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一贯的沉默,就在快要吃完时,大虎忽然抬头直视苏涟漪,目光审视复杂,欲言又止。涟漪提心吊胆,暗暗祈祷大虎千万别动粗,或直接将她软禁在家中。
其实,就过去一个月的相处,大虎虽冰冷寡言,却从未动动手,甚至也从未干涉过她的什么,曾经一度,她觉得大虎是个好人,说服着自己去信任他,和他合作到底,既是帮了他,也是帮了自己。
但无奈,作为现代人,早已不知信任为何物。
最终,大虎也没说出只言片语,换了衣服,拿起农具便出了院子。
苏涟漪跌坐在凳子上,长长舒了口气,为什么明明应该放下心来,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她希望得到大虎的信任,但自己即将回报给他的却是欺骗。
甩了甩头,苏涟漪将良心狠狠压了下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上一辈子便是因为太过耿直,才有了那样的结果,若是她也像别的医生那样冷漠,也不会被迫穿越到这诡异的时空。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碗筷,拿起包袱便走,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
当关上院门的刹那,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望向这一个月来所住的“家”——屋子干净整洁,经过了精心改造,院中绳子上悬挂的是洗干净的衣物,迎风微摆,其下是用石块拼成的地面,巧妙的拼凑让人赏心悦目,这些都是大虎的杰作。
宁静的乡村田园,安静的小院,男耕女织,其乐融融。虽知这一切都是短暂的假象,但涟漪却还是不舍。
她穿越来最需要帮助时,这个“家”给她了一个港湾,夜晚,关上院门,家是最安全的;瓢泼大雨时,她和大虎便躲在家中,坐着小凳子吃瓜子悠闲的赏雨…
咬牙,将心一横,关上院门后转身就走,不肯再回头多看一眼。人是有惰性的,有了安稳便不愿再去漂泊。
“姐,你去哪儿?”苏白一身肥肉颤颤地跑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条猪肉。
乡下人可不是顿顿都能吃上肉的,有些家庭更是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苏白这一大条子肉,想必也花了不少银子。
“你这是干什么?”涟漪的心柔了下来,但理智却让它再硬起来。
“爹说自从你救了那寡妇,身子就不好了,瘦了那么多,爹心疼啊,特意让我去称了肉给你送来,补补身子。”苏白面对自家二姐时永远是笑呵呵的,如同弥勒佛一样。
苏涟漪看着满面笑容的苏白,又看了他手上的肉,刚刚硬起的心又软了下来。不假思索,抬脚就向苏白踢了去,“我看你这一身肥肉就腻了,还吃什么吃,赶紧带着猪肉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苏白不敢躲,重重挨了一下,“姐,你不是最喜欢吃肥肉吗?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心情不爽,你赶紧滚,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涟漪逼着自己狠心将苏白赶走,直到那抹肥胖的身影几步一回头的离开,才松了口气。
本来打算去田里和孙家人、大伯母一家人打个招呼,但涟漪害怕自己心软,最终还是硬着心离开,初萤,她更是不敢去见。
终于,出了村子,上了官道,她也放下心来,却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

夜晚来临。
当大虎回到家中,看到紧锁的院门时,心重重一落。
她…最终还是走了。
打开院门,走了进去,第一次觉得身心疲惫。静坐在院中大石块上,听着夜晚的虫鸣,鼻间是一旁邻居家中飘来的饭香,而这个院子,昨日还是灯火通明,今日便已漆黑一片。
其实他不是恶贯满盈之人,若非不得已,他也不会杀人,他希望能和她合作到最后,即便不成为朋友,也不是敌人。
她说去方池买海菜,他还应该相信她吗?她能回来吗?
三天的时间,他给她三天的时间,若是她回来,他发誓定然尊重她,与她结友,若是她不回来…
想到这,大虎的眸子一冷。若是苏涟漪不回来,他们再见面之时,便是他杀她之时,绝不手软!
大虎闭着眼,心潮却如海浪般翻腾,无法宁静,矛盾的心情让他找不到途径发泄,重重的一拳击下,身下石块生生裂了一个纹,但同时,他的拳头也是鲜血淋淋。他缓缓睁开眼,眼中也满是矛盾和挣扎,丝毫没发觉拳上之伤。
大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烦躁——苏涟漪,别让我有机会杀你!

同一片天空。
方池,苏涟漪真的来到了方池。
涟漪终于知道为什么电影、小说中,女人在外都要女扮男装了,在这该死的封建社会,独身在外的年轻女子十分危险。那些男人当看到她单独进入饭馆时,猥琐的目光赤裸裸的,仿佛是围着鸡蛋乱飞的苍蝇,只要找到一丝缝隙,便毫不犹豫地叮过去。
在饭馆吃饭期间,涟漪很仔细地聆听旁桌人的谈话,上了年纪的人谈话内容多为国事,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经常能听到“南康王”、“东福王”等字眼,这世道,确实是乱,大虎并未说谎。
下午在街上闲转时,总觉得有人在她身后跟随,一下午的时间,她竟被莫名其妙的人“撞”了无数次,还好事先她在裤子上缝了兜子,银票都装在裤兜中,有裙子盖住,外人无法轻易盗窃,否则她的银票早已被偷。
方池是小城,人口不多,但城门楼旁却也到处贴着招兵启事,人心惶惶。
夜晚到来,苏涟漪本想借宿城中客栈,但想来想去,终还是没敢,找到了赵氏的二女儿家借宿。
赵氏的二女儿闺名叫伊红,当开门看见来的是苏涟漪时,吓得花容失色,弄的涟漪不好意思,甚至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但伊红的婆婆是个好的,听闻是伊红苏家村的妹子来了,便热情将她拉了进去,多加了几个菜吃饭,又热心留其住宿。
伊红不敢轻易得罪苏涟漪,毕竟自己父母还在苏家村,于是便抱着必死的决心招待苏涟漪,却不成想,这村里女霸王非但没挑刺,相反还性格温和,十分耐心地听她婆婆絮叨家常,配上她胖乎乎的外表,也算可爱。
夜深了,伊红一家老小进入梦乡,涟漪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出了屋子,在院子中的小凳上坐下,抱着双膝,看着天空。
其实她不用来方池的,可以直接去京城等地,但当到驿站乘马车时,却莫名其妙的报了方池的名字,是潜意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还是某地有些放不下之人?她不知。
大虎说的对,外面的世道很乱,她留在苏家村未必是坏,离开了去大城市未必是好。最少,也要等到外面的争权平息。
上玄月,星光闪烁。因做了这个决定,苏涟漪非但没有半点失落相反如同撂下重担一般,粉色的唇微微勾起,圆圆的大眼慢慢眯着一个扇形。
苏白,踢你的那一下还疼吗?
初萤,发现她不在家,会不会哭鼻子?
孙大嫂这个时间是不是抱着孙小锦睡觉?
大伯母若是知道自己在二姐家,会不会开心?
还有…大虎,大虎此时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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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归来
这是苏涟漪离开苏家村的第四天。
清晨,大虎站在院中,直直看着院门,门扉紧闭。再过一个时辰,便满了三天三夜,至此,他与苏涟漪便是敌对关系,若是再见面,他便要对她痛下杀手。
这是他第一次与女人接触,生活在一起,他早已习惯了清晨有人做好丰盛的早饭,中午有人送饭送水到田里,晚上有个人默默陪他数星星。
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对某人的一次次改观、惊艳,一次次被她的奇思妙想所震惊,却没想过,这样的相处最终是以一个欺骗和背叛为结尾。
他多希望这是个误会,打开院门,苏涟漪正在门外,说——我回来了。
鬼使神差,大虎真的走了过去,打开了门,自然,门外空空如也。
大虎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如此幼稚,刚刚他在做什么?分明是在自欺欺人。看来,他这一生都不会与苏涟漪成为朋友,只能成为敌人,就如初相见!
一阵驴车声由远及近,原来是苏家酒厂的驴车,老马头赶着驴车由远处而来,到了涟漪家门前停下。
大虎看了一眼,忍不住讽刺地冷笑,“你以后都不用来了,苏涟漪走了,永远不会回来。”
老马头一愣,“大虎,你说啥呢?”很纳闷今天的大虎怎么如此奇怪。
大虎浑身肌肉紧绷,他痛恨这种被人背叛的感觉,他想立刻找到她,杀了她,不仅杀了她,还要杀了她姓苏的全家!这一家子流氓,他早就忍无可忍!若不是因为任务…若不是因为任务!
老马头看着低着头的大虎,莫名其妙,那驴子仿佛感受到了大虎身上的杀气,惶惶不安,甩着脑袋,前蹄不停刨着土。
最终,大虎还是长叹一口气。“苏涟漪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若是他这么做了,又与那些流氓有什么区别?
这才三天,为什么他就认为苏涟漪定然一去不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就是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苏涟漪,走了。
看着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大虎反常,老马头怎么也是不解。“大虎,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回头找大夫看看吧,但你先把涟漪接进去,她在车里呢。”
大虎一愣,苏涟漪在车里?
“我昨儿晚上去县城送酒,车轱辘坏了,没办法只能停了一夜找工匠修,今儿大清早赶回来,正走到官道,就看见涟漪自己在路上走,我赶紧让她上车,那孩子多半是累坏了,上车便呼呼大睡,到现在都没醒呢。”老马头说着,一闪身,将狭窄的车厢露了出来。
大虎一看,果然,在车厢内抱着包袱睡的正香的,不是苏涟漪,又是谁?
不知她去了哪里,鞋子、裤脚满是泥泞,苏涟漪轻眠,每日早早便醒来打扫屋子做饭,但今日,即便是他和老马头两人说话这么久,她还没醒,可见是又累又困。
“看着干什么,快把你媳妇抱进去啊。”老马头胡子一撅,小声对大虎喊着。
大虎浑身一僵,只觉得耳根子火热,他…还没碰过女人呢。
“你这大小伙子不抱,你指望我这糟老头抱?先不说这合不合礼教,就说涟漪这砣儿也不是我这干巴老头儿能抱得动的。”马老头又道。
苏涟漪个子很高,若是放到现代足有一米七五,在这古代,更是在女子中鹤立鸡群,加上这一身肥肉,确实不是随随便便个人就能抱得动。
大虎面色通红,犹豫了下,最终俯身上前,轻轻揽住涟漪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大虎很惊讶,因她根本不若看起来那般重,虽不若平常女子那般纤柔轻巧,却也不重。她…何时竟瘦成这样!?
老马头看见大虎将涟漪抱下了车,爬上了驴车,摇头晃脑,“大虎啊,你也挣点气啊,现在涟漪丫头也懂事学好了,守着这么个大胖媳妇,你怎么不加紧些动作?”
大虎不解,“加紧动作?加紧…什么动作?”不是装糊涂,是真的不解。
老马头“嗨”了一声,堆满皱纹的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傻小子,赶紧让你媳妇儿怀孕啊,趁着现在年纪轻,三年抱俩,看你这小子体格子壮实,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我…我先进去了。”大虎再也听不下去了,抱着苏涟漪便飞也似得跑了进去,轻轻放在床上,直到听见门外驴车的响动远了,才敢出来将房门关上。
涟漪的包袱,被老马头放在了院内门口,大虎拿起包袱时,往日抿紧的唇,忍不住上扬,抬头,今日艳阳明媚,真真是个好日子!

苏涟漪睡得正香,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忍不住皱了皱眉,是谁在哭?在哭什么?
确实有人在哭,那人身材娇小,身子缩成了一个小球,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着,好不伤心。
涟漪本想再睡一会,但那哭声喋喋不休,无奈,睁开眼,竟发现在旁哭的人竟是初萤,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初萤,你哭什么?你有身孕切勿情绪大动,别哭了,快快平稳心情!”真是,这初萤马上都当妈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被涟漪这么一说,初萤哭得更凶了,“你…你不要初萤了,初萤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不要初萤了?”
涟漪心头一下子涌上了愧疚,确实,若是她走了,真的便是抛弃了她。
这么想着,语气便柔和了许多,“别哭了,我是去方池买海菜,孙家大哥的病离不开海菜,买完就回,是谁告诉你我不要你了?”
初萤停了一下,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脸,确定了没有眼泪鼻涕等污秽物后,这才扬起小脸儿,巴掌大的小脸儿蜡黄,让涟漪看得直皱眉。初萤一回身,毫不客气地指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个人,大虎。
大虎顿时尴尬,“那个…那个…”窘迫非常。
涟漪微微一笑,“都是误会。”
大虎一愣,她竟不追究。
其实涟漪非但不追究,对大虎还是很愧疚的,若是当初她真离开,便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吧。“大虎,这几日,过得好么?”她淡笑着看着门口的大虎,神色安详。
大虎只觉得一颗心要跳成了两半,邦邦的,激烈异常,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涟漪,听说你是被苏家酒厂的长工送回来的,你去县城做什么?为什么会独身一人,是不是钱财被抢了回不来了?”初萤情绪有些激动,不停地问着,抓过了涟漪的手,两只小手包着她的手,仿佛要给她温暖和安全。
涟漪的心暖暖的,那种满足感,无法自已。“方池太小,十天才有一次归来的马车,我怕你们着急,自己走了回来,让初萤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大虎转身离开,心头自责,他这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他错怪她了!
涟漪看了看大虎远去的背影,又看着满是关切的初萤,想到苏白,想到孙家,想到大伯母。
既然她决定留下了,就要好好生活,尽她的能力帮助他们,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她发誓定会让一切关心她、对她好的人,得到应有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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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读书
苏涟漪彻底想开了,从前她一直纠结于这个身份,认为用别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是件不光彩的事,是鸠占鹊巢,或者说,她也不屑如此。
但如今,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真心待她之人,她感动非常。用别人的身份又能如何?明明用着人家的身体却拒绝身份,这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
至于与大虎的合作,她曾经担心合作后,大虎会过河拆桥杀了她,但如今一个月相处下来,却觉得大虎不是那种恶人,也许两人能合作到最后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既然决定好好生活,有些事,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涟漪,你在想什么?”初萤发现苏涟漪静坐,眯着眼,表情严肃,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重要之事,便好奇地问。
涟漪打定了主意,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初萤,你可识字?”
初萤乖乖点头,“识。”
“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起初涟漪问初萤,也只是顺口问问,没想到,她真的识字。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初萤虽是个寡妇,但谈吐优雅斯文,和农妇截然不同,想来当年也是个小家碧玉。
“好啊,只要涟漪交代的事,我一定做好。”初萤连忙点头,脸上满是兴奋。
涟漪忍住如哄孩子一样伸手拍初萤头的冲动,“我的弟弟苏白你可知道?”
初萤点头,“知道,当初你带着苏白把我家水缸砸坏了。”
“…”涟漪无语,这个时候能不能不提她的光荣往事?被初萤这么一说,她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面色通红,羞愧的。“初萤,对于当年的所作所为,我不知要如何弥补。”
初萤却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没什么的,其实我每天在家很无聊的,没人陪我说话,多亏了涟漪,才给我带去很多欢乐,不用弥补的。”还有个事实她没说出来——当初本尊带着苏白去砸缸的时候,初萤还在一旁拍手叫好。
“…”涟漪彻底无语,有时候缺心眼,也是个好事,最起码没有忧愁。“那初萤,你可愿教苏白识字?”
初萤眨着大眼睛想了一下,随后开心地笑开了。“好啊。”她发现,自己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和涟漪当朋友,自从认识了涟漪,生活就不那么乏味无聊了。
“苏白不会让你白教的,以后你家的大小活都让苏白包了,放心好了。”一件大事落实下来,涟漪也放了心。她要改变苏家的第一件事便是——逼着流氓学知识,考科举!

第二天一清早,早早吃了饭,涟漪便和大虎一同出了门。
大虎去田里伺候菜地,涟漪则是先去了赵氏家送海菜,而后去了孙家。
自从孙大海身体康复可以下地种田,孙家的境遇好了很多。入了院便能听见鸡叫,一群半大的鸡分布在院子中,低头啄地上的玉米粒,原本残破的屋顶,如今也工整蓄上了稻草,用瓦片小心压实。院子虽不大却干净整洁,一看主人便是勤劳能干之人。
“涟漪姐姐来了。”孙小锦看见苏涟漪,急急忙忙跑了过去迎接,大叫着。如今孙小锦俨然成了苏涟漪的首席崇拜者,只要涟漪下达命令,孙小锦立刻颠颠地去办。
屋内正在放桌子摆碗筷的孙家老妪听见,赶忙放下了碗筷,佝偻着背快步出来。“涟漪丫头来了,快快,快进屋。”
在厨房做饭的吴氏也赶紧出来,“涟漪妹子快进屋,锦儿他爹,涟漪妹子来了,快出来招呼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简直比招待县太爷还要隆重,“涟漪妹子先进屋坐着,我这马上就做完,咱姐妹俩一会好好聊聊。”
吴氏的话还没说话,孙大海也从屋子中出来迎苏涟漪。
涟漪哭笑不得,她其实就是来送海菜的,但孙家这一家子太热情,她从进了院子到现在都插不进嘴说话。
孙小锦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苏涟漪不会在他家吃饭,便抓着涟漪的手使劲向屋内拉,非留涟漪吃饭不可。
“小锦别闹,姐姐就是来送海菜的,早饭吃过了。”涟漪无奈,低头对孙小锦说,但那孩子铁了心的要留涟漪吃饭。
“吃过了就再吃一点。”孙家老妪道,见苏涟漪来了,笑得合不拢嘴。
苏涟漪虽然可以理解孙家的热情,但还是很吃不消。
“若不是涟漪妹子,我这病也好不了,涟漪妹子你就别客气了,到这里权当到了自己家,快快进来。”孙大海是个老实耿直的人,不会说什么场面话,用最淳朴的语言表达心里的谢意。
最终涟漪还是被孙家一家人拽到了屋内,按在了凳子上,又吃了一顿早饭,盛情难却。
如今孙大海身体康复了,便成了家里劳动主力,孙家老妪不用再下田,吴氏也可以喘口气,偶尔在家休息几天,拾到家。今天看苏涟漪来了,吴氏便不去上田,非要留在家中陪涟漪。
涟漪喝着米汤,看到了身旁的孙小锦,“孙大嫂,锦儿现在读书了吗?”
一提到这件事,吴氏便尴尬,“唉…不瞒涟漪妹子,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看到的,这锦儿他爹身子刚好,从前的积蓄都抓药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哪还有钱让锦儿读书?”
孙家老妪道,“嗨,读什么书啊,我们这些乡下人代代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读了书也没用,还是种一辈子的地。”
老妪的话也是无奈的话,自我安慰。
提到了读书,刚刚因为迎接涟漪的欢快气氛便冷了些许,孙小锦低着头不吭声,其实他是想读书的。
“锦儿想读书吗?”涟漪问。
孙小锦抬头看了看涟漪,没回答,眼中挣扎。他知道,涟漪姐姐已经帮他家很多忙了,不能再麻烦她了。
苏涟漪看见孙小锦这挣扎的小样,噗嗤一笑,“别挣扎了,从明儿起,吃过早饭就去涟漪姐姐家,姐姐找人教你读书可好?”
“真的?”孙小锦惊喜。
“不行,”说话的是吴氏,“锦儿,我们家已经够麻烦涟漪了,不能再给你涟漪姐姐添麻烦了。”
“孙大嫂,放心吧,不麻烦。”涟漪赶忙否认,“大嫂你也知道我那混账弟弟苏白,今年十四了还不学无术,我便拜托邻居黄氏来我家教苏白习字,这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顺带着教了锦儿。”
孙小锦没说话,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闪闪,满是兴奋之情。
“真的?这可该…如何是好?涟漪妹子,你帮我们太多了,我们…该怎么回报你?”吴氏激动地抓着涟漪的手,眼圈通红,不知说什么是好。
孙家老妪在一旁也开始抹眼泪。
涟漪这回彻底坐不住了,最怕看人感恩戴德,一碗米汤喝完,站起身来。“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也不顾孙家人的挽留,脚底抹油地溜了。
她的方向是苏峰家,如今苏白未成家立业,便和父亲苏峰住在一起。
苏涟漪摩拳擦掌,苏白,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觉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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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看官都喜欢那白胖子,如果有一天他瘦了变帅哥了,还有木有人喜欢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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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缅怀
苏涟漪不认识苏峰家,虽然那个院子本应带着她成长的记忆。
地址是大虎告诉她的,在一处成片老房子中,一间特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很破旧的房子,便是苏家村最“资深”的老痞子——苏峰的家。
涟漪看着这破旧的房屋,非但没有对苏峰的反感,相反从前的敌意却一点点消融。
联想到自己家新盖的房子,以及十分齐全的家用,再对比眼前这破烂不堪的房子,感触颇深。
新房子自然是有大哥苏皓的功劳,但毕竟是兄长,不会直接上手置办,而张罗操劳的,想必便是身为父亲的苏峰。
为女儿奉献一切,自己的家却破破烂烂,虽然苏峰的人品有问题,但在对待儿女上,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父亲。
院子没锁,将歪歪扭扭的院门推开,入目的是一片狼藉。入门右手边是惯常的厨房,但那厨房鲜少开火,灶台上的锅已生锈,地上散落的是乱七八糟的碎柴。
院门左手边是鸡笼,空空如也,成了摆设。
日上三竿,苏家爷俩还在酣睡,涟漪轻唤几声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走了进去。
顿时,苏涟漪又有了一种当初进自己家门的感觉,甚至比那感觉更糟!因这阴暗潮湿的屋内除了垃圾的呛味还有浓浓的烟味,这房子窗上尘埃厚厚一层,想必从来不开窗通风,屋内别说二手烟,二十手烟都绰绰有余。
将门大敞,窗子用力推开,光线射入阴暗房屋时,竟犹如打开古墓一般夸张。
涟漪在门外喘了很久才有勇气入内,刚刚屋内昏暗并无察觉,如今有了光线才看清,外厅深处有一张供桌,其上立着一只牌位——“爱妻苏许氏之灵位”。
原来是本尊母亲的牌位。
涟漪心头突然涌入一种酸楚、憋闷,仿佛这牌位上的名字真是自己亲生母亲一般,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影响了她的情绪,眼圈红了,伤心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