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勤最是崇拜军人,当下马上道:“对,是大苹果家!”
说完,他伸了伸舌头,笑着补充道:“军爷,大苹果就是孟苹!”
这位英俊军人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紧蹙眉头,看着郑勤。
郑勤忙道:“大苹果爹娘现在都不在了,她带她弟弟小火花哦,就是孟煜,去投考金京的明珠学院了!”
英俊军人没有说话,郑勤以为他不相信,忙道:“不信你问问别家邻居!”
英俊军人拱手道谢,然后瞧了身后站着的士兵一眼,使了个眼色。
那个士兵行了个礼,转身去敲对面那家的门。
一刻钟之后,这三个军人骑马离开了。
一直到看不到他们了,郑勤才回去找他爹,兴高采烈指手画脚地讲了半日,最后补充道:“爹,那三个军人铠甲上都刻着一个‘玉’字,一定是清远侯玉帅手下!”
郑银匠一边打磨着一支银钗,一边慢慢悠悠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郑勤悻悻道:“爹,你别小看我,等我满了十五岁,我也投军去!我也投到清远侯手下去,不,我要去南安王手下,那才威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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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进入书院
西北首府黑水城外,讨伐西戎的大军驻地里,营帐一座连着一座,拱卫着最中心的帅帐。
被称作玉帅的清远侯去城内南安王的驻处觐见,此刻并不在帅帐里。
十岁的清远侯世子玉珂端坐在书案之后,大大地桃花眼盯着眼前的亲卫玉剑:“玉琴确实是如此回报的?”
“是,”玉剑躬身道,“孟苹姑娘的父亲从东疆往西北押运军粮,被西戎残余袭击而亡,还是世子您替侯爷批的抚恤!”
玉珂记忆力极强,马上就忆起了他接到条陈之后,替父亲批上的那一行字——“就地收殓安葬,每人二十两银子的抚恤”。
他记得那两个死者,一个叫孟季周,一个叫李夏。
难道孟苹的爹不叫孟三,而是叫孟季周?
他觉得背上有点冷。
这件事情万万不能让大苹果知道。
玉珂盯着玉剑,沉声道:“这件事情以后再也不要提起,给我烂到肚子里!”
他的声音很是稚嫩,可是却带着一股森然之意,玉剑心里一凛,忙道:“是!”
“给玉琴飞鸽传书——追赶孟家姐弟进京,务必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但是,不要让孟姑娘过得太滋润,当她日子顺溜的时候,就给她增加点坎坷!”
玉剑闻言一惊,抬头看着世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所表达的含义是毋庸置疑的:孟家姑娘不是世子您的恩人吗?
玉珂眯起了眼睛。
大帐里大烛高烧,照在他漂亮得有些诡异的脸上,带着一股阴森之意。
他没有说话,可是玉剑只好假装领悟了,他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经历了磨难之后回到侯爷身边的世子,和以前真的不同了。侯爷已经命他们这些亲卫,一切都听从世子的安排,要他们对世子以命相报,那这点子有关良心的事情又算什么呢?
玉珂望着玉剑的背影,心里想起了大苹果。
经历了上次磨难,他已经瞬间长大。
他不要像父亲一样,连自己最亲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他喜欢大苹果,他要大苹果永远在他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
在跟着稻阳府衙的车队进京的途中,孟煜觉得姐姐一下子长大了。
原先的大苹果,又懒又馋,懒得要命,馋得要死,什么都要娘亲伺候着,还不肯让着作为弟弟的自己;如今的大苹果,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好姐姐,无限地忍耐关爱着自己,而且变得勤快无比。
他们每次在驿站停留,姐姐总是低眉顺眼地帮着喂马,帮着端饭,帮着收拾桌子,待大家都吃完饭,姐姐又忙着收拾碗盘。她一直忙前忙后,见人都是三分笑,年纪比爹爹大的统统都是伯伯,年纪小一点的都是叔叔,而且大拍许大叔的马屁,把马屁拍得震天响,弄得面瘫脸许大叔也寒冰解冻和颜悦色了。
快到金京的时候,天气终于有点暖和了,孟苹拿出了薄夹袄给孟煜换上,自己也穿上了颜色黯淡的青色袄裙。
在驿站帮着姐姐洗碗的时候,孟煜在水里握住了姐姐的手——姐姐的手,以前都是细嫩白净肉乎乎的,现在又干又粗,还有着道道裂口。
孟煜鼻子酸酸的,泪雾弥漫双眼:“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好好照顾你!”
孟苹瞧着弟弟,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我的小火花,你预备怎么照顾姐姐我呢?”
关于这个问题,孟煜已经在心里想了好久了,他认真地说:“我让你穿金戴银呼奴使婢,天天睡在床上,什么都不做,连吃饭都有人喂!”
孟苹“扑哧”一声笑了:“我说小火花,你当我是猪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以前老在弟弟面前表达“有朝一日我大苹果有了钱,我天天躺倒在床,啥都不干”,怕是让弟弟印象太深刻了。
她伸手捏了捏孟煜浅黑的小脸蛋,笑道:“好,姐姐我等着!”
姐弟俩一起回房的时候,孟煜闷闷地对孟苹说道:“姐,你变瘦之后没有以前好看了!”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无限的惆怅与感伤:“姐你那时候肉乎乎的,睡觉时挨着你,简直是冬暖夏凉有没有…”
孟苹:“…”
孟煜:“姐,等咱安定下来,你赶紧多吃一点,赶紧给我肥回来!”
说完,孟煜先行一步,跨进了厨房的门槛——他得赶紧给许平安许大叔他们泡茶呢!
因为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当孟苹他们到达金京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多快三月份了。
陪着粮食和干菜坐在马车里面的孟苹和孟煜,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
金京不愧是大金朝的都城,街道上人来人往,繁华异常,街道两侧的店铺也都干净整洁整整齐齐…
看着看着扎着糖葫芦垛子走过的小贩,孟苹和孟煜不约而同齐齐流了口水…
许平安原本是打算先把孟苹和孟煜送到住在野鸡塔巷子的祖父祖母家的,可是小孟苹坚决不同意,软硬兼磨地央求他把他们先送到明珠书院,待确定弟弟孟煜考进明珠书院了再去祖父祖母家。
这一路行来,小小年纪的孟苹洗碗倒水沏茶的,确实出了大力,许平安磨不过她,只好同意先带着他们一起去知府大人家里送东西,然后陪着她姐弟去投考明珠书院。
孟苹闻言,眉开眼笑:“谢谢许大叔!许大叔实在是大好人啊!”
许平安看着这俩可怜的孩子,想起死去的孟三,心下恻然,慨然道:“我既然答应了,一定会看着你们姐弟安顿好再离开!”
忙完知府大人交付的任务,接了知府夫人赏的银两,许平安带着孟苹和孟煜找了一个洛阳酒楼潇洒去了。
他们一大二小三个人,都是粗人,都觉得大鱼大肉最好吃,最后联合点了一个烧鸡,一个烤鸭,一份糖醋鱼,一份梅菜扣肉。
大苹果又点了一份有汤有菜的洛阳燕菜。
许平安又要了四十个馒头。
孟煜笑道:“许大叔,这么多馒头我们三个可是吃不完啊!”
许平安一脸的神秘:“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菜、汤和馒头都都上来的时候,孟煜知道许大叔为什么要点这么多馒头了——和稻阳的酒楼相比,金京的鸡鸭鱼肉明显都瘦身成功了,就连馒头,也只有稻阳的三分之一大!在稻阳的酒楼里一盆洛阳燕菜,简直要装一大盆上来,够六七个人吃了,可是这金京的洛阳燕菜,装在一个小小的白瓷汤碗里,怕是只够一个人喝!
许平安得意地看着孟煜,炫耀道:“现在知道了吧?金京居大不易啊!你姐弟俩以后要不好过了!”
他把筷子递给孟煜和孟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孟煜有知府大人的推荐书,进明珠书院是绝对没问题的;倒是大苹果,你可不能一直在祖父祖母家白吃白住,这金京的人心,可不像咱们东疆那样古道热肠,你得出去挣钱!”
孟苹知道许大叔说的是大实话,很认真地听着。
“把孟煜安顿下来之后,你好好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那个高官门第在招侍候的人。若是慈善宽厚之家,不妨找了中人托身进去,在里面好好做活,待得年纪大了,再找一个人嫁了!不要老指望亲戚接济,你这丫头越长越巧,长成这个模样,难免有人会生歹意,自己要提防着,免得被亲人卖进了妓窠子,哭都来不及!”
孟苹很是感激,她拉着孟煜,起身给许平安行了一个礼,别不多言。
在大金赫赫有名的明珠书院,位于金京靠近皇宫的御街之上。
御街因为地理位置太好,地价奇高,简直是寸土寸金,可是这明珠书院就这样大喇喇地占据了半条街。
这原来是天昊帝赐给最心爱的妹妹明珠郡主的府邸,明珠郡主长居南疆,就求皇上把金京的明珠郡主府改成了明珠书院,专门收录全大金最优秀的贫寒子弟和因公殉职之人的子弟,为大金培养文武人才。
许平安带着孟煜和孟苹,帮他们交上了知府大人的推荐书,又拿出了有着清远侯印章的抚恤手令,帮孟煜办理了申请入学的手续。
忙完这一切,他带着孟苹姐弟回客栈,一边走,一边交代着:“下午咱们再过来参加考试,回去之后孟煜得温一温书,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下午的考试关系到孟煜的未来,孟苹也有些紧张,还不敢让孟煜看出来,她故作放松地转移话题:“咦,那边有卖冰糖葫芦啊啊!许大叔,咱们快要分手了,给侄女买一个吧?!”
许平安:“…分手…”
大苹果小火花星星眼望着许平安。
许平安慷慨解囊,斥巨资买了三根冰糖葫芦,一大两小三个人一根舔着一根糖葫芦,气壮山河回了客栈。
孟煜发挥得相当好,当场就被录取了,约定五日后正式进入学院。
许平安为他俩交了五日的房钱,婆婆妈妈交代了又交代,最后留下了五两碎银子,大步离开了。
犹自沉浸在离愁别绪中的孟苹和孟煜,正站在客栈大门口望着许平安的背影,就听得对面有人道:“是孟姑娘和孟公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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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京奇葩
孟苹抬起头,发现对面站着一位牵着黑色骏马身着甲胄的军官,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牵马的士兵。
她疑惑地看着这位英俊的年青军官。
孟苹虽然对英俊军人有着天生的好感,却也不敢贸然搭讪:“你们是…”
军官把手中的缰绳扔给身后的士兵,大步走了过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枚银簪子,递到了孟苹眼前。
孟苹认出了是自己的烂银梨花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那对梨花簪。
英俊军官马上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瞥了一眼她的花苞头上插戴的一模一样的那对烂银梨花簪,沉声道:“标下命叫玉琴,是清远侯世子的亲卫,世子命标下前来见孟姑娘!”
孟苹眨了眨眼睛:“清远侯世子?”
英俊军官马上道:“世子姓玉名珂。”
“呃…”孟苹有点茫然失措,小要饭的怎么变成了清远侯世子?找我做什么?来报恩么?
她有点紧张地看着英俊军官:“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孟苹。”
“我的小名呢?”
“大苹果。”
“你是真的!”大苹果豪迈地挥了挥手,“好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英俊军官玉琴抱拳行了个礼:“世子命标下看看恩人孟姑娘!”
孟苹:看看?不是来还银子或者报恩的吗?
有着“玉琴”这样一个柔弱名字的英俊军官“奉世子之命”看过恩人孟苹之后,就带着那两个士兵施施然离去了。
孟苹和孟煜默默相顾,无言以对:只是看看恩人,然后转身离去么?
民间哲学家孟苹默默地想:人生果真如此,希望愈大,失望愈大啊,早就应该明白的,施恩不图报,这样才会有意外之喜呢!
转身大步走开的玉琴也觉得很坑爹:世子究竟是怎么了?费了那么大功夫飞鸽传书,就为了让自己见恩人孟姑娘一面,然后转身离开吗?
西北大营的靶场里,清远侯世子玉珂正在弓箭师父的教导下练习射箭,突然想到了什么。
休息的空隙,他把玉剑叫了过来,低声问道:“派去见孟姑娘的那个玉琴,是不是生得很英俊?”
玉剑有点迷惑,眨了眨眼睛道:“禀报世子,玉琴算…很英俊吧!”
玉珂漂亮的小脸没有一点表情,瞥了玉剑一眼,心里后悔极了,孟苹一贯的爱好美人,尤其是冷酷型俊男,玉剑生得这么娘气,应该派玉剑过去的啊!
孟苹觉得自己脑容量有限,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好了,她拉着弟弟往客栈走去:“咱们先回客栈好好收拾一下,然后去祖父祖母家。”
换好衣服之后,孟苹带着弟弟雇了辆驴车,往野鸡塔巷子而去。
野鸡塔巷子幽深曲折,房屋破旧,小巷两旁的野草野花生得蓬勃茂盛。
孟苹背着包袱,拉着弟弟站在祖父家破旧的木门外。
木门上有着脏兮兮的春联痕迹,两扇门间缝隙已经很大了,也没有人修一下,门前地下也脏兮兮的。
孟苹有点嫌脏,皱了皱眉头。
爹爹那么干净整洁勤快的一个人,这是他爹娘家吗?
可是明明指路的人都说是一直往前走,门前有一棵柿子树那家就是孟家啊?
孟苹松开了弟弟的手,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
“我们是从稻阳来的!”孟苹回答了一声,又牵住了弟弟孟煜的手。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之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太太站在门后,看了看孟苹,又看了看孟煜,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些激动来:“你们是大苹果和小火花?”
孟苹的眼睛有点湿润了:“祖母?”
孟煜也跟着叫了一声“祖母——”,然后哭了起来。
孟老太太也是老泪纵横:“进来再说吧!”
进屋之后,祖孙三人在炕上坐了下来。
当孟苹说完爹娘的死,孟老太太先是愣了一下,眼泪马上流了出来,接着就拍着腿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着:“我不孝的儿啊,你怎么把老娘给扔下了…”
看着祖母老泪纵横,孟苹和孟煜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孟苹哭了一会儿,看到弟弟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忙拿出帕子帮弟弟擦了擦。
正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听到堂屋里的哭声,忙大步走了过来:“娘,怎么了?”
孟老太太抬头看是大儿子,满脸的泪落得更快了:“大郎,三郎死了,三郎两口子都没了——”
孟大郎似乎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红的眼睛看着孟苹和孟煜:“这是大苹果和小火花?”
孟苹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这个饱经风霜酷似自己爹爹的中年男子,叫了一声“大伯”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孟大郎和自己的爹孟三实在是太像了,自己爹爹若是再多活几年,怕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孟大郎看着侄女和侄子,眼泪也快要滴出来了,他转身就走:“我去叫爹和老二他们!”
没过多久,孟大郎就带着孟老爹、孟二郎、孟四郎、孟六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群女人和大大小小的孩子。
孟五郎从军在外,孟七郎在外做行商,没有在家,他们的娘子倒是跟了过来。
孟苹讲述了爹和娘去世的经过,堂屋里和堂屋外一片哭声。
因为孟家老宅实在是太过窄狭了,到了傍晚,一大家子女人和孩子都散了,孟六郎的妻子带着孩子避进了卧室,堂屋只余下孟大郎、孟二郎、孟四郎和孟六郎留下了。
孟大郎先是咳嗽了一下,这才问坐在炕上只顾发呆的老爹道:“爹,大苹果和小火花如何安顿?”
孟老爹闷闷道:“自然是和我们老两口一起住了!”
在状元坊做小生意的孟六郎闻言,问道:“爹娘日常的花销是我们兄弟兑的…”
孟苹觉得自己听懂了一点,她没想到现实来的这么快,刚才还抱头痛哭的亲人已经开始亲兄弟明算账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这些亲人。
孟老太太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六郎看了其他几个兄弟一眼:“说实话而已,没什么意思!”
孟四郎看着三十岁左右,圆圆的脸上带着丝和蔼的笑,转向孟苹问道:“大苹果,你爹这个样子去了,难道官府没有抚恤么?”
孟苹掏出早已备好的十两银子:“官府给了二十两银子的抚恤,为了让知府大人替孟煜写进明珠书院的介绍信,送出了十两银子,如今就剩下十两了。”
孟四郎含笑道:“你家在稻阳的房契呢?”
孟苹一脸的天真:“娘藏起来了。她走得太急,我忘了问了。”
孟四郎一点也不含蓄:“那你爹娘就没存点银子?”
孟苹摇了摇头:“我没找着…”
孟大郎从炕桌上拿起了这十两银子,递给了孟老太太:“这是三哥留给大苹果和小火花的生活费,既然娘要留下大苹果和小火花了,这十两银子娘就收起来吧!”
孟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一手一个接过了银锭子,塞进了袖袋里:“以后这俩娃娃就跟着祖父祖母了!”
孟六郎一脸的恻然,对孟苹和孟煜道:“侄子开学之后,是要住到书院去的,侄女以后跟着祖父和祖母生活,不要懒惰,要好好干活,好好照顾祖父祖母!”
孟苹垂下眼帘,拉着孟煜起身道:“谢谢祖父祖母收留,谢谢各位伯父叔父!”
孟家老宅真的是太狭小了,共有朝南正房三间,灶屋一间和储藏室一间。
正房是一明两暗三间,正中间是堂屋,两暗一间住着孟老爹和孟老太太,一间住着孟六郎一家三口。
灶屋和储藏室朝西,是泥胚子盖成的茅草房,灶屋是一定不能住人了,孟煜和孟苹被安排住进了灶屋隔壁的储藏室。
孟大郎回自己家扛来了一张床板,孟大郎和孟四郎搬来了几块土胚,兄弟齐心拼凑成了一张窄床。
从此,孟苹要和孟家的柴火和粮食住在一起了。
虽然孟家人有着京城人对外郡县人特有的优越性,在为孟苹和孟煜安排住处的时候,还是有些歉意的。
孟二郎道:“先将就一下,晚上二伯就给你送褥子和被子!”
孟苹乖巧地道谢:“谢谢二伯了!”
到了晚上,孟苹和孟煜该睡觉了,可是承诺要送来褥子和被子的二伯还不知所踪。
孟老太太唠唠叨叨道:“还不是老二的婆娘霸拦着不让他给!”
她从自己床头的衣柜里掏摸了半日,摸出了一床薄褥子递给孟苹:“先拿去铺上吧!”
孟老太太移动着小脚,出了卧室,向着对面卧室的布帘子隔空喊话:“她六婶,把你家的薄被子给拿出来一个!”
孟苹抱着薄褥子,默然跟着祖母身后。
绣花青布帘子被掀开了,五短身材小圆脸的六婶走了出来,靠着门框似笑非笑道:“婆婆,您什么时候给过我被子了?”
孟苹预感到一场婆媳大战即将开始,悄悄拽了拽孟煜的衣服,往后退了退,离开了漩涡的中心。
她忧郁地看着祖母和六婶:原来母亲说的“金京亲戚多奇葩”并不是骗人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不出意外,晚上还有一更~改错字
第九章 粗使丫鬟
孟老太太冷冷一笑,斜了六郎媳妇一眼:“是你自己傻,成亲的时候不知道问婆家要!你若是要的话,我砸锅卖铁也要给你置买一床被子的!谁让你上赶着嫁给我家六郎呢!哼哼哼!”
孟六媳妇哑然,呼出了两口粗气,一掀帘子回了卧室。
从头到尾,孟六郎躲在房里,一个屁都没放。
孟老太太惨胜儿媳,悻悻然回了卧室,再次打开了柜子门,看着柜子里的一叠被褥,逡巡良久,毅然决然地扯出了一床又窄又小的被子,很珍惜地在上面摸了又摸,这才递给了跟在身后的孟苹:“被子有点窄,你和孟煜横着盖好了!”
孟苹看了看明显不够姐弟俩盖的被子,嘴角抽了抽,笑道:“谢谢祖母了!”
孟老太太豪迈地一挥手:“赶快去睡吧,明早早点起来烧锅,不然你六婶会不高兴的!”
孟苹没想到自己和祖母家的蜜月期会这么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既然打算暂时寄人篱下,用不着祖母交代,她一定会有眼色又勤快的。
孟苹拉着孟煜回了储藏室。
祖母并没有说给他们油灯,孟苹怕去要的话,再引起和刚才类似的纠纷,就打开了门,让月光照进来一点。
白色的月光如水般自大开的房门泻了进来,储藏室里面看的清清楚楚的。孟苹借着月光铺好了被褥,没有枕头,她就把包袱里她和孟煜的棉衣拿了出来,铺在了床头。
三月的夜,位于北方的金京还是很冷的,因为太累,孟苹和孟煜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孟苹被冻醒了。
被子太窄了,孟苹侧着身子,六岁的孟煜缩成一团睡在姐姐怀里,饶是如此,孟苹的背还是露在外面。
孟苹伸手掖好孟煜那边,确保弟弟没有受冻,这才取出了自己枕的棉衣,搭在了身上。
她睡不着了,听着弟弟孟煜的呼吸,孟苹默默计划着以后的生活。
一大早,孟苹就听到外面传来“唰唰唰”的扫地声,忙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她先帮犹在熟睡的孟煜把被子掖好,这才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孟六郎正在扫院子,看到她起来了,笑着打招呼道:“大苹果起来了,你六婶在厨房忙着呢!”
孟苹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笑了笑,随意舀了点凉水就着厨房门口的洗脸盆洗了洗脸,喝口凉水漱了漱口,走进了厨房。
六婶正在往锅里添水,看她进来,板着脸道:“你烧锅吧!”
孟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六婶,默默坐了下来,拿了一把麦秸秆填进灶膛里,拿起火石开始引火。
饭快做好的时候,孟苹听见了祖父和祖母起来的声音。
六郎媳妇冷冷道:“还不把木盆拿进来给你祖父祖母舀水洗脸?”
孟苹默不作声地起身倒了洗脸盆子里的残水,把木盆端了进来。
孟苹端着木盆,六郎媳妇舀了两瓢热水进去,又加了两瓢凉水,然后一抬下巴,示意孟苹把盆子端出去。
孟老太太洗完脸,对正要回厨房烧火的孟苹说道:“大苹果啊,咋这么没眼色呢,擦脸的布巾在绳子上搭着呢!”
孟苹忙过去把布巾拿了过来,递给祖母,然后飞快地跑回了灶屋——祖母家烧的不是木柴,而是麦秸,很容易烧完,得赶紧过去添柴火。
孟苹和六婶一起摆好了饭。
这时候孟煜和六叔六婶的儿子孟臣也都起床了,大伙儿围坐在八仙桌旁开始吃早饭。
孟苹正想找个位置坐下,却被六婶一拉,出了堂屋。
六婶小声道:“大苹果,在孟家女人是不上桌的!”
孟苹一愣:“祖母不是女人么?”
六婶嘴一撇:“你祖母?她老人家熬啊熬的,早已熬成男人了!”
孟苹:“…”
孟苹刷完碗,六婶也擦好了灶台,两人一起出了灶屋。
六婶的儿子叫孟臣,今年也是六岁,比孟煜小几个月,胖乎乎的,正在外面和孟煜一起玩弹石子游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