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见他可爱,心里甚是喜爱,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乖!”
赵穆:“......”
他眼睛发亮看着兰芝:“再摸一摸吧!”
兰芝哈哈笑着,伸手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
赵穆离开之后,兰芝半日没说话。
赵穆的头发和赵郁的头发好像,摸上去凉阴阴的,顺滑极了,而且气味也很像......
她抬起手闻了闻,发现手上还留着淡淡的香气,像是艾草,余韵却像是竹叶......
难道年轻男子的头发都是这种气息?
赵穆离开第二天就开始下雨,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停了下来。
这天晚上兰芝想洗澡,翡翠便关门闭窗,带着储秀蜀芳在卧室床后放了好几个燃烧得旺旺的火盆,待屋子里暖洋洋了,这才往浴桶里注入热水,服侍兰芝洗澡。
等储秀和蜀芳两个小丫鬟离开,兰芝这才开始在翡翠的服侍下脱去衣服,预备入浴。
这时候兰芝已经是四个多月身孕了,腹部已经明显隆起,只是她一向穿着宽松冬衣,因此也没人发现。
兰芝正在泡澡,外面传来脚步声,听着像是两个人,接着便传来秦二嫂的声音:“翡翠,开一下门,我和陆妈妈来看看姑娘!”
翡翠忙过去打开了门。
秦二嫂带着陆妈妈进了屋子,急急关上了门。
一进屋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们俩当即冒出汗来,忙脱下外面的棉衣交给翡翠挂好,这才去床后看正泡澡的兰芝。
陆妈妈给兰芝看了脉息,秦二嫂又看了胎象,最后都笑了起来——兰芝这一胎实在是不错!
陪兰芝聊了一会儿后,秦二嫂便和兰芝商议着:“明日咱们就放出风气,说你怀孕了,已经两个月身孕了!”
这是早就商议好的,兰芝自然没什么话说,便笑着点了点头。
陆妈妈感慨道:“兰芝这一胎可真是稳,到现在还没孕吐,一般女子怀孕,到了孕吐时候,别提多难受了!”
秦二嫂忙道:“哎呀,这种事可别夸,咱们宛州地邪得很,禁不起夸!”
陆妈妈不禁笑了起来。
光着身子泡澡,两位长辈搬了椅子坐在一边围观,兰芝还是有些尴尬,便到:“娘,姑母,我也要出来了,你们下去聊呗!”
秦二嫂和陆妈妈笑了起来,又交代翡翠一番,这才一起下去了。
洗罢澡,兰芝抚着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晾头发。
翡翠收拾罢,抬眼见兰芝正低头盯着腹部看,不由笑了起来:“姑娘,你的肚子一点都不明显,别看了!”
兰芝珍而重之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连声音都是温柔的:“翡翠,你不懂,我真的特别喜欢肚子里的这位,他可是我的小心肝小宝贝小肉肉......”
翡翠还没开口,窗外便传来赵穆带着笑的声音:“咦?小心肝小宝贝小肉肉又换人了?”
兰芝已经二十多天没见赵穆了,说句实在话,养条狗还有感情呢,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自然是颇为想念的,来不及整整齐齐系上裙子穿上外衣了,便起身拿了搭在衣架上的浅粉交领窄袖袄穿在身上,自己检视了一番,觉得无碍了,这才道:“进来吧!”
赵穆在门外已经等了片刻,听到兰芝的声音,这才推门进去。
他嫌坐船慢,为了早些从杭州赶回来,一路骑着马日夜兼程冻得够呛,如今终于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兰芝了,一颗心热腾腾的,怦怦直跳,进了屋子,却先被热出了一身汗。
赵穆吓了一跳,忙道:“好热啊!”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包袱放在了东窗前的榻上,然后含笑打量兰芝,见兰芝刚洗过澡,满头青丝柔软地披散了下来,身上只穿着件浅粉色交领窄袖袄和同色的棉裤,显得她肌肤晶莹泛着蔷薇色,大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嫣红,又粉嫩又可爱,让他不由自主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摸一摸。
赵穆是久旷的人,加上前世,都旷了二十年了,此时直觉心如擂鼓,喉咙发干,身子早有了反应,幸亏冬□□服穿得厚,他又有意掩饰,这才没有露出马脚。
他有些心虚,忙在榻上坐了下来。
在东窗前的榻上坐下后,赵穆乖巧地看向翡翠:“翡翠,我有些渴,你下楼沏壶毛尖送上来吧!”
翡翠明知赵穆是要支开自己,便看向兰芝。
先烧水,再沏茶,这段时间可不短了。
兰芝给翡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听赵穆的话。
翡翠只得答了声“是”,果真下楼沏茶去了。
兰芝笑盈盈打量赵穆,见他分明也是刚洗过澡的样子,似乎又瘦了些,不过精神很好,便笑道:“屋子里有些热,要不你先把外面的袍子脱下来吧!”
赵穆身子终于平复了,也怕温凉给他涂的易容药水不禁热,便解下腰带,脱去外袍,递到了兰芝面前,一双清澈的眼睛只是看着兰芝。
兰芝见赵穆里面穿的正是上次她用松江阔机尖素白绫为他缝制的中衣,不由抿嘴笑了,上前接过赵穆的腰带和袍子,搭在了一边的衣架上,这才和赵穆坐在榻上说话。
赵穆拿起放在小炕桌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匣,打开后递给兰芝:“给你带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兰芝一看,见是一套精致的银镶翡翠头面,水头极好,心里自是喜欢,便大大方方收了下来,灿然一笑:“多谢多谢!”
赵穆见兰芝不再推辞,分明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心里一阵妥帖,便柔声道:“你的肚子越来越明显,王府那边又耳目众多,说不定谁多一句嘴,王府那边就起了疑心。为了保险起见,咱们不如先去西北,待将来孩子大了些再回宛州,一岁的孩子多说了两个月,别人也看不出来。”
见兰芝迟疑,赵穆便又道:“我刚问过姑母了,姑母说你的胎象很稳,行路无碍的,我让人准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已经送了过来,明日咱们可以试坐一下,你看看怎样,好不好?”
赵穆的话实在是太突然了,兰芝一时有些懵。
她想了想才道:“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样吧,我考虑一下,再和你说吧!”
赵穆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他早就发誓,这一世定要兰芝开心快活,因此不会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不过偶尔使一些小手段,赵穆自我感觉还是可以的。

第五十四章

兰芝头发还有些潮湿, 便去火盆边坐着,把长发全拢在身前, 一边晾着长发, 一边想着心事。
她总觉得赵穆说的不怎么靠谱, 只要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养胎, 将来临产她娘又可以接生, 王府又如何会知道?
再说了,兰芝已经很久没见过赵郁了, 而韩侧妃看她和看小猫小狗差不多,只要她不在王府, 韩侧妃根本不会记得有她这个人, 又何必担心?
话又说回来, 她随着赵穆去了西北,明年赵郁也去了呢?
西北地广人稀, 就那么几个城池, 早晚有遇到的那一日, 万一遇到呢?
到时候就尴尬了!
若是她留在宛州,明年赵郁被流放, 在西北三年,然后直接去了京城, 也许她和他一生都不会再见了。
想到赵郁, 兰芝心情有些复杂,最后一次见到赵郁,还是在杏花山菩提寺的送子观音殿, 不知道她哪一句说的不对,赵郁捂着脸急急出去了,却又很快让人把她在蔷薇阁使用的东西都送了过来,里面甚至还有他自己的衣物和一些珠宝首饰......
一想到赵郁那张傲气的俊脸,兰芝心里便慌慌的,一颗心怦怦直跳,飘飘悠悠没处安放......
毕竟是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曾经亲密到了极致......
如今赵郁不知去哪儿了。
前世这个时候,赵郁正在外面忙个不停,中间还出了一趟远门......
赵穆看着兰芝,见她看着火盆里的火焰发呆,眼睛水汪汪的,雪白晶莹脸颊却泛着蔷薇红,雪白牙齿咬着娇红嘴唇,似乎是在想心事......
他心里一颤,有些欢喜,又有些不确定——兰芝是在想我么?
兰芝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告诉自己,赵郁是要做皇帝的,自己想他做什么?
明年他若是被流放,让翡翠送去五百两银子就算是彼此两清了!
不过不能送真金白银,须得提前换成小额银票,缝进衣服里送过去,免得路上被押送赵郁的官吏搜走......
兰芝知道自己对赵郁一向有些痴心,理智上也明白这样是不对的,忙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别胡思乱想了。
因为坐在火盆前,有些烤得慌,兰芝觉得喉咙发干,便抬眼看向放在一边的银汤瓶——冬日房里用火盆,容易口渴,盛着温开水的银汤瓶是常备的。
赵穆见状,起身端起银汤瓶:“我给你倒水。”
兰芝接过茶盏喝水,赵穆趁机在她身边坐下,冷不丁地问她:“你方才在想谁?是在想你前夫么?”
兰芝的脸涨得通红:“没......没有!”
她双手捧着青瓷茶盏急急解释道:“不是前夫,是——”
兰芝不知道该怎样描述,最后道:“这样说吧,比如我嫁给了你,我爹娘要去你家,你自然奉为上宾,对吧?”
赵穆答了声“是”。
兰芝一边想一边试着解释:“可是我在王府的时候,我爹娘若是想我了,只能偷偷贿赂了看守王府后门的人,把翡翠叫过去问一问,若是被韩侧妃的人知道,说不定还会被人一场羞辱乱棍赶出——我在王府,只是不上台面的侍妾,我的家人算不得正经亲戚,郡王自然也算不得我前夫!”
赵穆听了,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他已经完全能够确定,兰芝和他一样,重新活了一世!
这个发现令他热泪盈眶,他抬手捂着脸,生怕兰芝发现。
前世他带着兰芝进京之后,暂时住进了京城王府,他母妃当时也在京城王府,而且因为孟王妃不在,他母妃自然而然接管了王府。
那时候赵穆忙着大事,想着母妃对兰芝一向疼爱有加,就没有多理会,后来才知道兰芝的爹娘曾经来过京城,却未曾见到兰芝,就被王府的管事轰出去了。
后来赵穆得知此事,忙派了亲信知礼前往宛州去接二老,兰芝的爹娘却再也不肯进京了......
这件事也成了他和兰芝之间的一个心结,他和兰芝谁都没有提这件事,兰芝待他却不再像在西北时那样亲近了。
赵穆原想着等他成功登上帝位,兰芝成为他的皇后,秦家二老成了皇亲国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谁知兰芝竟......
后来的二十年,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他若是早早和兰芝说开,他若是提前察觉母妃的野心,他若是早早把兰芝保护起来,会不会结果就会不同?
所以,他用他的余生和拥有的一切,换回了这一世的重生,他要弥补前世对兰芝的亏欠,疼爱兰芝,照顾兰芝,让她一生安乐!
赵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手指揩去眼泪。
兰芝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发现赵穆的异样。
她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这才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人还是要向前看,不是我不想跟你去西北,而是我在宛州,只要我不出门乱晃,没人会关注我,再说了,我爹娘也在宛州,我舍不得他们再为我背井离乡。”
赵穆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坐在那里,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焰。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柴火哔哔啵啵燃烧着,偶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赵穆又陪着兰芝坐了一回儿,一直到翡翠上来,这才起身告辞。
第二天上午章大嫂来秦家串门,兰芝趁机和秦二嫂一起演了场戏。
她接过章大嫂送来的猪油做的桂花糕,笑盈盈道:“呀,我最喜欢吃猪油桂花糕了!”
章大嫂笑了:“就知道你喜欢,这是我家大儿媳妇摘了我家院子里桂花树上的桂花做的,想着你爱吃甜食,就拿来给你袖包。”
兰芝揭开包猪油桂花糕的油纸包,含笑拈了一块,正要往嘴里放,忽然就干呕起来。
秦二嫂忙过来给女儿号脉,然后一脸惊喜:“兰芝,你有身孕了!”
她忙忙吩咐储秀:“快去请陆姑妈过来,让她看看,确定一下!”
储秀一出去,秦二嫂忙又给女儿号脉,问了又问,然后一脸得意:“哎呀,兰芝这孩子,从上次月信结束算起,这也有两个月身孕了,应是刚成亲那阵子怀上的,得使个人去找姑爷报喜!”
章大嫂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这会儿回过神来,忙向秦二嫂和兰芝道喜。
送走章大嫂,兰芝和母亲相视一笑——章大嫂人挺好,人缘也好,她怀孕两个月的消息,很快就会在梧桐巷邻里间传开了,以后兰芝瓜熟蒂落生下孩子也就顺理成章了!
陆妈妈很快就来了,秦家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中午索性在酒楼订了席面,赵秦两家和平时关系好的人家一起开开心心吃了顿饭,唯一的遗憾是赵大郎为了生意出门了,不在家里,不能第一个得知娘子有孕之事。
傍晚客人散去,一直在楼上装孕吐难受的兰芝这才扶着翡翠下了楼,笑盈盈问她娘:“娘,今日还不错吧?”
秦二嫂有了酒,脸红扑扑的,笑嘻嘻一拍手:“哎呀呀,今日好开心!我要做外婆了!”
又美滋滋畅想着:“到时候外孙子是叫我姥姥呢?还是叫我外祖母?不过赵大郎是入赘,孙子叫我祖母也是可以的......”
兰芝看出她娘醉了,笑着吩咐翡翠:“去让蜀芳做一碗醒酒汤送过来!”
秦二嫂没等醒酒汤做好就回房睡下了。
兰芝闲来无事,便扶着翡翠在院子里散步。
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已经黑透了,储秀和蜀芳忙着在院子里挂灯笼,院子里很快就亮堂了起来。
蜀芳和储秀把院子里的几个灯笼都点亮了,又过来问兰芝晚饭做什么。
兰芝想了想,道:“中午的鸡汤熬得多,晚上就随意做些鸡汤面片吧!”
蜀芳答应了一声,和储秀一起去灶屋忙去了。
兰芝穿着宽松的冬衣,慢慢散着步,见院子里只有她和翡翠了,便低声问翡翠:“今日你见赵大郎没有?”
昨晚她拒绝了赵穆,虽然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可是毕竟已经嫁给了赵大郎,还是得对他尊重一些,须得找个机会慢慢和他讲讲道理,好好说服他。
翡翠想了想,道:“我今天一天都没见到赵大郎......许是又出去谈生意了吧!”
两人散着步走到了后门边,正要转身,却听到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兰芝如今心想事成,正得意呢,随口问道:“谁呀?”
“是我。”虽然刻意压低,可是声音清朗好听,似带着泠泠的玉碎回音。
这是赵郁的声音。
兰芝的脸立刻变得苍白,整个人似被钉在了那里——赵郁怎么会出现?
慌乱了片刻后,兰芝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四个月的身孕,再加上她在窄袖白绫袄外面套了件大红遍地金宽袖袍子,系了条玄色缎裙,一时应该瞧不出什么!
翡翠有些惊慌,凑近兰芝低声道:“姑娘,你先去楼上躲一躲,我去应门!”
兰芝摇了摇头。
该来的躲不过,她不能永远躲在别人身后。
想到这里,她低声道:“我去见他,你关上门等着,别声张。”
兰芝不想爹娘担心自己。
兰芝拔开门闩,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台阶上的赵郁。
暗淡光线中,赵郁负手而立,俊眼修眉,清俊中带着些稚气,如明月皎皎翠竹笔直,一双清澈双目凝视着兰芝,虽不说话,却似蕴含着千言万语。
兰芝硬着头皮走上前,扭头示意翡翠关上后门,然后才看向赵郁,先端端正正屈膝行了个礼,然后道:“郡王贵足踏贱地,不知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投地雷鼓励的各位亲爱的,晚上八点还有一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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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赵郁打量着兰芝, 忽然便笑了,黯淡光线中, 他的笑容却灿烂之极, 带着几分可爱与俏皮, 仿佛他和兰芝从不曾分开过一般:“兰芝, 我来看你!”
兰芝不敢看赵郁, 她怕自己一看他,就忍不住被他诱惑, 不管不顾跟他走,便低下头, 轻轻道:“郡王, 我......已为人妇。”
赵郁笑容愈发灿烂, 声音清澈好听:“是么?听说是个姓赵的行商,长得也黑不溜秋的!”
他此时立在台阶下, 恰好把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便继续道:“那黑厮没我长得好, 对吧?”
兰芝:“......”
她虽然真心觉得赵郁更好看,可是赵穆也不差啊, 剑眉星目大长腿的,便没有吭声。
赵郁长腿一迈, 向上一步跨了三个台阶, 直接和兰芝面对面,他弯下腰,凑近兰芝耳畔, 声音清澈而低缓:“兰芝,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行商,就算我把他弄死了,谁又会追究我呢?”
兰芝原本还低眉敛目,可是赵郁的呼吸令她耳朵作痒,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她忙往后退去,却被赵郁伸出手臂揽住了腰肢。
兰芝反应很快,抬手甩开了赵郁的手臂,待稳住自己身子后,便看向赵郁:“郡王,我腹中已经有了我相公的骨肉。”
她总觉得今晚的赵郁很不一样,按照赵郁高傲的性格,她这样一说,赵郁应该会觉得羞辱和难堪,然后知难而退的,只是眼前的赵郁,似乎怪怪的......
赵郁又是一笑,雪白的小虎牙闪闪发光,笑容可爱得很:“啊,你怀孕了,正好我也没有孩子呢,我不介意当他的爹爹!”
兰芝觉得毛骨悚然,觉得赵郁应该是疯了,当即道:“赵郁,你真是疯了!我不想看到你了!”
说罢,她扭头就走,推开后门疾步进入。
看着秦家后门在自己眼前关上,赵郁笑容越发灿烂起来,洒然转身,脚步轻捷向下一跃,一下子跳到了最下面的那层台阶上,想到兰芝方才的反应,他不由又笑了起来。
他刚才真是吓着兰芝了啊!
兰芝害怕的时候,大眼睛就会眨啊眨,再强装镇定,也是这个样子,刚才她明明害怕了,还跟炸毛的小鸡一般故作厉害,真的好可爱!
兰芝一言不发直接上了楼,坐在榻上思考对策。
翡翠立在一边,想问又不敢问,焦急地看着她。
兰芝没想到赵郁居然会过来。
她记得前世这时候赵郁明明出了远门不在宛州的啊!
兰芝知道十七岁的赵郁看着虽然可爱,却依旧是赵郁,该心狠手辣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心软,他说要弄死赵穆,说不定真会弄死赵穆。
赵氏皇族从开-国太-祖开始,从来没有心慈手软的,即使曾经的可爱少年赵郁,早晚有一日也会露出獠牙,变成暗藏杀机的毒龙......
兰芝一向把赵穆当做腼腆可爱的弟弟,如今看来,她着实连累了赵穆......
若赵郁发疯,再把她弄回王府,韩侧妃一定会活剥了她!
想到韩侧妃灌她毒酒时的狰狞神情,兰芝不禁打了个寒噤。
一般人出手杀人会斟酌利弊,可是韩侧妃从来不怕手上多一条或者几条人命。
对韩侧妃来说,她自己的命贵重之极,别人的命贱若蝼蚁。
兰芝把手放在了腹部,这腹中的小生命,是她的骨血,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肉,是她的儿女,她一定要保护好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芝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定了定神,吩咐翡翠:“你去赵宅一趟,看看赵大郎回来没有。”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该做出决定了。
翡翠一向把兰芝当做主心骨,忙答了声“是”,急急下楼去了。
赵宅的小厮阿贵听了翡翠的话,忙道:“翡翠姐姐,大郎正在洗澡,很快就出来了,你喝杯茶,吃些点心,坐在这里等一等吧!”
翡翠忙陪笑道:“你去催一催吧,我家姑娘急着寻姑爷呢!”
阿贵满口答应,让翡翠在外书房客室里等着,自己进去催去了。
翡翠刚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忙放下茶盏起身,见一个穿着深蓝袍子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甚是精神,正是自家的姑爷赵穆赵大郎,忙迎了上去:“姑爷!”
得知兰芝有急事请自己过去商议,赵穆嘴角翘了翘,声音微哑:“我这就过去!”
见了兰芝,赵穆一脸腼腆:“兰芝,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何事?”
兰芝怔怔看着他,心道:赵穆为人真心不错,可不能害了他。
她思索片刻:“赵穆,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我还是跟你去西北吧!”
赵穆顿时欢喜起来,道:“兰芝,你能想开,实在是太好了!”
他搓了搓手,眼睛亮晶晶:“兰芝,我带你去看看我给准备的马车,好不好?”
兰芝原本心乱如麻,可是见赵穆如此欢喜,她的心渐渐也定了下来,含笑道:“好!”
秦二嫂酒醒,已经快到亥时了。
秦仲安也从外面回来了,正与兰芝和赵穆在外面商议,听到东暗间传来秦二嫂的呻吟声,忙道:“我去和你娘说!”
他起身去了里间。
得知女儿打算随着女婿去西北经商,秦二嫂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忙道:“我也要跟着去!”
兰芝才十六岁,又早早怀了第一胎,她可不放心!
他们夫妻俩就兰芝一个女儿,若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秦仲安笑了起来,道:“你呀,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他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你先陪着兰芝跟着女婿去,我先忙着衙门的事,待你们安顿好,再派人来捎信,到时候我再过去。”
秦仲安毕竟是州衙的书吏,一时半会儿还真脱不开身。
这一夜秦家和赵家两家人基本都没有合眼,只有兰芝被秦二嫂和赵穆强着送到楼上睡了一会儿,其余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
第二天天不亮,赵穆与温凉温和等人做行商打扮,骑着马护着几辆马车出了城往西去了。
腊月初十,福王带着孟王妃和世子赵翎终于从京城回来了。
韩侧妃已经病了好一阵子了,得到消息,强扶病体率领留在王府的众女眷前去迎接。
看着韩侧妃弱柳扶风娇喘细细的模样,福王心里实在是爱得慌,直接携了韩侧妃的手去了海棠苑。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韩侧妃娇滴滴埋怨福王:“夫君,你也不好好管管阿郁,我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他了,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他又没什么钱,我生怕他跟着哪个狐朋狗友学坏了——夫君,你派人帮我找找他,好不好?求你了…”
福王聪明一世,唯有此时会迷糊一些,当下便道:“找不着阿郁......阿郁可是个痴情种子啊......”
他毕竟被女人掏空了身子,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韩侧妃何等聪明,略一思索,马上就想起了赵郁唯一的女人,那个小户出身的秦氏。
待福王睡熟,韩侧妃悄悄起身,叫了双福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如今福王回了王府,饶是韩侧妃再胆大,也不敢随意召韩双进海棠苑了。
到了傍晚时分,双福就把韩双查探秦家的消息传了过来——秦氏跟着做行商的新婚丈夫赵穆前往西北经商去了!
韩侧妃思索片刻,吩咐双福:“你传话给韩双,就说我的吩咐,让他亲自带人去追踪秦氏一行人,务必要查清那个姓赵的行商的底细,同时沿路寻找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