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绣球灯里的蜡烛
快要燃完了,朱紫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赵贞的设计室。两人熄灭了灯,拉着手慢慢散着步往回走。朱紫这下子算见了市面了,出来的时候看赵贞都是星星眼了。
她不知道赵贞这样做有何用意,可是她知道,赵贞从来不做无用功,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雨过天晴之后的夜空特别明净,空中高悬一轮明月,只有在天边才闪着几颗星星。朱紫的手被赵贞牵着,就这样慢慢地走着。
她隔一会儿就看看赵贞,心里还满是佩服——赵贞真是一位天才。对于赵贞的用心,她也猜到了一点点,这使她的心里酥酥麻麻的,升起了一股甜蜜的幸福感——这个男人也是爱我的啊,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在这微微吹拂的夜风中,朱紫希望这样的美好能永远延续下去,不,只要有过这样美好的回忆,人生已经很幸福很完满了。
赵贞洗完澡出来,看到朱紫正站在窗前挽发髻,就有心吓她一下。他悄悄走过去,一下子抱住了朱紫。
朱紫正在专心插簪子,吓了一跳,手里的白玉凤形簪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房间地上铺的是琉璃砖,几声脆响之后,白玉凤形簪断成了好几截。朱紫也顾不得王爷了,推开王爷就蹲□去看簪子的尸体。
捡起了已经断成几节的白玉凤形簪,朱紫沮丧极了。
被冷落的赵贞靠在书案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了下来,懒洋洋地问:“不就是一支簪子么!”
都怪你!朱紫瞪了他一眼:“这是我从绿霞那里借来戴的!这下子怎么办呢?”
赵贞不知道绿霞是谁,随口道:“你那么多簪子赔她一支不就行了!”
“我哪里有!”朱紫是真的有点生气,对王爷也有些出言不逊了。
赵贞“咦”了一声:“正堂里放着那么多,不都是你的么?”
朱紫还记得赵贞那天踢倒的紫檀小几上摆着的那些丝绸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顿时惊喜莫名,站在那里看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贞靠着的书案上放着几个烛台,烛光掩映着给他半侧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边,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的他看上去美如神祇。
朱紫对着他笑了一下,掀开珠帘出去了。
赵贞看着朱紫出去,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松弛舒适:男人就该让自己的女人开心快活。
朱紫把那些首饰匣子全都拿了出来,一个个打开取出来戴给王爷看。
赵贞微笑着看着,朱紫这么容易就被哄着了,真
是小孩子!不过,看到她这样开心,自己也感到开心!
朱紫站在镜台前,正拿着一支黄金累丝点珠钗在头发上比划,赵贞走了过来,轻轻夺过珠钗放在了镜架前。他顺手把朱紫的发髻解开,使她的长发披散了下来。
模糊的镜中,朱紫和赵贞相依相偎,都是最美好的岁月里花一样的容颜。
看着镜子里自己和赵贞,朱紫怎么看也看不够。
赵贞把脸贴着朱紫,低声道:“今晚换个样式吧!”
朱紫闻言,心里一悸,身子一软,依偎进了赵贞怀里。
赵贞从后面搂着她亲吻着,双手却伸到前边握住了她胸前的两团柔软,隔着抹胸揉捏着咪咪的顶端。
朱紫感觉到颈后赵贞喷过来的热气,浑身已经发软了,如何能抵挡他前面肆虐的双手,很快就软如春水任君采撷了。
春风几度之后,赵贞把朱紫从镜台上抱了下来,放回了床上,自己也躺在了她旁边。
两个人的长发都散开在枕边,纠缠在一起。赵贞侧身吻了闭着眼犹在享受余韵的朱紫一下:“明日你收拾一下行李,咱俩的分开放,我带着军队走陆路,你走水路,后日一早就出发!”
浑身犹自震颤的朱紫只是“唔”了一声,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了。
赵贞也有些疲累,捞起朱紫,手脚并用抱进了怀里,这才拉起被子。
书案上的烛台已经熄灭了,月光透过开着的窗子照了进来。
赵贞搂着朱紫睡得正香。
一室寂然。
第二十二章 诉别离依依不舍
南安王爷这次奉旨率领大军班师回京,因为路程太远,王府里的人随行的不算多。
王爷的几位得用谋士,王爷的亲随赵英、赵勇、赵雄跟着王爷随大军走陆路;女眷只有王爷房里的通房朱紫和管外书房的胡妈妈,以及一位大家不太熟悉的京城过来的郑妈妈。几位女眷不方便跟着大军行止,就安排了南安王府的两艘船让她们三人乘坐。
这个安排很快在王府里就不是秘密了。
吃过午饭,朱紫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特别是王爷的行李,一定不能出一点纰漏。
她拿着单子一点一点对照,刚对照完,绿霞就过来看她了。
朱紫看绿霞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她有话要说。朱紫不敢把人往内院里带,在外院又觉得不方便,就让绿霞先在外院的值事房等着,她小跑回去,从房里拿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匣子放进袖袋里,然后和绿霞携手出了外院。
她们俩沿着湖边走了好长一段路,登上了碧杉榭,在靠近湖面的栏杆边坐了下来。
碧杉榭因为建立在湖边水面上,一边是一望无际的王府内湖,一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杉树林,所以被命名为碧杉榭,一向少有人来,最是幽静,适合谈一些不想让人听到的话。
绿霞是知道朱紫性格的,想着与其迂回曲折不如开门见山,她直接对朱紫说:“朱紫,我想跟你一起回京!”
朱紫想了想,才问:“你回金京做什么啊?”
绿霞秀丽的眼睛带着坚持:“离开金京两年了,我想金京了,想回去看看!”
朱紫知道她没说实话,就笑着看着她,等她说实话。
她们在金京的时候,一直被关在高尚书府那个小院子里面,和坐监差不多,绿霞会对金京有屁感情啊!
绿霞实在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这才道:“听说王爷这一次回京要在金京呆一段时间,再回来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我不想留在这个监牢一样的王府白白浪费生命,回金京的话或许有别的境遇!”
她直白地说了,想来朱紫会帮忙的。
朱紫看着绿霞,她想起了两人从十二岁到现在这些年的交情,也微微动容。
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朋友是在对方需要自己的时候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的!换地处之,她知道绿霞也会帮助自己,虽然绿霞比自己自私。
朱紫认真地说:“你也知道王爷自有主见,谁也改变不了。不过,我可以试一试,晚间如果能见到王
爷,我就帮你问一问!明早出发前一定给你消息!”
绿霞看到了一线希望,满怀期冀地看着朱紫,握住了朱紫的手,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朱紫,谢谢你!”
朱紫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自家姐妹,说什么谢谢呢!再说了,我不一定能帮上你的忙呢!”
可是绿霞接下来又道:“朱紫,你放心,我不会勾引王爷的!”
一听到她后面的话,朱紫就又好气又好笑:“你后面这句话留给未来的王妃去说吧,和我一个小通房说这个!”
绿霞笑着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朱紫也不再笑了,她推了推绿霞,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绿霞的条件真的挺好,生得美,为人精明又能干,上进心强,更重要的是,她眼界宽,又志向高远,假以时日,真的不会是池中之物。
朱紫在心里只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帮到绿霞更多。如果她对王爷有影响力的话,求王爷给绿霞配一个合适的将军做妻子,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可惜,她也不过是王爷的通房丫头。
此时一阵秋风吹过,碧空之上白云缓缓移动,湖面上波光粼粼,碧杉榭下面的芦苇随风摇荡着,真是大好秋景美不胜收。可是朱紫和绿霞各有心事,竟都没有心思欣赏。
这时候,朱紫想起自己袖子里揣的东西,忙掏了出来。
绿霞看她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长匣子,就好奇地看着她打开。
朱紫打开匣子,取出了一支异常精致的白玉梨花簪递给绿霞,这才解释道:“我不小心把你那支白玉凤形簪给摔碎了,就想法子给你又寻了这支白玉梨花簪。”
绿霞本来正在欣赏这支白玉梨花簪呢,一听,笑着道:“我那支才要几个钱呐,哪有你这支金贵?你的这支,只看玉质就很值钱,我不能要你的!”
朱紫忙道:“把你的簪子打碎是我的错,你要是原谅我就得收下!”
两人又推让了一会儿。
绿霞看朱紫实在是苦让,显见是诚心诚意要赔自己的,她知道朱紫是个大方人,自己也挺喜欢这支白玉梨花簪,虽然知道自己是占了便宜,最后还是收下了。
看她答应收下,朱紫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得了那些首饰之后,有点穷人乍富的感觉,倒是有心送绿霞几件镶宝石的首饰,可是她现今首饰虽多,但都是王爷赏给她的,她不敢轻易送人,只有这个是预先告知过王爷的,倒是不怕。
晚上洗过澡之后,赵贞拿了
本书倚在床上看。朱紫知道他倚在床上看书的时候,是最放松的时候,忙乘机说了绿霞思念京城,想一同回去看看的事情。
赵贞自顾自看着书,似乎没听到她说话。
这样的小事,他哪会亲自去管,都是交给身边得用的小厮负责的。他身边的那几个小厮,赵英赵勇平素跟着他,赵雄赵壮是暗卫,赵福负责府里杂事,赵贵负责书房书信,都是各司其责的。
像这次安排女眷随着回京,因为牵涉到一些府内秘事,所以一向都是赵雄负责的。
这些事情朱紫都知道,其实可以直接去找赵雄的。
朱紫看他不搭理自己,也不觉气馁。
反正绝大部分时候王爷去对自己都是这样的,打击着打击着就习惯了。
她也不敢再纠缠王爷,就起身到正堂去找东西去了。
虽然赵贞只有上床的时候热情点,平常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可是这阻碍不了朱紫自行脑补。
她这两天想着要和王爷分开一个月了,心里很是不舍,对赵贞柔情蜜意的,老是想对赵贞再好一点。帮赵贞洗完头发擦干长发之后,朱紫又帮赵贞修剪了手指甲和脚趾。把这些都做完之后,她就打算趁还没和赵贞分开,给赵贞描画个鞋样,到了船上,镇日无事正好给王爷做几双家常鞋子。
赵贞又看了一会儿书,有些想睡觉。
他等了一会儿,朱紫还是没有过来,回头一想,猜想是不是刚才不搭理朱紫,朱紫在怄气。想到这里,赵贞心想:朱紫这丫头胆子肥了,居然敢和我怄气了!
赵贞下了床,在正堂里找到了正在扒针线簸箩的朱紫:“做什么呢?”
不容分说把朱紫拎了回来,放在了床里面,自己在她身边舒舒服服躺了下来,这才开了尊口问道:“说说那个什么霞!”
朱紫一听有戏,一骨碌爬了起来,趴到赵贞身上:“绿霞和我是同乡,她一到王府就分到了正院里。呶,就是那个爱穿绿衣服,杏眼小嘴很俏丽的女孩子。我们先是一起被卖到了县里高太爷府,又一起被送到了高尚书府,最后一起到了王府…”
朱紫讲的口干舌燥,最后问赵贞:“王爷,到底行不行呐?”
赵贞闭上眼睛,答了一声“好”。
朱紫得到肯定的回答,开心极了,凑到赵贞脸上极快地亲了一口,然后连翻带滚,蹦到了床下,跑了出去。
赵贞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r>朱紫很快拿着一把剪刀过来了,又到书案那里拿了纸,再到镜架前拿了画眉的炭笔,笑嘻嘻凑到赵贞脚边,拿着纸贴在赵贞脚底,拿着炭笔描画着。
赵贞的脚让她弄得有点痒,想缩回来却被朱紫的小爪子给牢牢抓住了。
朱紫睨了他一眼,俯身在他脚趾上轻吻了一下,然后道:“乖,别动啊!”
赵贞被她亲了那一下,似乎一股电流从脚趾刷的一下传到了脊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种感觉太奇怪,他不敢乱动,皱着眉头看着朱紫的动作。
朱紫没看到他皱眉头,只看到烛光下赵贞凤眼潋滟若有所思,真的很美感。
她心情愉快,很快就绞好了鞋样,又过来拿着赵贞的脚翻来覆去地看,还用一个小尺子量了又量,量完就在鞋样上记了下来。
赵贞知道朱紫是要给自己做鞋,有点期待,但是也没说出来。
他没有回应没关系,他只要躺在那里随便朱紫欣赏美男摆弄美男就行了。朱紫含笑道:“只想让我做鞋么?不想让我给你做几件衣服?”
赵贞:“…”索性闭上了眼睛。
朱紫呵呵笑着上前去拉他:“你站起身我给你量量!”
赵贞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朱紫从床上拉了起来,只穿着白色中衣站在那里。
他本来想说自己穿衣的尺寸王府针线上有,可是想了想,觉得说出前因后果怪麻烦,也不忍心扫朱紫的兴致,于是就默不作声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让朱紫摆弄。
好不容易待朱紫量完,赵贞的耐性也即将使用殆尽,一把抱起朱紫就往床边走:“睡觉!”
一时事毕,赵贞侧身搂着朱紫,手还在朱紫胸前摩挲着。
朱紫道:“王爷,咱俩真是各取所需啊!”
赵贞:“…”
朱紫:“我爱你的美貌,你爱我的肉体——你爱我来我爱你!”
赵贞:“…”
凌晨时分,赵贞和朱紫就起来了。
按照行程,朱紫先坐车去登船先出发,赵贞直接骑马去军营午时开拔。
两人都收拾停当,赵贞抬腿就要出去,眼尾一扫,看到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眼里满是离情别绪的朱紫,脚步滞了滞。
他觉得时间很紧,得马上离开,可是双脚仿佛闹了独立,硬是不肯迈步。
赵贞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把默默无语两眼泪的朱紫搂进了怀里。抱
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方道:“你要乖,要听话,再大一点我给你开脸!”
朱紫本来还是满怀离别伤感的,听了赵贞的话,满怀的明媚忧伤变成了脑门上的一条条黑线,推开赵贞:“王爷,你老高寿?满十八岁了?怎么这么老气横秋啊!”
说完,她又投进了赵贞怀里,紧紧抱住赵贞。
她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可以不在乎什么开脸做姨娘之类的;可是,对于赵贞来说,这是轻易不肯许诺的赵贞对她的承诺,这是他能做出的做好的安排。
他对她是好的。
赵贞看着朱紫,想多看一眼。
他老是觉得朱紫幼稚朱紫娇嫩朱紫痴傻,不由自主把朱紫当成了小孩子,其实他也就是比朱紫大两岁而已。
赵贞拿出一个锦袋递给朱紫:“里面有些碎银子,给你拿着赏人吧!”
他从来没有需要自己付钱的时候,所以身上从来没有带过银子,这还是赵勇和赵英在聊天被他听到了,这才知道女人平常是需要银子开销的,所以特地吩咐赵勇准备了些银子。
朱紫接过锦袋,当着赵贞的面就打开了,发现里面有不少碎银子,还有一叠纸票,像是银票的样子。
她把锦袋收了起来,觉得鼻子有点酸涩,嗓子好像被堵住了,索性不说话。
赵贞低头看着朱紫。
他突然觉得舍不得她,很想她一直在自己身边。
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低声道:“在船上不要多和那个郑妈妈多接触,多和一个叫银铃的丫头在一起!”
朱紫不明所以,不过依旧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离润阳乍闻噩耗
赵贞在前,朱紫紧跟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院门口。赵英赵勇牵着赵贞的乌云踏雪立在门外,另有小厮驾着车子也在外面等着。
赵贞不想当着奴才的面表演依依不舍,于是冷静自持地站在门前,预备目送朱紫离去。
小厮摆好脚蹬,朱紫知道要登车了,可她还牵挂着绿霞,于是就故意磨蹭着,一共三级的脚蹬恨不得花上一个时辰来登。
赵贞看她这蜗牛爬的速度,还以为她留恋自己,心里一阵感动,扬起秀眉,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眸一看,那边甬道上一个丫鬟正一手一个包袱狂奔而来。
他看向朱紫。
果然,朱紫看到那个女孩子,一下子就跳下上了一半的脚蹬,笑着向那个女孩子招手。
绿霞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见王爷也在车旁站着,忙给王爷见礼,然后才笑着对朱紫说:“幸好通知得及时啊,好在赶上了!”
朱紫看绿霞的脸因为奔跑红扑扑的,额角还有些汗迹,忙拿出帕子帮她擦拭了一下。她先把绿霞扶上车,这才准备也进去。
赵贞站在门前,看着朱紫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好像被什么东西一揪一揪的,他叫了一声:“朱紫——”
朱紫已经一脚踩在了脚蹬上,听到赵贞的声音,忙回头看着他。
赵贞看她双目盈盈如水望着自己,顿了顿,才道:“路上不要淘气!”
朱紫点了点头,也望着他,半日方道:“你也要小心。”
赵贞看着她已经湿润的眼睛,快步走上前,俯下-身来低声道:“到了京城码头我去接你!”
朱紫“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赵贞后退几步,又恢复了清冷自持的模样。
赵英赵勇立在一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家王爷表演“院门”送别,感觉真是怪异,不过是个通房罢了,搁得住这么依依不舍么!
朱紫的车消失在甬路尽头,赵贞也出发去了军营。
车子驶出了王府,绿霞才小声道:“王爷对你是真的好啊!”
朱紫心里正难受呢,闻言也只是苦笑了一下,并不多说。
车子到了码头,早有王府船上的管事过来接应。朱紫和绿霞携手下了车,走上浮桥。
码头边停着两艘船,不算华丽,船身上都画着南安王府标记。管事领着朱紫和绿霞上了前面那艘船。
到了船上,一个面目慈祥的妈妈和一个清秀的十六七岁的
丫头已经候在甲板上了——原来这就是王爷说的胡妈妈和银铃啊!胡妈妈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大眼睛瘦长脸,瘦瘦高高的,一脸的笑。银铃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甚是普通,就是力气极大,从管事手里接过朱紫的行李,一把就提进了舱房。
朱紫牢记赵贞的叮嘱,和胡妈妈银铃寒暄之后,拉着绿霞一直呆在舱房里睡觉,一直到开船都没有出来。
她们是清晨出发的,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银铃把饭菜送到了舱房里,朱紫和绿霞在舱房里把午饭解决了。
傍晚的时候,朱紫和绿霞实在是有些闷了,就到甲板上去玩。此时夕阳西下,宽阔的河面被映成了金色,望向远处,只觉得水天一色,令人心胸开阔一涤浊气。
朱紫正在看远方的隐隐青山,绿霞轻轻捅了她一下,朱紫顺着她的眼睛看去,不由得呆住了。
和她们并排的那艘船的甲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华衣绣服的美人,正在指点着水面谈笑,声音柔美悦耳,就是听不懂说的是什么——这不是那四位苏州美人儿么!
因为心里隐隐约约的妒忌,朱紫对这四位美人儿印象深刻之极,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们分别叫明月、寒星、玉莲和秋桐。
此时朱紫所在的那艘船同明月她们所在的那艘船是并驾齐驱的状态,彼此之间距离很近。
朱紫没有说话,心里乱糟糟的。
她没想到原来不光自己要随着王爷入京,原来这四位大美人也要跟着王爷入京。
朱紫得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是酸溜溜的,只是一种无力感:男人,真的是感官动物啊!
她勉强笑了笑,扬起手晃了晃,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四位美人仿佛没看到朱紫似的,没有一点回应。
朱紫讪讪地放下了手,去看绿霞,这才发现绿霞没看那几位美人儿。她有些好奇,顺着绿霞的眼睛看过去。
朱紫看到了一位很年轻的妈妈打扮的高大女的,正远远站在四美身后的甲板上,眼睛似乎没往这边看。
她再看看绿霞,发现绿霞身子前倾,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盯着那个妈妈。
“绿霞,怎么了?”朱紫悄悄问绿霞。
“啊?”绿霞瞬间恢复了原状,“没什么!”
她拉着朱紫往舱里进:“外面风挺大的,进去吧!”
直觉告诉朱紫,不会这么简单,她回头去看那个妈妈,发现她已经不见了,甲板上只剩下秋桐寒星她们带着小丫头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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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舱房绿霞就开始发呆。
看到秋桐她们之后,朱紫的心里也很乱。
她知道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很多,自己为这个难受的话,将来不是要郁闷死了?
为了平静心绪,朱紫从行李里面找出针线等物,开始做鞋子。
太阳落山了,最后一丝夕照也消失在西方的天际。船舱里也暗了下来。
绿霞回过神来,发现朱紫在做一看就是男人要穿的大鞋鞋帮,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艘船上的那几位美人,她心里也为朱紫难受,迟疑了一下,方道:“朱紫,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情啊?”朱紫把针插在鞋帮上,笑盈盈看着绿霞。
绿霞看着她纯净如水的眸子,心里很是后悔对她提起这个话题,可是不说的话又担心朱紫:“舱里不方便,咱俩到外面去吧!”
朱紫忙和胡妈妈银铃说了一声,然后和绿霞一起出了舱房,再次来到了甲板上。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时分,除了船行驶时发出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
绿霞搂着朱紫,压低声音道:“我们正院的大丫鬟静心,你认识的。她家里是宫里贵妃娘娘的陪房,她四姑姑嫁给了高尚书府的管书房的高大林,这些话都是从她姑姑姑父那里听来的!”
听到这里,朱紫已经猜到了一点,心跳开始加速,太阳穴也有些震动。她镇定了一下,维持着脸上的笑:“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说!”
绿霞伸手握住她的手,这才接着道:“静心说,高尚书府里都传着这次进京,贵妃娘娘是要给咱们王爷说亲的!”
朱紫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会来,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她把脸移开,眼睛望着被暮光笼罩的碧波粼粼的水面,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早就猜到了,毕竟,毕竟王爷都满十八岁了!”
绿霞看着她,发现她的脊背微微颤抖,心里也是难过,伸出双臂抱住了她,喃喃道:“我们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人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秋风吹干了朱紫眼睛里的泪水。她笑着对绿霞说:“现在府里只有王爷,我就对王爷尽心;将来王妃进了府,我就对王妃尽忠——总能活下去的!”
绿霞想到那个招惹了自己却想一走了之的人,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她素来坚强,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露宏愿绿霞脱身
八月八月十五一过,天气一下子变得异常凉爽。白天不算热,晚上很凉爽,睡觉很舒服,朱紫把这次行程当成了一次旅行,非常的享受。
她白天看看风景做做针线,和绿霞银铃胡妈妈聊聊天;晚上早早睡下和周公夜话,大睡特睡美容觉;早上一般起得很早,看日出观风景荡涤内心。
等他们的船走到雁回岭的时候,连胡妈妈都称赞她容颜娇艳面色红润。
胡妈妈不爱说话,但是心思很细,做饭很好吃,天天给朱紫绿霞她们在船上开小灶。
银铃不爱说话,老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可是很有眼色,一旦有什么活就先做了。
没过多久,朱紫就觉得自己和绿霞似乎被当成主子照顾起来了。她怕人说自己恃宠生骄,找了个机会含蓄地对胡妈妈和银铃表明并强调了自己和绿霞的丫头身份。
银铃没有说话,低着头淡淡微笑。胡妈妈则笑着说:“姑娘且放宽心,我和银铃都是做自己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