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太妃传》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文案

【简洁版文案】
从通房丫头到太妃娘娘,这条路她走了很多年。

【重口版文案】
如果说南安王爷是S,王爷房里的通房丫头朱紫就是M,
朱紫被扶正的过程就是SM的过程。不过,到底谁是S谁是M,这还真难说!

【复杂版文案】
南安太妃在对孙女小郡主讲古:
“你知道我这辈子凭着什么当上太妃的么?
一是不挑食身体好,发育好;
二是肚皮争气会生,接连生了仨小子;
三是会哭,把你爷爷老王爷的心给哭软了!哈哈哈哈哈!”
对于太妃的这段话,老王爷嗤之以鼻,很是鄙视。

【郑重提醒】
本文主打爱情,CP一对一,无小三上位,
无妻妾争宠,微宫斗、微宅斗,慎入!另外要注意关键字“单恋”!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紫赵贞 ┃ 配角: ┃ 其它:重生种田文单恋通房扶正


第一章 家贫穷辛勤操持

北方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天空明净,白云悠然,可是真的是很冷,连脚下的地都被冻得硬邦邦的。
朱紫正拿着竹枝做的大扫帚打扫篱笆围成的院子。她抬头看看天,用力跺跺冻得麻木的脚——脚上还穿着娘亲做的厚棉鞋呢——又用力搓了搓手,手也已经冻肿了,看起来红通通的。
这天真是冷得贼死!
朱紫已经忘记冬天有暖气是什么感受了,记忆里只是觉得不冷。
这是一个她熟知的历史上从来没提过的朝代——金朝,国都是金京,朱紫所在的地方叫独县,是一个偏远的北方小县城。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四年了,早就习惯了。
也就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前世是多么的幸福——小康之家的独生女,也是爹妈捧在手心里哄大的…
唉,往事不要再提,活下去再说吧!
妹妹朱碧叠好了晒干的衣服,从房里走了出来:“姐,院子扫完没有?扫完的话咱俩一块绣花吧!”
朱紫用力快扫起来:“再等一会儿就好!”
“那我先进去整理绷子和彩线。”
“好!”
朱家家贫,没有田地,只靠爹爹在外挣的那点子钱,要养活家人,还要孝顺爷爷奶奶,根本是不够的,所以朱紫和朱碧都要随着母亲做些绣活补贴家用。
扫完院子,朱紫洗了洗手,这才进了堂屋。
朱大嫂和朱碧已经摆出了针线笸箩和绷子,看到朱紫进来,招招手道:“紫妞儿,快过来!”
朱紫搬了个小木墩,在娘亲脚边坐了下来。她绣得很认真。
朱紫前世是一个老实姑娘,胆子小,也学不会偷奸耍滑。正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智商不低,但是确实老实,所以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是认真得不得了。朱紫上学的时候学习好,人又不错,老师同学都处得不错;参加工作后,朱紫很清楚到什么环境就得适应什么样的环境,要当工作需要的人,所以认真钻研业务,再加上人又勤快,在单位也算上业务骨干。年底单位评先,朱紫评上了市先进,得了一笔奖金,很开心,请同事一起出去喝酒。大家散了之后,晕晕乎乎的朱紫出了门,刚走几步就被车撞了。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小女童。
正在拈着绣花针的朱紫叹了口气:不知道老爸老妈发现自己放在床柜里的银行存折和钻石项链没有?不知道单位有没有给爸妈抚恤金?不知道自己买的泰康人寿的保险爸妈知不知道…
“紫妞儿!碧妞儿!”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是奶奶!”朱碧笑着看娘亲。
“给奶奶开门去。”朱大嫂对朱紫说。
朱紫笑着撒娇:“娘,外面太冷了!再说,咱家的门又没闩,一推就开,哪里用专门去开
!”
“你啊!”朱大嫂伸出指头在朱紫头上捺了一下。
母女正在笑谑,朱紫奶奶已经进来了。朱紫母女三人赶快站起身迎接。
朱紫奶奶虽然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因为已经做了祖母,村里人当面尊称她一声“朱老太”,背后叫她“朱婆子”或叫她的外号“朱大炮”。她身材小巧,身上收拾得干净利落,即使是给儿媳孙女说话,也是一脸的笑:“都坐下都坐下!”
看着大儿媳妇,脸上的表情是关怀备至的:“身子快五个月了吧?预计得明年春上生?最近吃饭咋样?多吃点白面…”
非常了解自己婆婆为人的朱大嫂只是嘴上答应着,根本没提自己家粮缸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点麦子。
朱老太看着两个孙女朱紫朱碧,脸上的表情是慈祥和蔼的:“身上穿的挺厚的,脚上的棉靴也挺好,看你们这样,奶奶我也放心了!”
朱紫朱碧一齐乖巧地笑。
朱老太没话找话地寒暄着。
朱紫母女三人没怎么说话,都笑眯眯看着朱老太。她们都很清楚朱老太是无利不起早五十不登门那种人,不会只是来嘘寒问暖的。
可是,朱老太说了半日,最后只是交待:“紫妞儿碧妞儿天黑去我那院去,城里舅爷给我送的好点心,都给你们姐俩留着呢!”
朱老太离开之后,朱大嫂和朱紫都有些疑惑,只有碧妞儿开心地说:“奶奶说有好点心呢!姐,我都快忘记点心是什么东西了!”
朱紫看看朱大嫂,朱大嫂看看朱紫,都觉得朱老太这趟来得好不尴尬,恐怕没这么简单。
晚上,在地主章老三家做家具的朱大郎回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野菜粥吃高粱面饼的时候,朱大郎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面馍,一分两半,一个女儿半个。
朱紫朱碧都笑了。
朱紫把自己那个塞给了娘亲,坚持说自己不喜欢吃。娘亲怀着身子,得补点营养。
吃完饭,朱大嫂收拾厨房,朱紫朱碧跟着朱大郎摸黑去了住在村东的奶奶家。
朱三郎开的门。
朱紫朱碧刚进大门就听到了奶奶那全村都能听到的高嗓门:“呀!紫妞儿碧妞儿来了!快来吃城里送来的好点心!好吃着呢!”
朱紫朱碧进了堂屋,看到小姑朱四美正坐在椅子上玩交绳,就在朱四美旁边坐了下来。
朱老太珍而重之地打开堂屋靠南墙的柜子,取出一串钥匙,叮叮当当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一个。她打开柜子里面的锁,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双手捧着拿了过来,慈爱地说:“来,吃点心!”
朱紫笑着没动。
朱碧很盼望地围了过去,想看看自己想了快一天的“城里送来的好点心”。朱碧看了又看,觉得不相信自己
的眼睛,又用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再看了一看,最后疑惑地说:“奶奶,这是好点心?”
朱老太依旧是春风满面:“是啊!快吃吧!”
朱碧还是有点发愣。
朱紫也有点好奇,起身过来看了看,也很疑惑:这就是“城里送来的上好点心”?
匣子里是一张油纸,油纸里珍重地包着“点心”。准确的说,是点心的“皮肤碎屑”——点心碎皮碎渣。
朱老太很热情:“快吃吧!快吃吧!这是我特地给你们姐俩留的!”
朱碧虽然馋,但也没打算伸手。最后却不过奶奶的热情,朱碧很不情愿地接过了油纸包。
朱紫招呼朱四美:“小姑也来吃好点心!”
十二岁的朱四美笑眯眯:“我吃过了,这是给你们留的,你们吃吧!”她才不稀罕自己吃剩下的点心渣子呢!
看着孙女们接过了点心,朱老太去和大儿子谈心了。母子两个说起了城里发生的新鲜事。
朱老太告诉朱大郎:“人牙子刘婆子那里最近有一桩大生意呢!说是高知县高太爷京中的亲戚派人来咱这边采买女孩子,只要生得好看的,家世清白的,价钱不论,十两二十两都愿意出!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和刘婆子攀上交情的呢!”
朱紫装作和朱四美翻交绳,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奶奶和爹爹那边的动静。
她们所在的独县位于唐河河畔,历来是个出产美人的地方,京中以及各府各县采买女孩子,南方是到苏州,北方都是到独县来采买女孩子的。
朱老太只是说了这些,别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夜已经深了,朱大郎就叫朱紫带着朱碧先回家去了。
小村的夜静极了,偶尔传来一声犬吠,很快就沉寂下来。
朱紫蜷曲着身子缩在被窝里。这被子又大又沉,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可是是老花套子,一点都不暖和。朱紫在床上躺了半天,腿和脚还是冰凉。
旁边的朱碧背对着姐姐早就睡着了,她火力大,身上暖烘烘的。朱紫悄悄把手贴在了朱碧的背上,朱碧没有动弹,兀自睡得香甜。朱紫悄悄笑了笑,把腿脚也都贴在了妹妹身上。
床头亮着一盏油灯,为了省灯油,灯捻挑的小小的,只有绿豆粒大的一点灯光。
朱大嫂正在灯下缝补女儿的衣服,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模样生得甚美,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再加上两颊时隐时现的两个酒涡,看得出早些年的美貌。朱紫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常常暗自感叹这个当娘的真是范冰冰的长相农妇的命,忒可惜了。
朱紫在朱碧那里把手暖热了,伸出手在娘亲的肚子上摸了摸,刚要缩回去,胖乎乎的手就被朱大嫂给攥住了。
“淘气鬼!”朱大嫂把大女儿的手松开,接着叹了口气
:“今年手又冻了?明天采点麦苗泡点水试试!”
朱紫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端详着自己因为生了冻疮又红又肿的手,叹了口气:“大油什么的都用过,有什么用啊!”
手一冻,稍微热一点就痒得难受,只想把它挠破,可是挠破之后又流水,更难受。
朱大嫂也跟着叹了口气,实在是没办法。朱紫和朱碧都不到十岁,可是在家里做饭洗衣养鸡喂猪,在菜地里薅草松土挑水铲粪,每年冬天俩丫头的手就肿的红通通的,看着可怜。朱大嫂自己的手今年倒没有冻着,只是一道道的裂口,也是疼得钻心。
朱紫把身子都贴在朱碧身上,背对着朱大嫂,嘴里却没有停下来:“娘,你为什么嫁给我爹?”
朱大嫂把针在鬓角抿了抿:“你外婆收了你奶奶四两银子呗!”
想到往事,朱大嫂笑了:“我嫁过来没多久,你外婆巴结了个人牙子,托人家把你三姨卖给了城里的韩老爷家当丫头,得了十两银子,想着我模样不比你三姨差,才卖了四两,后悔死了!”
朱紫也笑了,住在邻村的外婆啥都好,就是太重男轻女,可偏偏只生了一个儿子,女儿倒是生了四个。她老人家把儿子看得如珠如宝,女儿都只当是一个能卖钱的物件,四个女儿生得都美,一个比一个卖的价高,四闺女脱手之后,就扒了破草房,给儿子起了一处青砖瓦房的院子。
“娘,弟弟啥时候出生?”朱紫也盼着弟弟呢,娘前两个孩子朱紫和朱碧都是女儿,受了奶奶无数的白眼,这第三个再不是男娃,奶奶不知道还要怎么欺负娘呢!
朱大嫂开玩笑道:“你外婆生了四个妞才生了你舅舅,我也仿她呢,再给你生两个妹妹!”
朱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娘,你老了我养活你!”
朱大嫂笑了,没说话,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凄惶,又是盼望,心里复杂极了。
“我爹还在那院?”
“那院”在朱紫家是个专用词汇,指的是朱紫爷爷奶奶住的院子,在村子东头。
“是啊,不是每晚都去的么!”
朱紫的小眉头蹙了起来。奶奶老欺负娘,朱紫很讨厌自己的奶奶,可是偏偏爹又孝顺得没边没沿,啥都听爷爷奶奶的。
朱大嫂有点累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取下手指上套的顶针,伸了个懒腰:“等不着了,咱们先睡吧!”她一手拿着放着针线的笸箩,一手端着油灯,起身离开了。
屋子里陷入黑暗。
外面冬天的风呼呼刮着,窗户上贴的纸被风吹着,发出沉闷的“哗哗”声。
朱紫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朱紫和朱碧被叫起来的时候,朱大嫂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盖在锅里呢。
姐俩穿好衣服出来,朱紫走在前面,朱
碧端着木盆子走在她后面。进了灶屋,朱紫掀开最里面的锅盖,拿瓢把锅里面温着的水舀了出来,倒进了朱碧端着的木盆子里。
姐妹两个把盆子放到灶屋门口的洗脸架上,开始撩着水洗脸。
朱大郎正好从堂屋走了出来,看到两个女儿刚用擦脸布擦过脸,看上去眉眼都像画出来的,好看得不得了,心里也是得意:我的俩妞儿多好看,真是会长,把爹娘的优点全集中了!
十二岁的朱紫和十岁的朱碧,既有娘的秀眉杏眼尖下巴和小酒涡,又继承了爹的挺直鼻子和白肤色,都是一等一的小美人,只不过朱紫更像爹爹一点,嘴唇厚了一点,朱碧更像娘亲,嘴巴小小的,堪称樱桃小口。
朱碧收拾桌子,朱紫去灶屋端早饭——妹妹年纪还小,她怕妹妹被热汤烫着,一向都是她端饭妹妹擦桌子。
摆好饭,一家人围坐着小桌子开始吃早饭。
朱家的早饭很简单,玉米面窝窝,香油拌萝卜丝,外加稀得不见几粒米的大米汤。
朱紫和朱碧吃得很香,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别说这饭食还可以,就算是再粗陋一点她们也喜欢。
家里四口人,朱大嫂就熘了四个玉米面窝窝,正好一人一个。朱大郎手里拿着窝窝,却没有吃,只是夹了点萝卜丝吃了,然后就开始慢慢喝汤。结果朱紫和朱碧的窝窝吃完了,他手里的窝窝还有大半拉。看到两个女儿吃完了窝窝,朱大郎把自己剩下的窝窝一掰两半,一个女儿一半,递了过去。
朱紫不要,朱老大笑了:“我吃完饭去章老三家做家具,晌午饭管饱!”
朱紫知道章老三家是地主,家里有白面馒头,中午饿不着爹爹,这才接了过来,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开始吃;朱碧也照姐姐的做法,用窝窝夹了萝卜丝来吃。
朱大郎吃过早饭就背着工具箱去章老三家了。朱大嫂拿出做活的笸箩开始做活。
朱紫拿着丝瓜瓤刷了锅和碗,然后用刷锅水泡了些麸子,搅拌均匀之后端着去了猪圈,倒在猪槽里。三头猪围了上来,你挤我挨地吃得很香。
朱紫喂完猪,又拿着簸箕到灶屋隔壁捧了几捧玉米,端到了鸡圈喂鸡。她隔着篱笆把玉米抓了一把撒了过去,一群鸡马上围了过来。那边朱碧眼疾手快地打开篱笆门,拿着笤帚跑进去开始打扫猪圈。
朱紫正忙着,抬头就看见爷爷拿着个锄头在外面走过。她知道爷爷是去地里做活,但爷爷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她就装作没看到。
朱紫的爷爷家自己有五六亩地,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朱老爹生了三子一女。
朱大郎成亲一年后,被爹娘逼着分家,他靠做木匠活盖了三间草房,带着妻女和娶亲时欠的五两银子债务分
了出去。
朱二郎长得俊俏,脑子又活道,在城里料货铺当伙计,眉来眼去勾上了东家的闺女,不费一钱银子就娶了个老婆,老丈人还在城里南关陪送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唯一的不满意是他老婆长得真是有点丑。
朱三郎长得也俊俏,就是木讷,今年十五岁了,被老爹拘在田里不分早晚牛一样的做活,想必成亲后也会两口子净人一对分出去。
朱紫的爷爷奶奶看到大郎家的两个孙女就不高兴,重男轻女得很;可是他们对自己才十二岁的老生闺女朱四美,一下子就变成了赤-裸裸的重女轻男,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置买给闺女。

 

第二章 狠祖母黑心暗生

忙完家务,朱紫朱碧提着个筐子到麦田里薅草挖野菜。冬天的麦田里,不管是灰灰菜还是荠菜,长得都很嫩,挖回家可以搭配着当菜吃;还有一种沙拉秧,薅回家喂鸡能省不少的玉米。
姐妹两个边薅草边聊天,估计该到中午了,朱紫看看日头,白色的冬日怯生生地散发着清冷的光,挂在天上,真的该回家了。
朱大嫂在家里已经做好了午饭,玉米粥熬灰灰菜,里面点了几粒粗盐。
饭食很粗糙,可是朱紫朱碧一人端一个碗,坐在窗子下边晒暖边喝,喝得还挺香。她俩家里没田,就大门口对面开辟了一小块菜地,平时靠爹爹做木匠活挣的那点钱维持生活,家里现今只剩下一点点麦子,一直舍不得吃,预备着娘生下弟弟坐月子的时候磨了做鸡蛋面汤。
吃完饭,姐妹两个又是分工合作刷锅喂猪喂鸡。
喂猪的时候,朱紫看着吃得很欢的猪,心里很开心。这几头猪可是一家的希望,到了过年前,要卖了猪攒一点银钱呢!
朱碧在那边边喂鸡边对姐姐说:“姐,一到冬天鸡怎么不下蛋了?”
“还是下的,就是少得多,”朱紫看着正挤在一起抢玉米的鸡说,“把从地里薅的野菜剁碎给鸡吃,老喂玉米多浪费啊!”
朱碧答应了一声,就去剁野菜了。
朱紫赶紧交待一声:“灰灰菜和荠菜留下,把沙拉秧剁了!”
朱碧清清脆脆地答应了一声。
姐妹两个拎着筐正准备去地里,朱大嫂赶忙交待:“早点回来,去你爹做活那地儿拉点刨花!”
朱紫连忙答应了一声。
在独县这个地方,木匠到人家家里做活,按规矩刨出的刨花和废柴都是木匠的,拉回家就可以烧火用。
傍晚的时候,朱紫和朱碧合力拉出了架子车,朱紫拉车,朱碧在车旁推车,一起去村南章老三家。
章老三家的房子和村里绝大部分人家都不一样,整整齐齐一个大四合院,全都是青砖黑瓦,连院子里的走道也铺着青砖。
朱紫在大门口喊了一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出来,引着姐俩拉着车进了门。
章老三一家正在堂屋吃饭,院子里静悄悄的。
在偏房吃饭的朱大郎走了出来,招呼两个女儿装刨花。
朱紫提着盛刨花的筐经过堂屋门的时候,一股带着八角茴香味道的肉香钻进了她的鼻子,朱紫忙用力吸了一口:真香啊!
朱紫穿过来以前一直是半素食主义者,闻到肉
味就讨厌,没想到现在真的无肉可吃了,反倒闻到就喜欢,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堂屋里坐的是章老三的儿子章琪和女儿章梅。章琪抬起头,看到木匠朱大郎家的两个女儿朱紫朱碧,头上双丫髻梳得纹丝不乱,小脸白皙大眼乌黑,都是美人胚子,可惜这么大了连条裙子都没穿,都是洗得发白的旧袄和棉裤。他想了想,觉得这姐俩怪可怜的,拿了两个馒头,掰开夹了几块条子肉进去。
章琪刚出了堂屋门,就看到朱紫拎着一筐子刨花走了过来,他也没多话,直接把两个馒头递给朱紫。
朱紫抬起头看看他。
清秀的章琪眼睛里满是恳切。
朱紫笑了笑,接过馒头,脆生生道:“谢谢您啦!”
章琪才多大?不会超过十五岁,朱紫才不会想太多呢,给了就吃!
朱老大看到了,忙大声说:“紫妞儿,谢谢大少爷!”
“谢过了,爹!”朱紫笑眯眯走过去,把两个夹肉的馒头递给了朱碧。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各家各户开始喊自己孩子回家,空气中弥漫着米汤烙饼炒萝卜的味道。朱大郎拉着架子车,朱紫和朱碧躺在刨花,姊妹俩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一个馒头。每咬一口姐妹俩都要嚼半天才舍得咽下去。
“姐,肉真香啊!”朱碧咬了一口,赶紧推给了姐姐。
朱紫咬了一口,故意只咬馒头没有吃到肉。
回到家里,朱紫刚把留给娘的那个肉夹馒头拿出来,朱大郎也从袖子里掏出了个馒头,只不过夹的是咸菜。一家四口不由都笑了。
晚上朱大嫂留在家里继续纳鞋底子,朱大郎带着朱紫和朱碧去爷爷家。
从朱紫家到爷爷家是一条小路,小路的北边是一个很大的池塘,南边是一大片杨树林。朱大郎一手拉一个女儿,边走边说话。地面被冻得硬邦邦的,踩在上面“崩崩”直响。朱紫和朱碧故意用力跺着脚走路,听着这响声哈哈大笑。
朱紫爷爷家虽然是三间青砖大瓦房,可是院子却是土坯墙,大门也是朱大郎用边角料拼成的。朱紫还没来得及敲门,院子里的狗就叫了起来。院子里传来朱紫奶奶的声音:“谁?”
“我!”朱紫大声道。
“就来!”奶奶说了声。
来开门的却是朱紫的小叔朱三郎。
朱紫一进堂屋门就看到了地下放的大簸箩和簸箩里放的玉米棒子,她觉得自己明白了。朱紫奶奶总是想法设法榨取朱紫和朱碧的剩
余价值,朱紫朱碧一到她家,不是让抠棉花就是剥玉米,要不就是烧锅洗菜扫院子,总之不会让朱紫朱碧闲着呆在自己家里。
堂屋点着油灯。朱老爹很会过日子,灯捻很小,只有一点点的光,室内依旧昏暗。
朱老爹和朱大郎分坐在高高的方桌两边,父子俩眼前都摆着一碗大叶茶。
朱紫和朱碧坐着小木墩坐在大簸箕边剥玉米。剥玉米就是把玉米粒从玉米棒上抠下来,只余下玉米笋。朱紫边抠玉米粒边对奶奶说:“奶,你家柴火多,俺家柴不够烧,等一下抠下来的这些玉米笋让我拿回家烧锅吧!”
朱紫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用的是肯定语气。
朱老太想着自己家也真用不着,房前的棉花柴垛和玉米杆垛还高着呢,再说看朱紫的样子,如果不给她的话她真会带着朱碧撂挑子不干,所以朱老太虽然不是太乐意,还是答应了一声。
朱紫和朱碧相视一笑,朱碧忙起身拿过来一个大筐子放在旁边,剥干净的玉米笋就放进去。
朱老太在旁边纳鞋底子,娇滴滴的朱四美傍着她坐着缠线。剥玉米最磨手了,朱老太舍不得女儿受这苦。
“大郎,告诉你个好消息!”
听到奶奶说话,朱紫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
“你妹妹说给了城西十二里河的陶家!”
“陶家?”大郎一听忙问,“是不是开磨房的陶家?”
“可不是!他家不光有磨坊,还有四十亩地呢!我还不容易才托人说成的!”
朱大郎微一沉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道:“陪送恐怕要多一点吧?”
“那是!”年轻的朱老太笑了,“我答应陪十亩地过去,再陪整套妆奁!”
朱大郎沉默了,他觉得母亲来意不善。
果然,朱老太笑得很和气:“我和你爹商量了,你你出二十两银子,老二出三十两,我们再凑凑也就差不多了!”她怕大儿子不乐意,忙加了一句:“老二已经答应了!”
朱大郎一阵沉默。
朱紫忙道:“奶,我家分家时分到的五两债务利滚利,我爹娘省吃俭用拼命做活到了如今刚还完,还没喘口气呢,哪里能出得起二十两银子?!”
朱老太起身走过来,手往朱紫脸上“啪”的一甩。厉声道:“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又回头对大儿子道:“这俩妞儿,淘气得很,还不如卖了让人家调理调理!”
朱紫脸上一疼,本来想推朱老太一下,可是双手刚伸出来,就被爹爹瞪了回去。
她低
着头没有说话。
朱紫朱碧被爹爹从奶奶家赶了出来。
朱紫牵着妹妹的手:“她要二十两银子,咱爹恁孝顺一定会答应,可惜的是咱家里攒的钱不会超过一吊,还是娘预备着将来给接生婆张玉梅的钱!”
她嘴里这样说,手拉着妹妹往自己家里走去。
朱大嫂听了朱紫的讲述,沉吟片刻道:“咱家里边别说二十两银子,就是二两也凑不起!”
说到这里,朱紫灵机一动,想起奶奶说的话,脱口而出:“娘,咱家有啥值钱的?”
朱大嫂一片茫然:“没有地,只有这三间草房,哪里有值钱的?”
朱紫心跳得快了起来,看看妹子,再看看娘亲,心里咯噔一声,眼睛带了些惊慌看着娘亲。
朱大嫂看到女儿的神情,也开始慌了:“不会吧?你奶奶怎么会这样狠心,到底是嫡亲的孙女?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