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笑,拿出银票交给赵福:“好好挑挑,找个风流妩媚的。”她顿了顿又道:“最好是身世可怜的,找个可靠的自由人,用他的名义为她赎了身,带往宛州城,找个地方先住下。”
赵福领命而去。
朱紫现在还在奴籍,卖身契还在赵贞那里呢,根本没有资格买人,而赵福银铃也都是奴籍,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赵福离开之后,朱紫又把赵雄叫了过来。
朱紫让赵雄这两日用来准备马车和路上所需,等她见过宫里娘娘之后就上路。预定行程是先到宛州州府宛州城,和赵福会和之后再同去独县。
高尚书府两日后果然派了一名婆子坐车过来接朱紫。
南安王府同高尚书府唇齿相依,自是亲近,这位妈妈由胡妈妈出面接待,引着进了松涛苑,在内院值事房里坐下。
胡妈妈一边命小丫鬟沏茶,一边吩咐银铃:“请朱紫姑娘过来!”
听到胡妈妈口称“朱紫姑娘”,高府派来的尹妈妈嘴角微微翘了翘,眼里带了点不屑的样子。
没多久,就见一位穿着清雅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缓步走来,一进来就嫣然一笑,向尹妈妈福了一福,又向胡妈妈福了一福。
胡妈妈笑着上前拉起这个女孩子,亲热地拉到尹妈妈面前:“姐姐,这就是我们府里的朱紫姑娘!”
尹妈妈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只见这位朱紫姑娘浓睫大眼肤白如雪,身材高挑窈窕,神情坦然自若落落大方,她脑子里只想起戏文里唱的“玉貌妖娆芳容窈窕”八个字。
想到府里的四小姐,尹妈妈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了笑道:“没想到几年不见,朱紫居然出落得这样好了!”
朱紫其实没见过她,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尹妈妈这样说就是故意拿大,想以旧主自居了。
胡妈妈和朱紫都没接腔。胡妈妈拉着朱紫坐下,徐徐道:“朱紫姑娘,这位尹妈妈是尚书府大房太太的陪房,在尚书府可是最有面子不过的一个人!”
朱紫没有接话,只是微笑不语。她心下明白胡妈妈这是在提醒自己,尹妈妈是尚书府大房太太的亲信。
尹妈妈却是自负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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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妈妈带着朱紫正要到外院门外乘车,银铃却赶了上来,福身向尹妈妈胡妈妈道了安好。
胡妈妈笑着道:“这是银铃,和朱紫一向在一起执役,焦不离孟的,让她陪着朱紫到尚书府见见世面,免得偏了朱紫一个人的好!”
尹妈妈看了银铃一眼,觉得她生得很是普通,没有太在意:“那就跟上来吧!”
尹妈妈的车子漆着高府的徽章,外面看着簇新,但是坐在里面颠簸得厉害,并不舒服,应该是给府里有脸得用的妈妈们用的。
到了高尚书府,车子从小角门进入,一直行到正房大门外才停了下来。朱紫和银铃候着尹妈妈下了车,这才互相搀扶着下来。自有尚书府的小厮上前赶走了马车。
尹妈妈引领朱紫和银铃进了正房院子,沿着南北走向的植花走廊一直走到了正房门前。
正房门前整整齐齐站了四个衣裙相同的小丫头,另有好几个候见的管事妈妈。人虽然不少,可是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敢咳嗽一声。
朱紫和银铃在门外等候,尹妈妈掀帘子进去禀报大太太。
过了一会儿,尹妈妈出来,低声道:“朱紫姑娘,大太太正在按品大妆,一时半会儿得不了空!”
朱紫笑了笑:“多谢尹妈妈,朱紫等着就是。”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一个小丫头掀帘子走了出来:“哪个是朱紫?”
朱紫徐步上前。
那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从上到下扫了朱紫一眼,这才道:“跟我去见大太太吧!”
朱紫进去的时候,大太太已经穿好了诰命衣裙,脸上也是搽得粉白脂浓的,正在戴金冠。
朱紫福身请安。
过了一会儿,大太太依旧一言未发,朱紫就只好继续蹲身等待。
等大丫头终于把金冠戴好了,大太太才道:“起来吧!”
朱紫这才起身。她这才发现房里窗前的锦榻上还坐着一位妙龄少女,细眉细眼小脸,肤色白皙,只可惜瘦得吓人,从罗衫里伸出的腕子细得芦柴棒似的。
她不知道这是谁,只觉得和大太太有些相似,忙默不作声福了一福。
大太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细眉细眼,中人之姿,看来养尊处优的,有些发福。自从朱紫进来,她正眼都没看一眼。在她心中,这些子房里人出身微贱,不过仗着几分姿色勾引男主子,自己看一眼都觉得肮脏。要不是宫里娘娘懿旨要见这位南安王的房里
人,她才懒得搭理呢!
往宫里去的路上,朱紫和银铃以及另外两名高尚书府的大丫头一个车。一出高府,银铃就凑近朱紫小声说话。
经银铃科普,朱紫知道了当今皇宫分为两大部分——外朝和内廷。其中内廷又分为四部分——皇帝居住的大正殿、皇后居住的玉坤宫、太子的东宫和嫔妃居住的西六宫。赵贞的母妃贵妃娘娘就居住在西宫最巍峨壮丽的青云殿。
朱紫和银铃跟在大太太的丫头婆子后面进了宫。
刚开始看见巍峨的宫门的时候,朱紫还有些紧张,进了崇安门,她发现这个皇宫的氛围和宫斗剧的场景有些相似的之后,就放松了下来。
青云殿除了大殿青云殿之外,其实是个院子套院子的大四合院,贵妃娘娘就住在正院的青云殿里。
朱紫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位年过四十端庄矜持的贵妃娘娘,谁知道抬头一看,一个和赵贞很神似看起来三十许人的美人正在端详自己。
她不由觉得这位贵妃长得太亲切了。
可是又想到这就是王爷的母妃,她心里一紧,又开始紧张起来。
贵妃娘娘也是一双潋滟凤眼,只不过线条更柔美,看起来清艳高贵,和赵贞一样面无表情,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
朱紫心里忖度:若是《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当了贵妃,怕就是这么一幅模样吧!
高贵妃看着朱紫,发现她身材高挑却不显细弱,身姿婀娜神情沉静,心里先是暗暗点头。又问了几句,发现条理清晰言语简练,而且确实很熟悉贞儿的生活习惯,看见平日是体贴的,就又是满意了几分。
放在赵贞身边的赵清德家的(张妈妈)和赵树德家的(陶妈妈)都有线报。
赵清德家的说王爷专宠朱紫一人,为了朱紫,寻了由子把别的好看一点的女人都赶出王府;赵树德家的说这个朱紫为人老实实在,对王爷一心一意,衣食住行照顾的很是贴心。
对于赵清德家的说的专宠,高贵妃倒觉得没什么。赵氏皇族的男子都是精力极其充沛,大部分甚是好色。先皇三十八岁夜御五女死于马上-风,当今圣上刚过四十,正是精壮之时,可因为贪淫好色后宫三万,已经被榨得面色青灰形销骨立。有这些前车之鉴,她根本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独子赵贞,也随了他的祖辈父辈和兄弟们,天天在女人甚至男子身上寻欢作乐。朱紫有本事专宠,这样最好。将来王妃进门,她若是规规矩矩就开脸给贞儿做姨娘;若是心比天高,
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话,一根白绫送她上路,奴婢而已,算不得什么。
对于赵树德说的老实实在,高贵妃觉得如果是真的的话,倒也不错。她自进宫开始,就和皇后颜明珠斗,和恬妃丁如玉斗,和襄妃韩秋水斗,和金嫔金满盈斗…最近几年又和王家那贱人王锦霞斗,入宫至今,整整二十年,斗了整整二十年,她早就厌了那些带着面具装贤惠心机深沉的女人。将来若是当了太后,就把这些女人一个个远远放在皇陵,落个清静;将来即使运气差,也能随着贞儿到南疆就国,当个皇太妃。何必让贞儿身边也都是那种女人呢!
高贵妃思绪如电,可是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又问了几句赵贞临行前的情形和准备的行李,这才略略放下了一半心。又想到赵清德家的和赵树德家的都被留在南疆王府了,京里新王府没有主事的人,就打铃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大宫女大雁:“大雁,本宫把你赐给我的贞儿。胡婆子主持内院,你就掌管外务吧!你先和姐妹们告个别,明日再送你去贞儿府里。”
大雁蹲身行礼。
高贵妃觑了朱紫一眼,发现她正好奇地看着大雁,觉得她很是简单,心里又是一松。
接见过程中,朱紫老老实实的,问什么就答什么,贵妃娘娘提到赵贞的时候,脸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眼中带着慈爱,可见也是一位慈母。
她以前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贵妃娘娘的八卦,有的说她近二十年横扫六宫独霸圣宠,有的说她心狠手辣心如蛇蝎,有的说她装仙女装清高其实最是龌龊…
可是,如今见了面,真的觉得这位贵妃娘娘如果再年轻个十岁的话,真的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明知道她已经年近四十,可是就是觉得她如云端之上的美人清绝丽绝。
看来,赵贞的好相貌是遗传自其母啊!
朱紫想起赵贞常年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样子,再偷偷看看贵妃娘娘同样面无表情的脸,觉得遗传真奇妙啊真奇妙!
第三十一章 三回首商人心动
和赵贞一样,贵妃娘娘赏起人来眼都不眨,一样是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可是朱紫跪在那里听着太监的宣读,心都有些颤了。
贵妃娘娘真的是厚赏。
高大太太得的古董、玉器和成批成批的各色绫罗绸缎。
给朱紫的都是些宝石头面、金玉首饰和各种白色浅色的软罗、锦缎和缭绫。
朱紫心里明白,前面那些宝石头面金玉首饰是真的给自己的,后面那些软罗、锦缎和缭绫大概是想让自己给赵贞做衣物的。
赏赐过后,高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进后殿更衣,朱紫就陪着高大太太在正殿候着。高大太太根本不屑于搭理她,她也不会主动说话,正殿里一时很是安静。
朱紫百无聊赖,又不敢乱动,只好眼睛旅行,往庭院里看。青云殿的庭院里没有各种花花草草,只有苍翠的古松。古松的树干极粗,不知道在这宫苑里活了多少年,见到了多少悲欢离合。
松树下的地面铺着大块青砖,没人经过的地方,青苔点点。想到幼时的赵贞曾经在这里奔跑玩耍,朱紫的心里有一种极细微的欢喜——这是他小时候玩耍过的地方啊!
正在这时,一个大宫女过来宣朱紫进去。
朱紫随着她走进了后殿。
贵妃娘娘清冷地坐在锦榻之上,和赵贞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眼盯着朱紫看了一会儿,这才道:“听说贞儿对你颇为宠爱,既然如此,你也要尽心,替本宫好好照顾他。”
她顿了顿,才接着语速缓慢几乎一字一顿地说:“记住了,切莫狐媚邀宠,不要引他去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待他顺利大婚,本宫自会给你该给的东西,否则…”
她的手轻轻一动,手里的一个白玉雕花手炉滑到了地下,发出“叮铃铃”的脆响,碎成了一片片。
朱紫忙跪了下来:“奴婢誓死忠于娘娘王爷。”
出宫之后,高大太太连个照面都没和朱紫打,直接吩咐跟来的尹妈妈坐车送朱紫和银铃回去。
第二日,大雁坐着车来到了府里,跟着车一起来的是好几箱行李。
她是尚书府的家生子,从十四岁就被送进宫里侍候高贵妃,因为得用,所以一直被高贵妃留在身边,二十多岁了依旧小姑独处,高贵妃放她出来,一是要在赵贞身边再派一个人,另外就是想给她找个归宿了。
大雁这个人沉默寡言的,不过做什么都心里有数,而且对高贵妃对赵贞忠心耿耿,赵贞出征在外,这样一个人放在府里是最合适的。
>当朱紫告禀大雁自己要回乡探亲的事情时,大雁只是问了三句话——“王爷知道么?”“谁跟着?”“要走多久?”
朱紫回答之后,她就挥了挥手,仿佛现在就要和朱紫告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就这么简单?朱紫诧异极了,踩着棉花般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最终谜底被银铃揭晓了。
当天上午,朱紫就出发了。
赵雄在前面赶着车,朱紫和银铃呆在车里闲话八卦。
这两位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彼此志趣相同情投意合——都是隐藏很深的大金朝八卦的爱好者。
通过银铃,朱紫得知了很多秘辛,比如金京名旦李青莲的漫长情史,大金朝第一武将的传奇经历,当今皇上皇后的凄美爱情…诸如此类的轶事秘闻,银铃简直是如数家珍。
所以,当朱紫表示出对大雁姑姑这么轻易就准许自己出来的诧异时,银铃奸笑三声,得意洋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神情就仿佛再说:“问我吧!问我吧!问我吧!”
朱紫从善如流问了。
银铃神秘地说:“两个字——赵福!”
朱紫不再说话,开始放纵想象力浮想联翩,最后幻化出一个完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情史:
第一部,青梅竹马被迫分离;
第二部,小情侣泪洒宫门;
第三部,宫内宫外情比金坚;
第四部,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五部,奉旨成婚大团圆;
…
最后一部是:从此赵福和大雁过着幸福的生活。
有人陪着,时间就过得很快,路也好走很多。虽然已是深秋,越往北越冷,可是朱紫让赵雄准备得很是充分,她们也没受什么罪。
半个月之后,朱紫一行就赶到了宛州城,而且在宛州城最豪华的客栈同福楼见到了赵福。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赵福很快从隔壁房间请出了一位美娇娘——乌黑的浓发,雪白的肌肤,远山眉下一双水汪汪的秋水眼,挺翘琼鼻下嫣红欲滴的樱桃小口——真的是一位佳人啊!
朱紫很满意,把赵福很夸奖了一番,拿到了赎身文书之后,就让赵福离开了。
十天之后,独县县城,城中心至善坊,大金有名的玉器行章福记。
章福记老板章老三挺着肚子从章福记慢慢悠悠晃了出来,小厮阿欣跟在后面。
章老三这几年很少离开独县,外面的生意都是独子章琪打理,生意越做越大,章老三的肚子也随之鼓了起来
,原来瘦瘦的脸上也变得油光水滑。
他如今生意兴隆,家道兴旺,儿女孝顺,桃花灿烂,除了家里有一个醋葫芦黄脸婆未免有些令人不快之外,简直是完美的人生啊!
章老三虽然好色无比,但是从来疼爱孩子,把儿子章琪和女儿章梅看得比眼珠子还主贵,看在儿子章琪和女儿章梅的份上,对发妻莫氏很是容忍。
去年他得了一个美貌小妾也不敢接到家里,在西大街买了一处宅子安置着;又因为自己日日得回家报到,怕她年少守不住,又禁不起她的哭哭啼啼,所以即使是很讨厌她那个老虔婆娘朱老太,还是把她娘接了过来,与她同住。
如今已经嫁到宛州城富商林家的章梅传来喜讯,莫氏到宛州城去看望章梅,他正好到西大街外室朱四美那儿逍遥几日。
章老三正美滋滋呢,忽然一阵香风,一个软软的身子撞了上来,他忙出手,把这温香软玉扶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极美貌妖娆的小娘子,此时正羞红脸低头福了一福:“这位哥哥,奴家莽撞了!”
章老三身子已是酥了半边——这把年纪还有人叫我哥哥,这说明我依旧玉树临风风采照人引人迷乱啊!
他此时只顾呆看着这位美貌小娘子,半日方回过神来还了个礼道:“不妨事不妨事!”
那小娘子衣袖遮住巴掌大的小脸,转身欲走,却又回头睨了章老三一眼,嘴里轻叱刚跟上来的粗笨丫:“紫竹,你怎么不好好看路,害我撞上了这位哥哥!”
章老三眉毛眼睛胡子全在笑:“不妨不妨!”
那位小美人用衣袖遮着脸向对面走去,快到楼梯口的时候,那小娇娘又回首看了一眼,和章老三视线对上,她含羞低头,提着裙裾上了楼,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
第三十二章 为银钱母女厚颜
小美人含羞带怯地溜了,可跟在后面的粗笨丫头却被章老三拉着夹袄领子给捉住了。
章老三揪过这丫头一看,个子挺高,脸盘挺黑,一双眼睛倒是大大的,很有神采,勉强称得上黑里俏。
“黑丫头,给个方便”,他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这黑里俏丫头手里,“你家小娘子现住何处啊?”
朱紫扮成的黑丫头还不知道在章老三心里,自己被起了个“黑里俏”的绰号,摸着碎银子美滋滋地指了指前面二楼,然后又蹦又跳地冲上楼去了。
章老三定睛一看,原来这个美貌小娘子住在他家玉器行斜对面的二楼上。
章老三对着小厮阿欣努了努嘴,阿欣左右看了几眼,转身进了旁边的甜水铺。
章老三一步三摇地背着手走了,嘴里还哼着小曲:“见一位二八女亚赛天仙,我这里迈步儿抽身回转…”。
朱紫躲在二楼的窗子后面看着章老三摇摇摆摆洋洋得意地离去。四年没见,这章老三看来是发了大财,看起来真不一样了,以前也就是个土老财,现在一身绸缎金光闪闪堪称贵气逼人啊。
晃到了西大街宅子,章老三在红漆大门上拍了几下,大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插金戴银穿着酱色团花锦缎褙子年约五十的女人带着一个婆子迎了出来,一见章老三,马上堆出满脸的笑:“三爷好忙的人儿,这么久不上门,四美思念不已,哭了几日,正在楼上绣花呢,知道您来,不知道高兴成啥样子呢!”
章老三不置可否地一笑,快步穿过庭院向楼梯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子,从袖袋里掏出一大块银子,扔给后面跟着的朱老太,交待道:“让鸿盛斋整顿一桌精致席面,半个时辰之后再送上去,剩下的给你了!”
朱老太满脸堆笑,似一朵盛开的菊花:“知道了,您先去哄哄四美吧!”
章老三自上楼不提。
朱老太看着手里的大块银子,心里很是开心。
她平生就这点毛病:本来脸上最爱端着,冷眼看人,可看见有钱人就不由自主地想笑;本来外号叫朱大炮,说起话来声音自是惊人,可一见到有钱人,声音也会变得柔和起来。
朱老太端详了一会儿,回屋里拿钳子剪下来三分之一,拿小秤称了一下,发现正好是一两银子。
她从屋里出来,把这块银子递给李婆子:“去鸿盛斋整顿一桌一两银子的席面,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再送过来!”
李婆子拿着银子去了。
朱老太用银盘装了一盘子盐炒南瓜子,一边守在楼下一边嗑瓜子。
嗑了一会儿瓜子,嘴里有点咸,她又高声叫道:“小四儿,浓浓的点杯竹叶青笋茶来!”
小丫头小四儿清脆地应了一声,自去厨房做茶。
朱老太觉得自己真是享了女儿的晚福,到老了还能够呼奴使婢,真的得意的紧啊!美中不足的是这李婆子和小四儿,一个太老,六十一了,比自己还老;一个又太小,才十二岁,混沌未开指望不上。
李婆子也回来了,小四儿把茶端了上来。三个人坐在楼下堂屋里,一起嗑瓜子吃茶,倒也清闲。
这木质楼隔音效果不太好,坐在下面吃瓜子的三个人不但得忍受着楼上大床晃动摩擦地板发出的刺耳响声,还得欣赏隐约传来的朱四美哼哼唧唧的叫-床声和章老三撞击一下骂一句“操不死的小-婊-子”的淫-词浪-语。
虽然旁听了无数次,李婆子还是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哎呀呀,三爷真是能干啊!”
朱老太没接声。
她正在盘算着自己的家产呢!
四美跟章老三以前,她家已经买了六十多亩田地了;四美跟了章老三,母女俩人丁税不用交了,又省了一大笔;章老三真不愧是独县首富,出手一向大方,这一年多四美手里再加上她手里的银子,怕是有二三百两了。
朱老太忖度着,让四美再跟章老三几年,多挣一点银子,等章老三老了,就跟他撕掳开,坐地招亲,招赘一个青壮汉子做上门女婿,那日子岂不快活?
还没到半个时辰,楼上床脚摩擦地板的声音愈加急促刺耳起来,章老三气喘吁吁的嘶吼声也大了起来,只听“啊——啊——”的男女和声响起,旋即一切平静了下来。
朱老太吩咐小四儿:“打盆温水给三爷和四娘子送上去,”又吩咐李婆子:“到门口看看鸿盛斋的席面送来没有!”
等小四儿端着用过的盆子下来,朱老太又指挥着李婆子和小四儿往楼上端席面。
席面摆好,她陪着刚出过大力气的章老三和粉残脂褪的朱四美吃了两杯,就告辞下了楼,让他两口自在吃酒。
章老三在朱四美那里快快活活度了一下午,傍晚回到了章福记,悄悄问阿欣:“打听到什么没有?”
阿欣最善于做此勾当,当下笑眯眯道:“奴才在甜水铺要了碗甜水,又点了些点心,耽搁了半日,全打听清楚了!”
他凑近章老三耳朵,低声道:“那小娘子姓秦,闺名
唤作稳娘,原是金京人氏,父母双亡,变卖家产带着两个粗笨丫头和一个小厮来咱们独县寻亲,谁知亲戚早已搬走,没奈何就在咱铺子对面二楼上租了三四间房住了下来。听甜水铺的孙婆子说,她们盘缠快使尽了呢…”
章老三心里有了主张,他出来的时候在朱四美那里换了身华彩衣物,此时便站在章福记前面,做出悠闲的样子,眼睛却隔一会儿望一眼斜对面二楼的窗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夕阳西下之后,那紧闭的窗子终于有了点动静,悄悄开了一条缝,很快就全部打开了,只见那美貌小娘子一张俏脸在那里一晃,和章老三视线交汇,她似乎很是害羞,红着脸对着章老三腼腆一笑,然后又关上了窗子。
章老三开心极了,他早就知道自己一身富贵之气,统体气派之象,妇人看见他都会爱上他的!
第三十三章 定计策财主上钩
章老三开始疯狂追逐那位三笑佳人秦稳娘,对稳娘的两个丫鬟银铃和紫竹,更是大方,常常三两五两的塞银子,以求能在俩丫鬟的安排下一亲芳泽。
可是,朱紫坚持要稳娘端着点,远着点,吊着点,不要轻易答应。
银铃很疑惑,临睡前悄悄问朱紫为什么。
朱紫这半个月来演戏演得过瘾极了,刚开始还会紧张,后来便自如起来,堪称行云流水。现在一听银铃询问,心里暗藏的那股表现欲马上蓬勃而发,趁机给银铃开了一课:“这就叫欲拒还迎!”
银铃:“?”
朱紫很得意:“俗话说就是越难得到便越珍贵!”
这时候两人已经坐在床上了,朱紫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又道:“你瞧着吧,也就这几天,如果章老三够诚意的话,咱就让稳娘答应!”
“什么诚意啊,不就是银子么!”银铃也躺了下来。
朱紫正要起身熄灯,银铃手指一弹,油灯“嗤”的一声灭了。
“朱紫,你真有本事,这个什么‘欲拒还迎’的法子真不错!”银铃的八卦之神战胜了理智,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你对王爷也这样么?”
问完,银铃就在黑暗中捂住了自己的嘴,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怪只怪平时朱紫的嘴巴太严了,关于王爷的话从来都不提,害得她总是很好奇。
“从来没有过,”朱紫的声音打破了这岑寂,“我那时候很傻。”
银铃不敢说话了。
屋子里很静,朱紫却睡不着了。
她想,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她还会不会先喜欢上赵贞。
最后,她觉得自己依旧是先动感情的那个。
这和贱不贱无关,和自爱不自爱无关。这就是她的劫数,无法控制,难以躲避。
朱紫,在这北方小城的寒冷冬夜,开始思念远在西北的赵贞了。
五天过后,那位极美貌的秦稳娘便带着两个粗笨丫头紫竹银铃外加一个敦厚小厮小熊,住进了章老三在王府山买的带花园的高贵宅子。
秦稳娘年少妖娆,床第之间风情万种,和章老三一拍即合,如胶似漆,金银珠宝绸缎不要钱似的往宅子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