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拿着这封信端详了一会儿,最终没有拆开。

作为孪生弟弟,他大致能够想到孪生兄长会在信里写什么。

既然姚小萌在苹果身边,那么把水再搅浑一点,应该无碍的吧?!

“按照我兄长交代的去做吧!”柳荫把信封递给了乔叶,淡淡道。

“是。”乔叶拿着书信退下了。

大金已经和东枢签订了和解协议,和乌吐的和解协议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

天昊帝召见了负责和谈的官员田丞相次子田正英,明确给出了指示——大金和乌吐的和解协议必须在腊月二十朝臣全体休沐之前达成。

乌吐的和谈使团如今正在金京,正在和大金方面负责和谈的官员进行谈判,如今双方胶着的问题就是,乌吐的长公主云雁卿明确表示要嫁西北总督玉珂做平妻,而大金方面始终没有吐口。

玉珂回到侯府之后,来不及去见父亲,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书房,亲笔动手炮制了两封声情并茂的书信,在一个信封上写了六个大字——“明珠郡主亲启”,另一个信封上写了——“岳父亲启”四个字,然后盖上了自己的私章。封好后交给了刮风:“快马送到南疆,一封给明珠郡主,一封给南安王府老王爷!”

忙完这些,他才去了父亲玉成秀的书房。

玉成秀掌管着天昊帝的特务机构青衣卫,自然已经得知了乌吐长公主想嫁给玉珂做平妻的消息。他老人家屏退侍候的人,坐在小书房里,颇为郑重地权衡了一下利弊。

因为事关他最疼爱最关心的长子玉珂的利益,所以玉成秀是很认真的,他拿出一张纸,在中间对折,然后在左边写这门亲事的益处,右边写这门亲事的弊端。

权衡对比了一番之后,玉成秀得出了结论——这门亲事弊大于利。

玉珂来的时候,玉成秀刚刚权衡完毕,因此很痛快地对玉珂拍胸脯许愿:“玉珂,放心啦,这件事交给爹爹好了,爹爹明日就去见圣上,保证你和苹果的关系不受影响!”

玉珂狐疑地盯着老爹,他还是不太相信他。

玉成秀做父亲的权威被儿子质疑了,很不高兴,眼睛一瞪:“我玉成秀是什么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交给我,你就交给我好了!”

玉珂瞟了老爹一眼,凉凉道:“我就怕你出尔反尔!”

玉成秀皱眉:“我若是说话不算话,就让我——”

他原想说“三天不举”的,可是想到这是和自己的儿子说话,就改口道:“让我带戴上一顶绿帽子好了!”

玉珂:“…”戴上一顶绿帽子?这是能赌咒发誓的事情吗?老爹果真还是不靠谱啊!

玉成秀摸摸脑袋,也有一丝尴尬:“滚吧滚吧,总之我答应你了!”

第二天,玉成秀还没进宫,天昊帝就派了秦玉衣手下的一个亲信小太监过来宣他进宫了。

天气寒冷,天昊帝又犯了旧疾,已经生病多日了。

他既不愿田皇后来侍疾,也不愿意胡贵妃来侍疾,除此之外,宫里也有两三个低等嫔妃,却又不够资格侍疾。

两个皇子赵香之和赵木之倒是愿意侍疾,可天昊帝又怕这兄弟俩经不起诱惑,被母族撺掇着做出对己不利的事情。

因此天昊帝居住的大正殿空落落的,只有秦玉衣带着几个小太监出入侍候。

天昊帝已经开始逐步把各部的管辖交给了两个皇子赵香之和赵木之,想再看一看,这兄弟两个到底哪个更适合成为大金未来的统治者。

至于他自己,总觉得时日无多,很想见见那个人,只是那个人隐居南疆,总不愿过来…

玉成秀来到大正殿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天昊帝正坐在正殿的龙椅上,单手支颐怔怔出神。

对于赏识自己、破格提拔自己天昊帝,玉成秀还是非常忠诚的,看到天昊帝这里如此冷清孤寂,心里颇不好受。

君臣相谈良久,玉成秀才告辞回出宫。

玉珂又去了玉兰花胡同的宅子,他准备到了明年同苹果回来的时候就搬离清远侯府住在这里。

他一直忙到了天黑,又命刮风在距离玉兰花胡不远的一个酒楼设宴招待众工匠。玉珂原本准备只露了一下面,敬大家伙一杯就要离开,这时候玉成秀的小厮明义过来找他,说是侯爷有请。

玉珂早有预料,因此听了父亲的话,倒是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玉成秀自己食言而肥,心里也颇不好受,蔫蔫地在书房里坐了良久,原本打算去小元宝胡同的外室秦诗诗那里的,结果哪里都没去,命小厮明礼向侯夫人交待了一声,夜里就宿在了外书房。

牛婉玲不相信他会安安生生地宿在外书房,想命丫鬟去窥探一番吧,上次刚被玉成秀警告过,不敢再犯,怅恨良久,只得作罢。

第二天的朝会,天昊帝身体衰弱,虽然昨夜召了柳荫进宫进行针灸,却也只能使病情暂时得到缓解而已。他坚持坐在龙椅上,令大皇子赵香之代为主持朝会。

朝会散罢,玉珂被留了下来。

腊月初十,大金和乌吐的和解协议达成,乌吐除了把云蒙山割给大金外,还同意了向大金交纳岁币,而大金,也同意了乌吐长公主成为西北总督玉珂的平妻。

柳萌和柳荫是同时得知这个消息的。

柳荫依旧很淡定,柳萌马上去见玉珂了。

到了清远侯府,柳荫却没有见到玉珂。

刮风:“奴才回禀柳将军,我们世子如今不在府里!”

柳荫:“你们世子在哪里?”

刮风微笑:“奴才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一更~


144第一百六十二章 十三年后 柳荫的定国公府和南安王府很像,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以松柏和梧桐居多。正是夏季,王府里到处绿阴森森,给人十分阴凉的感觉。

书房也是被绿树环绕着的,既阴凉又安静,如果忽略外面一声长一声短的蝉声的话。

一身白色丝袍的柳荫站在书房的窗前,双手环抱,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似乎正在看那朵探进窗内的白色月季花。

乔叶和乔枝静静地立在靠近屏风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之后,柳荫略带这些困惑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她真的失忆了么?”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怎么会把他忘记了呢?

“是的,国公爷。”回答的是乔叶。

他抬头看着国公爷。虽然被属下称为“国公爷”,可是定国公柳荫其实才三十三岁,和他二十岁的时候相比,除了脸瘦了一点之外,区别似乎不大——他依旧是个好看到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男人,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他就是正常的男人。

乔叶想起了那个落魄的少女,她不就是因为触及了国公爷的底线,才会落到那样凄惨的地步?

柳荫蹙眉望着外面。

原来她真的失忆了啊!既然失忆了,一定会忘了自己,忘了那个带给她那么多伤害的小舅爷…

想到这里,他的心竟然隐隐有些疼痛。

柳荫转身看着乔叶和乔枝:“她现在在哪里?”

乔枝开口回道:“禀国公爷,玉姑娘在稻阳城西的冯家花圃。”

柳荫眉毛扬起。

乔叶补充道:“玉姑娘饿晕在冯家花圃门前,被冯家收留了!”

“哦…”柳荫只是“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冯家花圃并不大,经营的也不是什么名贵花卉,不过是些月季、玫瑰、蔷薇、兰花、文竹和滴水观音之类的常见花草。

这日天还灰蒙蒙,玉润就和冯家十三岁的大儿子冯明文一起上路了。

冯明文拉着放满花草的平板车,玉润走在后面照看着,免得被人给偷了。

等他们走到稻阳城的西城门,城门已经大开了,两人进了城。

冯明文推着车,玉润开始叫卖:“香喷喷的月季花儿,又红又香惹人爱!绿油油的名贵兰草,很好养很便宜喽!”

听着她怪里怪气的叫卖,小少年冯明文的脸上现出些笑意来。

到了中午,玉润和冯明文都有些饥肠辘辘,他们在一个阴凉的小巷里停了下来。

听到玉润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冯明文又想笑了——这个玉润瞧着娇弱,却是个大胃王!

玉润幽黑的凤眼看着他:“小冯,我看着车,你去买吃的!”

冯明文答了声“好”,用布巾擦了擦汗,起身准备去买食物。

玉润眨了眨眼睛,手指指着对面的洪氏面馆:“小冯,我想吃扯面,要大碗的!”

冯明文“嗯”了一声,向面馆走去。玉润的食量一向很大,比他吃得要多,当初收留玉润的时候,冯家就是因为发现玉润吃得多,才提出不给玉润工钱,但是会供应玉润吃饱这个条件的。

玉润就把平板车边缘的几个花盆搬开了,清理出够她和冯明文放碗的地方,然后坐在平板车旁的路牙子上,等着冯明文带面回来。她脾气一向很好,就是如果饿着的话,脾气很暴躁。

没过多久,冯明文就端了一大海碗扯面过来了,把面递给玉润之后,他又去端自己那份面去了。

面是刚下好的,碗很烫。冯明文和玉润并排坐在路牙子上,就着平板车,埋头西里呼噜吃面。

玉润把一大海碗扯面全都吃完,还意犹未尽,看碗里还剩下一点汤,就端起碗,把剩余的汤全都倒进了嘴里。

等她放下碗,却发现路对面的杨树树阴下站着一个男人,一个好看的白衣男人。

玉润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高贵的男人,差点看呆了,凤眼一瞬不瞬盯着对方。

一旁的冯明文有点不高兴,用力咳嗽了一声。

玉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忙用衣袖擦了擦嘴,偷偷瞟了那男人一眼,发现他还在那里站着,静静地看着自己,深幽的桃花眼里似乎波光粼粼…

她看他衣衫华贵,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笑嘻嘻站了起来,招呼道:“这位公子,买花么?兰花一盆二两银子,月季花和玫瑰花一盆一两银子,吊兰最便宜,一盆五十文钱…”

一旁的冯明文“咦”了一声,眼睛看向玉润。

玉润无辜地向他眨了眨眼——看起来这么阔的公子,不宰一下怪不好意思的!

看到玉润同这个青衣少年的眉目传情,柳荫心里突然闷闷的,黝黑秀气的长眉皱了皱:“公子?”

玉润那么多年都追着自己亲热地叫自己小舅爷,现在却是这样客气陌生的一句“公子”…

玉润以为他嫌贵,忙改口道:“大爷您要不过来看看?价钱是可以再商量的!”

冯明文也站了起来,清秀的脸上满脸的笑:“不管买不买,看看总是可以的呀!”

柳荫走了过来。

他身上穿的是家常的白色轻容纱夏袍,腰间围着黑玉带,如云乌发用黑玉冠簪住,看起来清雅高贵,就像一个闲暇时出来逛逛的世家公子。

他扫了玉润一眼。

半年多没见,玉润好像长大长高了一些,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了,身上虽然穿的是恶俗的粉衣绿裙,却掩不住她明艳的容颜。

柳荫把平板车上摆放的花都看了一遍,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地位决定他外出的时候从来是不带银子的。

瞧着这个白衣公子潇洒离去,玉润和冯明文都不太在意,他们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几个路过的大嫂身上。

玉润卖力地吆喝着:“便宜的花儿哟,兰花一盆十八文钱,月季花和玫瑰花一盆十文钱,吊兰最便宜,一盆五文钱…”

因为这家洪氏面馆的扯面好吃,第二天中午,玉润又怂恿着冯明文来这边卖花。

柳荫原本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脑子里一片混乱,玉润向那个少年眨眼睛使眼色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闪现,令他一向平静的心变得躁乱不安。

到了最后,一向感情战胜理智的柳荫决定顺从自己的心,再次离开了定国公府,去看那个小丫头。

他看到了什么?

柳荫站在树阴下,眼睁睁看着玉润喝完了自己的面汤,接过那个青衣少年的面碗,嘴巴贴着碗边,把他剩下的面汤全喝了下去,然后把碗递给了少年,用手揩了揩嘴巴。

柳荫的眼睛盯着她那嫣红的丰唇,一股莫名的火自胸腹升起——这个柔美的唇曾经吻过自己,曾经无数次吐露对自己的爱意,现在却和这个少年如此亲密,甚至喝这个少年剩下的面汤…

柳荫的拳头在浅蓝的衣袖下握了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柳荫身上的杀意,玉润和冯明文一起抬起头来,发现是昨天见过的那个漂亮公子哥儿。

玉润好奇地打量着他,发现他身上穿的是极浅淡的蓝色夏衫,这样粉嫩的颜色,令他看上去似乎更年轻了,看上去二十多岁左右的样子。

她不愿意放过潜在的顾客,就笑眯眯招了招手:“公子,我们今日有罕见的黑色月季花,要不要看看?”

柳荫盯着她的笑脸,蹙起了眉头——“我们”么?你和他已经这样亲密了?

他扔下了一锭银子,提着那株开深紫色花的月季离开了——明明是深紫色的月季花,却被玉润当成了黑色月季花来卖,看来,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看着老实,偶尔却有些小小的奸诈啊!

既然她过得很好,那以后就不要再来看她了!

玉润把那锭银子摩挲了一番,递给了冯明文,开始提条件:“明日请我吃油泼面,外加杏仁茶!”

“知道了知道了!”明明才十文钱的月季花,被玉润卖了五两银子,当然要请她好好吃一顿了!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玉珂之死

已经进入腊月了,孟苹的身子越来越臃肿。

她经历过锥心的痛苦之后,因为对玉珂的信任,更因为对腹中孩子的爱,她重新站了起来。至少,从表面看,她非常的平静。

只是令孟苹没想到的是,更大的灾难在等待着她。

腊月十六,大金和乌吐的和解协议达成六天后,按照和解协议将要娶乌吐公主为平妻的西北总督玉珂,在连夜奔赴西北途中受到袭击,连人带马堕入山谷,尸骨无存。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扬开去。

天昊帝得知这个消息,大发雷霆,命大皇子赵香之坐镇京师,二皇子赵木之和南安王赵熙之带人前去调查。

清远侯玉成秀得知儿子遇难的消息,哀伤过度,当即晕倒在大正殿。天昊帝体恤臣子,把玉成秀安置在了大正殿偏殿,让太医为他诊病。

南安老王爷赵梓和明珠郡从南疆出发,赵梓赶往西北,而明珠郡主日夜兼程赶赴金京。

整个大金因为西北总督玉珂的遇难处于紧张状态。

腊月十八,二皇子赵木之和南安王赵熙之的联合调查结束,结论是玉珂确实已经遇难,他之所以遇难,是因为被人伏击。他们已经擒获了一名刺客,正在紧急审判中。

金京流言纷纷,有说玉珂是被东枢刺客刺杀的,还有人说玉珂是被乌吐刺客刺杀的,还有人说玉珂死于西戎余孽之手…

正在金京参与和谈的乌吐使团和东枢使团人心惶惶,乱成一团,天昊帝得知后,特地派了大皇子赵香之前去抚慰。

田丞相府的书房里,田丞相同长子田正奇正在秘密议事。田丞相坐在书案之后,田正奇站在他的面前。

田丞相面色凝重:“玉珂的死,不是东枢人所为。”

田正奇望着父亲:“难道是乌吐人所为?乌吐人对玉珂可是恨之入骨啊!”

田丞相右手食指蜷曲,在檀木书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音。

片刻之后,他似乎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你去联络一下牛书宇那个孙女,让她打听一下玉成秀的病到底是真是假!”

田正奇闻言神情一肃,道了声“是”就退下去了。

接到小珍传进来的消息,牛婉玲也有些着急――玉成秀自从听了玉珂死去的消息晕倒在了宫里,至今还没有回府。

她沉思良久,终于想了个办法,吩咐小怜道:“让管家过来见我!”

清远侯府如今的管家玉宝亭是玉成秀的亲信,跟着玉成秀南征北战熬过来的,因为腿有残疾,就退了军籍,接替玉箫做了清远侯府的管家。

玉宝亭过来见过礼之后,牛婉玲一脸的忧虑与担忧:“侯爷这几日病倒在宫里,我日日忧心,夜不能寐啊!”

玉宝亭神情恭谨,低头不语。

牛婉玲看他麻木不仁的样子,心头火起,恨不得扇他一耳光,勉强把愤怒抑制了下来,她带着一丝哀凄望着玉宝亭:“玉管家,不如你替我去宫里探望侯爷,以解我之忧…”

玉宝亭答了声“是”。

牛婉玲接着道:“让小三子跟着你过去吧!”

玉宝亭躬身道:“是。”

到了晚上,玉宝亭带着小三子从宫里回来了,他向牛婉玲禀报道:“侯爷因为世子的去世,神思昏迷,时昏时醒,秦公公派小太监带奴才进去探望的时候,侯爷犹自昏迷,太医正在扎针抢救。一直到奴才出来,侯爷都没有醒!”

牛婉玲看了玉宝亭一眼,发现他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睛明显是红的,心里就有了计较。

到了晚间,小怜悄悄引着小三子来到了牛婉玲的正院。

小三子是田正奇派给牛婉玲的人,手下瘦削,一脸灵气。他先给牛婉玲行了个礼,然后开始禀报:“奴才和玉管家在宫门等了两个多时辰,后来是秦公公派了小太监带着我们进了大正殿西边的一个宫殿。我们进去的时候,侯爷还昏迷着,太医正给他扎针,人太多,奴才看得不是很清楚。”

牛婉玲沉思了一番,道:“你先下去吧!”

小怜按照惯例,给了小三子一锭银子。

第二天一大早,牛婉玲借口到碧林寺给玉成秀祈福,带着小怜和小三子出城去了碧林寺。

孟苹得到玉珂遇难消息的时候,正在房间里看书。

玉珂安插在金京的暗探头目方英雄,飞鸽传书,向西北总督府送来信报,向孟苹报告了玉珂遇难的消息。

接到信报后,玉箫关着门沉思良久,得到了孟苹用晚饭的时候,这才去内院向孟苹报告这个噩耗。

玉箫来到内院,孟苹正靠着软枕倚在罗汉床上,旁边的炕几上放着清粥和小菜。

青椒跪坐在炕几另一端,谷穗站在床下,侍候着孟苹用晚饭。

孟苹脸色苍白,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她心里难受,一点食欲都没有,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勉强支撑着。

青椒和谷穗对她最是忠心,孟苹虽然说不想吃,可是青椒和谷穗顿顿吩咐小厨房给孟苹准备清淡可口的饭菜,然后一点一点喂她,劝她多吃一点。

她俩侍候着孟苹用晚饭,麦粒和青芹立在一边,预备侍候孟苹洗漱。

穆妈妈和陶妈妈担忧孟苹,虽然因为年老不能久站,也在旁边的绣墩上坐着守着孟苹。

玉箫进去之后,看了看,行了个礼开始宣布玉珂遇难的消息。

孟苹一听,脸色大变,马上呕吐起来,刚刚强咽下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玉箫见状,急急地对麦粒道:“还不快去请姚大夫!”

麦粒闻言急急地去了。

眼见麦粒离开了,玉箫这才快步走到罗汉床边,凑到孟苹耳边,低声道:“夫人切莫着急,先听我说几句话!”

孟苹用帕子捂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想明眸善睐的凤眼怔怔地望着玉箫,眼泪不停地流着。

玉箫看了正收拾孟苹吐出的秽物的青椒和谷穗一眼,青椒和谷穗忙收拾完退了下去。穆妈妈和陶妈妈知道玉箫有事要和夫人讲,随着青椒谷穗就退了下去。

穆妈妈等退了下去,玉箫这才道:“夫人切莫忧伤,我这些日子调查到一些事情。”

他眼睛带着劝慰望着孟苹,轻轻地道:“发来大人去世消息的人是大人已经不信任的方英雄,而大人信任的惠Z却不在金京,也没发来任何消息;舒统领的新军已经不在化州了;大人临去金京,把北疆戍兵和大人不是很一心的将领全带走了,北疆戍兵的军营里剩下的是都是大人的亲信,而如今那些将领们都不在黑水城;柳将军麾下的南疆戍兵里很多将领也消失了,不在金京…”

孟苹似乎听明白了些什么,她心跳开始加快,苍白的脸开始泛起了血色,带泪的凤眼亮晶晶看着玉箫。

玉箫眼中满是坚定:“夫人,玉箫斗胆猜测,大人和柳将军一定是有,秘密的军事行动!”

孟苹坐直了身子,几乎要扑到玉箫身上,她眼巴巴看着玉箫:“你…能确定?”

玉箫缓缓地,但是很有力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猜测,他其实只有七八成把握,可是为了安抚孟苹,他把这七八成扩展成了百分百。

因为玉珂信任玉箫,孟苹受他的影响,对玉箫也信任得很。玉箫这样肯定,她当即就相信了,带着泪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看上去不显凄惨,只觉柔美。

玉箫的心抽了一下,他垂下眼帘,沉思片刻,抬头交代道:“小心麦粒,尽量表现出伤心的样子!”

孟苹一愣,玉箫道:“青椒、谷穗、陶妈妈和穆妈妈都没有问题!”

麦粒去外面客院请姚小萌的时候,嘴巴有点快,在客院的门口当着几个小厮的面把大人被伏击身亡的消息告诉了姚小萌。

姚小萌警觉,发现周围好几个人,便立刻制止了她。

麦粒一脸哀伤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为大人悲伤,为夫人难过…”

姚小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麦粒带着姚小萌进来的时候,玉箫恭谨地立在起居室一侧,陶妈妈正坐在孟苹身侧,为孟苹按摩着腿。

见到姚小萌进来,陶妈妈起来道:“夫人伤心过度…”

姚小萌往日有些惫懒的脸今日异常的肃穆,他快步走到罗汉床前,行了个礼,这才斜签着身子在罗汉床边坐了下来。

他望着孟苹红肿的眼睛,低声安慰道:“夫人节哀顺便,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

孟苹低低“嗯”了一声,拿帕子捂住了眼睛,似乎又哭了起来。

起居室里被低气压笼盖着。

青椒、谷穗、陶妈妈和穆妈妈脸上皆带着泪痕,麦粒扫了她们一眼,低头略一思索,等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悲戚之色。

腊月二十三小年傍晚,孟苹正躺在床上歇息,下面破水了。

姚小萌背着衣箱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人。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乌吐沦陷
金京玉兰花胡同柳宅。

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了,柳宅变成了白雪的世界。

宅子是柳荫出面购买的,他原本就是预备他和柳萌进京时歇息居住的,柳荫和柳萌身有武功都不怕冷,因此根本就没有预留安放炭炉的夹壁。

柳荫的卧室也很冷。

大姐儿蜷缩在锦被里睡得正香。

她平常都是和小舅爷一起睡的,小舅爷身上很暖和,挨着一个天然暖炉睡觉,所以她从不怕冷。

可是大姐儿这会儿却被冻醒了。她睁开眼睛一看,没发现小舅爷,心里一阵凄惶,撇撇嘴,凤眼里已经满是眼泪。

“咦?我的小玉润,你怎么哭了?”

大姐儿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眼巴巴看着施施然走来的小舅爷,委屈地问:“小舅爷,你去哪儿了?怎么把玉润一个人留下了?”

柳荫笑眯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道:“小舅爷出去给你置办点东西!”

“什么东西啊?”大姐儿歪着头,天真地说。

柳荫把大姐儿团成一团,塞进了锦被里,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然后道:“乔叶,让人把火盆端进来吧!”

乔叶指挥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火盆进来,把火盆放在了卧室东侧的空地上。

柳荫挥了挥手,那些人鱼贯退了下去。

柳荫一边把大姐儿的衣物都拿了过来,一边道:“天太冷了,我怕你冻病了,先给你准备个火盆,等你起床,我就命人在卧室修建夹壁,放上炭炉,让你暖暖和和过这个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