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宇震整整忙了半日,却依旧神采奕奕,不见一丝倦意。一直到了中午,他这才抽出空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阿北用托盘送了一盏清茶进来,见二爷正躺在躺椅里闭目养神,便轻手轻脚放下茶盏。
他刚要出去,却听到毛宇震清泠泠的声音响起:“承阳门内赵宅有什么消息没有?”
阿北忙停住脚步,恭谨地行了个礼,道:“禀二爷,绿竹刚传来两个消息,一是今日兰太监去了承阳门内的赵宅,不知何故;二是…”
“二是什么?”毛宇震睁开眼睛看着阿北。他的五官轮廓较深,此时看去,堪称剑眉星目,英俊得很。
阿北深吸一口气,道:“禀二爷,据绿竹传来的消息,那孙氏与赵青甚是恩爱,家常睡到中午也是有的…”
“喀拉”一声脆响,屋子里的静寂被打破了。
阿北瞅着被二爷掰下来的躺椅扶手,不由一凛,再也不敢出声了。
毛宇震气得闭上眼睛半日没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阿北听到里面叫他,忙跑了进去:“二爷!”
毛宇震依旧躺在没了右边扶手的躺椅里,淡淡道:“带如玉过来见我。”
阿北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如玉虽然和那孙氏有几分相似,却并不是孙氏啊,二爷这是要做什么,总不会拿如玉权当孙氏…
想到这里,阿北也觉得自己心思有些涉及淫邪了,便不敢多想,出去吩咐人传话。
如玉得了消息,打扮得格外清丽婉,随着人过来了。
阿北守在书房外面,却一丝声息都没听到,不过半盏茶工夫,如玉便出来了。
到了晚上,毛宇震又在前面见客回来,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月白儒袍,衣履洒然走了出来,吩咐阿北道:“吩咐人备马,让阿南跟着,我要去承阳门内赵宅拜访!”阿南是他另一个常留京城的小厮的名字。
阿北:“…”二爷,着么晚了,您又要上赶着被赵青孙氏那两口子虐么?
因为穆远洋要过来用晚饭,所以慧雅下午的时候便带着李妈妈在厨房忙碌了半日。
到了傍晚,慧雅终于做出了四凉四热共八个菜,备了薄荷酒和金华酒,又让李妈妈炕了炕馍,做了绿豆粥和韭菜酸笋蛤蜊汤。
眼看忙得差不多了,慧雅回房匆匆冲了个澡,披散着长发素颜穿了寝衣,拿了一本书歪在卧室贵妃榻上边读书边晾头发。
谁知负责传话的丁小五很快便一溜小跑过来了,气喘吁吁道:“夫人,大人和十二公子要在内宅用饭,已经要过来了!”
慧雅闻言,忙起身吩咐月莲、海棠和玉桂侍候梳妆。
月莲负责梳髻,海棠负责准备首饰,玉桂负责准备衣物,很快慧雅便挽了个一窝丝杭州攒,云鬓堆鸦却只插戴了一排银镶翡翠花钿儿,耳边带着银镶翡翠坠子,也不涂脂抹粉,素颜穿了件月白绣袄,系了条碧色缎裙便出去迎接。
穆远洋纠缠了半日,才得了赵青允许跟着赵青进了内宅,心中兴奋得很,一边跟着赵青沿着游廊往里进,一边絮絮叨叨道:“阿青啊,我是你哥哥,见见弟妹又怎么了?你不要多想…”
赵青理都不理他。
后面跟着的顾凌云等人:“…”
他们都觉得丢脸极了。
自家这位主子,正常的时候挺正常的,可是不着调的时候就特别的不着调!
到了进入内宅的垂花门外,顾凌云等人都驻足不前,只有两个年少的小厮糊涂和明白跟着进去了。
慧雅一出上房,便看到了从穿山游廊绕过来的赵青穆远洋等人,忙上前屈膝行礼。
穆远洋能够看到小美人就行了,虚虚扶了扶,乐滋滋道:“慧雅,不必多礼!”
他是很喜欢慧雅,可是如今慧雅是阿青的妻子,那他能隔三差五来蹭顿好吃的就很满足了。
李妈妈指挥着两个小丫鬟青枝和碧水摆上席面,在西暗间书房内安排停当,便退了下去。
一时宾主坐了,赵青与穆远洋相对而坐,慧雅打横陪着。
赵青与穆远洋边吃边聊,慧雅也不插话,自顾自把金华酒热了,又掺了薄荷酒,给穆远洋和赵青一人斟了一杯。
穆远洋从赵青那里知道慧雅是一杯倒的酒量,因此也不让她,只与赵青一盏一盏饮酒。
他喜欢赵青和慧雅这里,觉得有阿青和慧雅的地方便有家的温暖,再加上他和赵青兄弟之间,不必说那些话中有话的言语,行那些虚以委蛇之事,更是格外的畅意温馨。
因为心情放松,穆远洋和赵青不免都多饮了几杯。
赵青还算清醒,只是凤眼有些亮。
穆远洋却醉得有些深,一言不发只是发呆。
赵青见状,也不劳驾别人,打横把穆远洋给抱了起来,招呼慧雅道:“慧雅,你跟着我来!”
慧雅见赵青公主抱抱穆远洋,正在窃笑呢,闻言便随着赵青去了。
两口子很快便把穆远洋安置在了西厢房中,吩咐穆远洋的贴身小厮糊涂和明白守着,这才携手回房去了。
慧雅知道赵青也有些酒意了,便吩咐月莲去厨房做了荸荠汁送了过来,她坐在罗汉床上,扶着赵青一口一口喂赵青喝了。
赵青喝了酒却并不难受,反而有一种微醺的陶然之感。
他倚着靠枕歪在罗汉床上,怀中抱着柔软温暖娇小的慧雅,夫妻俩在灯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凛冽北风,真是觉得踏实又幸福…
正在温馨之时,忽然听得小五在外面廊下禀报:“大人,毛二爷求见。”
赵青与慧雅不由相视一看,心中都有些惊讶:这么晚了,毛宇震来做什么?
赵青看抬高声音问道:“他来做什么?”
丁小五忙禀道:“大人,毛二爷说是来向大人您求教科举学问。”
赵青秀眉微挑,看向慧雅。
慧雅便问他:“不能不见么?”
赵青略一沉吟,道:“彼此都是亲戚…”他们还真是亲戚,毛太师的两个女儿都嫁入了穆氏皇族,一个是当今宫中的贵妃娘娘,一个是江宁王妃,而赵青的母亲出自穆氏皇族…
最重要的原因是十二哥今晚在他家里,他得看看毛宇震此举到底有何用意。
“他是来请教科举学问么?”慧雅大眼睛闪着狡黠的光,“阿青,科举考试是不是考四书五经什么的?”
赵青忍住笑,点了点头:“正是。”
慧雅闻言,恶作剧之心大起,下了罗汉床起身去了西暗间内书房,很快便抱着一大摞书出来了。
她笑盈盈把书抱到赵青面前,堆放在罗汉床上:“阿青,毛宇震既然向你请教,那你就多多给他布置些背诵任务,让他背完了再来见你!”这样毛宇震就没理由再往她家跑了。
赵青打量着这摞书,心中暗笑:慧雅还真是速度够快,这么一点工夫,她就把四书五经给凑齐了。
他轻笑一声起身,示意阿北抱着书跟着他出去了。
虚以委蛇彼此试探了几句之后,赵青没弄清楚毛宇震真实来意,索性顺着毛宇震的话,命阿北把那摞书摆放在了书案上,含笑道:“二哥回去之后,只管把这些书背得烂熟,自然能够春闱得中。”
又笑着道:“下次二哥再来,小弟可要提问二哥的背诵了!”
毛宇震一脸感激:“多谢贤弟!”心中却把赵青大骂了千万遍,微笑着起身告辞了。
小厮阿南吃力地抱着那摞书紧跟在他的后面,颠颠地跟着出去了。
赵青很是有礼,一直把毛宇震送到了大门外,眼看着毛宇震一行人看不见了,这才低声吩咐付春恒:“带几个人跟上去,看他们去哪里。”
付春恒答应了一声,点了几个人悄悄跟了上去。
第二日便是腊月三十除夕了。
赵青今日无事,便在家里陪着慧雅,根本不提除夕阖族开祠堂祭祖之事。
慧雅便又拉着赵青去游玩去了。
四个园子,慧雅最喜欢一汪碧水亭台楼阁俱全的画堂春,便与赵青一起又游览了一遍,然后两人合作,吩咐人预备画纸、画笔和颜料,预备合作画出长卷《画堂春》。
慧雅拿了颜料挑选着,道:“阿青,待咱们把《画堂春》画完,再去画《梧桐影》、《霜天园》和《梅花引》,好不好呀?”
赵青欣然应允:“好啊!”慧雅说什么,便是什么,何必让她不开心?
慧雅正与赵青拿着画笔勾勒轮廓,丁小五便过来禀报:“大人,夫人,侯爷过来了!”
赵青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消逝了,交代慧雅道:“慧雅,你先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第一百零八章 原来如此
慧雅仰首看着赵青,大眼睛中柔情缱绻,“轻轻嗯”了一声。
赵青心里一动,俯身在慧雅唇上吻了一下,正要出去,却被慧雅拉住了。
慧雅忍住笑意,踮起脚跟伸手拭去了赵青唇上沾染的一点胭脂——她今日穿了桃红缎袄,为了唇色与衣服颜色更加陪衬,就在唇上涂了些桃红胭脂。
赵青不已一阵尴尬,抬手在唇上蹭了又蹭,又让慧雅看了看,这才脸色微红起身出去了。
外书房内燃着炭盆,黄花梨木案几上摆着两个白玉盆,里面水仙开得正好,散发着幽幽芬芳。
赵琪立在打开的雕花长窗前,看着窗外的一株红梅,暗自酝酿着情绪,预备来个以情动人,好打动赵青,让他屈服。
赵青很快便带着两个小厮丁小四丁小五过来了。
赵琪赵青兄弟两个在书房内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丁小五奉了两盏清茶进来,便匆匆退了下去。
赵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发现是上好的六安雀舌芽茶,心中满意,又酝酿了片刻,抬眼看向赵青,声音缓慢低沉:“阿青,父亲在侯府等着你回去呢!”
赵青端起茶盏,淡淡道:“我的家在这里。”
“你的家在定远侯府!”赵琪怒吼一句之后,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心中怒气,缓声道,“阿青,不是你和穆十二告诉我的么?说怀秀大师给你看了面相,说你命中带煞,须得克了两房妻室才能解除此煞,我和父亲这才答应你,同意你娶孙氏的,你是堂堂男子汉,怎能出尔反尔?”
赵青放下茶盏,脸上似笑非笑,说不出的惫懒可恨:“大哥,你太好骗了!”
赵琪闻言,气得差点把手中茶盏摔到赵青脸上,却又怕伤到赵青,只得气咻咻把茶盏摔到了铺着地毡的地上。
他明白自己上了穆远洋和赵青的当了,眼睛微眯看向赵青:“阿青,你不怕我弄死孙氏么?”
孙氏一没娘家,二无靠山,弄死她,就像弄死一只蚂蚁。
赵青背脊挺直,凤眼凌厉如刀:“大哥,你就不怕我弄死子节么?”
就像他的软肋是慧雅一样,大哥的软肋便是独子赵子节。
赵琪闻言,顿时暴跳起来:“这两个人能比么?孙氏能和子节比么?”
赵青当即针锋相对,声音带着金石之音:“对我来说,孙氏就是我的一切!”
赵琪再也无法忍受赵青,起身拂袖而去。
听到“咣当”的摔门声传了过来,赵青站起身,立在窗前,深吸了一口带着红梅清香的寒气,心中慢慢筹划着。
他和大哥已经翻脸,如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由父亲出面打圆场,让慧雅与他一起进入宗祠祭祖;要么大哥派人杀了慧雅,一了百了。
而他要做的,一是护好慧雅,二是让人盯住子节,关键时刻用子节胁迫大哥…
思索一阵子之后,赵青叫了丁小四进来,问道:“我让你爹在庄子里选的人,送来没有?”
丁小四忙道:“禀大人,我爹娘把人带过来了,正在外面值事房候着呢!”
赵青垂下眼帘道:“你带她们进来吧!”
大约过了一盏茶工夫,丁小四带着两个女孩子过来了。
这两个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都是中等偏瘦,肌肤都有些黑,生得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更不算美丽,却利落得很。
她们一进外书房便屈膝行礼:“见过大人。”
赵青打量了她们一番,见她们甚是矫健利落,这才满意,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女孩子相视看了一眼,左边那个先道:“禀大人,奴婢名字叫阿芬。”
右边那个道:“奴婢名字叫阿凤。”
赵青叫了丁小五进来,吩咐道:“带她们去见梁妈妈,以后夫人出去,让她们跟着去侍候。”
丁小五答应了一声,自带着阿芬阿凤去内宅了。
赵青又吩咐丁小四:“你去见顾凌云,十二哥已经和他说过了,他知道我让他做什么。”
他早就和穆远洋商量好了,必要时让顾凌云暗中看着赵子节,以备将来要挟大哥。
赵青立在窗前,盯着窗外一枝开得格外好看的红梅,心里忖度着:要不要折了这枝梅花,拿了去让慧雅赏玩呢?可是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枝红梅招摇过市未免又有些不妥…
他正在犹豫,小厮便来回报,说付春恒回来了。
付春恒一进来就看到赵青立在窗前,似乎在看外面的红梅花,便咧嘴笑了:“我说大人,您是想折了枝红梅给夫人带回去么?属下劝您用白瓷花瓶插梅花,红白映衬,格外的好看!”
赵青:“…”付春恒这样的鬼灵精,也有让人烦的时候啊!
付春恒见赵青面无表情,当即转移话题,笑嘻嘻道:“大人,属下终于知道为何礼部名录中没有毛宇震的名字了!”
赵青闻言不由挑眉看他。
付春恒洋洋得意道:“原来毛宇震早已被过继给了他在晋州的舅舅元崇志,他的名字早就改为元靖了,籍贯为晋州,怪不得我在礼部的名录中找不到他呢!”
赵青闻言却没有惊讶,他原本就知道毛宇震字元靖,趁势改为元靖倒是便利。
他只是没想到元靖是真的想要参加明年二月的春闱,不由陷入深思:元靖如此做作,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慧雅正趴在书案上用画笔蘸了朱砂,细细勾勒一朵梅花,见赵青来了,便放下笔迎了上去:“阿青!”
赵青伸出双臂,把慧雅揽入怀中,轻轻嗅着慧雅发上的馨香。
慧雅在赵青胸前嗅了嗅,闻到了红梅的清香,便道:“咦?你身上怎么有梅香?”
赵青想起了以前办案时付春恒说过慧雅有个狗鼻子,灵敏得很,不由笑了,柔声道:“外书房庭院中全是红梅,如今正在盛开,满院都是梅花香。”
慧雅畅想了一下满庭红梅的情景,笑盈盈道:“好想去看看哟!”
赵青睨了她一眼,道:“不准去!”慧雅生得太美丽了,他得妥当藏好,外书房那边人来人往,可不能让慧雅过去,免得被别人看到了。
慧雅悻悻道:“不去就不去!阿青,过来陪我画画!”
赵青眼神温柔地看着慧雅,只觉得她那样柔弱,那样稚嫩,他得好好保护她…
他柔声道:“好。”
此时的赵青得了选择性健忘症,忘了慧雅用烛台把孙贵给砸死的彪悍事迹了。
赵青负责勾勒连绵山脉和漠漠平林,慧雅负责描画亭台楼阁和花卉人物,两人风格并不一致,却合作得颇为和谐。
因为怕慧雅寒冷,赵青命人在内宅上房内生着地龙,暖和得很,一旁的金炉中焚着凤髓香,香气悠远。
赵青刚把山脉画完,抬眼见慧雅放下了笔正在揉手腕,便道:“慧雅,我来帮你吧!”
揉着揉着,不知不觉间慧雅便被赵青抱入了怀中…
赵青衣服整整齐齐,特别正经地坐在书案前的锦椅之中,慧雅背对着他坐在他的腿上,衣裙也很整齐,可是随着赵青的动作,她被赵青弄得发乱钗横,满面红霞,娇喘吁吁,只得无力倚在赵青怀中,任凭赵青动作…
待慧雅午睡罢起来,发现赵青已经不见了。
她裹着锦被在床上翻腾了好一阵子,实在是躺得难受了,这才起身问月莲:“大人呢?”
月莲一进卧室,便闻到了幽香中夹杂着的淡淡的暧昧味道,不由怪不好意思的,忙道:“禀夫人,老侯爷来了,大人在外书房见老侯爷!”
慧雅闻言,一阵紧张,忙道:“让玉桂海棠她们进来吧,我得起来了!”公公过来了,她这儿媳妇却还在房里睡觉,好像怪不像话的。
月莲趁机回道:“禀夫人,大人上午时选了两个丫头,说是专门跟您出门的,命丁小五送了进来,一个叫阿芬,一个叫阿凤,您要不要见见?”
慧雅懒洋洋道:“下次吧!”
虽然睡了午觉,可是此时她身子依旧有些酸胀,很是懒怠,不大想见人。
月莲答应了一声,叫了玉桂海棠进来,一起服侍慧雅沐浴梳妆。
大名已经改为元靖的毛宇震上午在外奔波了半日,一直到午后才回了太师府。
他有急事要和太师商量,便直奔毛太师的书房。
快到书房廊下的时候,元靖一眼便看到书房廊下立着两个小厮,却理也不理,径直抬腿上了青石台阶。
那两个小厮们不敢拦他,只得齐齐跪倒在地哀求道:“二爷,太师正在里面…”
元靖想起太师的荒淫,心中一阵恶心,压低声音道:“他又在做什么荒唐事?”
此时里面隐隐传出大床被摇动发出的“吱呀”声。
那两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得吞吞吐吐道:“二爷,太师…不就好那一口…”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元靖恶心得差点当场吐了出来,踢倒那两个小厮,大踏步走到雕花门边,抬脚便踹了过去。
书房门本就是虚掩着,当下就被他踹开了。
元靖疾步走了进去。
屏风后面的拔步床上,肥壮的太师穿着蟒袍正压着一个雪白的小小身子逞着兽欲,见元靖进来,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是元靖啊,再等一会儿,我这就出货!”
元靖再难忍受,大踏步走了过去,揪住毛太师拽了过来,扔在了一边,把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女孩子用锦被一裹夹了出去,递给在外面候着的阿南:“把这人送到城外庄子,让徐真施救!”
阿南答应了一声,招手叫了两个人,抬着这个锦被卷飞快跑了出去。
这时毛太师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毛宇震你这臭小子,你不是以字为名非要改姓元么,干嘛管我毛家的闲事!”
元靖立在廊下,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不能管毛家的闲事,是么?那我不管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阿北忙跟了上去。
毛太师:“…死小子,造反了么?你给我回来!”他风流了一世,居然生出这样一个贞洁的元靖,这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现在就去问问元氏去!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小厮阿北和谋士苏寒终于打马在金明苑外面追上了纵马而出的元靖。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繁华一时的金明苑也不过淡日疏林荒郊野路,分外的萧条冷寂。
苏寒轻轻问元靖:“公子是真的要离开太师府?”
元靖刚要说“是”,可是想到依旧在太师府中居住的母亲元氏,想到烜赫一时的百年望族晋州毛氏,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阿北夹了夹马腹,上前禀报道:“公子,素蓁捎来了一封信。”
元靖接过素蓁送来的密信打开,在马上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快,匆匆看了一遍,不敢置信,便又看了一遍,不由道:“我的天!原来如此!”
他还纳闷呢,赵青一个侯门公子为何会迎娶慧雅,而定远侯府为何会答应,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元靖抬眼望着挂在稀疏林梢的苍白日头,吩咐阿北:“你现在就去安排,务必让我见到孙氏本人!”
第一百零九章 嫁妆嫁妆
慧雅妆扮之后便拿了本书歪在锦榻上边等边看,可是等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前面的消息。
她正在忐忑,梁妈妈忽然过来了。
瞅四下无人,梁妈妈这才低声向她禀报道:“夫人,那些小脚黄雀都已经拾掇好晾好了。”
慧雅闻言,忙道:“我要的那八个白瓷坛子准备好没有?”
梁妈妈忙道:“准备好了,都是从永平县拉过来的!”
慧雅知道这件事更重要,就不再等前面的消息,只叫了梁妈妈李妈妈跟上,也不叫其他人,直接去了的画堂春。
画堂春的湖心岛上有一个厨房,梁妈妈已经把需要的器皿和作料都准备好了。
慧雅在梁妈妈李妈妈的服侍下脱去外面的大衣服,只留扣身月白松绫小袄和银红裙子,和李妈妈梁妈妈一起洗了手,开始忙碌起来。
李妈妈和梁妈妈把已经洗剥干净晾干的小脚黄雀一只只用酒泡了泡,然后抹干。
慧雅则忙着调配调料,她用麦黄、红曲、盐椒、香料、葱丝和姜末用一个大铜盆搅拌在一起。
梁妈妈忙活的时候,间或看了慧雅一眼,见她一言不发认真地搅拌着调料,不禁心中感佩之极。
忙完这些之后,梁妈妈把白瓷坛子全搬了进来。
李妈妈把抹干的小脚黄雀在坛底摆了一层,慧雅拿勺子舀了一层调料盖住;李妈妈再铺一层小脚黄雀,慧雅再盖一次调料。
等装满了一白瓷坛子,梁妈妈就用箬叶盖住,用篾片十字交叉,从顶端固定住。
一直忙碌到了后半晌,慧雅她们才把八坛黄雀鲊密封好收了起来。
慧雅吩咐梁妈妈:“放阴凉处收好,半个月后就可以送出去了。”
明日就是初一,半个月后正是正月十五,毛太师吃惯山珍海味,一定有些腻味了,而这用他最爱的小脚黄雀制成的黄雀鲊,正好用来与清粥搭配着吃…
慧雅用桂花香胰子反反复复洗了好几次手,这才看向梁妈妈,话中有话吩咐道:“我和李妈妈先走,梁妈妈把画堂春的小厨房收拾干净。”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看着梁妈妈,重音又放在“干净”两个字上,梁妈妈自然听出来了,当即屈膝行礼:“夫人放心吧,这边有我呢!”
从湖心岛回岸上,需要经过水上游廊。
慧雅了了一桩心事,心中轻松适意,带着李妈妈,悠闲地散着步往外走。
李妈妈心中着实好奇,到了此时才开口问慧雅:“夫人,做那么多黄雀鲊做什么?您不是说黄雀壮阳,不可多用的么?”
慧雅不由笑了,亲热地拉着李妈妈的手,道:“妈妈,是用来送给远房客人的,你别管了,别和别人提这件事!”
李妈妈点了点头:“我知道,一定是大人为了升迁,要给上司送礼物,又怕人知道。放心,我谁都不提的!”她只和慧雅亲近,这些事又会去和谁说?
慧雅笑着伸了个懒腰:“妈妈,这样我就放心了!”
赵青送走父亲,心情激荡,当即便去内宅寻慧雅,谁知却扑了个空。
月莲玉桂她们只知道夫人带了李妈妈和梁妈妈去后面花园,却不知做什么去了。
赵青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便让丫鬟们都退下,自己一个人进了西暗间书房,开始继续完成他和慧雅合作的画《玉堂春》。
慧雅回来的时候,赵青在书房内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忙出来迎接——他只不过和慧雅分开了半日,竟觉得好像分开了很久一般,心里空落落的,觉得有些孤独,颇为思念慧雅。
按照慧雅和赵青的规矩,她和赵青在房里的时候,丫鬟们都不用进来侍候的,因此赵青慧雅夫妻携手进了房内,丫鬟们便都立在廊下候着。
慧雅一进上房,便踮着脚跟让赵青闻她身上的味道:“阿青,你闻闻有没有什么味道?”
赵青什么都没闻到。
可是慧雅依旧不放心,非要换衣洗澡。
赵青只得道:“那你快一点,晚上我们要去侯府祭祖饮宴。”
他的声音很平淡,可是正在脱衣服的慧雅却听出了他那平淡之中所蕴含的欢喜,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阿青,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