梅飘香,在这寒冷的冬日中,倒是非常雅致。
她笑道:“这院子布置得真不错,若是到了春夏两季,应该更好看!”
这后院都是李栀栀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见自己的心血被人夸赞,她简直是心花怒放,开心地笑了,美丽的丹凤眼眯成了弯月亮,脸颊上两粒梨涡时隐时现,甜美之极。
杨妈妈见她笑得这样好看,不由在心底一声叹息:唉,一个孤女,小小年纪便这样齐整,又这样心灵手巧…
只可惜不会投胎。
杨妈妈悄悄打量着李栀栀,见她肌肤似雪眉目如画,身材袅娜气质不俗,虽然过于纤弱,瞧着一阵大风都能把她吹走似的,可是若能好好将养两三年,一定能够出落成古代赵飞燕似的绝代佳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里一动,想起了府中太太的叮嘱…
杨妈妈是姜大户府中积年的老人儿了,颇有一些城府,虽然心中已有了打算,可是面上丝毫不露,依旧和和气气地和李栀栀说着话。悄悄觑看李栀栀的人品性格。


第 20 章 美人恩情

作为一州军事长官,在这年尾之际自然是忙碌到了极点。
尚佳天天忙着见人,忙着整顿军备,忙着加强宛州防务,忙着准备总结文书,忙着巴结上司,忙着应付下属,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却是没时间琢磨自己的小未婚妻了。
腊月初六晚上,尚佳在内院堂屋招待自己今日的最后一个客人——宛州提刑所的蔡提刑。
前些日子,尚佳自己懒得出手,便把坑害他那小未婚妻的何婆子交给了提刑所的蔡提刑磋磨。
蔡提刑为守备大人鞍前马后尽心尽力,摆出刑具把何婆子给整治得哭爹叫娘,她熬受不住,便把历年所做的那些卖良为娼、做马泊六、帮富贵人家内宅妇人争宠下药害死人命等事都交代了。
为了向守备大人表功,蔡提刑过来把办案过程细细说了一番,因为说得太详细了,就显得啰嗦无比。
尚佳从来没见过这么啰嗦的人,听得很不耐烦,手脚作痒,恨不能一脚回旋踢把蔡提刑踹回提刑所,可是因为事情牵涉到了馈酢踬栀,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硬着头皮听着。
蔡提刑是享受惯了的人,不管是家里还是提刑所,一入冬就生了火龙,到处暖融融的。此时他穿着单薄的官服呆在守备大人这冰窟一般的屋子里,其实也不好受,只是守备大人是谁?
守备大人是小赵太师的门生!
是宛州城中手眼通天的人物!
所以蔡提刑用炽热的上进之心抵御着刺骨的冬日寒冷,滔滔不绝讲述着办案过程——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么冷的屋子,尚大人只穿着件素白夹袍,怎么就不嫌冷呢?
蔡提刑坐在红木圈椅上滔滔不绝。
尚佳也不把他当外人,窝在自己家常爱歪着的锦椅之中,两条长腿搁在前方的红木茶几上,双手交握,浓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想别的心事。
最后实在是不耐烦听下去了,尚佳淡淡道:“这样的恶毒妇人,身上背了那么多人命,怕是熬不过提刑所的大刑。”
蔡提刑虽然啰嗦了点,却也是久混官场一点就通的伶俐人物,当即会意,含笑奉承了尚佳几句,匆匆告辞离去,预备让何婆子“熬不过大刑”,今晚就驾鹤西归。
尚佳终于送走了啰里啰嗦前来表功的蔡提刑,回到内院堂屋便又躺回了他那心爱的锦椅之中。
玉明见自家大人的两条长腿又放到了前方红木茶几上,显得放松之极,便试探着问道:“大人,还去外书房么?”大人每晚都去外书房练习拳脚功夫,只是今日如此劳顿,不知道还去不去了。
尚佳闭着眼睛,道:“让景秀先去那边等着吧!”他实在是太累了,心累身也累,只是他是一个讲究自律的人,总觉得既然定下规矩,便不能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因此预备稍微歇息一会儿,依旧过去用沙袋练习腿功和拳术。
玉明答了声“是”,自去外面廊下传话。
尚佳闭着眼睛,极有条理地在心里盘算着。
眼看着该过年了,他虽然因为职务在身不打算回京城,可是京城家中和恩师那边于情于理他都得备下礼物。
宛州产玉,他预备给祖父、父亲和几位叔父带几样独玉玩器,给祖母、母亲和几位婶娘等女眷带玉坠、玉簪和玉镯之类饰物。
家中众位长辈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之后,尚佳开始重点考虑给恩师小赵太师赵青和师母赵夫人的礼物:恩师夫妇性格磊落,金银珠宝字画等俗物他们夫妇是不会收的。不过师母家乡便是宛州永平县,若能给师母带些宛州土仪回去,师母见了家乡之物,一定开心;恩师与师母感情甚笃,师母开心,恩师自然也开心了…
尚佳思索了一会儿,待条分缕析清清楚楚了,这才开口吩咐玉明明日去账房开了银子,专门去置办往京中尚府带的各项礼物。
至于恩师和师母那边的礼物,尚佳准备明日寻个时间,自己亲自去办。
腊八这日上午,尚佳正在外堂和师爷一起处理公事,玉明拿了个帖子进来了,禀报道:“禀大人,丁先生府上派人送了个帖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