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多少个钱一斤?”
玉芝大眼睛弯成了弯月亮:“一斤四十文钱!”
像韩九嫂这样每隔一天来买一次肉的人,一定特别喜欢吃肉,而且手头也宽裕,因此卤肉就算是贵些也愿意买的。
果然韩九嫂想了想,道:“可真不便宜啊,一般五花肉也才二十个钱一斤…罢了,再给我切一片尝尝吧!”
王氏在一边看了半日,见韩九嫂这么爱占便宜,当即就要上去阻止玉芝,却见玉芝摇了摇头,给她使了个眼色,只得暂且忍耐,不吭声了。
玉芝又切了一片肉给了韩九嫂,口中道:“卤肉最省事了,回去也不用烹调了,直接就可以吃,多省事啊!”
韩九嫂尝了尝,真是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肉,再也不犹豫了,当即道:“给我称两斤!”
玉芝称的肉,最后又多送了韩九嫂一小块肉:“九嫂,若是好吃了,走街串巷时也帮我们宣扬宣扬!”
韩九嫂笑得眼睛看不见:“那是自然!”
待韩九嫂提着肉走远了,玉芝这才笑了起来,拿起自己准备的钱匣子摇了摇,让王氏听钱匣子里铜钱相互撞击的声音:“娘,好听不?”
自家的卤肉终于开张了,王氏自然是欢喜的,接过钱匣子贴在耳朵上又听了一会儿,见来了顾客,这才放了下来。
玉芝这会儿有空,便切了三两卤肉用油纸包了,送到了赵大嫂和秀兰那里:“来,赵大娘,秀兰,帮我尝尝这卤肉的味道怎么样!”
赵大嫂和秀兰母女原本闻到卤肉香就想买些尝尝的,只是在旁边听说一斤要四十文钱,当时就被吓住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哪里有这闲钱——谁知玉芝竟白送她们卤肉,心里自然欢喜。
尝尝一片卤肉之后,秀兰看向玉芝:“玉芝,你怎么做的,怎么这么好吃?”
玉芝笑:“这是我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
秀兰还要追问,恰在这时,又有人来买卤肉,玉芝忙过去了。
这位顾客正是西河镇孙里正的娘子方氏。
韩九嫂路上遇到了孙里正,让孙里正尝了一片卤肉,孙里正当下就叫方氏过来买了卤肉回去中午佐酒。
孙里正家里开着西河镇唯一的绒线铺子,自然是不缺钱的。方氏先尝了尝,很是喜欢,一买就是三斤——孙里正父子俩都是老餮,最爱就着肉吃酒!
一会儿就做成了这几单生意,王氏欢喜得都有些痴了,抱着钱匣子一个劲儿地问玉芝:“玉芝,娘莫不是做梦吧?”
陈耀祖表面上很镇定,自顾自买自己的肉,却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玉芝母女俩那边的动静,清清楚楚听到玉芝在跟王氏讲生意经:“…做生意不能小气,你送人家一小块肉,能值几个钱?可是人家说不定买咱好几斤肉,还能给咱们介绍生意。还有,要学会看人,有人就是爱吃肉,这样的人才是咱们要争取的顾客…”
听着听着,陈耀祖不由叹了口气:闺女是真聪明,真伶俐,真能干,可是毕竟是闺女啊!要是个小子就好了啊!
这时候王氏也感叹道:“玉芝,你要是个小子就好了,就可以把生意做大,支撑门户了!”
玉芝当即瞪圆了眼睛,大眼睛熠熠生辉:“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可以支撑门户!咱们这卤肉生意,就叫‘陈娘子卤肉’好了!我以后非把卤肉生意做到甘州城,做到京城去不可!”
王氏:“…”
陈耀祖:“…”
第17章 追孙郎热情似火,索卤肉蛮不讲理
陈耀祖和王氏都觉得玉芝这话听着不对劲儿,可是一时间却又无话可驳,夫妻俩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见陈耀祖和王氏都没法子反驳自己,玉芝便乘胜追击,把表情变得软了些,声音也温柔下来,眨了眨大眼睛,竭力表现得可爱一点:“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能挣到不少银钱,将来在城里置买宅子,再招婿上门,奉养你们二老!”
所以,不要再想着过继二叔或者三叔家的儿子了!
这些日子她细细观察,发现陈耀祖和王氏都有过继二房或者三房儿子的打算,因此才这样说。
王氏看了丈夫一眼,笑了起来:“好,娘等着你挣钱置买宅子,奉养我们二老!”
陈耀祖眉头依旧紧锁,却没说话反驳,拿了刀砍自己的排骨去了。
王氏和玉芝母女俩相视而笑。
这会儿没有客人,王氏见玉芝准备的那几根牙签用完了,便拿了刀子去甜水巷砍竹子去了。
她是节俭过日子的人,平时能不花钱买就不花钱买,就连牙签也都是自己用竹子削的。
玉芝见这会儿没有生意,就蹲下了身子,用铁钳夹了块炭,把炭从砂锅和炭炉的缝隙投进了炭炉里,静静看着炭炉里溅起的几个火星子。
对于前世的死,她知道是章王妃下的毒,却弄不明白:章王妃忍了那么久,为何会选择那个时间下手?
而且章王妃一向谨慎,自己虽然出身低些,却是记入皇家玉牒的生子侧妃,章王妃为何会一反常态用下毒这样直白的手段杀人?
那样无色无味的剧毒,天下罕见,章王妃又是从哪里弄到的?真的是南疆么?如果是的话,那她的阿沁会不会也很危险…
玉芝越想越怕,越想越担心,心越来越凉,身子也有些瑟缩。
正在这时候,玉芝听到东边传来秀兰剧烈的咳嗽声,便看了过去,却见秀兰正给她使眼色。
玉芝抬头一看,却见到两个少年正立在摊子前好奇地看着砂锅中的卤肉,其中一个清俊高挑,正是全西河镇少女心中的白月光秦瑞;另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穿着青色儒袍,虽然不如秦瑞生得好,却也五官端正,带着些书生气。
她这才明白为何秀兰眼睛抽筋一般给她使眼色了。
玉芝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直起身子,竭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死过一次之后,玉芝才明白,前世的自己一步步往上爬,成了记入皇家玉牒的亲王侧妃,可是在章王妃这样的权贵看来,自己依旧不过是可以随意踩死的蝼蚁。
既然身为蝼蚁,那就努力活下去,寻找报仇雪恨的机会吧!
她终于松弛了下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黑泠泠的大眼睛清澈如水:“这是我家卖的卤肉,香鲜味美,软嫩滑爽,肥而不腻,两位尝一尝吧,保证齿颊留香,下次再来!”
秦瑞似乎面带愁容,没有说话。
跟他一起的青袍少年笑着道:“切一片给我们尝尝吧!”
玉芝利落地用竹筷夹出一块卤肉,切了两片,用竹签扎了,一片递给了秦瑞,一片递给了那青袍少年。
那青袍少年尝了尝后,当即笑着道:“味道真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好吃的熟肉!”
秦瑞尝了,也觉得味道甚好,便道:“这卤肉怎么卖?”
爹爹如今病重,家里都是尽力准备爹爹爱吃的饭菜。
爹爹一向爱吃用五花肉做的回锅肉,应该会喜欢吃这卤肉,买一些拿回去让爹爹尝尝吧!
玉芝眯着大眼睛一笑,眼波流转给秀兰使了个眼色。
秀兰会意,当下便道:“这卤肉是四十文一斤!”
她说着话走了过来,与玉芝肩并肩站着,笑吟吟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却一直落在秦瑞脸上。
秦瑞被秀兰看得脸都红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道:“给我切一斤吧!”
玉芝答应了一声,拣了一块看着完美些的,切了约莫一斤称了称,发现多了一两,却也不说透,低头细细切好用油纸包了,递给了秦瑞:“恰好一斤!”
秦瑞认得秤,见玉芝多给,深深看了玉芝一眼,拿出了荷包。
秀兰笑嘻嘻拿了钱匣子递了过去:“她的手要切肉,不好沾钱,钱直接放到钱匣子里就行!”
这时候陈耀祖送走买排骨的顾客,得了空,便走了过来,陪玉芝站着。
秦瑞原本拿出了四十四枚铜钱准备放进钱匣子的,结果见陈耀祖过来了,怕陈耀祖发现端倪吵骂女儿,便悄悄收起了四枚,只放了四十枚铜钱在秀兰递过来的钱匣子里。
那青袍少年见秦瑞买了卤肉,犹豫了一下,这才道:“那我…”
他爹早年殁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寡母幼妹三口,只靠三亩地过日子,其实是没什么闲钱的,可是如今尝过了,不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玉芝察言观色,当即笑着道:“尝尝又不要钱,不喜欢卤肉味道的话,不买也可以的!”
那少年如释重负,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玉芝,给孙二哥切两斤肉!”
少年回头一看,见是屠夫陈大郎的妹妹陈娇娘过来了,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陈娇娘和陈耀祖打了个招呼,见玉芝似笑非笑站在那里,并没有去切肉,便一脸骄横大声道:“玉芝,不是让你去切二斤肉么,怎么还不去!”
玉芝笑意加深:“小姑姑,二斤卤肉一共八十个铜钱…这钱小姑姑你出?”
陈娇娘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当即道:“公中出好了!”
玉芝当即看向默立一边的陈耀祖:“爹爹,公中出这八十文钱么?”
陈耀祖知道自己这妹子被爹娘惯得骄纵无比,自己若是不答应,娇娘就敢当众撒泼,只得道:“好了好了,公中出好了!”
陈娇娘得意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一双眼睛滴溜溜瞟了孙二郎一眼,娇声道:“孙二哥,你今日怎么不去县学了?”
孙二郎一声不吭,根本不理会陈娇娘。
玉芝笑嘻嘻屈膝福了福,道:“众位做个见证,免得我爷奶回头不认还打我,我小姑姑和我爹爹说了,这八十文钱我们家公中出了!”
秀兰笑了:“我愿意做见证!”
秦瑞深深看了玉芝一眼,道:“我也可以做见证。”
虽是一家人,可是陈娇娘和陈玉芝姑侄俩看上去实在是天差地别,陈娇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四处乱逛,陈玉芝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寒风中站在摊子前卖卤肉——看来陈玉芝在家里日子并不好过!
孙二郎立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被陈娇娘炽热的视线看得有些尴尬,只得低下头去。
玉芝爽快地切了二斤卤肉用油纸包好,递给了陈娇娘:“小姑姑,你要的二斤卤肉!”
陈娇娘接了过来,把油纸包递给了孙二郎,巴结道:“二哥,我送你回去吧!”
孙二郎摇了摇头,也不等秦瑞,拿着油纸包匆匆走了。
陈娇娘忙也拎着裙裾跟了上去:“孙二哥,等等我!”
秦瑞见状,拱了拱手也走了。
秀兰双目亮晶晶看着秦瑞的背影:“他真是做什么都好看啊,就连拱手的动作也这么好——”
“咚!”赵大嫂不知何时过来了,抬手在秀兰脑袋上弹了一下,拉着她回到自家摊子上去了,口中教训着:“这是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么?你怎么不和玉芝学学!你看人家玉芝,多稳重…”
秀兰扭头对玉芝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赵大嫂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娇娘又来了。
她直奔玉芝面前的大砂锅。
见大砂锅里的卤肉只剩下一小块了,陈娇娘也不理玉芝,直接和陈耀祖说道:“大哥,剩下这块肉别卖了,让我带回家吧,爹娘还没尝呢!”
陈耀祖有些为难:“这是玉芝自己卖的…”
见陈娇娘不依不饶,他只得看向玉芝:“玉芝,你爷奶…”
玉芝含笑道:“爹,我的卤肉一斤四十文钱。”
陈娇娘当即尖叫起来:“陈玉芝,你怎么这么不孝!作为小辈,你卖卤肉,为何不让家里长辈尝尝!”
玉芝一点也不生气,慢条斯理道:“小姑姑,我做卤肉用的材料,是我去问我舅舅借的钱买的;我用的五花肉,是我拿钱问我爹买的;我赚的钱,是要先还账的。等我赚了钱还了账,我自会拿回去孝敬爷奶。”
陈娇娘说不过玉芝,抬手就要挠玉芝的小脸,可是玉芝眼疾手快,顺手就拿起了切卤肉的新刀,在桐木案板上剁了一下。
陈娇娘一向欺软怕硬,见玉芝居然敢反抗,只得哭着看向陈耀祖:“大哥——”
陈耀祖叹了口气:“玉芝,那块肉让你小姑姑拿回去吧,钱从你欠的那二百文钱里面扣!”
玉芝笑了:“好啊!”
她利落地用竹筷捞出了最后剩的那块肉,用油纸包了,在秤上称了,道:“总共半斤,二十文钱!”
陈耀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闺女这么难缠,只得道:“好好好!二十文钱!”
玉芝把这块肉切成片,包好递给了陈娇娘,笑容可掬道:“小姑姑,拿回去让爷奶尝尝我的手艺吧!”
陈娇娘“哼”了一声,恨恨地瞪了玉芝一眼,拿着油纸包走了。
没走多远,她实在忍不住了,背着人解开油纸包,从里面拈了片卤肉放入口中,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啊,真是太好吃了!
还没走到家,陈娇娘已经快把一包卤肉给吃完了。
她在大门外站住了,眼睛看着剩下的两片卤肉,心道:这卤肉这么好吃,陈玉芝一定会赚不少钱,如果这钱是我的…
陈娇娘越想越美,拿着最后两片肉进了大门:“爹,娘,我回来了!”
第18章 见空宅提起团练,引二房拒绝盘剥
刚到中午,玉芝卤的卤肉就卖完了。
王氏心中欢喜,抱着钱匣子背对着陈耀祖数铜钱,数罢铜钱又和玉芝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窃窃私语。
陈耀祖见玉芝表情虽然平静,可王氏却是喜上眉梢的模样,便知这娘俩一定赚钱了。
过了一会儿,玉芝走了过来,若无其事道:“爹爹,今日不逢集,你这肉说不定还会剩下啊!”
陈耀祖瞅了玉芝一眼:“这次你要买多少斤五花肉?”
玉芝笑眯眯道:“还要十斤!”
王氏听到了,忙挤了过来:“玉芝,既然赚钱,为何不多卤一些?”
玉芝笑了:“娘,就是卖得好,才不能多卤啊!”
她就是要让人觉得她的“陈娘子卤肉”好吃却供不应求,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来买,“陈娘子卤肉”的名声就慢慢起来了。
王氏想不通,不过她知道女儿比自己聪明,那就听女儿的,当下便道:“我去选肉!”
她用屁股撞了撞陈耀祖,把陈耀祖撞到一边,口中道:“玉芝她爹,你去一边,我自己来挑肉!”
王氏称了十斤五花肉,按照玉芝说的切成了块,用铜盆装着去甜水巷洗去了。
玉芝扳着指头把账给陈耀祖算了一遍:“爹爹,昨日我买了你十斤肉,一斤二十文,我欠了公中二百文;今日小姑姑拿了我三斤卤肉,一斤四十文,一共一百二十文,这钱公中出,一加一减,我如今还欠你八十文钱,再加上刚才娘切的十斤肉二百文钱,我总共欠您二百八十文钱!”
这时候秀兰在一旁听得玉芝一五一十账头极清,觉得有趣,也凑过来听。
王氏早数过匣子里的铜钱了,玉芝知道匣子里铜钱的数目,若是现在就给了陈耀祖这二百八十文铜钱,匣子里就只剩下寥寥几枚铜钱了,若是有什么使处,未免有些不方便,便道:“爹爹,我先把昨日的肉钱结给你吧!”
陈耀祖点了点头,道:“那你给我八十文铜钱,把昨日的账先结了。”
玉芝当着秀兰的面数了八十个铜钱给了陈耀祖。
陈耀祖接了过去,放进了自己的钱匣子里。
秀兰在一边看了半日,忍不住咂嘴道:“你们陈家可真不一样,真是亲父女,明算账,丝毫不讲人情啊!”
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爹爹,道:“玉芝,我爹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多疼我,我问他要钱买糖,他直接把荷包给我让我自己拿…”
说着说着,秀兰有些鼻酸,声音也低下去了。
玉芝察觉到了秀兰的情绪,伸手揽住秀兰的腰肢,柔声道:“我家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又道:“这世界就这样,有疼爱孩子,恨不能为孩子付出所有的爹娘,也有只顾自己,为了自己吃顿好的,或者为了博一个孝子的名声,眼睁睁把自己孩子卖了换钱的爹娘…”
就像对林沁,她愿意为林沁去死,因为林沁是她的骨肉;而林昕面临危险局面,则会下意识把林沁推了出去,因为林沁只是他的庶子,而他还有嫡子。
陈耀祖在一边正听得不自在,见王氏端着铜盘过来了,忙道:“你来看着摊子,我出去一趟!”
玉芝接过铜盆,小心翼翼地把肉一块块放进了砂锅里。
王氏见她放完了,拿了锅盖道:“要不要盖上?”
玉芝笑了:“不要盖,就这样卤!”
她有一个诀窍,就是卤水不凉透,是绝对不能盖锅盖的,不然卤水很容易变酸。
这时候赵大嫂要回去做饭,秀兰就过去看摊去了。
见秀兰走了,王氏这才低声问玉芝:“这锅卤肉得炖多久才能卖?”
玉芝拿了勺子撇着砂锅里的浮沫,轻轻道:“先煮到七成熟,筷子能扎进去就行,然后放在咱们屋子里用卤水浸一夜入味,明日一早咱们就可以到街上来卖了。”
又道:“这砂锅卤水一定要放在咱们屋子里,谁也别让接近,万一有人胡乱往里面加东西呢!”
王氏想了想陈家人的德性,当即道:“我知道了,我和你爹也说一下,咱们一家三口小心点!”
玉芝“嗯”了一声,道:“娘,我看着摊子,你回去做饭吧!”
王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得回去帮董氏做饭,便解了围裙,急匆匆跑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又有人闻到香味来摊子上打听,玉芝都是笑微微道:“今日卖完了,锅里卤的是明日要卖的,如今火候不到,还得再卤一夜!”
来打听的人没想到这卤肉做得这么麻烦,又打听了一番,这才离去。
王氏看着空手而归的顾客的背影,颇为遗憾:“玉芝,早知道生意这么好,咱们多卤些肉了,反正盛卤水的砂锅够大!”
玉芝想了想,道:“明日吧,如果明日卖得好,咱们再加二斤肉。”
今日因为玉芝,陈耀祖的肉摊也早早卖完了,一家三口收拾了摊子一起回家。
快到家的时候,玉芝发现路旁人家的杏花早早开了,浅粉的娇嫩花朵从墙内探了出来,在夕阳中瑟瑟着,瞧着颇为可怜可爱,
见女儿注意那枝杏花,王氏兴致勃勃道:“玉芝,这是方万章家的宅子,他家搬到京城去了,房子如今空着,交给甜水巷的赵经纪卖呢,等将来咱们攒够了钱,就把方家这宅子买下来!”
她神秘兮兮道:“方家这宅子风水很好,方家的大女儿就是在这宅子里出生的,后来辗转了几户人家,最后到了京城林团练府上,如今管着林团练府,人人都尊称她一声方大娘。还是林团练待她好,帮她找到了家人,这才重新续了亲。”
玉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当即问道:“林团练?什么林团练?”
她前世没听说京城有什么林团练啊?
不过林是大周的国姓,说不定是哪里的宗室进京也未可知。
王氏“啊”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林团练是什么官,不过方家人说京城的大官,而且出手很大方!”
玉芝见问不出什么来,便不再问了。
用罢晚饭,玉芝见堂屋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陶瓶,瞧着古朴可爱,便拿了去问陈耀祖:“爹爹,这瓶子你有用么?”
陈耀祖正要去正房陪伴爹娘说话,闻言一看,见是自己盛酒的陶瓶,便道:“是盛酒用的,酒过年时就吃完了,瓶子还没来得及扔,你想要就给你吧!”
玉芝闻言欢喜,拿出去用清水冲洗干净,盛了大半瓶水,又在院子里折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插进去,自己捧着端详了好一阵子,心情一下子变得松快许多。
她把土陶瓶放进了卧室窗前的旧桌子上,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玩。
陋窗旧桌,油灯昏黄,桃花殷红,似一副画一般。
玉芝赏鉴了一会儿,这才打开窗子开始整理房间。
王氏在明间给玉芝纳鞋底子,听到里面的动静,忍不住道:“玉芝,你忙了一天了,怎么不歇歇啊,房间哪里用天天收拾?”
玉芝正拿了抹布擦拭窗框,闻言笑了:“我就喜欢屋子里洁净齐整些!”
她其实是在一边打扫,一边听着堂屋的动静呢!
王氏笑了:“女孩子真是不一样,越大越勤快,越大越爱干净了!”
娘俩在屋子里絮絮说着话,外面虽然风声呜呜,屋子里却也温馨无限。
此时正房堂屋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高氏背脊挺直坐在圈椅上,放在方桌上的右手紧握成拳:“大郎,玉芝是陈家的人,她如今能赚钱了,这钱该上交给公中的,怎么能让她自己拿着?”
陈耀祖有些无奈:“娘,玉芝的本钱全是借她舅舅的,现如今本钱还影都没呢!等她挣到了本钱再说吧!”
高氏不依不饶,还要再说,陈富贵拿着水烟袋锅,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磕了磕。
这是陈富贵和高氏约定的信号,高氏悻悻地住了口。
陈富贵从烟袋里挖了烟丝,重新填进了烟袋锅里,这才道:“大郎,这样吧,如今是二月,从三月份开始,玉芝赚的钱就交给公中,和你一样,每晚过来交账,你看怎么样?”
陈耀祖低着头,没说话。
半日方道:“再说吧…”
陈娇娘在一边竖着耳朵听,听大哥居然这样待爹娘无礼,当即道:“大哥,你怎么这样和爹娘说话!”
陈耀祖苦着脸,双手捧着脑袋一声不吭。
若是他自己的话就简单了,可是玉芝性子刚烈,上次家里要卖玉芝,玉芝就敢绝食,如今再来这一出,还不知道玉芝要怎么闹呢!
见爹娘和妹妹都在逼迫大哥,三郎陈耀文想起了娘子董氏的交代,便打圆场道:“爹,娘,张老人来问了,今年咱家的菜籽收了的话,是卖给他,还是自家榨油?”
高氏没好气道:“油菜还没开花呢,张老人可就想着咱家的菜籽了!”
陈耀文见状,忙陪笑道:“正是呢,我也说——”
他话还未说完,陈娇娘见三哥东拉西扯,明显是要扯开话题,她却不肯轻轻放过,当即道:“我去叫玉芝,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
说罢,她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陈娇娘就带着玉芝过来了。
玉芝稳稳当当站在那里听陈富贵把来龙去脉说完,然后微微一笑,问道:“爷,奶,二叔家每个月给家里交多少钱?”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丝丝娇嫩,如三月春风拂过,却清晰得很,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呆在东厢房的王氏和呆在西厢房的董氏,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二房以陈玉川读书为由,不但不往家里交钱,还隔三差五回来要钱。
玉芝笑吟吟道:“等二叔往家里拿钱了,爷奶再叫我过来说吧!”
说罢,她屈膝福了福,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第19章 为消息送人小惠,小厮至目的达到
屋子里一片静寂。
如今家里的情况是大房和二房养家,陈富贵、高氏和陈娇娘是由这两房养着,而二房以陈玉川读书为由,名义上是公中出钱,其实还是这两房出钱。
大房和二房心里都清清楚楚,只是没人主动说出来,如今玉芝的这一句话打破了貌似平静的局面,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三郎陈耀文看向大哥陈耀祖,见陈耀祖无精打采坐在那里,便起身道:“爹,娘,大哥,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