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她不肯再说了,兰娘子悠然畅想了一番,道:“这周大姑娘怕是中了什么药。”
又叹息道:“妻妾众多的人家,内宅之内皆污浊不堪…”
慧雅笑了:“你不必忧心的,这永平县哪个不知守备大人是妻奴,别的女人根本入不了守备大人的法眼!”
兰娘子不由甜蜜地笑了,眼睛带着笑意看着远处的一枝白梅,半晌方道:“我与外子少年相识,能走到今日,也颇经历了一些波折…”
慧雅见她眼睛微湿,忙握住她的手柔声抚慰:“好在都熬过来了!”
兰娘子嫣然一笑:“都熬过来了!”
慧雅与兰娘子边走边聊,等她们回到堂屋,雪已经变得很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了下来,花木上、在台阶上、走廊上、皂瓦屋顶上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小梅和月莲在厨房里忙了半日,终于整顿出了一桌荤素菜肴,见夫人传饭,忙让丁小五把炭炉和鸡汤锅子搬了进去,她俩把一碟碟荤素菜肴摆在了堂屋方桌上,又把调配好的酱料送了进去。
兰娘子和慧雅进了东暗间卧室,在兰娘子的丫鬟的服侍下脱去了外面的大衣衫,洗了手,都只在白绫袄外面加了件禙子便出去了。
一时锅子里的鸡汤烧沸了,兰娘子夹了薄薄的羊肉片去汤中涮熟,然后蘸着酱料吃了,边吃边道:“在东京,那些读书人把热锅子称作拨霞供,这个名字来自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这句诗,说的便是涮羊肉时的情景。”
慧雅也笑:“寒冷时吃这个既美味,又暖和,实在是冬日佳肴!”
两人正一边吃一边说着话,丁小五在外面回道:“禀夫人,江守备来接守备娘子!”
兰娘子一听,微微蹙眉道:“我才刚开始用午饭呢!”
慧雅笑了,道:“我猜外子也来了,你不必出去,我让人照咱们这样子送一套锅子到外面书房给他们,让他们就着热锅子吃酒聊天,想必江大人就不急着接你了!”她和兰娘子约好的都不告诉丈夫,而江守备还能过来接,这说明是赵青把人给带来的,既然如此,何必着急?
江绣与赵青一起来到了紫荆书坊后面的宅子,没接到妻子,后宅先送了炭炉子热锅子出来,各色荤素菜肴摆得满满当当,连金华酒都热好送了出来,他和赵青还有何话可说?自然是就着热锅子吃酒顺便等着接妻子回家了!
用罢午饭,在赵青的撺掇下,江绣又让人去内宅传话催促兰娘子。
兰娘子被丈夫命人催了好几回,实在是没招了,笑着和慧雅告辞:“慧雅,咱们下次再聚!”
慧雅见她要走,心里空落落的,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下回我提前让人去码头买些鲜鱼片成鱼片,咱们用热锅子涮着吃!”
兰娘子答应了一声,在两个贴身丫鬟的服侍下穿上大红刻金牡丹纹遍地锦面貂鼠皮袄,戴上貂鼠卧兔,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去了。
没过多久丁小四丁小五便搀扶着醉醺醺的赵青回来了。
慧雅服侍着赵青在罗汉床上坐了,吩咐月莲道:“月莲,厨房里不是有荸荠么?你取二十个荸荠刷洗干净,在擂臼里捣成泥状,用纱布包裹着,把汁给榨出来,用小碗盛了送过来!”小梅年纪太小,这样的细致活计还是交给月莲妥当些。
月莲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赵青其实没看上去醉得那么厉害,他纯粹是为了掩饰自己一会儿都离不得慧雅,借酒盖脸呢!
听了慧雅吩咐月莲,他便问道:“慧雅,这是做什么?”
慧雅走过去,端了一盏温开水服侍赵青一口一口喝了,这才道:“荸荠汁解酒,我怕你酒后难受。”
赵青喝了点酒,特别感性,觉得除了去世的母亲,此生从来没人待自己这么好过,便道:“慧雅,你待我真好…”
慧雅笑嘻嘻看着他:“阿青,那是因为你生得好看呀,你若是一个丑八怪,我才不会这么侍候你呢!”
赵青:“…”他觉得自己似乎又被慧雅给调戏了!
慧雅瞄了一眼赵青,见他一脸呆滞,便再接再厉,故意伸手抚摸着赵青的脸做花痴状:“哎呦,这么俊俏的脸,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呵呵呵!”
赵青:“…”被慧雅软软的手一摸,他的脸顿时变得热辣辣的…
慧雅正要继续调戏赵青,赵青凤眼微湿看着她:“慧雅,回房去吧…”
慧雅面红耳赤:“阿青,你…”
赵青也不说话,只是抬眼看着慧雅。慧雅不是说了么,他的脸俊俏得很,她很喜欢,那就充分利用一下自己这个优势吧!
慧雅果真投降了,哑声道:“就一次哦!”
赵青微微笑了:“嗯。”
一直到晚饭时间,慧雅才醒了过来。
赵青早起来了,正在外面书房看沧州来的家书,听小梅回报说慧雅醒来,忙进了卧室去看慧雅。
他撩开锦帐,挨着慧雅在床边坐了下来。
慧雅闻到了赵青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知道赵青洗过澡了,想到他还有力气洗澡,不由悻悻然道:“你不是醉了么,怎么还这么精神?”
赵青轻笑一声,揽着慧雅腰肢转移话题道:“父亲命人送来书信,他已告老还乡,不日将携继母严氏、三弟赵勤和妹妹赵颖回京居住,路经永平县会过来停留几日,与咱俩会和后一起进京过年。”
慧雅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身子软绵绵倚在赵青身上,片刻后方道:“把父亲和继母他们安置在这个宅子,可好?”
大周朝儿媳妇侍候公婆,最基本的就是晨昏定省,也就是晚间服侍就寝,早上省视问安。慧雅真的不想侍候公婆,连带着侍候小叔子小姑子,更不用提这个婆婆还是丈夫的后母!
赵青理所当然道:“他们自然住在这里了,总不能与咱们住在一起!”
慧雅:“…”
她嫣然一笑,紧紧抱住了赵青的小细腰:“阿青,你真好!”


第一百零一章 出口恶气

回到县衙之后,赵青自去忙碌公事,慧雅又在房里休息了一日,这才振作精神,开始安排迎接赵青父亲赵岭与继母严氏一行人的各项事宜。
慧雅躺在床上,却把事情都想好了。
她先吩咐梁妈妈和丁小四带了人去紫荆书坊后面的宅子,把赵岭严氏四口的住宿安排好;又吩咐李妈妈和丁小五去运河河堤上的得月楼,订下一桌上好席面,预备等赵岭等人抵达了为他们接风洗尘。
安排好这些之后,慧雅便开始预备给小叔子赵勤和小姑子赵颖的见面礼。
慧雅想着赵勤和赵颖年纪小,便给赵勤备下了一套惟妙惟肖的赤金十二生肖,给赵颖备下了一盒精致的赤金镶各色宝石十二花钗——别的不喜欢,金子宝石大家总都喜欢的吧?
赵青待她那样好,她也得待赵青的家人好一些,不能落了赵青的面子。
慧雅备好礼物之后,为了邀功,特地拿了出来让赵青看。
赵青看了一眼却笑了:“赵勤赵颖都十岁了,怎么会喜欢这些玩意儿!”
慧雅闻言,不由一愣,诧异地看向赵青,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想了又想,这才看着赵青,轻轻道:“阿青,母亲去世几年了?”她指的当然是赵青的亡母穆夫人。
赵青闻言眼圈都红了,垂下眼帘,过了半日方道:“母亲去世十年了。”他七岁那年,母亲穆夫人去世,可不就是十年了。
慧雅身子一凛,当即道:“母亲去世十年,赵勤赵颖这对龙凤胎却已经十岁,这也太…”难道继母严氏是怀着孩子嫁过来的?
赵青抬眼看向窗外苍绿的女贞,没有说话,幽深凤眼中却带着一股深深的恨意。
慧雅当下全都明白了。
她轻轻道:“严氏不是国子监祭酒严松林的嫡女么?家教该很严的…”
赵青冷冷一笑,道:“严氏是大舅母大严氏的娘家妹子。”
慧雅在脑子里把这些亲戚关系撕掳了一遍,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关系——继母严氏是赵青母亲穆夫人娘家嫡亲大嫂大严氏的妹子,却偷偷和姐姐大严氏的小姑子穆夫人的丈夫赵岭好上了,而且还有了身孕,不由道:“严氏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赵青没有说话,轻轻揽住慧雅的腰肢,半晌方道:“慧雅,我们俩好好过就行,别管这些脏的臭的。”
慧雅默想了半日,这才明白为何赵青父亲老侯爷赵岭会在穆夫人临终前答应把定远侯爵位给长子赵琪袭了,原来是因为有把柄被穆夫人捏住了啊!
她觉得这些高门背后的事情真是污浊不堪,倚在赵青怀中半日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慧雅方仰首看着赵青道:“阿青,你别背叛我,我也不背叛你,我们彼此忠诚,好好过下去,可好?”
赵青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再次抱紧了慧雅。
这世上只有慧雅是完完整整属于他的,而他也属于慧雅,他们俩要彼此珍惜对方。
一时慧雅起身,叫了李妈妈进来,当着赵青的面吩咐道:“妈妈,把这一套赤金十二生肖和这盒赤金十二花钗都收到库房里去!”
李妈妈有些犹豫地看看慧雅,再看看赵青,给慧雅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大人在场呢,这样合适么?
慧雅笑了,满不在乎道:“这两样东西有些过于贵重了,不能给那不值得的人,咱们还是收起来吧!妈妈,你带了小梅去外面的金银楼,买一个小小的金麒麟,再买一对赤金对钗!”
她看向赵青,道:“阿青,那套赤金十二生肖等进了京给子节做礼物吧!”子节是赵琪和尹氏的独子。
赵青浑不在意:“你看着安排吧!”慧雅爱怎么就怎么吧,反正有他呢!
雪不过下了两三日便停了。
等到院中积雪快化完的时候,赵岭严氏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永平县。
赵青骑着马带了乘轿的慧雅,赶到运河码头,接了赵岭严氏一家四口和跟随侍候的人,把他们安置在了紫荆书坊后面的宅子里。
待赵岭与严氏在堂屋坐定,赵青便携了慧雅上前行了大礼。
赵岭对这个注定要被赵青给克死的二儿媳妇并没有细看,只觉得生得极好,在相貌上和赵青很是般配。
严氏则细细打量了慧雅一番,深觉这个孙氏与赵青乃是一对璧人,想到这个娇花般的小美人注定要被赵青这扫把星给克死,她的心里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的慈爱:“都起来吧!”
厮见完毕,赵岭与赵青进书房议事去了,剩下慧雅陪着严氏、赵勤和赵颖在堂屋呆着——严氏搂着赵颖在锦榻上坐着,赵勤在靠东墙的圈椅上坐着,慧雅静立一旁端茶倒水侍候着。
严氏对待慧雅简直是慈爱之极,摸着慧雅的手,满脸堆笑细细打量慧雅:“孙氏你生得真好,怪不得阿青千方百计非要娶你!”
慧雅觉得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微笑装傻而已,并不答话,她还不了解严氏性子,还不到撕逼的时候。
严氏又絮絮问起了永平县的情况。
慧雅含笑简短回答而已,并不肯多言。这个严氏瞧着二十六七还不到三十岁的模样,生得甚是清丽,满头珠翠堆积,身上衣裙华贵,体态玲珑,分明是少妇模样,偏偏做出如此慈爱的模样,实在是太假了点,和她整体的气质实在不搭。
说了一会儿话,慧雅便吩咐月莲把给赵勤和赵颖准备的见面礼拿了上来,含笑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三弟和妹妹拿着随意赏人吧!”
赵勤见是一个小小的赤金麒麟,不由有些不屑,随手扔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赵颖则把不屑表现得更加明显,把那对赤金对钗扔到了铺着红毡的地上,仰着小脸道:“什么阿物!我家下等的婆子头上戴的都比这个好!”
她的模样甚肖其母,清丽无双,仰着脸说着这样傲慢的话,简直是说不出的惹人厌恶。
严氏板着脸瞪了女儿一眼,却没有说话。
慧雅似笑非笑地看了赵颖一眼,吩咐后在外面的小梅:“小梅,把这个捡起来,拿出去玩吧!”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给你脸好了!
小梅怯生生走了进来,弯腰捡了那对赤金对钗,屈膝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说话,只有赵颖气咻咻地坐在那里生闷气。
她原是想侮辱赵青娶的乡野村妇的,没想到反被侮辱了——孙氏这番做派,简直是把卑贱的小丫头和她一样看待!
慧雅笑吟吟看了严氏、赵勤和赵颖一番,屈膝道:“旅途辛苦,我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说罢,便要退下。
这时严氏身边的大丫鬟助诗出列含笑道:“二夫人,论理不该奴婢说的,可是奴婢实在是不吐不快,您这样对待长辈,实在是太目无尊长了!”
慧雅正想要寻个事由出出气呢,见她自己跳了出来,便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道:“哟,这位姐姐是…”
助诗不卑不亢道:“禀二夫人,奴婢名唤助诗,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侍候。”
慧雅一脸我就是不讲理的表情,吩咐月莲:“这个助诗目无没有上下尊卑,掌嘴六下!”赵青已经告诉她了,即使进了东京,他们两口子也是住在赵青母亲留给他的一处小宅子里,而且去外家拜客,去的也是穆远洋当家的穆府,所以慧雅现在才这么有恃无恐。
月莲是穆远洋的人,奴肖主子,月莲和穆远洋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是仇人严氏的丫鬟?
她脆声声答了声“是”,笑吟吟上前,捉住助诗便左左右右扇了六个耳光。
助诗被她给打懵了,俏丽的脸蛋肿了起来,杏眼里泪汪汪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捂着脸奔进了卧室。
严氏气得手都是抖的。
赵颖和赵勤也都吓坏了,他们都是文明人,哪里见过慧雅这样彪悍粗野之人?
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慧雅当着主人的面打了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微微屈了屈膝,也不管小严氏,带着月莲和小梅扬长而去。
她从赵青和梁妈妈话语之间,猜到赵青母亲穆夫人之所以会青年去世,怕是与她发现了丈夫赵岭与自己娘家大嫂大严氏的妹子小严氏的私情有关,慧雅心里便很是看不惯小严氏,趁机便给对方来了个下马威。
严氏被慧雅气了个倒仰。
她因为德行有亏,又害赵青不成,被大儿媳妇尹氏抓住了把柄,带着一双儿女灰溜溜离开侯府,随着丈夫赵岭去了沧州任上,原本想着二儿媳妇孙氏出身太低容易拿住的,没想到这个孙氏生得娇滴滴的天仙一般,却如此彪悍,比尹氏还不讲理!
慧雅一出堂屋门,就看到了立在台阶上仰首看她的赵青。
赵青一身藏青锦袍,愈发衬得身形高挑修长,临风玉树一般立在那里,凤眼含笑看着慧雅。
慧雅想到自己方才泼辣之举,脸不由有些红了。
赵青上前一步,握住慧雅的手,柔声道:“慧雅,我们回家吧!”
里面的动静他方才都听到了,心中不禁不生气,还颇有出了一口恶气的爽快感。
慧雅娇俏地睨了他一眼:“阿青,我刚才…”
赵青微微一笑:“有我呢!”凡事都有我兜着呢!作为我心爱的妻子,你只需恣意快活地活着就好!
慧雅见有赵青做她的靠山,不由得意极了,和赵青牵着手一起离开了。
小严氏立在堂屋的雕花长窗之内,眼睁睁看着赵青和孙慧雅手牵手肩并肩,边走边说笑着甜甜蜜蜜携手而去,简直是气得心都疼了。
赵颖气得眼都红了,伸手拉着小严氏的手道:“母亲,你一定得治治孙氏这个恶妇!”
小严氏眯着眼睛道:“阿莹,你放心,母亲心里有数。”不是要一起进京么?那她就在路上慢慢调理这个粗野彪悍的孙氏好了!
谁知道小严氏想了无数的主意要在路上炮制孙慧雅,可到了出发那一日,赵青却命人来告诉赵岭,说永平县临时出了一个大案,上面督促得很急,他暂时走不了,而孙氏得留下侍候他的起居,只能请父亲继母和弟妹先行了。
小严氏再次气了个倒仰。


第一百零二章 夫妻齐心

小严氏正被赵青和孙慧雅这对小夫妻气得肝疼,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的颜妈妈回来了。
颜妈妈一进来,见几个大丫鬟都在屋子里,便向小严氏使了个眼色。
待在房里侍候小严氏的人都退下去了,颜妈妈这才低声道:“禀夫人,奴婢出去打听了,这二少夫人孙氏,是永平县孙家沟人士,打小就被继父卖进了朱大户府中,贴身侍候朱家大娘王氏,很得王氏信重。十四岁她娘死了,继父失踪,她便承继了家产,自赎自身出了朱府,恢复了良民身份,然后便与二公子订了婚成了亲。”
小严氏一听,觉得这孙氏的身世简直处处都是槽点,随便找一点都是短处,怪不得她有恃无恐呢,纯粹是虱子多了不痒么!
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缓缓道:“容我再想想…”孙氏短处太多了,反倒没有短处了,难道还能令她跌到更差的境地么?
其实赵青并没有完全说谎,永平县的确发生了一个案件,只不过不是赵青所谓的大案。
眼看着就要进入腊月,快要过年了,不少南北行商为了赶在腊月运河冰冻期前赶到京城,把从南方贩的丝绸或者干鲜海产等物送入东京,或者从东京贩了货物回来,都加快了日期,因此运河之上船只熙熙攘攘往来不绝,而永平县作为运河上的重要码头,也着实繁忙,不过却也收取了不少税金。
这日中午赵青正在处理政务,便有位老人前来击鼓喊冤,声称自己的儿子被儿媳妇张氏和船家乔大福给合伙害死了。
赵青问询之后,得知这位老人姓韩,就住在运河码头附近的韩营。韩老伯的儿子韩大郎从松江贩了一船好布,在永平县把货全给卖了,和船家说好今日寅时出发,再去东京进一批瓷器运到永平县屯着,待过了年再去南方发卖。
结果明明他儿子天还不亮就带着银子去码头了,可是到了早上,提前约好的船家乔大福却跑到韩营他家,问为何寅时早就过了,韩大郎怎么还没来。
全家人赶紧去找,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韩大郎人了,就连韩大郎随身带的五百两银子也不见影踪。
韩老伯口口声声是儿媳妇张氏和船家勾结,把自己儿子韩大郎给害死了。
赵青接了案子,细细询问了韩老伯之后,便命叶瑾带人去把韩大郎娘子张氏给带过来,又吩咐付春恒带人去把船家乔大福带过来,两人分别看押。
忙完这些,赵青翻开税吏交上来的文书,正要批示,丁小五过来传话:“大人,夫人请您回去用午饭呢!”
赵青闻言,把手中的笔放在了笔托上,起身洗了手,回后堂换了家常锦袍,便带着丁小五往后堂而去。
慧雅认为自己把小严氏气得够呛,心情很好,便和李妈妈一起在厨房里忙了半日,做了赵青喜欢的家常食物扁食。
李妈妈和面,慧雅盘馅,最后包了六十个羊肉大葱馅扁食,又包了六十个韭菜鸡蛋馅扁食,取六六大顺之意。
包好扁食,慧雅吩咐丁小五去请赵青回来,让李妈妈负责煮扁食,自己回了上房,用香胰子彻彻底底洗了手,又拿了蜡梅香脂认真地搓了手,重新梳了头,又换了衣服,这才出来迎接赵青。
赵青一进堂屋,慧雅便从东暗间卧室走了出来,笑盈盈屈膝行礼:“见过大人!”
也不待赵青搀扶,她直起身子,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大人辛苦了!”
赵青垂下眼帘含笑道:“慧雅,你又淘气了!”
他握住慧雅的手,两人一起在罗汉床上并排坐了下来。
慧雅单手支颐倚在小炕桌上:“阿青,怎么办呢?我可不想与小严氏一起进京,路上要好几天呢,到时候我和她一定会相看两相厌的!”
赵青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慧雅闻言大喜,大眼睛宝光璀璨满是期待看着赵青:“阿青,快说说呗!”
赵青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我上午刚接了个案子…”
慧雅眼睛发亮:“咱们可以…以你接了案子为理由晚两日出发…”
“而你要侍候我的起居,”赵青闲闲道,“等闲不能离开!”
慧雅大笑:“这下子我们就不用陪着小严氏进京了!”
赵青凤眼中漾起笑意。
慧雅开心极了,情不自禁扑进了赵青怀中:“阿青,你真聪明!”
其实慧雅的称赞是很浮面的,可是赵青就是觉得很受用,心里暖暖的,浑身轻飘飘的,他揽着慧雅的腰肢,在慧雅唇上轻吻了一下,正要深入,锦帘外忽然传来李妈妈的轻咳声。
慧雅忙推开了赵青,起身立在罗汉床边理了理衣裙。
赵青也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拿起茶盏饮了一口。
李妈妈的声音很快便锦帘外传了过来:“大人,夫人,现在摆饭么?”
慧雅理罢衣裙,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现在就摆饭吧!”
一时用罢午饭,慧雅命小梅送上来一壶清茶,吩咐侍候的人自去用饭休息,不叫不要过来,而她与赵青靠着软枕相对饮茶闲聊。
慧雅一时好奇,便问赵青:“对了,阿青,你说的那个案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青知道慧雅最喜欢和他一起研究各种案件了,便把案件详细地和慧雅说了一遍,然后道:“慧雅,下午我预备分别审问韩老伯、韩大郎娘子张氏和船家乔大福。”
慧雅想了想,道:“你想从这三个人的叙述中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赵青点了点头,垂下眼帘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等待慧雅主动开口请求陪他审案,他好提一些有利于己的条件。
慧雅睨了赵青一眼,等着赵青开口主动邀请她去听他审案。
可是她使了无数的眼色,做了无数的张致,赵青就是头也不抬专心饮茶。
慧雅悻悻然看着赵青浓长的睫毛,最后只得道:“阿青,我想去后堂听你审案。”
赵青一本正经道:“…可这不合规矩啊!”
慧雅酝酿了一番,这才脱了绣鞋,从罗汉床里面绕到赵青那边,从背后抱住赵青,贴在赵青身上央求道:“阿青,求你了,带我去嘛,你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家里,我好无聊的…”
她那温暖柔软馨香的身子贴在赵青背上,又娇滴滴地撒着娇,赵青心都快酥了,可是为了更大的福利,他只得硬着心肠道:“除非你…”
“除非我什么?”慧雅急切地贴了过去,嘴唇正好碰到了赵青的耳朵,令赵青心尖一颤。
他忙忍住浑身的战栗感,压低声音哑声道:“慧雅,咱们去卧室窗前,就像昨夜我让你看的那幅图那样弄…”《春闺细话》中有一幅图画,画的就是庭院之中大雪纷飞红梅盛开,而雕窗之内则春光融融,窗前一对男女…
慧雅闻言,脸顿时热辣辣的,推开赵青便下了罗汉床,掀开珠帘进了卧室。
赵青低头略一思索,起身追了进去。
午睡起来,赵青和慧雅洗了澡换了衣服,一起去了大堂——赵青在大堂问案,慧雅隔着一道屏风在后面喝茶吃点心外加听稀奇。
赵青先问讯的是韩大郎的妻子张氏。
他开门见山问张氏:“张氏,船家乔大福是何时去你家寻你丈夫的?”
张氏跪在地上,凝神想了想,道:“禀大人,当时奴刚为公爹送上早饭,就听到乔大福在外面叫门,奴一向都是赶在辰时给公爹送上早饭的,因此约莫是辰时左右。”
赵青面无表情,接着道:“下面我的问话,你要仔细想好再回答。”
张氏紧张极了,忙答了声“是”。
赵青这才道:“船家乔大福叫门时说的原话是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可是清泠泠的,令张氏躁动的心渐渐稳了下来,她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奴听到叫门声就去了院子里,听得乔大福在大门外大声道,张娘子,为何你家大郎还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