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赵青和穆远洋离开的时候,慧雅依旧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她忍不住道:“赵青,我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心跳得很快,手心慌慌的。今天夜里你还是派几个人过来巡查一下吧!”
赵青听了,心中自有打算,却没有说出来。
李妈妈临睡前拿着灯笼又去检查了一番,见大门闩得严严实实,防人拨门闩的铁钉也插了下来,这才自去睡了。
慧雅心里发慌,便没有立即睡下,而是点了灯用纱罩罩了,继续绣花。
夜渐渐深了,一轮银色弯月挂在夜空,给人间洒下无数清辉;村子里渐渐静了下来,说话声谈笑声孩子的哭声渐不可闻;流过村子的永平河里,水流声、蛙鸣声隐隐传来。
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慧雅绣花的速度反而快了许多,不知不觉就绣了好多朵花。
她眼睛有些累,便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心道: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她预备起身洗漱一番就去睡下。
以前在朱府的时候,朱府有好几座从西洋货商那里买来的西洋金自鸣钟,慧雅随时都能知道时辰;如今回了自己的家,好倒是好,就是看时间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了。
慧雅正在院子里水井边洗漱的时候,不知哪家偶尔响起了一两声犬吠,全村的狗都跟着狂吠起来,全村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在疯狂的狗叫声中,慧雅听到自己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不禁吓得打了个激灵,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细听着院子外面的动静,预备看事情不对,就赶紧跑到厨房去掂菜刀。
外面的脚步声愈走愈近,在慧雅家院墙外停了下来。
贾娘子正在屋内焦急地等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顿时如闻天籁,当即起身去开门。
她一打开大门,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挤了进来。
那人一把把贾娘子抱在怀里亲了个嘴,然后把她调成背对着自己的姿势,摁在了门楼内的砖墙上,掀开贾娘子的裙子,发现她里面连亵裤都没穿,当下也不言声,掏出自家物件便弄了进去,摁着贾娘子就大肆动作起来。
贾娘子想到赵青的绝世容颜,简直是情难自抑,不管不顾地哼叫了起来。
正在得趣,大门猛地被人踹开,一群人拿着火把闯了进来,口中纷纷高声大喊着:“马武,你在做什么!啊,做什么!”
贾娘子吓得瘫软,被背后那人一下子抱在怀里。
那人抱着贾娘子开口道:“我和贾娘子男未婚,女守寡,偷个情罢了,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贾娘子听声音不是赵青,顿时骇然,回头往后一看,见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不由又气又怕,顿时晕了过去。
这时邻居听到声音,纷纷披着衣服出来探看,见贾娘子衣裙不整倚在一个打短工的闲汉怀中,不由都愣住了。
慧雅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停在了自家院墙外面,便蹑手蹑脚进了厨房,拎着李妈妈用来剔肉的那把尖刀走了出来,悄悄走到了墙内,预备随时捅贼人一刀。
正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墙边立着的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抬脚狂奔而去,好像有一群人又追了过去,脚步声异常的纷繁杂乱。
慧雅捂住心脏走到了门后,以防有人拨开门闩进来。
她刚走过去,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第五十二章 彪悍女子

贾娘子虽然眩晕了片刻,却知此时不是自己晕过去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
她心乱如麻,脑子里轰隆隆直响,简直像被战车碾过,乱糟糟的,简直不知道自己如何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最后她一咬牙,心道:事已至此,只能不要脸了!
贾娘子略略一想就睁开了眼睛,用力从背后那人怀中挣开,顺手还挠了那人两下,捂着脸便往正房堂屋奔去,闩上了门,无论外面的人如何喧嚷,她再也不肯出来了。
那个叫马武的闲汉理了理衣服,大笑着与拿着火把来捉奸的几个闲汉一起大踏步走了。
众邻舍见他们皆孔武有力,便不敢招惹,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贾娘子又在窗内敲着铜盆高声骂了起来:“我是寡妇人家,又不曾给人戴绿帽子,你们看什么笑话?赶紧都给我滚,小心我夜里吊死在你家门前!”
众邻舍目瞪口呆看了这一幕活剧,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小丫鬟杨枝早就醒了,一直在柴房内装死不吭声,此时就战战兢兢地举着一个油灯从柴房内走了出来,见地上掉着一个钗子,分明是自家贾娘子的物件,就弯腰捡了起来,然后眨着眼睛看着众邻舍:“各位大伯大叔,都这么晚了,我要闩门了…”
众邻舍简直是无话可说,便都散了。
杨枝闩上大门,又回柴房睡去了。
贾娘子在灯前哭了半日,又呆坐了半晌,终于想到了其中蹊跷,她猛地扑到床上,从枕头下拿出了那个锦绣鸳鸯春意香囊,双手颤抖着从香囊里掏出了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凑到灯前展开,却发现纸条上空无一字,只留下些淡淡的墨痕。
她顿时直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
贾娘子记得很清楚的,纸条上写的是“寄与娇娘,置之酥胸;夜间子时,墙内相会”十六个字,字写得很好看,落款是“赵青”啊!
为何那些字都没了呢?
贾娘子已知自己上了当,中了别人的圈套,只是不知是谁给她下的套子。
她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到了最后觉得孙慧雅嫌疑最大,可是孙慧雅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能结识那些闲汉,给自己设下圈套?
此时子时已过,天上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弯月,月光如水隔着梧桐树的枝叶泻了下来,在院中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慧雅右手握着那把剔肉尖刀,沿着门楼的白粉墙慢慢走到了门后,低声喝问道:“谁?”
外面静了片刻,接着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道:“不是姑娘约我过来的么?”
声音清泠泠的,似带着玉器撞击的余韵,好听得很,却是陌生的声音。
慧雅当即大怒,扬声道:“滚!再不滚,小心姑娘我剁了你!”
外面静了一瞬,那人怕是没想到门内姑娘如此彪悍,轻笑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慧雅耳朵贴到门上,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背脊抵在了门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方才她虽然虚张声势,其实心里怕得很,背上早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候李妈妈听见外面动静,披衣走了出来,低声问道:“慧雅,怎么了?”
慧雅见是李妈妈,这才低声道:“外面有闲人来撩拨,已经被我赶走了!”
李妈妈走到门楼下,发现慧雅穿得单薄,忙道:“慧雅,快回屋吧,你穿得太单薄了,小心着凉!”
慧雅怕事情有反复,不敢去睡:“我再看一会儿,真没事了再回去。”
李妈妈见说不动她,便道:“我去你房里给你拿件夹衣出来!”
说罢,她转身过去了。
慧雅背靠着门有些难受,刚要扶着门站直,却又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慧雅的心立即又提了起来,敛息屏气握紧手里的尖刀转身站到了门后,大脑却在急速地转动着,思忖着到底如何处理:如果外面只有一个人,她可以自己对付;如果是一群人,那她就要跑回堂屋,闩上门扯开喉咙大喊大叫,把左邻右舍都叫起来了。
她家东邻是孙大成家,自从孙大成死去,其妻尹桂香被打入死牢,如今是孙大成的弟弟孙二顺一家几口在那里居住。
西邻也姓孙,正是张婆一家,三代同堂,人口极为繁盛,家里好几个壮丁。
村里人都很热心,如果一家遇事,四邻都会守望帮助的。
这样一想,慧雅沉着多了,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外面传来县里的弓手班头蔡玉成刻意拉长的声音:“弓手巡夜——弓手巡夜——”
慧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额头抵在门上半日没声音。
李妈妈拿着慧雅的一件月白夹衣走了过来,披在了慧雅单薄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慧雅才恢复了过来,微笑着把那把剔肉尖刀递给了李妈妈:“妈妈,放回厨房吧!”
李妈妈目瞪口呆,接过刀沉吟了半晌方道:“慧雅,厨房最利的刀不是这把,是那把解肉刀。”
慧雅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下次拿那把刀。”
两个人掌不住都笑了,笑声中却带着心酸之意——两个女人单独过日子,是不好过啊!
她俩在月光中回了正房。
李妈妈怕慧雅害怕,就在慧雅房内的贵妃榻上睡下陪伴她。
已经是后半夜了,月光如水倾泻了下来,照在慧雅家对面的簸箕柳丛中。簸箕柳丛中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背脊挺直,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慧雅家紧闭着的大门。
月光透过簸箕柳的枝条,照在了他那英俊之极的脸上。
见弓手队的人越走越远,声音渐不可闻,这人折断了一枝柳条,放在鼻端嗅了嗅,在柳条那微带清苦的气息中轻笑了一声。
“滚!再不滚,小心姑娘我剁了你!”
没想到赵青喜欢的姑娘竟然这样彪悍,瞧着可是娇嫩柔弱又美丽的一个小姑娘啊!
上午起来,慧雅坐在卧室窗前继续绣花。李妈妈仍然在窗下纳鞋底。
张婆的儿子儿媳都下田去了,她闲来无事,又带了小孙女孙秀梅来了慧雅家,和李妈妈一起闲聊。
李妈妈见了她也是欢喜,没过多久便把话题带到了昨夜之事上:“昨天夜里村子里怎么那么热闹啊,狗都快叫疯了?”
“可不是呢,”张婆一拍大腿,正要开讲,结果见小孙女孙秀梅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等着她分说,便板着脸道,“秀梅,回家去把祖母的针线簸箩拿过来!”
孙秀梅不情不愿地撅着嘴走了。
见她如此可爱,慧雅在窗内也笑了。
张婆见孙女走了,这才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昨天半夜贾娘子与一个来咱们村里揽活的光身汉偷情,被别的几个闲汉拿住了!听说啊,被逮住的时候,贾娘子身子还和那个闲汉的身子连在一起呢!”
李妈妈原本听得津津有味,此时忽然想起慧雅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忙伸手捂住了张婆的嘴,给张婆使了个眼色。
张婆这才意识到慧雅还是个姑娘,忙笑着轻轻打了打嘴:“唷,瞧我这张没遮没拦的大嘴巴!”
慧雅坐在窗内,垂着眼帘貌似很认真地在绣花。
她的心里其实是极为复杂的。
说实在话,慧雅虽然觉得贾娘子实在可恶,这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是她又觉得贾娘子就算和人偷情,只要男未婚女守寡,也不碍着谁什么事,只是做事不够小心罢了…
心情如此复杂,她自己都有些迷茫了。
想到如果换做自己,慧雅觉得自己不会像贾娘子那样做,因为一则她做不出偷人那种事,二是她觉得偷情什么的,实在是太麻烦了!
张婆偷觑了慧雅好几眼,见慧雅端庄地坐在那里,只顾着飞针走线绣花,也不说回避一下。
她知道那些话不该当着慧雅的面说,可是不说又憋得慌,便拉了李妈妈起身,到院中梧桐树下叽叽喳喳聊去了。
慧雅不光有个好鼻子,还有个特别灵的耳朵,她一边做活,一边竖着耳朵听。
张婆自以为声音很小,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讲述着“…那贾娘子闩上门躲进屋里,人都以为她要上吊了,谁知她在屋子里骂了一阵子,又牢牢稳稳睡了半天,起身回娘家看她儿子阿宝去了!”
“她娘家大哥贾步青刚说了她几句,反被贾娘子跳起来骂了个狗血喷头,她娘家大嫂也被她气得哭着回了娘家…”
“贾娘子气走了她大嫂,索性住在了娘家,方才我带着秀梅去肉铺割肉,正好碰到了她那个小丫鬟杨枝也去肉铺割肉,说贾娘子中午要吃葱肉馅饺子…”
慧雅怡然自得地听着张婆的讲述,一个活灵活现的彪悍的贾娘子仿佛在她眼前出现了一般,简直令她叹为观止。
经过慧雅日夜赶工,给田大户娘子做的那件月白绣花纱衣终于做好了。
慧雅把衣服细细浆洗了一遍,晾干之后用一个浅绿薄绸罩住,挂着了她的卧室里。
距离她和田大户家的丫鬟玫红约定的日期还有两天,慧雅闲了下来,便让李妈妈进城买了各色颜料、画笔和画纸,自己把画纸用针线订成一个本子,然后开始趴在窗前描画穿着各色各样衣裙的美人。
到了和玫红约定的那一日,慧雅早上起来,发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不由有些担心。
慧雅倒不是担心玫红淋雨——玫红自有小厮天福赶着马车送过来——她担心的是即将到手的银子。
谁知没过多久,玫红还是带着小厮天福来了。
李妈妈听到外面是玫红的声音,便去给慧雅说了一声,却发现慧雅发上又忘了戴那个白珍珠箍子,忙拿了替慧雅戴在了刘海上面。
大周朝商业发达,像永平县这样的因为运河而发展起来的商业城市,市井人家规矩都不算大,家里有人去世,妇女们倒是不禁鲜艳颜色衣裙,只是孝亲期内得戴些白色饰物,大户人家女子们戴的是白鬏髻或者白绉纱金梁冠儿,一般人家的姑娘妇人都是戴一个白珍珠箍子,或者戴一对白珍珠耳坠,没钱的人家,在发髻上裹一方素白汗巾子也是有的。
慧雅见状,便端坐不动,候着李妈妈给她戴上。
对于孙刘氏的去世,慧雅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死了的话,对孙刘氏来说倒是个解脱。
她一般会戴一个白珍珠箍子,以示还在孝期,只是慧雅太过于丢三落四,所以常常忘戴她那个白珍珠箍子。
不过,除了极少数闲得无聊的人,世人都只顾过自己的日子,很少有人会认真讲究这些事。
玫红下了车,穿着高底木屐打着伞走了进来。
当她进入慧雅卧室,看到那件层层叠叠明明暗暗绣满花朵的月白纱衣时,眼睛不由一亮:“慧雅姑娘,你是怎么绣出这种效果的?”
慧雅笑而不语。
她是用一种很特别的手法绣的花,用这样手法绣出的花立体感更强,更加灵动灵气。
玫红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问了,痛痛快快地付了剩余的银子带着叠好的纱衣离开了。
送走玫红,李妈妈见慧雅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忍不住问道:“慧雅,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慧雅笑得欢喜极了,大眼睛眯着,两颊一对小梨涡时隐时现,得意洋洋道:“妈妈,我敢说咱们三天内一定还有生意上门!”
李妈妈将信将疑,却不忍心打击慧雅,便和慧雅谈起了慧雅家那两亩菜地——那两亩菜地的地契虽然在慧雅手中,却一直被孙贵的大哥孙全家种着,孙全家一直装死,提都不提这件事。
慧雅想了想,道:“等一会儿我们去菜地看看。”


第五十三章 诱之以利

秋雨缠绵,县衙东厅庭院里的苍松翠柏沐浴在雨中,愈发显得苍翠欲滴。
赵青召集了属吏,正在县衙东厅内议事,专门商议在永平县境内各村召集村丁配合弓手队进行巡逻之事。
制定好章程之后,属吏们一个个退了出去,东厅外堂内只剩下赵青和弓手班头蔡玉成。
赵青眼睛盯着书案上摆着的那份章程,这是书记许家英方才记录整理好呈给他的。
蔡玉成上前禀报道:“禀大人,孙家沟的夜巡事宜,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他为人低调,做事一板一眼,一向颇得赵青信任,一般需要认真去办的事赵青都是交给他去办,他都办得很是妥帖。
赵青眼帘低垂,拿着笔在章程上改了几个字,抬眼看向蔡玉成,凤眼幽深,似乎要看进蔡玉成灵魂中去:“蔡玉成,务必保证孙姑娘安全。”
见赵青如此慎重,蔡玉成不由悚然而惊,他竭力按捺住心脏的剧跳,恭谨地答了声“是”。
他既然认定了赵大人,就会竭诚以报,定不负赵大人所托。
赵青微微颔首,低头继续忙碌。
蔡玉成无声地退了下去。
赵青刚把章程审了一遍合上,丁小五就进来回报:“禀大人,顾凌云马五岭求见。”
闻言赵青秀致的眉蹙了蹙:“让他们进来吧!”
穆远洋的扈卫顾凌云带着一个高壮的蓝衣青年走了进来,齐齐向赵青拱手行礼:“见过大人!”
赵青懒得打听马五岭假扮成闲汉马武设计贾娘子的细节,只是问道:“结果如何?”
那个叫马五岭的青年上前一步,低头禀报道:“禀大人,事已成矣。”
赵青正要让顾凌云和马五岭退下,穆远洋手里拿着一把描金川扇摇摇摆摆走了进来,见他的扈卫顾凌云和马五岭都在,便贼兮兮地笑着凑了过去:“我说马五岭,听说你可是真刀真枪上了贾娘子…”
马五岭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这下子被穆远洋几句话弄得面红耳赤,吭哧吭哧一句话也说出来了,眼巴巴瞅着赵青,巴望着赵青替他解围。
赵青嫌穆远洋忒过轻浮不够正经,蹙眉道:“穆十二,滚出去!”
穆远洋脸皮奇厚,洋洋得意道:“滚就滚!”
他一把拽住马五岭:“走,马五岭,咱们去细聊一番,讲讲你是如何执行赵大人的损主意的!”
马五岭用眼神向赵青求救——十二郎太胆大妄为,这世上除了陛下,也就小赵大人能弹压十二郎了!
赵青被穆远洋气得俊脸微沉,起身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拽住马五岭,抬起穿着皂靴的脚便对着穆远洋的屁股踹了过去。
穆远洋猝不及防,一下子摔了出去。
顾凌云和马五岭彼此使了个眼色,匆匆溜之大吉了。
赵青见外堂只剩下自己和穆远洋了,便摆出促膝长谈的姿势:“十二哥,过来咱们谈谈!”他非要把长歪了的小树穆远洋给捋直了。
穆远洋也不生气,起身后正要说几句凑趣的话,见赵青摆出要和他一本正经谈事的样子,当即慌慌张张道:“唷,阿青弟弟,你哥哥我还有事,马医官还等着我研究钓鱼技巧呢,咱们下次再谈!”
说罢,他怕拍屁股逃之夭夭了。
正在心中斟酌酝酿长篇大论的赵青:“…”
已经初具雏形的滔滔不绝被临时扎了口,赵青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悻悻地看着穆远洋渐渐远去的背影。
正在此时,叶瑾随着丁小五走了进来:“禀大人,属下有了重大发现!”
赵青看向叶瑾,等着叶瑾的高论。
叶瑾这些日子负责监视关押在牢中的钱嫂和赤霞观四位道姑,一直未曾在他面前出现。
外面正下着连绵秋雨,雨虽然不大,可是既然要出门,慧雅还是得充分地准备一番。
李妈妈去储藏室拿伞去了。
慧雅拿出自己的高底木屐穿上,又寻了件月白万寿织金妆花比甲套上,见李妈妈拿了两把描着花卉的清油伞过来了,忙起身去迎:“妈妈,走吧!”
两人打着伞出了门,沿着村中道路往菜地方向走去。
虽然下着小雨,可是因为雨势不大,村中道路不算泥泞,慧雅和李妈妈慢慢走着,走得很稳。
下着雨,村里的人也不能下地做活,因此不是三五成群地聚在家门口闲聊,就是在村中的菜肉铺子前的卷棚下饮酒,见一个戴着白珍珠箍子、穿着浅粉夹衣月白比甲乌发如云的美丽少女打着一把油纸伞走过,后面还跟着一个青衣妈妈,不由都看呆了。
有人认出了是孙刘氏的女儿孙慧雅,忙低声提醒道:“是今年刚死的刘娘子的女儿雅雅,如今叫孙慧雅,她不是被后爹孙贵给卖了么?如今赎了身,恢复了良民身份,由那位上了年纪的妈妈陪着在家里做针线活度日呢!”
待慧雅和李妈妈走过,众人这才高声议论起来,有人问道:“孙慧雅如今说好人家没有?”
其中张婆的大儿子孙定白因为和孙慧雅家是邻居,最有发言权,道:“应该是还没有,这姑娘长得美,又会针线,做饭也来得,因此挑得很呢!”这是张婆向李妈妈提要为慧雅做媒,李妈妈为了让张婆知难而退,故意说的话。
这时有一位丁婆子开口道:“你说这孙慧雅,又有房子,又有二亩地,人又美,完全可以招个女婿上门过日子了啊,还嫁什么嫁啊!”
慧雅家东邻孙二顺媳妇正好带着孩子过来打酱油,闻言道:“我说你们别瞎操心了,李妈妈可是县尉小赵大人的奶妈妈,小赵大人几次登门,她们家可是有靠山的,不会随意许人的!”
众人一听,方才那股跃跃欲试要为孙慧雅做媒的心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都不吭声了。
慧雅看了村里人,都是行礼微笑而已,并不多话,一路到了西边菜地。
李妈妈因为惦记着慧雅的这份菜地被孙贵的大哥孙全家霸占着,一直很上心,早就和张婆一起过来看过了,她熟门熟路把慧雅带到了那两亩菜地前:“慧雅,你看,就是这块地!孙全家也不知道动动脑子,种些能挣钱的菜蔬,全种成了不值钱的大萝卜!”
她把慧雅看成了自家女儿,见慧雅的利益被人侵占,心里自是气愤。
慧雅抬眼看了过去,只见菜地中种着大片大片的白萝卜,一棵棵萝卜缨子沐浴在蒙蒙细雨中,显得青翠欲滴。
李妈妈在一边埋怨着:“…这孙全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你都在县衙备过案了,里正那里也记录过手实了,可他们就是装死不出头,霸占着你的田地,这孙全家好歹来个人露一下头说一声啊…”
慧雅见李妈妈如此愤慨,不由笑了,轻轻拍了拍李妈妈的手安慰道:“妈妈,我自有主张,不须为这样的事情生气。”她方才看了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好办法了,只是没那么快…
李妈妈最信任慧雅了,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了。
慧雅和李妈妈回到家里,刚换下踩了不少泥点的木屐,独山镇田大户家的丫鬟玫红就带着天福和一个家人媳妇模样的女人过来了。
李妈妈把玫红她们迎到了正房堂屋.
慧雅在堂屋门口迎了,三人分宾主坐下。
李妈妈自去厨房清洗茶盏倒茶去了。
玫红见李妈妈这年老的人离开了,这才笑着开口道:“孙姑娘,您做的那件衣服我们大娘穿了,既合体又漂亮,我们大娘很喜欢。我们老爷见了,也喜欢得很,现今我们其余几位娘都想请您做衣服呢!”
慧雅闻言嫣然一笑,并没有接话,黑泠泠的大眼睛含着笑意看着玫红,等玫红说明真正来意。
玫红眼睛闪烁看着慧雅,试探着道:“孙姑娘,我们大娘的意思是,我们不吝惜银子,想接您去府里住着做活,等给众位娘都做好了衣服再送您回来。银子您是不须担心的,我们包吃包住不说,还是按照三两银子一件衣服的价钱来结账…”
这时李妈妈端着茶走了过来。
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生意实在是很划算——据说田大户除了大娘子,还有六个小老婆,即使一个小老婆只做一件衣服,一件衣服能赚二两银子,慧雅也能赚十二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第五十四章 飞骑而来

慧雅的视线从玫红身上移开,抬眼看向笼罩在细雨中的庭院。
她这个院子原本就不错,如今经过她与李妈妈更加努力的经营,更是合她的心意——即使进入了秋季,可是院子里依旧绿树成荫生机勃勃。
慧雅好不容易离开了朱府那个牢笼,是轻易不会再自动走回类似的牢笼的。
她看向玫红,微笑着道:“我这里不比别的,只在家里做活。请上覆你们大娘,就说除非把各位娘的尺寸拿过来,我是不过去的。”
慧雅看向那个随着玫红一起过来的家人媳妇,笑意加深:“或者,哪位娘亲自上门我来丈量,也未尝不可。”她觉得这个家人媳妇极有可能是田大户的哪位小老婆派来的,因此特特说了出来。
玫红闻言,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试图继续劝说慧雅:“孙姑娘,我们老爷和大娘可是都说了,银子可是不吝惜的,价钱我们还可以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