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和兰芝终其一生无所出,最后只得过继了大哥的次子赵岫,如今他才二十岁,兰芝才十九岁,他们夫妻俩就有三个孩子了!
兰芝见赵郁笑得眼睛眯着,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显见是开心之极,当下便道:“阿郁,你在想什么呢,开心成这个样子?”
赵郁笑眯眯道:“我在想,咱们有三个儿子,若是在民间,就可以号称‘赵氏三虎’,成地方一霸了!”
兰芝:“......”
秦二嫂带着两个产婆到了东客室,发现东客室外面廊下立着几个标枪似的青衣卫,顿时更加惴惴不安了,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
林文怀在门外守着,见状忙引了秦二嫂进去,用极低的声音道:“陛下就在东客室里。”
秦二嫂原先紧张得很,可是转念一想:陛下不就是阿犬的祖父么?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一想,她就鼓足了勇气,带着两个产婆进了东客室。
东客室里坐着三个人——王湉、甄素和与一个穿着青纱道袍做儒生打扮的英俊男人。
秦二嫂脑子一下子有些乱,她觉得这个英俊男人有些面熟,只是这会儿容不得她多想,王湉和甄素和一见她就站了起来,含笑称呼她为“秦老太太”。
这下子秦二嫂明白了,这个做儒生打扮有一双挺好看的丹凤眼的男人就是当今天子庆和帝了!
她忙要行礼。
庆和帝急着看小皇孙,给白文怡使了个眼色。
白文怡忙上前扶起了秦二嫂。
庆和帝看着裹在襁褓里的两个小皇孙,眼睛亮晶晶,爱得不得了,道:“哪个是老二赵澈?”
秦二嫂忙道:“启禀陛下,是左边那个略微黑些的!”
她终于想起来了,有一年过年,她在白三公子的运河庄子上给皇帝陛下看过脉息,怪不得瞧着有些眼熟呢!
接下来秦二嫂又有些紧张了:我当时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庆和帝笑容慈祥:“那白些的这个就是老三赵昕了!”
秦二嫂忙答了声“是”。
庆和帝看看赵澈,再看看赵昕,两个小婴儿小脸才拳头大,眼睛还没睁开,正睡得熟,可是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道:“朕的小皇孙生得真好,真真一对小仙童!”
秦二嫂想起了方才女婿赵郁的那句“好丑”,不由笑了,心中的紧张不安一扫而空,道:“女婿方才还说长得好丑呢!”
庆和帝忍不住道:“他自己出生的时候,脸红通通的,跟枣核似的,还没长眉毛,还没阿犬和小二小三好看呢!”
听到这句话,王湉和甄素和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秦二嫂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女婿可是越长越好看,现如今多俊啊!”
听到秦二嫂夸赵郁,庆和帝觉得她说话甚是顺耳动听:“嗯,阿郁确实越长越好,他百天时已经很可爱了!”
其实赵郁刚出生时的样子和百天的样子他都没有见过,都是通过画师呈上的画像看到的。
在场的甄素和与王湉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对于那些宫闱秘闻,当真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啊!
当夜庆和帝带着已经熟睡的阿犬回宫去了。
第二天,端王赵郁新得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的消息传出去后,京城权贵纷纷前来贺喜,端王府前的大街满是马车和骏马,当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贺喜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赵郁不可能全都去见,不过像武应文、谢一冰和诸位亲王郡王这样的客人,他还是得亲自去见一见的。
秦二嫂在房里陪着兰芝。
兰芝身子健壮,生了阿澈和阿昕后,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秦二嫂和甄素梨都是女医,把兰芝和双胞胎照顾得妥妥当当。
卧室并未密封,前窗开着缝隙透气,兰芝在床上躺闷了,就扶着人在房间里走动,身上擦拭了一遍,甚是舒适。
难得房内只有秦二嫂和兰芝,秦二嫂低声问兰芝:“兰芝,你觉不觉得阿澈长得有些像......”
她有些不敢说了。
兰芝抿嘴一笑,轻轻道:“阿澈的确长得像祖父,尤其是眼睛,都是丹凤眼。”
秦二嫂这下明白了,她不敢深入去想,忙道:“阿昕长得更像你一些!”
兰芝笑容灿烂:“眉毛眼睛像我,鼻子和嘴巴像阿郁!”
秦二嫂不由感慨:“其实亲人之间,往往都有些相似的!”
转眼间就到了赵澈和赵昕的百日酒。
赵郁这次预备在金明池别业摆酒请客,总共庆祝三日,第一日宴请宗室宗亲,第二日宴请文武官员,第三日宴请赵郁的亲信和兰芝的好友。
前两日兰芝母子都没有露面,到了第三日,她这才带着阿犬和小二小三来到了金明池别业,住进了金风院。
这时候正是八月,金明池秋色正好,碧空如洗,银杏泛黄,枫叶转红,金桂飘香,碧波万顷,静美如画。
赵郁在临水殿宴请男客,兰芝则在金风院陪伴女眷。
白大太太、白二太太、冯大奶奶和甄夫人都带着孩子过来了,就连玉兆雁的夫人也带着刚满月的女儿过来了。
金风院里没有水,而是大片大片绿茸茸的草地,一群小孩子在草地上跑着玩,开心得很。
阿犬玩够了,带着小伙伴们进来参观两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点半还有一更,到时送上收藏满15000的番外,大家想看什么番外~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金风院楼下的罗汉床上, 并排放着三个小婴儿,西边是赵澈和赵昕, 东边是玉兆雁的大女儿玉樱。
赵澈和赵昕已经满百天了, 眼睛乌溜溜的满是灵气, 身上穿着雪白的白绫小衣, 瘦瘦的灵活得很, 原先他俩还在西边,可是他俩翻来翻去, 不知不觉间一个翻到了玉樱的东边,一个趴在了玉樱的脚边。
兰芝立在罗汉床边, 正与玉兆雁的夫人大张氏说话。
甄素梨与王湉的夫人小张氏一起走了过来。
大张氏和小张氏虽然是亲姐妹, 却不是很像, 大张氏鹅蛋脸,有些细长的瑞凤眼, 生得端庄美丽;小张氏眼睛大大的, 小脸才巴掌大, 有种清稚之美。
见端王府的一位小公子抓住了外甥女玉樱白嫩的脚,小张氏不由笑了起来:“王妃, 抓玉樱脚的是排行第几的小公子呀?”
对于小二和小三这对双胞胎,作为母亲, 兰芝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她看了看,笑盈盈道:“这个有些黑,是我家小二赵澈!”
秦王妃这样一说, 小王氏马上明白了,大眼睛波光流转,指着正从玉樱头上往东翻滚的白嫩的小婴儿道:“这个白白嫩嫩长了双清澈杏眼的是三公子!”
又指着抱了玉樱脚的小婴儿道:“这个丹凤眼黑里俏是二公子,王妃,对不对?”
兰芝嫣然一笑:“对呀!”
心里道:王湉的妻子好可爱呀!
韩香绫端了两个水晶盏过来,递给了兰芝一盏:“蜀芳新榨的葡萄汁,用冰镇过的!”
兰芝正有些渴,端过来饮了一口,只觉沁凉酸甜,十分好喝,便又饮了一口。
这次饮宴,因来客都是她的闺中好友,所以宴后她吩咐蜀芳准备了薄荷酒、茉莉酒、菊花酒和女贞酒四样酒,另外准备了西瓜汁、葡萄汁、梨汁和桃汁,都用水晶壶盛了,放在赤金莲花盆里用冰块澎着,另准备了几套水晶盏,谁想饮用什么就自斟自饮。
小张氏见了,知道秦王妃与韩香绫极为相得,便也去一边的紫檀木长案上倒了两盏,给了姐姐大张氏一盏,自己端着一盏啜饮着。
这葡萄汁冰镇后格外好喝,她喝了一口,觉得爽口之极,眯着眼吁出了一口气:“好喝!”
兰芝见她如此爽利,心中喜欢,便道:“喜欢喝便多喝一些,这个不妨事的!”
小张氏乖巧地点了点头:“嗯,谢谢王妃!”
韩香绫最喜欢小孩子了,在罗汉床边坐下看着赵澈、赵昕和玉樱三个可爱的小婴儿,忽然道:“玉樱生得可真美,不知将来要嫁到哪家去呢!”
兰芝想起了赵郁和玉兆雁的争论,笑了起来,心道:玉兆雁和大张氏的女儿这么美丽,赵郁已经拒绝了玉兆雁,若是将来家里的这三个崽子哪一个喜欢上了玉家的小姑娘,那可怎么办呀!
大张氏闻言只是笑。
她知道端王拒绝过玉兆雁订娃娃亲的要求,哪里会主动说什么,只是微笑而已。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好听的男孩子声音:“我有两个弟弟,小二叫小黑,小三叫小白,特别好玩,你们过来看看吧!”
众人都看了过去,却见一个乌发如檀肌肤白皙秀美如仙童的小男孩引着众孩童走了进来,正是端王世子赵臻。
跟着赵臻一起进来的有他的奶哥哥阿青,白家大房的白贞白希姐弟,冯尚书家的冯珠珠冯宝承,还有甄家的甄意和甄慧,众孩童紧跟着赵臻一起走了进来。
赵臻一走到罗汉床边,就看到自家的二弟正抓着人家小姑娘的赤脚,他洁癖发作,当即走过去,小心翼翼掰开了弟弟的手:“小二,你怎么能用手抓别人的脚!”
赵澈丹凤眼亮晶晶,傻乎乎看着哥哥,根本没听懂。
赵臻刚把赵澈的手给掰开,赵澈伸手又抓住了玉樱雪白娇嫩的胖脚丫子,还在上面滴了两滴口水。
赵臻毕竟小,见小二敢不听自己的话,当即恼了,一把抱住赵澈拖到了西边,然后认认真真道:“二弟,脚好脏的,不要用手去摸,更不要用嘴去啃!”
他把一个寿星博浪鼓塞给了赵澈,然后拿了帕子去擦拭小女娃脚上赵澈留下的口水。
兰芝众人都忍着笑,立在一边看着。
赵臻给小女婴擦完脚,随意看了过去,却一下子愣住了:啊,好可爱的妹妹!
蓝得发黑的大眼睛,白瓷一样的肌肤,玫瑰花瓣般的嘴唇——啊,好可爱!
两个傻弟弟有什么意思,赵臻好想有这样一个妹妹啊!
赵臻当即转身拉住了娘亲的手,仰着小脸:“娘,这个妹妹是谁家的,我能不能做她的哥哥呀?能不能让她来咱们家?”
兰芝故意道:“阿犬,你刚才不是还嫌弃妹妹的脚脏么?怎么这会儿就要人家做你的妹妹了?”
赵臻眼珠子一转,一脸的乖巧可爱:“娘亲,我是怕二弟咬伤妹妹的脚,故意这样说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赵臻见状,知道自己的意图被识破了,索性大大方方道:“娘,妹妹好可爱,我也想要妹妹!”
兰芝笑得狡黠:“真的呀,那我认玉家妹妹做女儿好了,这样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赵臻大喜,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娘亲,你快去认吧!”
应赵臻的强烈要求,在众女眷的见证下,兰芝果真认了玉兆雁的长女玉樱为义女。
赵臻还以为只要娘亲认了可爱的玉妹妹做了女儿,玉妹妹以后就是自家的了,心中感谢娘亲,揽着兰芝的脖颈,热烈地在娘亲脸颊上左左右右亲了好几下:“谢谢娘亲!”
又得意洋洋看向阿青、白希和冯宝承这三个好友:“以后我也有妹妹了!我有弟弟,还有妹妹,比你们都多!”
看着赵臻可爱的小脸,兰芝笑了起来,众女眷也都忍俊不禁。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
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周诸邻国都要派使者向大周进贡,高丽、西夏、辽国、赫孙及南诏等国使者来到大周京城,住进了各大传舍,向大周朝廷呈上礼单。
如今庆和帝沉溺在含饴弄孙的快乐之中,令端王赵郁监国,自己极少理会政务,以丞相武应文为首的内阁拟好回礼单子后呈给了赵郁。
赵郁看罢礼单,心中大怒——各国送来的礼物都不算丰厚,可是内阁拟定回礼,都是千倍万倍回赠。
最夸张的是辽国,使者送来的国礼不过是些兽皮和一些海东青,而内阁拟定的回礼却是价值数十万两白银的绫罗绸缎、瓷器、茶叶、药材和粮食。
绫罗绸缎、瓷器和茶叶也就罢了,回礼中有那么多的药材和粮食,这究竟是何用意?
赵郁收敛了笑意,当场把回礼单子摔在了紫檀木书案上,双目冷凝看着武应文,说出的话句句如刀:“武首辅,你究竟是大周的首辅,还是辽国的首辅?这份回礼单,可真是量大周之物力,结辽国之欢心啊,卖国卖到这种份上,也够贱的了!”
端王一向爱笑,说话做事令人如沐春风,内阁诸臣哪里见过他这冰冷模样?哪里听他说过这样刻薄的话?顿时都呆住了。
武应文没想到赵郁居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又恨又气又怒,脸涨得通红,赌咒发誓道:“王爷,老臣若卖国,出了宫门就被马车撞死!”
赵郁看着他,眼神冷峭,声音清冽:“好呀,让我们拭目以待!”
他已经接到密报,武应文与身在倭国的韩莲、辽国的皇帝和辽州的通北人勾连在了一起,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番外十一
白佳宁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宁。
他自由自在了半辈子,一向洒脱不羁,连他的母亲庆嘉长公主都拿他没法子,最后连婚都不逼了,随他去了。
谁知他如今活到了三十一岁,却被甄慧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逼得逃离了京城。
甄素和也真是没用,连自己女儿都管不住,只会怪他,仿佛他使用了什么苗疆蛊术引诱了甄慧一般。
天知道,他这辈子从来都不喜欢年轻女孩子,他一向喜欢知情识趣的成熟女人......
白佳宁的船泊在了杭州码头。
杭州商行的管事接了白佳宁,直接带着他去了杭州最香艳的销金窟桂香别业。
美人如云,歌喉动听,舞袖翩翩,白佳宁端着酒盏刚要品尝,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凉凉的。
他扭过头,却见原本紧闭的雕窗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个娇俏甜美的小美人探头进来,笑颜如花:“漂亮哥哥,我来了!”
白佳宁:“......”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阁臣分为三派, 一派是端王赵郁的人,其中包括了当今庆和帝的亲信。
一派是首辅武应文的人。
一派属于两边不靠的, 比如部尚书和紫宸殿大学士谢一冰。
众阁臣都是第一次见端王这个样子。
看着一向温润如玉满面春风的端王忽然变得寒冰般锐利, 众阁臣心中凛凛, 大庆殿暖阁内瞬间静了下来, 外面北风呼啸之声清晰可闻。
谢一冰垂下了眼帘。
他知道端王为何选在此时向武应文发难。
其实对于大周周边这些国家, 大周一向以抚恤为主,从不轻易开启战端, 因为打仗就是烧钱,就是劳民伤财, 所以除非必要, 大周不会主动挑衅。
这几年端王灭了大周内部叛乱的穆木尔人, 接连作战,把常年劫掠大周边境的西夏和赫孙两国打的丢盔弃甲没有还手之力。
据谢一冰的消息, 除了收复了前朝陷落的千里失地, 端王还通过对西夏和赫孙作战, 大大地发了一笔财——如今西北西域商道,全被端王的表弟兼合作伙伴白佳宁控制。
如今端王亲信玉兆雁担任西北总督, 杨宇品担任西域总督,西北西域完全控制在了端王手中。
也许端王是尝到了甜头, 收拾了西北和西域, 想要整顿辽州了。
辽州与辽国接壤,辽州人有四分之一是通北人,这些通北人与辽国人同源, 一向把辽国当做祖国,在辽国明里暗里支持下,欺压当地百姓,策划投向辽国。
而这些人在朝中的隐秘支持者,便是当今的大周首辅武应文。
武应文祖籍辽州,他的祖母是通北人,他的妻子也是通北人。
而武应文自己,与辽国也有说不清的牵扯......
想到这里,谢一冰看向赵郁,心道:这位王爷,年纪虽轻,志向却远大,不到动手之时,极能隐忍,而一旦做事又雷厉风行,已经疲软了多年的大周帝国,在他的带领下,也许会重新强大也未可知......
赵郁把武应文气了个半死,自己似乎也很生气,沉声道:“都退下吧!”
阁臣们鹌鹑似的向端王行了礼,鱼贯退出。
大庆殿暖阁内很快静了下来。
赵郁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方才的刻薄讥诮似乎不曾出现过一般,清俊的脸上没有表情,浓长睫毛垂了下来,静静想着心事。
白文怡走上前,悄无声息整理着书案上的文书和笔墨纸砚。
整理完毕,又端起青瓷茶壶,斟了一盏明前毛尖,放在了赵郁的手边。
赵郁抬眼看向白文怡。
白文怡生得有几分女相,很是秀气,看上去甚至有些单薄。
可是这样一个人,是延福宫总管太监,是内廷数千太监的首领,手下管着庆和帝另一密探组织锦骑,监视着大周从上到下无数的官员,手中掌握着无数官员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直到如今,白文怡依旧只对庆和帝一人效忠,而不像林文怀,早早就在庆和帝的默许下带着青衣卫投到了他这边。
赵郁端起精致的青瓷茶盏,啜饮了一口。
前世庆和帝一直到临终前,才把白文怡及锦骑交给了他。
这一世父皇身体康健,自然不会这么早退位并把锦骑交给他。
不过赵郁也不急,父皇正值壮年,总得让父皇有些安全感,自己不能什么都抓在手中。
白文怡一直在一边观察着,待赵郁一盏茶饮罢,这才恭谨地行了个礼:“王爷,陛下请您去延福宫一趟。”
延福宫此时热闹得很。
庆和帝昨日命白文怡把三个小皇孙都接到了宫里,如今正看着三个小皇孙玩。
延福宫西侧的地毡上又铺设了一层崭新的大红猩猩毡,上面摆着木制的皇宫模型,端王世子赵臻正带了两个弟弟赵澈和赵昕摆弄着玩。
赵澈和赵熙已经七个月了,已经能够稳稳地坐在软垫上玩玩具了。
和赵臻小时候不同,赵澈和赵熙都是瘦瘦的,却不是病弱那种瘦,反而灵活得很。
赵臻刚拼好大庆殿,正在斟酌如何拼大庆殿北端的紫宸殿,谁知赵澈整个身子压了过来,一下子压在了他刚拼好的大庆殿上。
破坏了哥哥的劳动果实,赵澈不仅不知道害怕,还傻呵呵扬起脑袋冲着哥哥呵呵傻笑。
庆和帝见了,不由为赵澈这傻小子担心,忙看向长孙赵臻。
赵臻很生气。
他静静看着赵澈,试图让赵澈看出他的愤怒,谁知赵澈只会看着他傻乎乎的笑。
看到赵澈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赵臻叹了口气,认命地拿了娘亲亲自准备的素白松江布帕子,一手扶着赵澈的下巴,一手认真地用松江布帕子拭去了赵澈的口水。
唉,没办法,摊上了一个傻弟弟,只得做好大哥了!
不过待弟弟再大一些,若是敢再这样,一定要揍他屁股,让他记住——爹爹说了,打弟弟屁股的话,弟弟能感觉到疼,却不会受伤。
庆和帝看到这里,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贵为皇帝,可是他也是一个祖父,也希望看到小皇孙们兄友弟恭。
赵臻是个完美主义者,刚拼好的大庆殿被二弟赵澈压坏了,他便把二弟抱到一边,让翡翠姑姑看着,自己背对着两个弟弟,又开始专心致志地拼了起来。
白白嫩嫩的小赵昕原本自己在玩,可是看到大哥背对着自己,心里就痒痒的,屁股在大红猩猩毡挪着挪着就挪过去了。
到了赵臻身后,赵昕福至心灵,扶着赵臻慢慢悠悠站了起来,又有些站不稳,就趴在大哥背上。
赵臻做事一向专心,沉浸在拼造宫殿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拼好大庆殿后,赵臻心里幸福极了,抬眼寻找庆和帝:“皇祖父,快来——”
“看”字还没说出口,赵臻就觉得不对,脖子后面湿漉漉软绵绵的,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口水。
原来赵昕这臭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了他背上,而且至今还在流口水!
赵臻一向有洁癖,当下快要气死了,双手搂到后面,背着三弟赵昕挪到了距离刚拼好的大庆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才把赵昕给放了下来,让赵昕横着趴在自己腿上,褪下赵昕的大红纨绔,对着他的屁股便打了一下,认真地问赵昕:“以后要不要把口水滴哥哥身上了?”
赵昕以为哥哥在和他闹着玩,扬起头呵呵直乐。
赵臻气急,又打了两下。
赵昕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嗷”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双生子一向心连心,赵昕一哭,正在玩玩具的赵澈愣了愣,也张大嘴嚎啕起来。
赵臻:“......”
庆和帝笑吟吟立在一边看着。
翡翠奶娘等人因庆和帝的吩咐,都不敢干涉,在一边静候着。
赵臻自顾自把品好的大庆殿交给小太监放一边,看向并排坐在一起仰着头张着嘴嚎啕的两个弟弟,道:“哭吧,哭够了再来找哥哥。”
说罢,他又开始专心致志拼紫宸殿。
赵澈和赵昕哥俩哭了一会儿,见哥哥果真不理他们,哭声渐渐小了些。
过了一会儿,见皇祖父也不理他们,他们抽抽噎噎哭了几声,便连滚带爬到了哥哥身边,凑过去对着哥哥咧嘴笑。
看着两个弟弟含着泪对着自己笑的样子,赵臻心疼得很,面上却依旧很严肃:“以后不要破坏哥哥拼的宫殿,不要把口水往哥哥身上滴,记住了么?”
说罢,他认真地用松江布帕子把两个弟弟脸上的泪水口水擦了,带着弟弟玩了起来。
一直看到了这里,庆和帝这才松了一口气:阿犬小宝贝真是好哥哥啊!
阿澈和阿昕也不错!
三个小皇孙兄友弟恭这么友爱,自然是他们的娘教得好了。
庆和帝吩咐管内库的太监方文恽:“传朕的旨意,端王妃教子有功,把内库里的那套西洋进贡的明镜赐给端王妃。”
那一套西洋明镜,大大小小总共有三十六面,大到一面墙那么大,小到巴掌那么大,照人的话纤毫毕现,比大周的铜镜清晰许多。
不知多少宫嫔想要这套西洋明镜,只是庆和帝天性喜欢齐齐整整,不大乐意拆分这套西洋明镜,因此一直摆在他的内库里,如今正好赐给端王妃,倒也不曾让这套明镜家庭离散。
赵郁进入延福宫正殿,首先看到的便是赵臻带着两个弟弟赵澈和赵昕在拼木制模型,兄弟三人很是亲密,不禁笑了起来,道:“父皇,阿犬倒是会哄弟弟!”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以前大哥和自己相处的情形,笑容顿时灿烂起来——他和大哥赵翎小时候却没这么和谐友爱,大哥老是揍他,揍完他又哄他。
后来赵郁长大了些,暗中苦练摔跤之技,大哥每每要揍他,最后总是被他给摔倒,以后就不揍他了,开始和他讲道理。
赵郁从小就知道,要想让人听自己讲道理,先把那人打服气再说。
国与国也一样,对于高丽、真腊、暹罗和南诏这样的小而弱的属国,应以怀柔抚恤为主。
可是对于辽国这样依仗着武力强大,时不时要派骑兵进入大周烧杀劫掠打草谷,并以向大周进贡为由进行各种敲诈勒索的邻国,大周国力弱时自当以抚慰为主,可是一旦力量足够,就要打得辽国老老实实求着大周和谈。
他现在已经开始敲打辽国了。
庆和帝微笑,根本不提小三赵昕被哥哥打了屁股的事。
赵臻听到爹爹声音,抬头看见爹爹来了,心中欢喜,当即叫了声“爹爹”,可是转念想到了礼仪,便规规矩矩起身向爹爹拱手行礼。
赵郁见赵臻这么懂事,不禁笑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抱起了赵臻,灵活地往后一移,赵臻就被他移到了背上。
赵臻反应灵敏,一到爹爹的背上,就伸手攀住了爹爹的脖颈。
父子俩配合默契,看得庆和帝眼花缭乱,不由笑了。
赵郁背上背着大儿子,又一手一个把赵澈和赵昕夹了起来,笑盈盈道:“父皇,您这几日受累了,我带三个崽子回去,过几日再送进来陪您!”
庆和帝很想说“朕不累,真的”,却也知道三个小皇孙也得跟他们爹娘多相处,只得眼睁睁看着赵郁背了一个夹了两个在众人簇拥下去了,心里空落落的......
今日天气阴沉,凛冽北风刮了整整一天,延福宫庭院里花木枝干上残余的几片枯叶都被风刮得无影无踪,分外萧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