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宜鹏已经去了前院,徐韩氏就带着徐宜莲和徐灿灿在婆子的导引下进了仪门。
看着花木葳蕤高大阔朗的国公府,徐灿灿心中有了一种探险的感觉。
园子里到处都是女眷,热闹得很。徐韩氏一行人在花枝招展姹紫嫣红的女眷中并不显眼。
第十六章 再会
在前面导引徐府一行人的婆子似乎颇为健谈,一边引着徐府一行人走上了东边的游廊,一边滔滔不绝说着话:“我们国公府后院又分了三个部分,夫人住了居中的芦雪庵,公子住了左边的竹声院,姑娘们住了右边的红枫居,三个院子彼此之间都有小门相通。”
徐宜莲和徐灿灿虽然垂眉敛目,其实都支着耳朵在听。徐韩氏为人谨严,婆子说着,她也听着,却不肯多说一句话,免得有探听国公府隐秘之嫌。
直通后院的游廊仿佛没有尽头,虽然西侧浓密粗壮的杨柳遮在顶棚上面,挡住了阳光,并没有直接晒着太阳,可是徐灿灿已经被晒得出了一身细汗。
婆子仿佛知道她们都走累了,道:“真是对不住了,因为国公府实在有些大,因此府里女眷进出都是乘坐小轿的,只是今日客人实在太多…”言下之意是你们徐府还不够在国公府坐轿的资格。
在这样的权贵云集的场合,徐韩氏的丈夫只是区区吏部侍郎,当然不敢拿大,闻言忙谦逊了几句。
她看了看后面的徐灿灿和徐宜莲,发现徐灿灿看似娇弱,可是除了小脸上沁出些细汗之外,看起来更增娇艳,其它倒也没有什么,而自己的女儿徐宜莲因为长期养在闺中,从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脸上擦的粉也被汗水弄得乱七八糟的。
徐韩氏使了个眼色给梅雪,梅雪跟了她有些年头了,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取了个荷包上前拉住婆子,含笑道:“妈妈,奴婢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歇歇可好?”
婆子暗暗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很是满意,满脸堆笑用衣袖掸了掸游廊两侧随着栏杆的木椅,请徐韩氏等人坐下。
徐韩氏含笑虚让了让,却没有立即坐下。
梅雪从拎着的包袱中取出三个绣垫,分别铺在了木椅上,徐韩氏这才在中间的绣垫上坐了下来。
徐灿灿看徐宜莲也坐下了,这才坐了下来。
流萤取了妆盒出来,迅速帮徐宜莲补妆;碧云瞅了瞅徐灿灿的脸,觉得没什么可补的——徐灿灿已经自己取了细纱帕子已经揩了汗。
梅雪又取了牛皮壶为三人都倒了一杯水。
婆子没话找话:“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女眷用来走的路;去拜访公子的客人,都走西边游廊,直接去了竹声院。”
梅雪瞧了徐韩氏一眼,笑着问道:“听说你们公子内宠颇多,客人能直接进竹声院?”
婆子一听便笑了:“竹声院还分内院外院正院偏院呢!公子的姬妾都住在内院的偏院里,客人如何撞得着?”
梅雪一脸受教的表情,长长地“哦”了一声。
这时候一串凉轿逶迤而来,立着的梅雪她们几个忙给这些轿子让路。
轿子走近,徐韩氏认出是国公夫人舒氏的几个娘家嫂子和侄女,忙起身行礼。
舒氏甚是傲慢,只是微微颔首,连轿子都没停就过去了。
徐灿灿悄悄看了徐韩氏一眼,发现她面容沉静,丝毫没有受辱愤怒的迹象,不由对这种唾面自干的涵养佩服极了。
带舒氏走远,婆子才继续引着徐府一行人往前走。
此时傅予琛已经和皇太子傅予珏并排躺在清风阁内的躺椅上,静静享受着难得的湖上清风。因为太子五行缺水,永安帝就令人毁掉东宫南边的宫殿挖土引水,形成了一个占地百十亩的清尘湖,并在湖心岛修了亭台楼阁,好让太子夏季过来避暑。
位于二楼的清风阁,四面悬空围着栏杆,此时犹带湿意的湖风吹拂着四面的白纱,真如仙境一般。
太子静静躺着,虽是夏季,瘦长的身体却依旧穿着白色绣银龙的夹袍,白里透青的脸已经瘦得快成骷髅了,嘴唇也泛着紫。
太子的亲信太监马不凡先把围着清风阁守卫的禁军集中在一起低声训话,看他们各回各位之后才用托盘端着切好的西瓜蹑手蹑脚上了梯子。托盘里搁着两个水晶盘,一个里面放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西瓜,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银叉子;另一个水晶盘里放着切好的西瓜,紧密地排列着。
把托盘放在太子和傅予琛中间的椅子上之后,马不凡轻轻叫了声“殿下”。皇太子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对他来说,即使是做睁开眼睛这个动作也是累的。
马不凡开始用银叉子叉着小块的西瓜喂皇太子。他是一个极清秀的太监,看上去二十一二的模样,看着皇太子的眼神专注极了,每喂一块都凑上去瞅着,恨不能替太子嚼好再喂。
对于马不凡有些暧昧的行为,傅予琛好像没有看见,他坐了起来,拿起西瓜吃了起来。
马不凡离开之后,傅予琛侧身看向太子:“大哥,不如和我去下面走走吧!”他没有自称臣弟。
太子脸上漾起了淡淡的笑:“我如今还能走得动?上来时都是太监抬上来的。”
傅予琛看着太子,虽然依旧沉静,可是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对他来说,太子是大哥,是他的保护人,是他的亲人,三年前也是太子救了他的命,他并没有像人们猜想的那样,盼望着皇太子早日归西。
太子睁开眼睛看着傅予琛,枯瘦的手伸出来握住他修长有力的手,眼中满是恳求,声音却极细微:“小琛,以后帮我照拂梁氏…若你的孩子多,就过继给她一个,让她有点寄托…至于马不凡,你让他随我去就行…”好不太容易说完这遗言一般的话,太子就支撑不住了,闭上眼睛喘息着,握着傅予琛的手松开了。太子妃梁氏是他的舅家表妹,他不忍心自己薨后表妹也殉葬——大梁是有后妃殉葬的先例的。
傅予琛伸手握住他的手,脸埋在太子手上。
太子是先皇后梁氏所出,在娘胎里的时候梁皇后就中了剧毒,后来虽在临死前生下来太子,太子却一直病病恹恹的,熬到了如今,已是很不容易。毒害先皇后的三个妃子都出身高门,也是因此,开国皇帝并不严格的选秀不选高门女的规矩,在梁皇后去世后变得严格起来。也正是梁皇后薨了,贵妃舒氏才得以当上了皇后。
因为太子的身世,也因为三年前那件事,傅予琛对女人有多可怕有了深刻的认识。
太子感受到了傅予琛的泪水由热变凉的过程,心中满是交代这个弟弟的话,却没有力气再说。
游廊走到尽头往左拐,走过了红枫居,这才到了芦雪庵。徐灿灿悄悄往西看,远远看到黑衣小厮引着一群男子进了竹声院,其中并没有傅予琛。她正在佩服自己眼神好的时候,正好有人往女眷这边看,徐灿灿忙低首随着徐韩氏进了芦雪庵。
婆子引着徐府一行人往正前方的正堂走,看在徐韩氏的赏银份上,她更加的卖力,低声道:“夫人们在芦雪庵正堂饮宴,姑娘们在红枫居待客,先去正堂见夫人。”
还没进芦雪庵正堂,徐灿灿就看见一位身穿礼服头戴满是珠翠的花冠的中年夫人端坐在正堂之上,左边三位右边四位总共七位年轻女子雁翅排开立着,其中穿红的那位怕是今日的寿星女了。
她还没看仔细,就已经随着徐韩氏进了正堂蹲身行礼。
傅夫人虽是舒皇后之妹定国公之妻,却极为谦逊,见徐韩氏行礼,忙命丫鬟搀扶了起来——吏部侍郎徐廷和如今正得圣宠,还未站队,值得舒氏拉拢。
她看看徐韩氏身后的徐宜莲和徐灿灿,眼睛一亮,轻轻问道:“宜莲旁边是——”
徐韩氏忙欠身回道:“这是我家弟妹身边的姑娘,名唤灿灿,是来京参选的。”
傅夫人用慈祥的眼神打量着徐灿灿,片刻后才道:“真是一位绝代佳人啊!”
徐韩氏忙谦逊了几句。
傅夫人又道:“灿灿姑娘过来让老身看看!”
徐灿灿一愣,徐宜莲悄悄碰了她一下,徐灿灿忙低首上前,走近傅夫人之后又福了一福,含羞立在傅夫人身前。
这时候七位傅姑娘都随着母亲看佳人,其中三姑娘傅菊英嘴巴最快,大声笑道:“这位徐姑娘倒是和弟弟正是一对!”
大姑娘傅兰英瞪了三妹一眼,低声道:“徐姑娘是入宫参选的!”
傅菊英才不怕大姐,嘻笑着看着徐灿灿。
堂上诸人看看仙女儿似的徐灿灿,再想想玉人似的傅予琛,都觉得二人真是天生一对,不由都笑了。想到徐姑娘要进宫参选,众人都有些可惜。
傅夫人脸上含笑,眼中却殊无笑意。她伸手从花冠中拔下一支金累丝凤簪插入徐灿灿发髻中,握着徐灿灿的手道:“我一看这位徐姑娘就喜欢,这是天生的缘分啊!”
徐灿灿得此殊荣,忙行礼道谢。
正堂内正在热闹,外面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公子来了!”
听说傅予琛要来,正堂里的姑娘们都有些慌乱,傅六姑娘和傅七姑娘忙出列带着这些未婚姑娘出了正堂,准备从小门往红枫居而去。谁知道刚出正堂,迎面就遇到了傅予琛。
傅予琛今日穿着白色绢衫天水碧夏袍,头戴皂纱折上巾,凤眼微挑,面容清冷,整个人秀雅清冷如从月光中走出,见到众位姑娘并不如传说中那般急色,而是淡淡瞥了一眼,径直进了正堂。
众位姑娘都觉得傅予琛是在看自己,不禁芳心动荡,看看傅予琛穿着天水碧夏袍的背影,再看看徐灿灿身上的绣白玉兰浅绿纱衣和碧绿色曳地百褶凤尾裙,想起傅三姑娘傅菊英说的“这位徐姑娘倒是和八弟是一对”,再一看,发现徐灿灿两颊泛红,不由心里都是微微泛起醋意。
徐灿灿却一直沉默着。方才傅予琛走来,凤眼一瞥,似是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四目相触之时,她的心急跳了一下,急忙低下了头。
第十七章 同杯
一群未婚姑娘随着傅六小姐和傅七小姐浩浩荡荡进了红枫居。
红枫居种满了枫树,只是还没到枫叶变红的季节,到处都是油油的绿,而七座木制小楼错落分布在绿树丛中,美得如一幅西洋油画。
徐灿灿非常喜欢红枫居,跟在徐宜莲后面忍不住看了又看,眼中满是景慕。徐宜莲稍稍满了一步,和徐灿灿并排而行,脸上带着笑悄悄道:“定国公府很美吧?”
徐灿灿点了点头。
徐宜莲再笑:“宫里更美呢!”
徐灿灿:“…”没想到一向古板的徐宜莲也有活泼的时候。
宴席早已摆好,侍候的全是身穿水红裙衫的丫鬟。
能来定国公府参加宴会的姑娘,无不是出身显贵,很多都彼此联络有亲,很快便分成了各自不同的阵营。徐宜莲暂时还没有加入任何阵营,而是同徐灿灿在看楼外的玫瑰花。
背后传来一声“莲姐姐”,徐灿灿忙转身去看,发现是三个华衣丽服的少女。这些少女看都不看徐灿灿,只看着徐宜莲:“莲姐姐,我们都等着你呢!”
“敏荣、云荣、阿美!”徐宜莲含笑走过去。
三个少女簇拥着徐宜莲往楼内走去。
徐宜莲也似忘记了徐灿灿一般,头也不回随了这几个表妹去了。
徐灿灿最怕被人孤立,因此厚着脸皮跟了上去,紧跟着徐宜莲。
徐宜莲和三个表妹走到方桌前准备就坐,徐灿灿正要在徐宜莲的表妹旁坐下来,徐宜莲就招手叫她:“二姐姐,过来这边!”
徐灿灿在徐宜莲身侧坐了下来。
韩家这三个姑娘好像没看到徐灿灿一般,自顾自和徐宜莲说着亲戚间的事。徐灿灿微笑着在一旁倾听,好似和她们很熟一样。反正韩家是诗礼传家,在这种场合不敢做失礼举动。
徐宜莲外家韩家的这三个姑娘第一次看到徐灿灿就很不顺眼,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想冷她一冷。谁知这个乡下丫头脸皮居然这么厚,非要巴着他们。
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徐宜莲这才向徐灿灿介绍道:“二姐姐,这是我舅舅家的几位妹妹!”
徐灿灿忙起身行礼。
韩家这三位姑娘也起身行了个礼。
徐灿灿身旁还有一个空位,正是主家的位子。徐灿灿正在猜想是傅柳姑娘还是傅七姑娘的位子,傅六姑娘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傅六姑娘和傅予琛生得一点都不像,小鼻子小眼,五短身材,紫棠色面皮偏穿着大红绣金线玫瑰的褙子,裙子也用金线锁边,看起来很是奇怪。
她似乎很喜欢徐灿灿,刚坐下就同徐灿灿搭讪:“徐二姑娘,你这套非,你这套翡翠头面挺不错啊!”
徐灿灿微笑:“是大娘所赐。”
傅六姑娘一脸的艳羡:“你这翡翠镯子怪好看,让我戴戴吧?”
徐灿灿刚要说话,另一侧的徐宜莲在她腰上捏了捏,正好捏住了徐灿灿的痒痒肉,徐灿灿不由笑出声来,身体不由自主躲着徐宜莲往傅六姑娘那边歪。
傅六姑娘以为徐灿灿同自己亲近,就很不客气地拉过徐灿灿的手臂,把徐灿灿腕上的翡翠镯子捋了下来——徐灿灿骨架小手腕细,她捋得很容易。
自己的翡翠镯子瞬间到了傅六姑娘手里,徐灿灿心里吃惊脸上平静,还挤出了一丝笑意。
傅六姑娘个子不高,可是手腕颇为粗壮,她拼命地把短粗肥的手指缩成一团,最后也没钻进镯子里去。
徐灿灿眼巴巴看着自己可怜的翡翠镯子,却不能出声。这套翡翠头面大娘只是让她用,并没说送给她,万一出了问题,自己可是赔不起的!
傅六姑娘费了半天力,还是不能让胖手钻进翡翠镯子,只好悻悻然把镯子还给了徐灿灿。不过一瞬间,她又发现了徐灿灿发髻上的金累丝凤簪,眼睛一亮,伸手就拔了下来,笑嘻嘻道:“咦,这个凤簪好看!”
徐灿灿微笑:“六姑娘,这是夫人刚刚赏赐的!”
傅六姑娘好像没听到徐灿灿说的话,径直把凤簪插进了自己发髻里,浑不管上面已经插戴了差不多的一支凤簪。
徐灿灿脸上的笑意更深,她算知道什么叫不要脸了。
傅六姑娘吃了几口菜,又开始关注徐灿灿发髻上的饰物,最后斟酌再三又讹走了徐灿灿的一支翡翠镶银分心。
徐灿灿白白当了回包子,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怒火压了下去。而傅六姑娘摇摆着插满簪钗的脑袋左晃右晃,美得很。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徐灿灿抬头一看,发现傅七姑娘大步走了过来,杏眼发亮,俏脸气得红彤彤的,不由一愣。
傅七姑娘刚才离席解手,听丫鬟银珠说六姐老毛病又犯了,不由得火冒三丈,立刻走了过来。
傅六姑娘刚美了一会儿,就觉得头上一轻,忙捂着头去看,却发现七妹妹手里正捏着自己讹徐灿灿的首饰,刚要说话,却被妹妹的眼睛瞪了回来。
傅七姑娘先向徐灿灿道了歉,然后把金累丝凤簪和翡翠镶银分心又重新插戴回徐灿灿的发髻。
徐灿灿忙谦逊了几句。
傅七姑娘离开的时候,生怕傅六姑娘故技重施,顺便把傅六姑娘也拉走了。
筵席结束,闺秀们三五成群在花园里游赏。定国公府的园林全国知名,当然要好好赏鉴一番了。
徐宜莲找机会撇下三位韩家表妹,带着徐灿灿来到了靠墙的一丛竹林后,这才道:“二姐姐今日受惊了吧?”
徐灿灿连连点头。
徐宜莲掩袖而笑:“这个傅六姑娘也算是京城一宝了,定国公府富可敌国,可她就是爱占便宜。”
徐灿灿也笑了:“傅七姑娘生得挺漂亮!”傅七姑娘大眼眼睛尖下巴肌肤白皙鼻梁高挺,算是一个美人了,和傅六姑娘摆在一起,简直不像是亲姐妹。
徐宜莲微微颔首,拉着徐灿灿走上了一条小径。
徐灿灿有点渴,就要碧云去给她找点茶喝。
碧云很快就过来了,手里用托盘端着两个白瓷盖碗,给了徐宜莲和徐灿灿一人一碗。徐灿灿掀开盖碗一看,发现里面泡的是普洱,她抿了一口发现水温正好,不由笑道:“碧云你真厉害!”
碧云被夸的脸都有些红了。
徐宜莲和徐灿灿端着盖碗向前走,刚经过小门进入芦雪庵,迎面看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儿正围着一个弯着腰的男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徐宜莲瞅了一眼,凑近徐灿灿低声道:“傅予琛的姬妾们!”
徐灿灿一惊,不由看了过去。
美人们一惊一乍七嘴八舌地你一句“公子您怎么了”“公子妾身好害怕”“公子我扶你回屋”,却没有一个人舍得离开去为傅予琛取漱口水。
一阵香风随风扑面而来,香气掺杂着酒气刺激得徐灿灿立刻“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被围着的男子听到声音掩着嘴直起身子,高出众人的身高令徐灿灿马上认了出来——傅予琛。
这时候的傅予琛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凉衫,纤细腰肢上围了一条黑玉带,头上也带着束发玉冠,看起来好看得很。
徐灿灿愣愣望着傅予琛。
傅予琛凤眼幽深望着徐灿灿手中端着的盖碗。
过了片刻,傅予琛大步走来,伸手就拿走了徐灿灿手中的白瓷盖碗,他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觉得好像嘴里还有怪味,就又漱了几次,最后把盖碗里剩下的茶都喝完了。
旁边围了不少人,全是女的,都眼巴巴看着傅予琛漱口喝茶——呕吐的美男也是美男啊!
傅予琛恍若未觉,把空盖碗递给徐灿灿,简单行了个谢礼就转身离开了。
第十八章 心跳
徐灿灿双手捧着空盖碗,却低下了头,不肯听从心底的声音去看傅予琛的背影。
傅予琛的姬妾们见他离去,先是静了一瞬,马上娇呼着追了上去:“公子~”
徐宜莲望着傅予琛的背影消失在花木丛中,手里端着的白瓷盖碗沉甸甸的,沉得一个手都端不住了。她用双手捧着盖碗,觉得心脏似被针扎了一般——为什么她和徐灿灿手中都端着盖碗,傅予琛却只看见徐灿灿?难道男子都这么爱色不重德?
在这一瞬间,母亲长期以来的妇容妇德教导开始在她心中动摇了。
在场的闺秀们亲眼看到了美少年傅予琛与徐灿灿的亲密互动,先是惊讶,后来就开始鄙视,再往后就开始疑惑:这个徐灿灿和傅公子是什么关系?
众闺秀虽然心中惊讶,面上却没有人表现出来,更没人会去直接问徐灿灿。
徐灿灿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她正用竭力抑制因傅予琛喝自己喝过的茶而产生的心跳加速。
她抬起头来,望着傅予琛姬妾们翩然而去的背影,安慰着自己:你以为傅予琛对你有什么好感?你看不到他的那群莺莺燕燕…
可是,想到刚才的情形,徐灿灿居然还心疼他吐得那么难受,胃一定不好受,而自己那里有香砂养胃丸…
终于压抑住了心中的绮思,徐灿灿把手中的盖碗递给了紧跟在身后的碧云:“还回去吧!”
徐宜莲也把盖碗放在了碧云端着的托盘上。
向傅夫人道别之后,姐妹两人跟着徐韩氏离开了芦雪庵。
徐宜鹏已经在仪门外等着了。
一家人汇合之后,就候在那里等车夫。
徐灿灿和徐宜莲看到徐宜鹏身后走过两个身穿绣花白绸衫披着发的漂亮男孩子,不由都有些惊奇。
徐宜鹏看两个妹妹脸上表情有异,扭头看了一眼,脸便扳了起来:“不该看的不要看!”
徐灿灿和徐宜莲虽然不敢再看,可都很好奇。徐宜莲低头不语,徐灿灿却是两眼亮晶晶:“大哥,那个到底是什么呀?”
徐宜鹏看她不肯罢休,瞅了一眼母亲,发现母亲正在和梅雪说话,似乎没注意到这边,就低声道:“那两个都是傅予琛的男宠!”
徐灿灿:“…”
傅予琛的形象在她心中彻底坍塌。
她犹自不死心,嘟囔道:“怎么傅予琛的私事全汴京都知道啊?”
徐宜鹏表情一滞,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两个漂亮少年的背影。
坐在马车上,徐灿灿和徐宜莲都是一句话都不说。徐灿灿垂着眼帘把玩腕上的翡翠镯子,徐宜莲静静望着竹帘,眼神似乎已经穿透这细密竹帘了。
碧云和流萤坐在倒座上,两个姑娘不说话,她们也不敢说话,彼此都有些尴尬。
徐灿灿这时候努力想着事情,好把傅予琛的影子从她脑海里赶走。
她在想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宫参选了,大娘为什么还要自己参加交际,还要自己在汴京权贵面前露面?她也不懂什么,只好自己胡思乱想着,最后猜想是不是因为永安帝传出了龙体欠安的消息,皇太子也一直病在东宫,大伯想另辟蹊径,走定国公府的路子?
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想到了傅予琛是人人皆知的大梁帝位第二顺位继承人!
原来,她和傅予琛的地位隔着那么深的沟壑,怕是很难穿越的。
转念又想到傅予琛的姬妾男宠,徐灿灿又是心乱如麻。
回到徐府,虽然大家都累得不能动了,还是强撑着去了春晖院给徐老太太请安。
徐老太太看大儿媳妇面带倦容,便故意不放她们回去休息,抓着徐韩氏问东问西。
徐韩氏当然看出婆婆的意图,心中鄙视却不愿在这等小事上翻脸,因此强笑着问一句答一句。
徐灿灿也是累极了,春晖院正堂很是清凉,她在路上热出的汗全被中衣吸走了,此时贴在身上难受得很,恨不能离开回去泡个热水澡。
她知道祖母这是在故意为难大娘——老太太在潦河镇老家的时候就常常这样折腾她娘。徐灿灿瞅了瞅极力忍耐的大娘,决定巴结大娘一次。
徐灿灿起身走到老太太身旁,抓着老太太的衣服撒娇:“祖母,今天好累啊,好想回去休息啊!”
老太太眼一瞪,刚要发怒,可看到徐灿灿因为出汗晶莹如玉的脸,想到徐灿灿未来繁花似锦的前程,刚要出口的呵斥努力咽了下去,可是又不能只让徐灿灿歇着,只得看向徐韩氏强笑道:“灿灿累了,是我老婆子心粗考虑不周全,大媳妇你怎么不提醒我?都回去歇着吧!”
待徐韩氏、徐宜莲和徐宜鹏都走了,徐灿灿这才向祖母道了别回了西厢房。
碧云去大厨房要热水去了。
寂寞了一天的小香一边帮徐灿灿拆卸簪环,一边叽叽咕咕问个不停:“姑娘,国公府好玩么?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国公府七个姑娘是不是仙女一般…”
徐灿灿一肚子心事,沉默地望着镜中自己的娇颜,任凭小香自说自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吩咐小香:“去倒点水!”
这时候小香已经卸好了簪环帮她顺通了长发,闻言便道:“我想着姑娘参加宴会,吃得都是些油腻东西,算着时间给姑娘泡了一壶普洱茶呢!”
听到普洱茶,徐灿灿立刻想起了在芦雪庵花园里发生的那一幕,脸皮立刻红透了。
小香端了一杯茶过来,却发现自家姑娘眼亮脸红望着镜子,当真是艳若桃李,不由看呆了。
第十九章 告密
徐韩氏在澡间刚泡了澡出来,披散着的头发还没绞干,徐廷和就进来了。
徐廷和自己虽然是白面书生型的俊秀男子,却偏偏喜欢魏姨娘那种野性美人,对妻子徐韩氏这种相貌普通性格死板的女子没有丝毫的兴趣,他娶韩氏不是瞧中了韩氏,而是瞧中了韩氏她爹国子监祭酒韩庆忠和她哥中书舍人韩仰恩,以及韩氏的几个姐夫。
此时韩氏刚出浴,眼睛含水肌肤泛红,比平时娇艳了几分,可他仿若未见,径直道:“二弟让人捎了信过来,说全家都要来汴京探望母亲!”
徐韩氏闻言,眉头皱了皱。
徐顺和进京与其说是探望母亲,不如说是来看他的宝贝女儿。
看徐韩氏垂眸思索,徐廷和有点着急:“我当初逼着他退了灿灿的婚事,这次他怕是来找我算账的,顺和看着好说话,可是惹急了他,他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