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雅这下全明白了,面红耳赤地在赵青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到了宋门外的状元坊,赵青陪着会慧雅逛了好几家金银楼,最后满载而归。
慧雅知道兰娘子喜欢红,便选了一对镶宝凤蝶鎏金银簪、一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和一对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取双双对对之意。
赵青见慧雅喜欢,便亲自给慧雅选了一对点翠嵌珍珠钿、一对赤金宝钗花细,又选了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和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
慧雅满载而归,却有些踌躇,悄悄问赵青:“阿青,你这么尽着我花钱,咱家会不会破产啊?”
赵青闻言笑了,附到慧雅耳边低声道:“没关系,最近会有一大笔进账!”
慧雅睨了他一眼,道:“你可不许给我贪污受贿!”
赵青笑了:“放心吧,那点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慧雅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却不多说,心里暗暗忖度着以后要看好赵青,可不能令他因为自己爱花钱手面大而去贪污受贿。
买了首饰之后,见天色不早了,赵青便带着慧雅直奔定远侯府。
赵青把慧雅送到了侯府上房外面,叮嘱了月莲等人几句,这才去外书房见父亲和大哥去了。
慧雅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进了铺着满地红地毡的正堂。
尹氏和严氏都在里面,正在待客,听丫鬟回报,说二夫人来了,尹氏便含笑起身:“弟妹来了,快进来吧!”她口中说得热情,却并不出迎。
严氏更是似笑非笑坐在正中的螺钿床上,一动不动;赵颖和一个粉衣白裙的女孩子坐在靠东墙的贵妃榻上说话,头都不抬。
慧雅并不争竞,含笑屈膝给严氏行了个礼,在靠西山墙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尹氏也在螺钿床上坐了下来。
一时间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却只有赵颖和那个粉衣白裙的女孩子低着头说着话,其余人都是缄默不言。
别人不说话,慧雅也不自讨没趣,微笑端坐着。
等到尹氏身边的大丫鬟紫菊进来回报,说席面已经在西花厅摆好了,尹氏这才开口道:“老侯爷、侯爷和二爷他们都去了么?”
紫菊笑盈盈道:“禀夫人,都去了,连公子都去了呢!”她口中的公子指的是赵琪和尹氏的独子赵子节。
众人纷纷起身,一直只和赵颖说话的那个女孩子笑着给尹氏行了个礼:“见过大表嫂!”她是小严氏的娘家侄女严英真,小严氏带了赵颖回娘家,回来的时候就把侄女严英真带过来做客。
尹氏矜持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因为小严氏勾搭有妇之夫赵岭,所以她对所有姓严的女人都没有一丝好感,包括大舅母大严氏,自然也包括大严氏小严氏的侄女,这位才十四岁的严英真。
尹氏可记得小严氏刚背着自己的婆婆穆夫人勾搭上公公赵岭时,小严氏才十五岁。
严英真给尹氏行了礼,却似没有看过慧雅一般,径直与赵颖从慧雅面前走了过去,而且边走边嘀咕着:“咦,颖妹妹,你不是说能见到二哥哥么?二哥哥在哪里?”
她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气赵青为了解煞娶的这个丫头出身的乡下女人!
慧雅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打量了这个小姑娘一下,发现这位严英真肌肤雪白晶莹,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黑幽幽的顾盼生姿,花瓣似的小嘴嫣红可爱,声音娇嗲嗲的,不撒娇也似在撒娇,带着股娇憨,衣裙也很别致,瞧着很简单,可是严英真一起身,慧雅才发现她的裙子褶皱中点缀着数不清的花生大的珍珠,真是低调的奢华。
这位严英真和其姑母小严氏生得一点都不像,态度更是骄横得很。
慧雅悄悄笑了,要是和这样被宠坏的小姑娘怄气,那她就傻了。
西花厅其实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堂,所有的桌椅等家具都是描金雕花的檀木,地下铺着厚厚的深红地毡,陈设富丽而精致。
虽是家宴,却也分了男女,因此西花厅中间用一架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隔开,男席在南边,女席在北边,而丫鬟们则两边穿梭往来侍候着。
慧雅在紫檀雕花八仙桌旁坐了下来,也不多说话,只是含笑而已。
檀木雕花八仙桌上摆满了碧玉盘,盛着荔枝、龙眼、榧子、榛子、松子、银杏等干果和金桔、切脆橙、榆柑子、新椰子、藕铤儿、甘蔗柰香、梨五花儿等时新果子,摆得满满登登的。
穿着月白小袄浅紫绸缎褙子的丫鬟轻盈地穿梭其中,把众人侍候得密不透风。
尹氏从来都是严肃的人,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慧雅年纪虽小,人却稳重,也不说话。
小严氏虽然爱装慈爱,可是实在是年纪太轻,比大儿媳妇尹氏还小两三岁,因此不得不端着,也不多话。
这三位都不吭声,就衬得赵颖与严英真特别的活泼多话。不知道她俩嘀咕了什么,慧雅只听到她们说什么“二哥哥”。
没过多久,赵颖便笑嘻嘻拉了严英真起来,齐齐拉着小严氏撒娇:“母亲(姑母),我们去那边看看!”
小严氏似乎是一番慈母心肠,便答应了。
尹氏知道那严英真从小就喜欢赵青,一过来就缠着赵青。若是往日,她一定会开口斥责的,只是如今…
她淡淡看了一旁端坐微笑的慧雅一眼,没有说话。
尹氏还真想看一场好戏,看严英真能不能比她的小姑母小严氏还有手腕,把赵青从这孙氏手中给抢过去。
赵青正在陪着父兄饮酒,见赵颖引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了,并没有在意。
严英真十分之活泼可爱,牵着赵颖走了过去,笑靥如花先给赵岭赵琪行了礼,这才美目盼兮看向赵青,嫣然一笑:“二哥哥,英真好久没见你了,你何时回京城的!”
赵青:“…”这是谁?
赵颖年纪虽小,却是个鬼灵精,一看就明白赵青根本不记得严英真是谁,忙含笑道:“二哥,这是英真姐姐啊!”
赵青面无表情:“…”
严英真见赵青是真的不认识她,顿时泪盈于眶,长长的睫毛都被打湿了,花瓣似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娇嗲嗲的:“阿青哥哥,你不认识英真了么?”
赵青见她如此,秀致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看了父亲一眼,没有说话。
赵岭被二儿子这一眼看得面红耳赤,当即喝令赵颖:“赵颖,还不把你表姐带走,成何体统!”
泪汪汪的严英真被赵颖拉了过来,居然捂着脸跑了出去。
男女席之间只隔着一道屏风,那边的对话慧雅听得一清二楚,她想象着严英真在赵青面前扮可爱而赵青面无表情的情景,老神在在拈了一粒松子剥着。
赵颖生气极了,指着慧雅道:“都怪你!你为何不去安慰英真姐姐!”
慧雅一脸懵懂:“我为何要安慰你的英真姐姐?”
赵颖觉得和慧雅这样的笨蛋讲不清,跺了跺脚,也追了出去。
一时酒席散了,赵青父子三人去外书房议事去了,众女眷继续回正堂饮茶闲坐。
慧雅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严氏和尹氏说了几句。
正在这时,赵颖与严英真手拉手从外面走了过来,她们看向慧雅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和慧雅眼神相接。
慧雅见状,便警惕起来,借口出去透透气,出了正堂,带着月莲、阿凤和阿芬去了放她的衣包和妆匣的东偏房。
玉桂和海棠正在东偏房里闲坐,见慧雅进来,忙起身行礼。
慧雅想了想,开口问她们:“你们进了这房间后,中间出去过没有?”
玉桂和海棠忙道:“禀夫人,方才一个小丫鬟叫我们出去吃饭,我们出去了一会儿,吃了饭就过来了。”
慧雅闻言,忙吩咐月莲:“你去检查衣包!”
又吩咐海棠和玉桂:“你们去检查妆匣和银匣子!”
她的轿子丁小五在看着,严英真和赵颖若是想做什么手脚,怕就是在玉桂和海棠离开的那阵子了。
果真,海棠很快便从妆匣里拿出了一个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缎盒——夫人的妆匣里原本是没这个玩意儿的!
海棠的手都有些颤抖了,摁开消息打开了缎盒,发现黑丝绒底座上嵌着一支文殊满池娇金分心玉叶金蝉簪,忙拿了给慧雅看。
慧雅一见,情知没有时间多想了,心思急转,吩咐阿凤道:“阿凤,你能不能现在把这个放到侯夫人尹氏的妆匣里去?”
阿凤想了想,道:“夫人放心吧,奴婢现在就去!”
慧雅把缎盒递给了阿凤。
阿凤把缎盒塞进怀中,打开后窗滑溜溜蹿了出去。
慧雅定了定神,又吩咐阿芬了几句,然后又叫了海棠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这才理了理鬓发,带着月莲又回了正堂。
赵颖与严英真正挤在贵妃榻上说话,见慧雅进来,不由得意地相视一笑,彼此意会。
果真,没过多久,赵颖便一惊一乍道:“唷,英真姐姐,你发上的文殊满池娇金分心玉叶金蝉簪呢?我上午还见呢!”
严英真声音中满是疑惑,演技浮夸地伸手摸了摸发髻,道:“我中午时还在发上戴着呢,怎么不见了呢?”
严氏见状,心里大概猜到了自己女儿和侄女儿是想捉弄孙慧雅。她虽然觉得这个计策过于幼稚,但也没说什么——女孩子必须在风雨中成长;再说了,孙慧雅一个乡下姑娘,就算被冤枉了,她又能怎么办?至多不过去寻赵青哭诉罢了!
尹氏也察觉了严英真和赵颖的意图,心中虽然鄙视严英真和赵颖歹竹出歹笋,却也没有制止之意,反而含笑坐山观虎斗,看严英真和赵颖如何欺辱孙慧雅。
这时候赵颖已经义愤填膺地拉着严英真去寻尹氏做主了。
尹氏笑而不言。
赵颖便道:“大嫂子,不知是那个眼皮浅的偷了英真姐姐的簪子,反正左右就在这几个房中,也没过多长时间,赃物应该还没来得及传送出去,不如让人在这几间房里搜一搜吧!”
尹氏淡淡道:“既然妹妹们都这么说了,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好了!”
她又看向慧雅,皮笑肉不笑道:“弟妹,妹子们是娇客,多有得罪了,让丫鬟婆子们去搜搜吧,咱们妯娌也好脱了嫌疑!”
慧雅巧笑嫣然:“我都听大嫂的!”
一时之间小严氏的陪房妈妈凌妈妈和尹氏的陪房妈妈云妈妈,带着严英真和赵颖的几个丫鬟搜索了起来,闹得整个上房鸡飞狗跳。
慧雅悠闲地等着看热闹。
没过多久,外面便吵嚷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严姑娘的文殊满池娇金分心玉叶金蝉簪了!”
小严氏得意地笑了。
尹氏瞧了慧雅一眼,也笑了。
这时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好像还撕打了起来。
尹氏顿时发觉不对,忙命大丫鬟素蓁出去看。
素蓁很快便回来了,一脸惊慌道:“夫人,凌妈妈云妈妈…还有大姑娘和严姑娘她们都撕打起来了!”
尹氏和小严氏顿时都站了起来。
尹氏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素蓁怯生生看了小严氏一眼,道:“严姑娘诬陷您,把她的文殊满池娇金分心玉叶金蝉簪放到了您的妆匣里,诬赖是您偷了她的簪子,云妈妈气不过,和她们分辨了几句,她们不知谁推了云妈妈一下,把云妈妈给推倒了,绿痕紫菊看不惯,便和她们撕打了起来!”
尹氏闻言,忙和小严氏一起走了出去。
慧雅也笑嘻嘻带了月莲跟出去看笑话。
赵青在父亲赵岭的主持下,从大哥大嫂那里要回了京城状元坊的一个绸缎铺子和一个金银楼,又要回了嵩山脚下的一个庄园,正要再接再厉再挤一些回来,听说后宅闹起来了,他担心慧雅,忙疾步而出,冲到内宅去接慧雅。
饱看了一场笑话的慧雅见赵青来了,便也不看笑话了,得意洋洋随赵青离开了。
赵青担心慧雅,慧雅的轿子一停下来,赵青马上就扶了慧雅下轿。
慧雅心中得意,正要把今日之事和赵青说说,便看到穿着皂色鹤氅月白锦袍的穆远洋衣袂飘飘带着明白和糊涂两个小厮从仪门内踱了出来,不由一愣。
赵青也是一愣:“十二哥,你怎么还赖在我家没走?”
穆远洋翻了个大白眼,走了过来道:“我还不能走呢!”
慧雅很喜欢这个哥哥,当即屈膝行礼:“见过十二哥!”
穆远洋对着赵青翻白眼,对着慧雅却青眼相加,温柔得很:“慧雅,我请了个人过来,就在里面客室候着呢,我陪你进去看看吧!”
慧雅笑着看了赵青一眼。
赵青果真妒火中烧,揽着慧雅的腰肢便往前走,口中道:“十二哥,哪儿凉快你呆哪儿去吧!”
见一向沉稳的赵青变得这么幼稚,穆远洋开心得很,也跟着进去了。
女医没有请到,穆远洋把自己的亲信江子云叫了过来。
江子云已经候在客室里了。
他虽是一代名医,却是穆远洋的亲信,自然待慧雅恭敬之极。
江子云给慧雅把脉的时候,穆远洋和赵青都一言不发端坐在那里,慧雅一抬眼看见了,觉得他俩像一对门神一般,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诊罢脉,江子云还没有说话,穆远洋已经开口抢了赵青的台词:“我弟妹有没有怀上?”
赵青的脸都黑了,也不管别的了,先揪着穆远洋把他给推了出去,又把门闩上,这才回来问江子云。
穆远洋因为武力值不如赵青,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被赵青这个做弟弟的欺负多少回了,因此习惯得很,也不大闹,只是在外面不停地敲着门央求着:“阿青,我不多话了,让我进去看看吧!阿青,我再也不插嘴了!求你了!”
在江子云看来,他的主子穆远洋从来都是英明神武的,谁知却被赵青欺负成这个样子,江子云简直是骇极而笑:“赵大人,令夫人并未有孕。”
赵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问,他觑了慧雅一眼,吞吞吐吐道:“既如此,为何内子癸水未至,而且…疲倦易累”
江子云沉吟了一下,道:“赵大人,你我出去再说吧!”这些男人间的话题,实在不适合当着夫人的面谈,还是出去说好了!再说了,自家大人好奇心那么强,也不能让他一直在外面着急。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东京风云
宾主在外书房坐了下来。
丁小五沏了一壶江南凤团雀舌芽茶,奉上之后便退了下去,静静守在外书房廊下。
寒暄几句之后,江子云略一沉吟,这才道:“赵大人,事皆有度,过犹不及,世上之事皆须适度,凡事皆须适可而止。”
说罢,他抬眼看向赵青,眼神恳切:“令夫人仿若一朵娇花,大人您…”
穆远洋和赵青都是聪明人,自然听懂了江子云这一番关于“凡事有度”的劝诫,这下子穆远洋窃笑不已,赵青则面红耳赤,起身勉强谢了江子云。
穆远洋知道赵青脸皮薄,怕赵青生气,也不敢过于刺激他,当下便转移话题道:“子云,我弟妹需不需要服用些药物滋补?”
江子云见赵青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忙顺着穆远洋的口声道:“夫人药倒是不须用,以后注意保养就行了。”
一时赵青送江子云出去,穆远洋知道赵青此时羞恼交加,也不敢触他霉头,便借送江子云跟着溜之大吉了。
赵青立在书房阶上,目送着穆远洋和江子云离去。
此时夜已深了,不知何时起了风,北风呼啸而过,狂风吹得外书房庭院里的红梅几乎快要卧倒,凛冽的寒意令赵青热辣辣的脸渐渐凉了下来。
他觉得脸上有些湿,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赵青刚要进房,丁小五带着月莲走了过来:“大人,夫人让月莲姐姐过来,说您有事要吩咐她。”
看着阶下等着自己发话的丁小五和月莲,赵青蓦地想起自己和慧雅商量了,要让月莲和付春恒一起寻出家中元靖的细作。
略一思索之后,赵青开口道:“去把付春恒叫过来吧!”正好江子云叫他适合而止,那他今夜就找点别的事情做好了!
慧雅闲来无事,便让李妈妈去库房拿了些上好的料子出来,今日她见穆远洋穿的那件大氅,既保暖又洒然,很适合高个子人穿,便打算也给赵青做一件。
上房里红烛高烧,李妈妈、小梅、海棠和玉桂都陪着慧雅在那里做针线,阿凤和阿芬针线不好,便在一边侍候茶水点心。
众人说起了今日在侯府的闹剧。
阿凤口角便利,连说带比,把今日之事说得活灵活现:“…不知谁把尹夫人的陪房云妈妈给绊倒了,这下子尹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绿痕紫菊都气急了,便带着小丫鬟上前撕打。绿痕不知怎么的扯了颖大姑娘一下,颖大姑娘哭了起来,严姑娘带着人上前讲理,结果也被扯了进来,那么一个千娇百媚娇滴滴的小美人,也被打成了烂羊头…”
慧雅正立在罗汉床边裁剪衣料,听到阿凤的话,却似没听到一般,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低头认真地裁剪着。
众人说笑着做着活计,谁都没有发现外面开始下雪。
一直忙到了很晚,赵青还没有回来,只让小厮丁小五过来交代了一声:“夫人,大人有事要忙,让您先睡呢!”
慧雅听了,这才让众人散了。
她在海棠和玉桂的侍候下洗漱沐浴罢出来,听到外面有沙沙沙沙的声音,打开窗子一看,发现外面雪已经铺了一层,庭院的地面已经变成白的了…
慧雅又等了一阵子,见赵青还没有回来,只得自己睡去了。
她已经习惯了赵青每夜的陪伴,如今身边乍然少了一个人,不免有些辗转反侧,不知多了多久,这才朦胧睡去。
睡到半夜,慧雅忽然被人从后面给搂住了。
她知道是赵青,便柔顺地贴了过去——按照过去的规律,这时候赵青一定会做点什么的。
隔着薄薄的中衣,慧雅感受到了赵青的剑拔弩张,谁知赵青却只是紧紧揽着她,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慧雅在赵青怀里动了动,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道:“江先生说什么了?”
赵青在慧雅发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没事,就是让你以后注意休息。”
慧雅“嗯”了一声,挨着赵青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慧雅发现赵青又不见了。
海棠见状,忙道:“夫人,大人一大早就带着丁小五去后面画堂春熬练身体去了!”
慧雅:“…”要知道自从进京之后,赵青为了早上多陪她睡一会儿,就停下了保持了很多年的寅时起床熬练身体冲冷水澡这个习惯了,没想到居然又恢复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赵青一直在忙碌着三件事。
一是他经过层层谋划,终于成功地把那八坛小脚黄雀制成的黄雀鲊送入了太师府。
二是过完年他便要担任开封县令一职,得把永平县的职事和新的永平县知县做交接,另外,要开始安排自己的那些班底,譬如蔡玉成、付春恒、许家英、刘秀中和叶瑾等人。
三是他让管家丁福带了丁小四丁小五哥俩与尹氏的管家做交接,接收了母亲穆夫人留给他的京城状元坊的一间绸缎铺子、一间金银楼和嵩山脚下的一个庄园。
单这三件事就让赵青忙了十几天。
而这十几天中,月莲和付春恒经过暗中追踪排查,终于寻出了元靖的奸细——外院一个叫绿竹的粗使丫鬟。
赵青听了月莲和付春恒的回报,别的没说,单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打草惊蛇,我自有计较。
他起身带着丁小五去穆府寻穆远洋商议此事。
赵青是穆远洋最亲近的亲人了,因此他一进去,小厮糊涂也不通报,直接带着他去了穆远洋的外书房。
糊涂边走边道:“二公子,我们大人刚从宫里回来,如今正在外书房躺着休息呢!”
穆远洋正在外书房贵妃榻上躺着看书,见赵青来了,也不起身,直接问道:“阿青,你家慧雅没事了吧?”
赵青:“…管你屁事!”
穆远洋:“…”
哥俩斗了两句嘴,便开始商议大事。
这段时间,穆远洋日日在宫中侍候,偏偏毛太师也都在,给他下了无数的绊子,弄得穆远洋很是不快。
当天赵宅内就传出风声,说明日正月十五元宵节,夫人不留在城内赏灯,而是前往嵩山四平庵烧香祈福。
元靖这些日子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做几个人用。
毛太师虽有两个女儿,却不曾有儿子,因此阖府事务都交给了元靖,而元靖这几日又忙着预备二月的春闱,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傍晚元靖终于得了个空隙,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品茶歇息。
一壶毛尖沏好,元靖刚尝了一口,阿北就进来禀报绿竹传出的口信:“公子,绿竹说赵青夫人孙氏明日一早出发,前往嵩山四平庵烧香祈福。”
元靖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赵青跟去么?”雪还没有化,此去嵩山路途遥远难行,赵青疯了,这样的日子让慧雅去山中烧香祈福?
阿北忙道:“绿竹说,赵青明日要陪穆远洋去陛下新赐的运河旁庄园。”
元靖闻言,心中大喜,也不说话,默默思索着明日自己如何趁虚而入。
元旦那日,穆远洋纠缠着陛下,让陛下把位于开封县的一个皇家庄园赐给了穆远洋。
元靖没想到穆远洋居然会明日带赵青去看庄园,而赵青居然不跟着慧雅去四平庵烧香。
片刻后,元靖叫了苏寒进来,吩咐了一番之后,又道:“务必要收买四平庵的人!”他若是得到了慧雅的身子,还愁得不到慧雅的心?
苏寒答应了一声,点了几个人骑着马先出发了。
元靖又叫了阿北阿南进来,让他们去安排一下,预备天擦黑自己也出发去嵩山脚下的四平庵。
傍晚时分,慧雅穿得整整齐齐,裹了一件玄色刺绣缎面雪貂皮袄,由赵青陪着,带着阿凤和阿芬去了的画堂春——赵青已经悄悄明日把画堂春湖心岛上的小楼收拾妥当,生了地龙。
如今虽是初春,可是东京地处北方,依旧是冰天雪地的景象,画堂春也有些名不副实,只剩下些寒山瘦水,满目皆是光秃秃的枝条和发黄干枯的草。
慧雅的住处早就安排好了,就在画堂春湖心岛上,是一座三层的木质小楼,外面依稀可见竹青色的油漆——这是当年赵青母亲穆夫人春日居住的地方,名字就叫春水楼。
春水楼外表看着有些旧,看来有些年头了,可是慧雅一进小楼,就现里面别有洞天,室内家具都是新的,地上铺着竹青色地毡,整个楼内暖融融的,氤氲流荡着青竹香气,布置得既清雅又舒适。
这天晚上,赵青便陪着慧雅在春水楼二楼卧室睡了下来。
夜里的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狂风摇撼着春水楼前的竹林,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给人寒气逼人的感觉。
春水楼内的地龙发挥着作用,赵青和慧雅的卧室温暖如春,睡得很舒服。
赵青温香软玉在怀,却强抑着自己的欲望,抱着慧雅一动不动。
慧雅却有些兴奋,低声问背后的赵青:“阿青,十二哥究竟在毛太师府内安插了什么人?”
她从赵青的只言片语中,猜到赵青和穆远洋是要用自己做诱饵,使出调虎离山之计,把劲敌元靖骗到嵩山四平庵,然后让安插在毛太师府内的内线把她做的那些黄雀鲊安排进毛太师的早餐内…
赵青实在有些忍不住,修长的手指钻进了慧雅衣内,轻轻抚摸着,半日方道:“慧雅,那个人,是十二哥的心腹…”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可是为了十二哥,却甘愿牺牲她自己。
慧雅其实已经猜到了,她听说过毛太师那些隐私,知道毛太师是个变态,作为暗探,那个女孩子的牺牲可谓大了。
她觉得这个话题太承重,便絮絮叨叨说起了赵青过些日子去永平县做交接之事,最后央求赵青:“阿青,带着我一起去永平县吧,我不想自己在京城呆着,我不怕旅途劳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