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五章 囚禁生涯(三)

孟苹那样做的时候胆子挺大,可是此时却吓得半死,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人不耐烦了过来揍自己一顿。

那人却是拎着便桶便走,又自窗口跃了出去,倒是没来找孟苹算扰了他好梦的帐。

孟苹又等了一阵子,估计那个黑衣人已经在楼下睡着了,这才坐了起来,开始悄悄地撕被子。

她先用金钗的尖端挑起被子上缝的线,然后把缝被子的线一根根拽了出来,还不到半个时辰,两床被子的被面和被里都被她拆了下来。

她试了试被面的坚韧程度,然后用借助金钗的尖端和她的牙齿把被面和被里撕成一条条的,然后把这些长条绑成死结连了起来。

做这些的时候,因为怕被那个黑衣人发现,她都是慢慢地撕,尽量不发出太响的声音。好在白日她睡了一天,这会子有的是精力。

做完这些,孟苹把自己的细软用帕子包好塞进了怀里——万一逃出去了,这些东西或许有用。

她又把绣鞋绑好塞到了腰带上,又把长裙撩起来反绑在腰间,这才开始实施自己的逃走计划。

她用尽力气把房间里唯一的桌子搬到了窗前,尽量轻轻地放下,不发出声音。

孟苹已经用布带子量过了,这张桌子比窗子大得多,她把刚才绑成的布带子的一端绑在了桌子靠窗的那条腿上,然后把另一端拴了自己的腰上,悄悄爬上了桌子,然后自桌子移到了窗台上。

她两手拽着布带子,两脚蹬着墙,缓缓地往下移动着,每下移一点,她就松开点绳子。

等到孟苹只穿着布袜的脚踏在地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了。

孟苹觉得自己坠到地上落地时的声音似乎有点响,她蹲在墙角,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发现屋里没什么动静,这才悄悄地往前走——地下的小石子土坷垃硌得她的脚生疼,可是她不敢解下绣鞋穿上,怕留下脚印,怕发出脚步声。

她并没有离开,而是蹑手蹑脚走到了小木楼的后面。小木楼的后面没有窗子,她原本不知道是什么景象,可是现在一看,不由有些惊喜——小木楼后面是一大丛的灌木,灌木的后面就是一个悬崖了。

孟苹凑过去看了看摸了摸,发现这个悬崖并不是石头悬崖,而是陡峭的黄土坡,就连陡坡下面,也似乎生长着一团一团的枯干灌木。

孟苹侦查一番之后,又悄悄走到了自己刚才坠到地上的地点,解下绣鞋穿上,然后开始沿着一条小路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走的每一步,她都把脚用力地上摁一下,尽量留下脚印。

走了一截之后,前面出现了一大片的草地,孟苹忙脱了绣鞋,脚专门踩在小路一旁的草地上,悄悄走回了小楼的后面。

她把布带子绑在了一株不算特别粗壮的灌木的根部,用力拽了拽,然后开始拽着布带子往悬崖下溜。

因为天色昏暗,她原本以为这个谷底挺深的,谁知道并不算深,她的脚很快就踩到了地上。

孟苹站稳之后,开始用力拽那根布带子,企图消灭罪状。

她正用力拽,就听见小楼上隐约传来黑衣人的声音:“人质跑了!”

孟苹闻言一缩,下意识地蹲了下去,不敢再拽那根布带了。她安慰自己: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期,那根布带子又是深蓝色的,说不定那黑衣人看不到呢!

她把耳朵贴黄头崖壁上,似乎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听到那黑衣人又道:“看脚印是向东边跑了!”

孟苹一边奇怪着:咦?这个黑衣人难道自己和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说话?

她依旧把耳朵贴在崖壁上,希望能听到些什么。

这次,她什么都没听到。

天已经越来越亮了,周围的一切已经逐渐清晰起来,远处的丘陵、密林逐渐显现,孟苹一直攒着劲儿要逃走,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又累又饿。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发现左右手的手心都被磨出了水泡。

又等了一会儿,孟苹觉得那个黑衣人应该往东边去追自己了。她扶着崖壁站了起来,抬头向上面望去。

弯腰站在上面望着她的黑衣人没有蒙面,笑眯眯望着她,桃花眼里满是揶揄。

孟苹:“…”

黑衣人:“…大姐,这么早就出来散步了?”

孟苹刚想反驳自己才十八岁,还正是青春少艾,实称不上“大姐”,可是仰脸看了看明显比自己要小两岁的黑衣人,只好低头叹了口气。

只听“嗤”的一声,孟苹只觉得腰上一紧,低头一看,一条黑色的看不出材质的软带系在她的腰上。

她刚想摸一摸,黑带子就被向上提了起来,孟苹很快就被提了上去,甩在了黑衣人的脚下。

黑衣人不知道怎么做到的,那根黑带子“唰”的一声,在他腰肢上盘了好几圈,外表看起来和普通腰带似乎没什么不同。

孟苹从地上站了起来,闷声不响走回了楼前。一楼的门虚掩着,孟苹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被一架原木屏风分成了外间和里间。孟苹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一动不动。

她的手很疼,她的脚也很疼,可她并没有气馁。孟苹有一种直觉,这个黑衣人不会杀自己。

黑衣少年施施然随着孟苹走了进来,在罗汉床的那一端坐了下来,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黑衣人没带面罩,看上去就是一个柳叶眉桃花眼红嘴唇的漂亮少年,而且是漂亮得过分的那种。孟苹看着他,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以前见过似的,可是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孟苹的胃饿得发疼,她索性不想了,正要开口问黑衣少年要吃的,就看见房门再次被推开,又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她一下子愣住了——这两个黑衣人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衣服打扮都一样!

她看看罗汉床上坐着的这位,再看看迈着长腿走进来的这位,心里明白了:双胞胎!

后来进来的这个黑衣少年径直走了进来,拉了一把木椅就坐了下来,冷清的眼睛瞥了孟苹一眼,就移开了。

罗汉床上坐着的这位起身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了,托盘里是六个馒头夹煎鸡蛋。

孟苹饥肠辘辘,看着少年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又出去了。她刚想伸手去拿馒头,却看了看自己的脏兮兮的手,有些犹豫。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起身走到房门右边,站在盆架前,洗了洗手,拿起上面搭的布巾,擦拭了一下,走了过来,拿起馒头开吃。

他吃得很慢,仿佛边吃边想着什么。

孟苹忙也起身去洗了洗手,然后走过来开吃。

孟苹吃得很快,一个馒头夹煎鸡蛋很快就吃完了。她刚要伸手再去拿,只听旁边那少年缓缓道:“你究竟是不是女人?”

孟苹发现他看自己,顺着他的眼睛望回来,也看到了自己撩起系在腰上的裙子,塞在腰间的绣鞋,沾满了小刺的白绫裤脚和脏兮兮的布袜。

她从善如流地摘去白绫裤脚的小刺,放下裙摆,掸了掸布袜上的灰尘,取下绣鞋穿上,起身摆了摆裙子,然后起身洗了洗手,继续拿起馒头开吃。

做饭的黑衣少年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三碗玉米粥。他放下托盘,嘴角噙着一丝笑:“大姐,我做的饭菜好吃么?”

孟苹竭力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两个少年似曾相识了——他俩同柳狸长得有点像,尤其是那柳叶眉桃花眼!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孟苹热切地看了看看起来和气的做饭少年,再看看自己旁边面无表情的少年,再次确定,这两个少年有可能同柳狸有亲戚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和气一点的做饭少年:“小弟,你们认不认识柳狸?”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然后做饭少男开始微笑:“柳狸?没听说过啊!”

孟苹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真的!”少年桃花眼微微眯着,嘴角弯起:“大姐,柳狸是谁啊?”

孟苹失望的低下了头,胡乱道:“我家的一个亲戚,你们不认识就算了!”

她这样一说,似乎勾起了做饭少年的好奇心,他望着孟苹:“我记得,你是清远侯府的丫鬟…”

孟苹蔫不唧地低头道:“丫鬟怎么了?丫鬟就不能有个有钱亲戚?谁规定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灵机一动,忙抬起头来,故意道:“我那个叫柳狸的亲戚很有钱的,你们要不和他联系一下?他们夫妇一定会出大笔银子赎我的!”

两个黑衣少年又是相视一看,然后不约而同起身出去了。

孟苹顿时觉得有些心跳加快,她眼巴巴地向外望着,希望这哥俩能够商量出对自己有利的结果。

就在孟苹如坐针毡的时候,两个孪生少年一起走了进来,嘴角老是挂着笑的那个走到孟苹身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你同柳狸是什么关系?”

孟苹正打算好好渲染一下,就听那个冷清的黑衣少年靠在门框上,冷冷道:“说实话。”

孟苹:“呃…柳狸的妻子是我母亲年轻时的好友…”

和气少年“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好远的亲戚关系!哈哈!”

孟苹:“…远不远和他们联系一下就知道了,他们夫妇现在就住在金京的南安王府,你们让人送封信过去,就说你们绑架了大苹果,他们夫妇一定会出赎银的!”

她想这些人绑架她,很可能是因为玉珂,所以绝口不提玉珂,而是搬出了柳狸、明珠郡主和南安王府,希望能够稍稍震慑一下这些人,更希望这俩少年真的是柳狸的亲戚,卖柳狸一个面子,图点银子把自己卖回去。

孟苹紧张地看着和气少年。

和气少年漂亮的脸上依旧一丝笑意:“我们兄弟欠别人一个很大的人情,他们让我们把你带出来,三天内保护你的安全,然后把你交给他们的。今天夜里就是把你交给他们的时间了。”

孟苹竭力按捺住突然而起的恐惧,尽量微笑:“能不能通融一二......”

少年微微一笑:“可以!”

孟苹大喜,直起身子看着他。

少年:“你不用住三楼了,住二楼吧!”

孟苹:“…”

冷清少年冷冷瞥了孟苹一眼:“汤凉了。”

孟苹顿了顿,端起了玉米粥,大口喝了起来。作为阶下囚,她得自个儿保重自己的身体。

用完饭,冷清少年驱赶着孟苹上了二楼,和气少年拿了木板、铁钉和锤子,把二楼的窗子严严实实钉了起来。

孟苹等他们下楼之后,拉高被子蒙住了头,缩成一团低声哭了起来。

她想要坚强,所以紧抓住每一线希望,只是那一线希望破灭之后,她也想哭一哭,发泄一下,这样明天才有力气继续坚持!

清远侯府的医女医术颇为高超,扎了几针下去,冯氏慢慢醒了过来。她躺在起居室的罗汉床上,望着急切地看着自己的嫣红:“琳儿…琳儿找到没有?”

不知道怎么回事,冯氏房里侍候的那些丫鬟婆子除了嫣红都不在,医女也离开了,房间里冷冷清清的,房外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静得令人恐惧。

嫣红俏丽的脸带着些惊惧,向身后看了一眼,这才道:“禀报夫人,二公子还没有找到…”

冯氏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自外面缓缓传来,越来越近。她竭尽全力抬起身子,发现是玉珂,顿时又是一口血喷出,“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玉珂缓缓走到罗汉床前,居高临下望着她。他似乎刚刚用冷水洗过脸,清俊的脸上带着一股清新的凉气,扑面而来,冯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玉珂身上穿着深蓝缎袍,头上戴着玉冠,俊脸洁净,仪态潇洒,完全不像一个女人被掳走的倒霉蛋。

嫣红退后几步,搬了一个锦凳放在了玉珂身后,然后后退了几步,走了出去。

玉珂在锦凳上坐了下去,看着气急败坏的冯氏,沉声道:“夫人,也许二弟和我的女人一起被贼掳走了,玉某倒是可以和夫人您合作一下。”

冯夫眼睛死死瞪着他:“玉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绑架自己的弟弟,你敢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你爹…”

“你错了,我不是绑架玉琳,我是囚禁了玉琳,”玉珂冷冷一笑,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冰冷,“我就算一刀一刀割了他,爹知道了又怎么样?把我也杀死,然后落得一个儿子都没有?”

他望着冯夫人,笑得更欢畅,可是眼底依旧没有一丝笑意:“夫人,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为人,我的女人若是不在了,有二弟和夫人您,还有正阳侯府的那些男男女女给她陪葬,我多少也算得了点安慰。”

他并不是多话的,平时更是很少和冯氏说话,可是此时为了顺利得知孟苹的下落,不得不敷衍冯氏。他表面上很淡定,可是他藏在衣袖里的紧紧握着青筋暴起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绪。

冯夫人目眦欲裂,用尽全力扑了过去,试图用尖尖的指甲去挠玉珂。

玉珂皱着眉头起身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

冯夫人扑了个空,一下子扑到了地上,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鲜血——鼻子嘴巴全流血。

玉珂不耐地挥了挥手,玉箫和玉琴自外面走了进来,揪起冯夫人,“扑通”一声扔在了炕上。

冯夫人到了此时,反倒清醒了过来,她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坐了起来:“玉珂,只要你放了我儿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玉珂盯着她:“孟苹在哪里?”


第六十六章 囚禁生涯(四)

孟苹被关在二楼之后,刚开始伤心失望,大哭了一通。可是,哭过之后,她很快又鼓起了勇气,原地满血复活,决定锲而不舍再试一次。

她经过一个多个时辰的思索,觉得这两个漂亮少年中,看着冷漠寡言的那一个其实单纯一点,看着活泼爱笑的那一个其实要奸诈一点。

她决定想办法引那个冷漠少年说话。

想好之后,孟苹就开始用力跺了三下脚。

木制楼梯很快想起了轻捷的脚步声。

孟苹盯着楼梯口,看着上来的这个黑衣少年,做出一幅委屈的模样:“我找不着便桶…”

那黑衣少年走近床铺,弯下腰,扒拉开孟苹的腿,从床底拉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便桶出来,一脸的嘲笑:“大姐,以后自己看看再叫人!”

说完,他转身就要下楼。

孟苹已经判断出来他是爱笑的那一个了,心里充满了失望,却不愿意放弃一线生机,她忙低声道:“小哥先莫走,我有话要说!”

那黑衣少年转过身子,身子靠在旁边的桌子上,双手抱胸,懒洋洋望着孟苹:“说吧,大姐,小弟洗耳恭听!”

孟苹热切地望着他:“小哥,你认识柳瑜之和柳珏之么?我是他们的亲戚,我和他们的舅舅有血缘关系,不信的话,你看我的长相!”

她虽然知道瑜之和珏之才十四岁,而这两个少年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了,但想着也许瑜之和珏之长得高大呢,所以想着再问一次。

黑衣少年神情不变,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在光线稍显暗淡的房间里,他的桃花眼仿佛亮晶晶的。

他在打量孟苹。

远看似乎看不清楚,他向孟苹勾了勾手指:“大姐,来让小弟看看!”

孟苹心跳稍微快了一点,觉得有点希望了,她竭力表现自己冷静的一面,缓步走向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望着她,“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大姐,你同手同脚了!”

孟苹:“…”

少年盯着孟苹因为羞和气变得通红的脸细细看了一会儿,突然吹了声口哨。

另一个黑衣少年马上自楼梯蹿了上来。

“来,看看她像谁?”

那个少年根本不过来,站在楼梯口道:“我早就发现了。”

“是吗?”爱笑少年走了过去,“咱哥俩商量商量!”

孟苹眼睁睁看着这哥俩一起下了楼。

她觉得自己恨命运这贱人,刚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把这些微的希望掐灭。

不过,这两个少年刚才的反应很奇怪,他们是真的在打量孟苹的长相,难道…

孟苹心中瞬时又充满了希望。

还没等孟苹再次行动,天就黑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外面风声呼啸,寒意逼人。

爱笑的黑衣少年手里拿着烛台走了上来,把一个包裹递给孟苹:“把袍子穿上,把头包上,里面那个帕子是用来塞你的嘴的!”

孟苹听话地把又宽又大拖着地的黑袍子穿在身上,用腰带系好,尽量不使袍子拖地,然后又围好了围巾。只是拿起那团丝帕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实在是不忍心自己塞自己的嘴啊!

爱笑少年笑吟吟望着她:“大姐,要么你自己塞进去,要么小弟帮你塞进去,你选哪个?”

孟苹:“…”

她自己把丝帕团了团,塞了进去。

下楼之后,另一个黑衣少年已经等在外面了。他看了孟苹一眼,蹲下了身子。

孟苹:“….”

爱笑少年道:“咦?大姐你不想让老大背,难道想要我来个公主抱?”

孟苹:“…”

她迅速趴在了冷漠少年的背上——这个人起码没那么多贱兮兮的话!

黑衣少年揽着她的双腿,“呼”的一声,风一般地向前蹿出。

与此同时,爱笑少年打灭了烛火,锁上了门,也追了上去。

冯夫人的院子被玉珂的亲兵围了个严严实实铁桶一般,整个院子已经被玉珂的人清空了,此时起居室外面的走廊,也由玉珂的亲信牢牢把守着。

一身男装打扮的白菜同穿着相同的深蓝劲装的玉剑、天晴和下雨守在门外,面朝院子,静静肃立着。

冯夫人嘶哑的声音从起居室里传了出来:“你先说玉琳在哪里!”

玉珂冷笑了一声,转身欲走。

冯夫人眼中现出恐惧之色,在玉珂即将走出起居室的那一瞬间,嘶声道:“我告诉你!全告诉你!玉琳是你弟弟,他是无辜的,你不能——”

玉珂打断她,声音低沉压抑,语速缓慢:“孟苹在哪儿?”

冯氏看着玉珂冷冰冰的眼睛,要出口的话全咽了下去,她眼中流出眼泪:“孟苹在黑衣盟!我给了黑衣盟一万两银子,他们找人带走了孟苹!我没有让人杀她,我只是让人绑架她,想着来要挟你,你不要害玉琳,他是你的亲弟弟…”

玉珂转身大步离开。

玉箫跟了出来。

冯夫人院子里的东偏房,原本是冯夫人的小佛堂,如今被玉珂征用,成了玉珂临时的休息室。

玉珂进了东偏房,在小厮刮风重新铺排的炕上坐了下来。

刮风端上了刚沏好的清茶,退了出去,守在外面。

玉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在了炕桌上,望着随着他一起进来的陈湖,道:“继续审问冯氏,一定要问出孟苹的下落和我母亲的死因。”

“哪怕是动刑!”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轻轻道,“务必要在后日我父亲回来之前问出结果。”

陈湖躬身答了声“是”,转身离开,带着几个手下搬了刑具去起居室审讯冯氏。

玉珂垂下眼帘,问道:“刮风,惠璟来了么?”

刮风应了一声,直接带着候在外面的惠璟走了进来,然后自己退了出去,继续守在外面。

惠璟行了个礼,禀报道:“青衣卫和咱们的人一起包围了黑衣盟总舵,把他们的人全部生擒,经审问,确实是他们接了一个姓梅的人要求绑架孟姑娘的单子。侯府守卫森严,难以接近,黑衣盟盟主只得另外找了一对姓柳的武功高强的孪生兄弟掳走了孟姑娘,约定好今日夜间子时在金京南门外的城南驿站交人。”

玉珂的眼睛亮了起来,背脊不知不觉挺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那对柳氏兄弟的背景查出来没有?”

惠璟道:“黑衣盟的盟主只说这对兄弟姓柳,大约十四五六岁的模样,极是俊俏,因为欠了他一个人情,所以答应帮他这个忙。”

玉珂低头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信息:姓柳?孪生兄弟?极是漂亮?十四五六岁?

他觉得除了年纪之外,明珠郡主那对孪生子柳珏之柳瑜之是最符合条件的,只是柳瑜之柳珏之今年才十四岁…

玉珂略想了想,马上对惠璟道:“你现在去青衣卫传令,挑选出武功最高的二十位;然后在咱们的人里面选二十名好手,好菜好饭招待一下,明言今夜若是成功,每人五百两银子。你带着他们乔装打扮出城,先候在城南村,预备在城南驿站伏击。这件事交给你办,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玉珂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想到夜里就要见到孟苹了,心脏不由自主跳得快了起来,他端起杯子,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试图借苦涩的浓茶驱赶自己的躁动。

他告诉自己,为了救出孟苹,一定得冷静。

这时玉箫进来躬身行了个礼,禀报道:“将军,医女洪娇娇已经招了,和琴操也对质了,现在已经把她俩都带了进来。”

玉珂原本有些疲累,闻言马上道:“陈湖正在审问,你带着她们去见冯氏对质!”

“是。”

刮风又走了进来,帮玉珂把茶水续上,悄悄又退了下去。

玉珂觉得身子有些疲倦,可是大脑却异常的兴奋,他缓缓歪下身子,靠在了靠枕上,闭眼整理着思绪。

因为太累了,即使喝了那么浓的茶,他依旧不知不觉睡着了。

中间刮风进来了一趟,帮他盖上了被子。

玉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天晴和下雨刚把饭菜摆上,方英雄就进来了。

玉珂看了他一眼:“用午饭没有?”

方英雄:“…还没有…”

“一起用点吧,晚上还有体力活呢!”玉珂招呼方英雄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自从孟苹不见了之后,玉珂就没有了食欲,可是现在他逼着自己吃,一定要吃,这样到了夜里,才有力气去救孟苹。

方英雄并不是没有和顶头上司玉将军一起用过饭,只是那都是在很多人都在的场合。他还是第一次和玉珂一起单独用饭,不免有些紧张,就更没有话了。

两人静静地吃着饭。

用完午饭,方英雄才起身禀报道:“禀报将军,属下把二公子请到了京西大营,派了几个年轻活泼的小兵陪着他玩,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玉珂点了点头。

如果孟苹不出事,他当然不会把玉琳怎么样。若是孟苹有了三长两短,玉琳也别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兄弟,兄弟又怎么样?!

因为晚上有行动,玉珂就又休息了一会儿。

他的人效率很高,一天的工夫,已经把冯氏在侯府的人全都控制了,而且把冯氏的院子变成了自己的据点,不光人全换成了自己的,而且根据需要,也把几个屋子改造了。

玉珂带着天晴和下雨,踱着步子去了起居室。

仅仅两三个时辰而已,冯氏的起居室已经变了模样。原本繁花似锦富丽堂皇的大通间,已经变成了阴森森血淋淋的刑讯间。起居室夹层里的炭火早就停了,屋子里冰窖一般,偏偏冯氏被剥了外衣,只余下中衣亵裤,两手被紧紧绑在一起,用绳子吊在了被揭了顶棚露出的横梁上,长发凌乱,脸被扇得高高肿起,嘴角是干涸的血迹,白色的中衣和亵裤上也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还有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女子同琴操低着头跪在地上,正在瑟瑟发抖。

玉珂进来扫了冯氏一眼,问道:“晕过去了?”

陈湖手里拿着鞭子,抱拳行礼道:“是。”

玉珂仰着脸望着吊在半空的冯氏,轻轻道:“用凉水泼醒,泼醒之后还不招认,在街上找几个青壮乞丐进来,好好的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