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是永泰帝唯一的亲外甥,是穆氏皇族用来角逐皇位继承权的一枚棋子,他也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可是栀栀还小,这话是绝对不能和栀栀说的。
李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出事之后如何能够迅速消失?李家二郎把陛下的外甥太尉的嫡子打成重伤,李家为何能够顺利逃出京城?
谜团一个接一个,饶是尚夫人聪明智慧,也只能是朦朦胧胧,猜到五六分而已。
政治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李栀栀在听到尚夫人那句刻意压低、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郑晓是陛下唯一的亲外甥啊”的时候,背脊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似乎明白些什么了!
她伸手抱住尚夫人的腰肢,脸贴在尚夫人怀里,声如蚊蚋:“姨母,谢谢您和姨父愿意出手帮忙…”他们李家是与郑太尉家结下深仇,姨母还愿意出手帮忙,并为她和尚佳定下婚约,这真的是很需要勇气的。
尚夫人闻言笑了,低声道:“怕什么,那时候阿佳已经跟着小赵太师读书了。”阿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和小赵太师十分投缘,被小赵太师收入门下,也算是这孩子的福分了。
“再说了,你和阿佳订婚的事,早在你还在你母亲腹中之时,我和你母亲便说好了,后来正式下定,也只是履行婚约而已,”尚夫人的眼睛看着虚空中的一点,似乎沉浸进久远的往事中去了,半晌方道:“我父母早逝,叔叔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婶母容不下我,那时候你外祖父在甘州任职,你母亲常常与我往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尚夫人的脸上现出一抹恍惚的微笑:“阿雾是我唯一的知己。”
李栀栀紧紧抱住了尚夫人,就像小时候抱住母亲一般,嘴唇翕动,无声地叫了一声“母亲”。
在她心目中,尚夫人就是她的母亲。
见气氛有些凝重,李栀栀就试图活跃气氛,笑嘻嘻道:“姨母,说实在话,我觉得我家好像确实有些对不住郑晓!”
又道:“我很怕郑晓,可是怎么郑晓无处不在呢?我无论去哪里,都会碰到他!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出去逛了!”
尚夫人笑了,道:“其实也是巧了,因为按照郑晓的身体状况,他一直是深居简出极少出门的。咱们不能因噎废食,若是因为怕他就不出门了,岂不是正中了他的计?以后该去哪里还去哪里!”
不过尚夫人心中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眼看着就是春天了,待到春暖花开,她便要开始带着栀栀出去交际了,一定会遇上郑晓的庶嫂和他那些庶出的妹子,另外还有郑晓的那些表姐表妹,到时候栀栀若是被她们排斥,那就不好了,得想个法子…
一时马车驶入了学士府,一直行到了内院大门前,这才停了下来。
景秀一直等到丫鬟们侍候着尚夫人和李栀栀进了院子,这才吩咐车夫赶走马车,然后他便去布置夜间巡逻之事了。
公子既然把家事托付给他,他必当尽心尽力,定不辜负公子之托。
外面冰天雪地,尚夫人索性亲自带着李栀栀闭门读书。
她认认真真地给李栀栀开出书目,制定了读书计划,开始教授李栀栀读书写字。
经过小测验之后,尚夫人发现李栀栀受教育程度颇高,字写得虽然稚嫩,却很漂亮;诗文作得虽然浅显,却大有趣味,不由莞尔:“栀栀,姨母知道该给你请什么先生了!”
她原先想着得从最基础的先生请起,现在看来真是不必了。
尚夫人喜滋滋揽住李栀栀:“栀栀,你像你的母亲,很是聪慧!”
李栀栀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得意洋洋道:“那是!”
时光易逝岁月荏苒,等到雪彻底化去,天气开始变得暖和,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段时间尚夫人陪着李栀栀一直呆在家中没有外出。
除了读书写字之外,李栀栀偶尔也做些针线,另外就是开始设计勾画尚佳东院后院的设计图了。
尚夫人和李栀栀又实地勘察了多次,终于确定了大致的方位,便开始分头忙碌——尚夫人负责拟定园名和安排工匠,李栀栀负责设计园林安排花木。
转眼之间园林建成,又是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
这日尚夫人和李栀栀从新建的园子回来,彼此都有些兴奋,一边散步,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园子里各处亭台楼阁的命名。
李栀栀还是觉得尚夫人给园子题名“栀园”有点太肉麻了。
她脸都红了,拉着尚夫人的手撒娇:“姨母,给阿佳哥哥的后园起这个名字,阿佳哥哥回来之后会不会觉得肉麻啊!”
尚夫人理直气壮道:“他生什么气啊?这个园子以后是你呆的时间多,还是他呆的时间多?他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的!”
李栀栀闻言,不知脸红,连脖颈都红了,面红耳赤都扭过头去:“姨母!”
尚夫人见她害羞,笑意愈发深了:“栀栀,你放心,将来阿佳若是放了外任,我才不学那不晓事的婆婆,把儿媳妇留在身边尽孝,我一定让阿佳带你赴任的!”
见尚夫人故意逗自己,李栀栀也不害羞了,故意大大方方地挽住尚夫人的胳膊,开始转移话题:“姨母,你上次说的两位女先生,是明日过来么?”
尚夫人见她粉脸通红可爱极了,心中也是欢喜,点了点头,道:“正是。明日景秀带了人去接。”
李栀栀想了想,道:“姨母,既然是在绿竹轩上课,不如把两位女先生安置在绿竹轩后面的那排房子里吧!”绿竹轩她的书房小楼后面隔着一大片竹林,有一排房屋,原本是预备的客房,正好可以让两位先生居住。
尚夫人觉得这安排挺好,便答应了。
李栀栀见她同意,回了内院堂屋,便开始叫了尹妈妈进来,吩咐尹妈妈拿了对牌带着人去布置绿竹轩的客房。
这些日子,尚夫人开始试着把一些小事交给李栀栀处理,让她开始接触管家之事,李栀栀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清清楚楚。
尚夫人很喜欢李栀栀大大方方的样子。
李栀栀的母亲季雾,生得那么美丽,却因为过于柔弱,受不得一点气,最终香消玉殒,因此尚夫人很庆幸栀栀富有生机和活力,总是元气满满的,她觉得李栀栀这样挺好的。
布置完收拾客房之事,李栀栀正陪着尚夫人在堂屋饮茶,小樱走了进来:“夫人,姑娘,景秀命小厮送来了三封书信!”
栀栀接过书信,发现上面的两封都是尚佳的信,一封给自己,一封给尚夫人,心中欢喜当即满溢而出,来不及看第三封信,丹凤眼宝光璀璨看向尚夫人:“姨母,是阿佳哥哥的信!”
她起身把给尚夫人的信递了过去。
第 56 章
尚夫人听到是尚佳的信,因为欢喜之极,竟有些痴了,滞了滞这才伸手接过了信封。
她也不用丫鬟帮忙,自己用颤抖的手撕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信纸。
信纸只有一张,而且只写了小半张纸。
尚夫人展开后先迅速浏览了一遍,发现没有坏消息,尚佳在信里说的是他自己一切都好,问父母亲的情况。
她这才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了一遍。
李栀栀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尚夫人,见她虽然眼睛湿润,可是表情却是舒展的,这才放下心来,打开了尚佳给自己的那封信,掏出了信纸展开。
信纸上空旷之极,只在中间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一切安好,勿念”。
李栀栀:“…”
尚夫人见李栀栀神情有异,便看向李栀栀:“栀栀,怎么了?”
李栀栀忍住笑意,故意把信纸摊开让尚夫人看:“姨母,您看阿佳哥哥给我的信!”
她悻悻然道:“阿佳哥哥真是好偏心!”
尚夫人探头过来看了看,然后忍不住笑了:“唉,阿佳这傻孩子!”
李栀栀见尚夫人破涕为笑,心里这才安稳了下来。
尚夫人把自己的信递给栀栀:“栀栀,你看看吧!”
李栀栀接过信纸,细细看了,发现言语枯燥平铺直叙,但是能够感受到尚佳写信时的认真。
她笑着道:“姨母,阿佳哥哥给您的信,一定是认认真真趴在桌子上写的;给我的信,怕是临时要给您寄信了,想起忘记给我写了,怕我埋怨,就随意拿张信纸倚着马写了几个字,权作给我写了一封信了!”
尚夫人见她说得形象,细细一想,倒是很像尚佳的做派,便也笑了。
李栀栀含笑折起信纸装进信封里,递给小樱,吩咐小樱装进她妆匣上的小抽屉内。
小樱接过信封,却把第三封信递了过去。
李栀栀接过信封一看,发现收信人确实是自己,可是署名却是叶真,不由一愣:“叶真?叶真是谁?”
小樱忙道:“姑娘,景秀小哥传话,说这封信被人送到了宛州梧桐巷家中,守门人见信是从沧州寄来的,怕误了事,就把信送到了新任宛州守备姬寒松姬大人那里,随着姬大人的文书一起寄了过来。”
李栀栀听尚夫人提过,新任宛州守备姬寒松是尚佳的亲信,如今被留在宛州接任宛州守备一职。
她略一思索,便猜到信是谁寄过来的了——既来自沧州,寄信人又姓叶,不是叶衙内还会是谁?
她有些无奈地拈着信封,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尚夫人见状,有些奇怪:“栀栀,怎么了?”
李栀栀眼波流转看了看四周侍候的人,起身附到尚夫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尚夫人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便笑了起来,道:“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栀栀你还是看看信里写的是什么吧!”
李栀栀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姨母,您取笑我!”
这封信如果不直接送到这里,说不定她还会瞧一瞧;如今是经景秀的手送了过来,而且送到了尚夫人面前,无论如何,她是不能看的了!
李栀栀含羞带笑地从尚夫人手中拿过叶真的信,顺手撕成了碎片,递给如珠拿出去扔了。
这时候李栀栀见小樱还拿着尚佳给她的信立在一边,便笑着道:“咦?小樱,我不是让你把阿佳哥哥的信放到我妆台的抽屉里去么?你怎么还杵在这里?看热闹么?”
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
小樱笑着退了出去。
眼看着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自从进入三月,李栀栀就搬到了绿竹轩居住,小樱得把信送到绿竹轩去。
李栀栀见自己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心里满意得很,便把尚佳给尚夫人的信拿了起来,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把信纸还给了尚夫人。
尚夫人心中思念儿子,垂下眼帘,慢慢地把信纸叠好,又细致地塞回了信封里,拿着信封沉吟半晌,叹息一声,道:“不知阿佳如今在做什么…”
此时尚佳正带着士兵伏在长青山大峡谷南出口外的草丛中,预备待北辽大军入毂,与藏身于大峡谷北出口的沧州经略安抚副使贺沥一齐出动,打一场伏击战。
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一天一夜了。
尚佳嘴里叼着一根细草茎,一边苦等敌人来到,一边思索着大周军队主帅赵然的战略。
自从大周和北辽正式宣战,大周主帅赵然采取“逐段进攻,逐步推进”的战法,凭借大周的粮草优势,连续发动了冬季和春季攻势,并从元月开始,连续两个月实施以切断北辽军队后方粮草供应为目的的“封锁伏击战”,切断了北辽军队的粮草供应,把北辽军队逼到了极限,渐渐退出侵占的大周领土,开始往北回撤。
虽然已经进入三月,可是沧州边境依旧寒意逼人。
从凌晨开始,天上便飘起了雨。
雨并不大,稀稀落落的,却寒意凛人。
尚佳麾下官兵这些日子一直急行军追击北辽侵略者,骑着战马日夜兼程,身体早已都到了极限,被这冷雨一淋便都有些支撑不住了,却都强自支撑着。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尚佳低声吩咐天和:“传我的话,就说大帅有命,这次伏击战成功,就轮到我们轮休了,好酒好肉管饱,让大家加把劲儿!”
天和答了声“是”,匍匐着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把尚佳的话传了出去。
到了半夜,尚佳突然觉得身下土地微微震动,他不顾身下的泥泞,耳朵贴到了湿漉漉的地面上,片刻后做出了判断——北辽军队正在接近大峡谷!
两刻钟后,待北辽军队全部进入大峡谷,尚佳深吸一口气,向负责传令的天和做了个手势。
天和一挥旗帜,军号声破空而来,尚佳一跃而起,一马当先率领士兵冲了下去。
尚夫人给李栀栀延请的两位女先生终于来到了尚府。
这两位女先生一位姓韩,来自江南,专门负责教授李栀栀琴棋书画;另一位姓许,是宫内礼仪教习出身,一直行走京城高门大户,颇有些名声。
李栀栀自此开始了每日读书学礼的学习生涯,每月只有逢五之日才能休息。
转眼间便进入了七月。
因两位女先生都夸赞李栀栀在月底小考中考得好,尚夫人便趁李栀栀休息,请了唱的女娘来家唱曲,又从外面要了一桌精致席面,命人摆在绿竹轩前面竹林中的亭子里。
此时正值盛夏,到处都热得难受,倒是竹林中绿意盎然清风阵阵,凉爽适宜得很。
唱曲的女娘拨弦吟唱着《定风波》,琴音叮咚歌声悠扬。
尚夫人和李栀栀坐在亭子里,一边吃着清凉的冰镇薄荷酒,一边听曲,煞是快乐。
正在这时,如画急匆匆来了,禀报道:“夫人,姑娘,老爷来了!”
李栀栀闻言,先给唱曲的女娘做了个收势,让她停了弹唱,然后起身便要回避,却被尚夫人拉住了。
尚夫人有些好笑:“栀栀,这是你阿佳的亲爹,和你父亲是一样的,自家骨肉回避什么!”
李栀栀闻言也笑了,便立在尚夫人身侧,等尚天恩过来。
她与这个未来公公尚学士虽然同处一个学士府,却平常难得见上一面,李栀栀也很少听到尚夫人提到尚大人,倒是董姨娘和薛姨娘来给尚夫人请安时,常常面似谦恭实则炫耀地提到尚大人。
尚天恩身上尚穿着官袍,手扶玉带疾步而来,脸上分明带着喜色。
还未走到亭子里,尚天恩已经喜滋滋道:“夫人,阿佳快要回来了!”
他满头大汗走到尚夫人身边,伸手端起尚夫人面前碧绿的薄荷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过尚夫人的丝帕拭了拭脸上的汗水。
见尚天恩如此不见外,尚夫人秀眉一皱,可是想到他带来的是儿子的消息,只得暂且忍耐:“阿佳到底怎么了?”
尚天恩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薄荷酒饮了,待暑热稍退,这才道:“阿佳他们接连打了好多次伏击战,北辽军队一直减员,接连败退,如今已经退到了长青山北五百里处,他们快熬不住了,辽国使团已经赶到了东京,要与朝廷和谈呢!”
他满面欢喜一拍手:“既然要和谈了,阿佳岂不是快要回来了?”
尚夫人闻言,脸上神情似哭似笑,眼睛早蒙上了一层泪雾。
尚天恩见妻子如此,鼻子也是一酸,声音有些哽咽了:“阿佳大年初三凌晨离开家,到如今整整六个月零二十五个日日夜夜了!”
李栀栀闻言,在心里算了算,尚佳是元月初三离开的,今日是七月二十八,他真的离开了六个月零二十五天…
她抬眼看向尚学士和尚夫人,发现他们夫妇眼中含泪,相顾无言,显见是悲伤之极。
李栀栀悄悄给一旁侍候的小樱和如玉做了个手势。
如玉和小樱上前扶了唱曲的女娘,李栀栀带着别的侍候的人,悄悄离开了,只留下如诗如画在一边侍候。
回到绿竹轩小楼内,李栀栀想起尚佳,心里不知怎么回事,空空荡荡飘飘悠悠,无着无落的…
过完年之后,也许是学士府饮食精美营养丰富的缘故,李栀栀的身体开始了快速的发育,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身体也有了明显的曲线,胸部隆起,腰肢纤细,屁股小而挺翘,双腿白皙修长…不过半年多时间,她便迫不及待地成长为一名楚楚动人的绝色少女。
随着身体的发育,她似乎也开了情窍一般,常常会想起尚佳…
到了这个时候,李栀栀这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尚佳不只是她的好哥哥,还是她的未婚夫…
第 57 章
李栀栀不欲出去打扰尚夫人和尚学士,便端坐在绿竹轩书房窗前的书案后,对着窗外的翠竹习字。
她发现每当自己情绪起伏不定之时,只要坐下来专心习字,渐渐就变得平心静气了。
一直到了傍晚,李栀栀练得手腕酸疼,便把笔递给小樱,让小樱去洗,自己伸了个懒腰,随口问如珠道:“尹妈妈呢?”
尹妈妈是个包打听,每当李栀栀想知道什么事情,只管去问尹妈妈,准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李栀栀话音刚落,堂屋内便传来尹妈妈的声音:“姑娘,我在这里呢!”
她笑嘻嘻走了过来,屈膝行了个礼:“姑娘寻我么?”
李栀栀忙上前扶住了她,娇嗔道:“妈妈折煞我了,以后不必多礼!”
尹妈妈笑了摆了摆手:“姑娘,主仆有别,不可僭越!”
李栀栀吩咐如玉:“给妈妈倒杯茶!”
尹妈妈接过茶,斜签着身子在圈椅上坐了下来,手中捧着白瓷茶盏,含笑看着李栀栀,等待李栀栀问话。
李栀栀想了想,问道:“不知道姨母…”
尹妈妈把茶盏放到了手旁的小几上,笑容消失了:“姑娘,夫人已经回房了。”
李栀栀闻言一愣,秀丽的眉毛挑了起来,丹凤眼中满是疑惑。
尹妈妈叹息了一声,道:“老爷奉诏随郑太尉出使西夏,因事情紧急,已经出发了。”
她脸上现出不忿之色:“老爷把董姨娘带了过去侍候!”
李栀栀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姨母去!”
尹妈妈见状,忙道:“姑娘…”
李栀栀见她欲言又止,便停下脚步看着尹妈妈。
尹妈妈想了想,道:“薛姨娘又请了那个姓申的医婆过来了…”
李栀栀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姓申的医婆一直在东京大户人家内院行走,能看简单的妇科和儿科,也会保胎接生,只是名声似乎并不好…
虽然心有疑惑,可是李栀栀却没有声张,而是把此事藏在了心里。她留下如玉和小樱看家,自己带着尹妈妈和如珠去正房看尚夫人去了。
尚夫人有些懒懒的,正端着一盏酒趴在亭子里的阑干上看夕阳,金色的夏日夕阳照在她的发髻上身上,有种莫名的美丽。
李栀栀走了过去,才发现尚夫人在喝酒。
她再细细一瞧,发现尚夫人眼睛清澈,嘴角微挑,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喜意,这才放下心来——姨母最看重的人还是阿佳哥哥啊,至于姨父,哪里凉快就去哪儿呆着去吧!
她笑嘻嘻地走了过去,挨着尚夫人坐了下来,让如画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一年饮酒一边陪尚夫人看夕阳。
七月的沧州北部草原,白日艳阳高照,令人难以忍受;夜间清凉如水,倒是舒适得很。
北辽的使团虽然奔赴大周京城东京进行谈判,可是在和谈期间,双方军队从未停止过小规模的战争。
每当谈判陷入僵局,双方便开始各自采取小规模的进攻突袭和防御,维持各自的防线,以配合在东京进行的谈判。
在这样的拉锯战中,大周军队不但把北辽赶出了大周国土,而且破天荒地占领了两国间的大片争议地带。
大周主帅赵然为了巩固已有战果,与远在东京的永泰帝密切配合,坚持持久作战,巩固已有阵地,由进攻作战改为积极防御。
在赵然的战略战术指导下,马步军指挥使尚佳带着他那支骑兵以打小歼灭战为主,不断袭击和伏击北辽军队,抢占两国争议中间地带,不断夺取其突出的前沿阵地和支撑点,并逐渐扩大作战规模。
而沧州经略安抚副使贺沥则率领沧州守军坚守阵地,进行积极防御,巩固已有阵地,建立了坚固的防御体系。
在北辽和大周的拉锯战中,金秋八月来到了人间。
北辽军队已经无力进攻,只能进行消极防御了,而大周军队也开始进入了轮防休养期。
这日赵然有些无聊,便命人把尚佳叫了过来,逗尚佳玩。
尚佳在赵然的帅帐中与赵然拌了几句嘴,双方各有输赢。
兄弟俩各自在心里酝酿着新一轮的争论,表面上却相对无言。
正在这时,赵然的亲兵进来禀报道:“禀大帅,贺安抚使求见!”
赵然抬头瞄了尚佳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凤眼中不由带上了一抹笑意,吩咐道:“请贺安抚使进来吧!”
说罢,他看向尚佳,一本正经道:“阿佳,你得跟贺安抚使好好学学礼仪,看他是如何与我相处的!”
尚佳懒洋洋地歪进了圈椅中,两条大长腿长长地探了出来:“那大哥你也得正经一点,不要老是没大没小的!”
赵然看见他那惫懒的样子就想揍他,起身大踏步走到尚佳身边,正要动手,这时候大帐外面响起了一阵军靴踩踏在地上特有的“磔磔”声。
尚佳也听到了,他立刻弹了起来,利剑出鞘般笔直地立在赵然一侧,恭敬之极。
赵然也收敛了脸上轻松适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双手负后,抬眼看着帐门方向。
亲兵掀开了帐帘,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将军走了进来。
这位青年将军一身甲胄,身背长剑,剑眉星目,肌肤微黑,生得很好,堪称黑里俏。
他一进大帐,便向赵然躬身行礼:“贺沥给大帅请安!”
赵然含笑亲自扶起了他。
尚佳上前半步,与贺沥彼此见礼。
三人分了主次在大帐中坐了下来。
亲兵上了茶水后便退了下去。
贺沥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对于赵然的问话,有问有答,倒是没有别的闲话。
尚佳也是沉默的人,更是不会多话,只是默默地观察贺沥和赵然。
整个大帐里似乎只有赵然在说话。
赵然自己说了一会儿,也觉得气氛单调极了,自己怪没意思的,便开始扯闲篇。
他看向贺沥,神情慵懒:“贺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贺沥垂下眼帘,沉吟片刻,这才道:“末将父母早亡,兄嫂也都去世了,在这世上只有侄女一个亲人了。待此间事了,末将预备寻得侄女,后半辈子专心抚养侄女,看着她长大成人,别无他求。”
他虽然是个武将,但是心机极深,知道赵然虽然佻脱不羁,可是心中自有沟壑。
赵然既然当面问出来,那么只要自己的要求合理,赵然一定会妥善安排的,因此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赵然闻言,突兀地笑了一声,凤眼眼波流转,看向尚佳:“阿佳,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尚佳淡淡地瞅了赵然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实在是扯淡——战争结束,做大将的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能有什么打算?
不过他从小就跟在这个大哥身后,很熟悉赵然的做事风格,赵然虽然有时看着很不正经,可实际上做事滴水不漏缜密得很。他既然这样问自己,怕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打算。
他虽然对赵然各种的腹诽,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对赵然依旧恭谨得很,双手一揖:“禀大帅,末将预备回家奉养父母,完成亲事,以了父母心愿。”
尚佳的潜台词是:大哥,给我安排一个能呆在东京的职位吧,我好回家与小未婚妻成亲,然后生儿育女孝顺奉养父母!
赵然在听到尚佳那句“回家成亲”之时,脸上笑意加深,颊上那粒小酒窝时隐时现,凤眼笑微微地看向贺沥。
贺沥见大帅赵然看着自己只是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是一个深沉人,虽然心有疑惑,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暗中观察尚佳和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