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便是家的感觉,无论何时,他知道有人在家等他,当他准备走之时,有人会送他。他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从母妃去的那一刻吧。
穿衣妥当,他坐到床沿,捏了捏友儿粉嫩的脸颊,“最近你也累坏了,多休息一会。”
友儿挣扎着起来,“我不累,倒是你,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吧?你…会不会累?”
宇文怒涛摇了摇头,“你多休息会,我去议事厅了。”
“等等,”友儿叫住了他,“你稍等我会,一会我们去校场,你看一下炮兵队的训练成果,这才能更合理的安排你们的战术啊。”
看着一脸认真的友儿,宇文怒涛笑笑,点头应允,只不过在友儿没看到的位置,他的脸若有所思。这火炮的研制,当年花费了他多少心血,虽然此时的射程与那弓箭无异,一炷香也仅仅只能发射两枚炮弹,但是这也是无数次改良后的结果了,每一次改良实验都要牺牲一两个士兵,而改良后却还是不能真正发挥大的作用。
宇文怒涛长叹,他此时也得开始反思了,是不是他当初的设想就是错误的,这火炮的研制根本就是个错误。
看着路友儿,她对这火炮好像信心十足,而如果真如她分析,那苍穹国皇帝纳兰冲应该也是看好火炮的,那纳兰冲是哪来的远见就肯定这火炮一定会大有用途,不惜以灭国的代价出兵阿达城,只为夺取这雷云山?而路友儿又是从何得知这火炮改良的方法?
一想到这样的问题,宇文怒涛只觉得矛盾交加。
很快,友儿收拾完毕,两人来到校场,同行的还有若干名将士。
站在观演台上,看到下面那2000名炮兵已经准备完毕。
校场中间排放着一尊火炮,那火炮面向的是无人的空旷区,在火炮身后的是320人,4人为一排,一共是八十排。
而其余的千余人则是在这三百二十人之后成列队站立。
宇文怒涛用疑问的眼神看了眼路友儿,“这是打算如何演练?”
路友儿此时十分兴奋,这古代的炮弹做起来成本本就高昂,外加战事临近,每一枚炮弹更加珍贵,不过这三百二十人已经演练多时,都是用模拟火炮加以操作,虽然一直在努力练习这姿势、速度、熟练度,不过演练和实际操作还是有本质区别,在战事前,她一定要让这些人用他们这两日的操练结果真正发射一回火炮,正好让宇文怒涛来观摩,将他们的练习结果考虑进战术中。
“你看这就知道了。”友儿对宇文怒涛骄傲一笑,她相信他们定会有进步的!
宇文怒涛看着满面阳光的友儿,只觉得此时的她更加耀眼夺目了,这是自信的笑容、自信的美,是平时的友儿所没有的。虽然他对短短两日的训练没报什么希望,不过为了不打击她,他还是装作满怀信心的样子。“好,那就开始吧。”
友儿对观演台下的队长吩咐,“演练开始。”
队长向着队伍大喊,“演练开始。”
于是,第一排的四人,小跑上前。首先是一人抬着炮弹熟练地放入炮筒中,而后立刻后退。紧接着便是两人一左一右站于火炮两边,一人拉开后膛门,迅速放置火药,另一人则是眼疾手快将引线放入其中,放置完后,向两边各退半步,而那最后一人则是熟练调整火炮角度,掏出火石,瞬间点燃引线,顷刻间,一声巨响,炮弹远远射去。
宇文怒涛双目圆瞪,这个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周围将士们也大声惊呼,这平时要很长时间才能发射完毕的火炮,此时整个过程顷刻便完成,且那射程,即便是他们的肉眼也清楚看到,那炮弹沿着一个圆弧飞去,那距离照比当初的距离要远上最少两倍。
还未等他们的惊讶过去,第一个四人小组已经迅速撤离,而那第二个四人小组毫不犹豫地上前,重复着第一小组做过的行动,整个过程及其富有节奏,那炮弹几乎瞬间发射成功。
炮弹刚刚发射,第二个四人小组迅速撤离,第三个四人小组前来…
八十排四人小组已经全部演戏完毕,而这全部过程也仅仅用了两柱香的时间,便是半个时辰!如果是以往,两柱香最多发射十发炮弹,此时竟然发射了整整八十发!
所有人都震惊了,其中最为震惊的便是宇文怒涛。
“友儿,”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些…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他的火炮预想没有错?难道火炮的发展前景会如此好?
路友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惊艳,也看到了一丝丝崇拜,这让她有些害羞,她觉得此时她再糊弄这些“古代人”呢,一个多小时八十发,相当于几乎一分钟一发,速度真是…有够慢!就算是现代的主流普通火炮,都会达到每分钟四十到六十发。不过这是古代,生产力落后,能做出火炮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她没记错,即便是在中国古代,真正将火炮用于军事上怕是也要到明朝了。
“路姑娘,末将不才,请问这速度是靠勤于操练的来的吗?”说话的是一位国字脸的中年将士,以前那火炮他还真没瞧得上,但是如果这火炮如今日这般,此武器绝不容忽视!
“不是,”友儿摇摇头,声音轻柔,但那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勤于操练之是一方面,其余的功劳都是这三百二十人后面那一千六百八十人。这一千余人对于炮兵队至关重要,一方面他们要参加训练,如若这三百二十人有任何人伤亡,他们便会立刻补充上来。在不需要补充时,他们则是严格量取火药,严格检查每枚炮弹中的火炮量。”
“哦,这是为何?”以前他们使用火炮之时并未注意火药用量。
“各位将军请随我来。”语音刚落,友儿便足尖点起,一个飞身跃下观演台,她身轻如燕,瞬间便在火炮前翩翩落地。
以宇文怒涛为首的将士们很快便跟了过来,友儿走到火炮一旁,蹲下身子,指着火炮后面的位置,“这个叫后膛,后膛的便是那火药引燃爆炸的地方,火药越多,爆炸力越大,这炮弹的射程便越远,所以火药用量要严格与这火炮的构造相匹配。”
一位将士发出疑问,“路姑娘,既然这火药越多,射程越远,为何不多多放置火药,还要限制火药量?”
友儿伸手拉开后膛们,让他们更为方便观看火炮的内部构造。“因为后膛的容量太小了,火药过多氧气不足,火药便不会完全引燃,威力无法全部爆发不说,对炮兵们的人身安全也造成威胁。”
“路姑娘,何为氧气?”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正讲解起劲的路友儿这才意识到,她来到古代了,他们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氧气。挠挠头,有丝尴尬,“氧气其实就是空气,是…我们临城的方言。”她暗暗吐了下舌头,来了个善意的谎言,而后立刻又严肃以待回答将士的问题,“火药引燃与我们炉灶烧柴一样,只有灶内空气流通了,那火才旺,如果灶内堵了,没了空气,柴烧不着不说,还会冒出黑烟,对吗?”那个叫不完全燃烧,冒出的烟是一氧化碳,对身体有毒,她在心中补充一句,不过没说出来,如若说出来怕是又要解释半天。
路友儿结合生活常识一解释,将士们便都理解了,他们就算没开过火炮,却都生过炉灶。
宇文怒涛此时插嘴了,“那如若加大了后膛,是否就能增加火药加大射程?”原来火炮有这么多道道,他宇文怒涛之时敏锐地察觉到火炮的前景,却不知如何改造,如今友儿的出现,令他萌发了继续改造火炮之心。
“不行。”友儿直接回答,拒绝得干净利落。
“这又是为何?”宇文怒涛不解。
友儿一指后膛壁,“有两个原因,首先是这后膛壁太薄,盲目扩大后膛容量加大火药量,如此薄的后膛壁根本无法承受大剂量火药那强大的爆炸力,那样炮弹还未等发出呢,火炮就爆炸了,危急炮手的生命安全。”友儿尽量避免说一些物理学上的专有名词,尽量让他们能听懂,虽然这话说出来还是现代感十足。
宇文怒涛眼神暗了一暗,友儿说的没错,他之前实验的时候便因此伤亡了一些士兵,这让他很是内疚。“两个原因你只说了一个,另一个呢?”
友儿低头看了看这青铜火炮,“另一个便是冶炼技术不过关,材料杂质太多,炮身张力…厄,材质的韧性…厄,这个该怎么解释…”一时间为难,她不知怎么把现代用语转换为文绉绉的古言。
宇文怒涛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要么加厚火炮后膛壁,要么提纯青铜,是吗?”
用力地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此时在不改进火炮构造的前提下,只能控制火药量和发炮速度,还有便是人为调整角度增加射程,具体方法我已经交予他们了。”
“王爷,太好了,没想到火炮竟然在王妃…哦不,路姑娘的手下改进得如此强大,此次战事我们又多了一分胜算。”单亮跑过来高兴地对宇文怒涛说。
虽然她与他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不过听到别人称呼自己是“王妃”,友儿还是觉得很害羞,而宇文怒涛则是用温柔的眼光看向友儿,点点头。
虽然如此,他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担忧,因为他想起了此时苍穹国皇帝纳兰冲所做的事,他正大量收集铁并大量雇佣铁匠,难道他想提纯青铜?还是…他想做一尊巨无霸的火炮?
想到这,他面色铁青,“友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思考后回答我。”
看到他的神色,友儿一愣,神色紧张地点点头,“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火炮改良,你是如何得知?那纳兰冲仿佛也是知的!”
路友儿大惊,纳兰冲也知道?结合一下此事情况确实如此,如若纳兰冲不知火炮的前景,怕是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攻打阿达城,“我…我也不知如何解释,如果我说我梦中得知的你信吗?”她真是不知如何解释,两只白嫩的小手互相抓紧,她怕他从此以后不信任她了,也怕他继续追问。
宇文怒涛深深看了友儿一眼,“知道了,那你觉得纳兰冲会知道吗,他是从哪知道的?”
暗暗舒一口气,看来他是不打算追问她了,友儿想了一下,想到了那临城客栈的壁画。“有人传言说纳兰冲是达纳苏国人与北漠国人所生,他会说达纳苏语,而我总觉得达纳苏国与外域离不开关系,我猜想…会不会是外域传来的知识?”
“外域?”宇文怒涛沉思,想到那个传说中的国度,从未有人去过外域,“很有可能。第二个问题,如若纳兰冲造出一尊巨无霸的火炮,对战事有什么影响?”
友儿一愣,纳兰冲要造巨无霸火炮?是不是要集全国之力造火炮?南秦国的建筑构造,又想到中国历史种种,友儿面色苍白。
“怎么?”宇文怒涛大惊,赶忙问。而他们身边的将领也都不言语,屏住呼吸等待友儿的回答。
友儿深呼吸,仿佛是要预言世界末日一般,以最沉重的语调缓缓说出,“如若纳兰冲真的掌握了火炮技术,造出巨无霸火炮,那整个南秦国城墙…形同虚设!”
“啊!这怎么可能!?”所有人皆震惊,打出大大的惊讶声,根本无法相信。
“为什么?”宇文怒涛惊讶之余追问。
“因为此时南秦国所有城墙都是以高度为主,主要防止攻城梯、弓箭,根本没将火炮的攻击考虑在内,所以这城墙高度虽高,墙壁厚度与坚韧度远远不够,那巨型火炮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城门攻破!”
刚刚的那震惊声、质疑声都没了,此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对手到底有多强,他们的对手的野心根本不是拿下阿达城,而是整个天下!如若阿达城失手,如若纳兰冲得到雷云山,那怕是整个天下的灾难!
…
还未等潜伏在联军中的细作发回报告,三国联军向阿达城发起的第二次攻城战开始了。
与上一次不同,此次攻城是在白天,当路友儿亲眼见到这乌压压人群向阿达城蚕食前进时,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那种眼看着危险一点点靠近的感觉,就如同凌迟一般,不能一刀致命,却慢慢折磨人,折磨人身的同时更是折磨人心。
炮兵队长一声令下,在城墙上一字排开的二十尊火炮同时开火,炮声惊天,经过这两天严格训练的炮兵们此时沉着冷静,积极应战,那而是尊火炮就如同不停喷射火舌的二十尊巨龙,响声震天。
配合阿达城的弓箭手,飞驰的弓箭与连绵不绝的炮声,为阿达城形成一张远程防护网,将联军远远堵在距城门五百步之处。
联军使用人海战术,由先锋队扛着盾冒着密集的弓箭与炮弹冲上来前,成功前进的人架起攻城梯不断向城墙攀爬,虽然弓箭与炮弹密集,但还是不能完全防住联军那庞大的人数。
不断有人穿越火线而到城下,攀爬攻城梯的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而阿达城的守城官兵则是以大刀上阵,与那侥幸爬上城墙的联军进行生死肉搏。
一时间,鲜血如泉水般四射,那残臂断头到处纷飞。
友儿赶忙召集了王府内丫鬟小厮,还是那日的老方法,第一时间救治包扎伤病,尽最大的努力救活人命。
友儿的身上都是血,那温热的血,都是从士兵们身上喷出,她想吐,胃中翻云倒海,但是她用意志力克制自己,不能吐,不能倒下,她要坚强,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救他们,她不希望这些士兵们因为救治不及时悲惨死去。
所有将士皆冲上前去杀敌,连宇文怒涛也亲自上城指挥,友儿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战争,那种恐惧与兴奋并行,那种悲壮与荣耀共存,这便是战争!
城楼上的宇文怒涛,一身黑色铠甲,那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湛湛生辉,友儿甚至忘却了手上的工作,就那么站直了身子,抬起头仰望着他,“铁血战神”,她终于知道为何人们都称呼他这个名称了,此时,他的英姿,只有这四个字可以完美形容!
宇文怒涛指挥这将士们杀敌,那手中长剑瞬时便将企图爬上城墙的几名敌军人头砍下。
突然她觉得很幸福,因为有他的保护,她觉得很安全,同样是因为他的存在。
炮声不断,那火药爆炸的硝烟将城墙天空都染成了黄色,那士兵们的鲜血将城墙染得通红。
所有将士们勇往直前,奋斗杀敌,根本不畏生死,挥舞着手中大刀,见人杀人、见神嗜神…
爬上城墙的人逐渐少了,直到再无人爬上城墙。
呐喊声越来越小,火炮也逐渐停息,战事结束了。
友儿在城下看着城墙上的将士们,心情澎湃,双手紧紧捂着嘴,她忍不住想哭,只有大哭才能发泄此时激动的心情!
城墙上的将士们齐声欢呼这,友儿急急找寻那抹黑色身影——宇文怒涛的身影。
只觉得肩一沉,回头一看,原来是宇文怒涛趴在她身上,姿势暧昧。
“喂,宇文,大庭广众的,不要这样…”友儿羞红了脸,极力想推开他,但是他只是笑着没动,身子还是重重地压在友儿身上。
一种莫名感觉爬上心头,是一丝记忆,一丝奇怪的记忆,为何…为何今日的情节她路友儿仿佛经历过?
是梦!
友儿大惊失色,赶忙伸出那扶着宇文怒涛的手…
血!
满手的鲜血!
“你受伤了?你怎样了?”她吓得大叫,面色惨白,豆大的泪珠止不住滑下。
趴在她身上的宇文怒涛,只是笑着看着她,一直笑着,眼神越来越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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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秘密武器
正南王府主屋。
低头看着满面苍白,此时昏迷不醒的宇文怒涛,友儿心如刀割。
那个奇怪的噩梦,那个该死的噩梦…竟然成真了。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怕自己乌鸦嘴,她怕自己不小心诅咒了宇文怒涛。
军医院院长张军医走出,面色凝重,所有将士都追了过去争抢着问王爷的情况。友儿离远远站着,不知为何,她有深刻的罪孽感,她总觉得宇文怒涛的伤是因她的噩梦,虽然理智上知道并不尽然…
张军医是见过友儿的,在之前夜袭之时便见到友儿带领王府下人救治伤员,黎明之时还与友儿交谈过,他自然知道友儿的身份,而此时他也觉得应该把王爷的情况第一个告知友儿。
众人追着问表情凝重的张军医,但张军医却未回答任何问题,而是直接走到友儿面前一拱手。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友儿知道了他的想法,但是她该怎办,见到张军医的表情,友儿便怎么也不想听到结果,因为她怕将自己最后一丝幻想打破。
张军医走到路友儿面前站定,并未说话,只是以悲痛又怜悯的眼光看着她。身后众人也不再言语,他们此时也觉得友儿应该第一个知道王爷的情况。
长长叹一口气,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友儿忍住自己喉间的颤抖,“张军医,王爷的情况…如何?”
“恕老朽无能,王爷的情况不容乐观。”
身后声音响起,众人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友儿自然也是同样接受不了的。只觉得头晕了一下,眼前一黑,身子有些发软…有人扶住了她,是孙氏。友儿勉强睁开双眼,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她咬了咬牙,“张军医,请继续说下去。”
看着这坚强的女孩,张军医的目光多了一丝肯定,他点点头,“王爷是中箭,伤及胸口,离那心脏只有半寸。”
身后众人声音更大,其中一位将士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张军医,从始自终我们都未见到王爷身上有箭啊?”
张军医未回头,只是缓缓点了下头,那目光沉痛无比,“问题就是出在这,王爷以大局为重,虽中箭,却以蛮力将箭拔出,为了不让你们发现,也是为了…稳定军心。”
室内一片寂静,友儿双眼圆睁,无神地看着前方。
即便是她也是知的,那箭头是一倒钩,真正凶险的不是中箭之时而是拔箭之刻!拔箭定要大夫来小心操作,但是…但是为了不让众人看出他中箭,为了稳定军心,为了让将士们安心抵御外敌,他竟然…毫不考虑后果的拔掉那与心脏仅离半寸的箭!
左胸膛内仿佛埋下一根尖锐的针,将那柔软的心脏刺得生疼,友儿双手捂住左胸,眼前一片雪白。
几乎要将银牙咬碎,友儿撑住了,她深呼吸,忍住那深入骨髓的刺痛,“张军医,王爷他…有多少生还的希望?”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身后众人屏住呼吸。
“两分,王爷这伤及心脏之是以方面,最严重的是他拔了那致命一箭后并未做任何止血措施,此时已经…失血过多。”张军医是军医院资历最老的大夫了,与蒋老将军一样,他从宇文怒涛爷爷那辈便加入宇文大军,他医治过三位正南王。
老天爷竟然如此残忍,难道还让他张世杰这即将入土的老头眼睁睁地看着第三代正南王陨去?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以命换命,反正他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天了,难道不能将他的命换给正南王!?
友儿闭上双眼,想起当时的情景。宇文怒涛黑色胸铠上满是鲜血,她原本以为那是敌人的鲜血,原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室内压抑的气氛中,竟然隐隐听见低声哭泣。
友儿是爱哭的,但是此刻不知为何,她却哭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哭,现在宇文怒涛还没死!不光不会死,他会活过来,会坚强地停下来,所以,她不能哭!
将胳膊抽回,站定了身子。孙氏担忧地看着她一眼。
路友儿面色还是苍白,嘴唇更加干枯无血色,抬起双眼,看着对面众人。这些铮铮铁汉,此时仿佛瘪了气的气球,有些哀声丧气,有些将披风拉到身前擦拭眼上泪水。
“众位将士,”友儿低低的声音传来,让众人一愣,“从现在开始,封锁消息,王爷的病情切不可传出去,乱了军心。”
是啊,王爷虽生死未卜,但是战争还未结束,此时不是倒下去的时候!
被友儿以提醒,众人皆逐渐找回理智。
友儿看向单亮,因为所有将士中,她只认识单亮,还是因为他总是跟随宇文怒涛左右。“单将军,如若王爷不方便指挥战事,请问有谁来负责大局?”
听到友儿发出的疑问,众人皆沉默,单亮想了想,认真回答了她,“以往如若王爷不在,由四大将军——蒋博弈将军、张文考将军、万精武将军、李毅将军分管宇文大军,所有事皆由众人商量而得。”
友儿眉头一皱,“商量?难道就没那么一位将军可以主持大局?”
众人面露窘色。
张老军医见此景发话了,“路姑娘有所不知,这宇文大军与平常军队不同,因正南王位世袭,而这宇文大军也是如此。朝廷中所有军队,是见虎符如见主帅,而宇文大军,王爷本身便是虎符,而以防出现逆反之事,这宇文大军从来都是四大将军分管军中事务,根本不可能出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情况。”
路友儿点点头,听见张军医的话,她便是懂了,用白话说,那朝廷的军队是政府军队,所有权归皇上所有,而皇帝不能亲自带兵打仗,只能将军队的指挥权分发给帅元,于是便有虎符一说,军队见符不认人。而正南王爵位世袭,军队就如同那私家军,根本不用什么虎符,正南王本身便是虎符,整个大军直接效忠正南王,这也是此时皇帝忌惮宇文怒涛的原因。
这样的军队根本夺不来,那皇帝便只能将它灭了!
一皱眉,友儿再次对单亮发出疑问,“单将军,那当年老王爷…去世之时,王爷还未登王位,那时也是四大将军商议来处理战事吗?还是由年幼的王爷来处理?”
单亮一愣,当时他年纪也尚幼,这件事…他也不知。而身后走出来一人,“这个我来回答路姑娘,”走出之人正是蒋老将军,他为跟随过三位正南王,这其中的历史他是最清楚的了,“当时主持大局的不是此时的正南王,而是老王爷的王妃——紫兰王妃!”
这个结果让友儿无奈,看来找出一个主持大局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蒋老将军,王爷如虎符,那王妃也是如此?”
“不,王妃是用冰玉符,只要王妃亮出冰玉符,便如王爷亲自下发命令,宇文大军必须无条件服从!”
友儿疑惑,“冰玉符?”这事她第三次听到紫兰王妃的名字的,第一次是宇文怒涛为了向她解释何人该杀时所说,第二次是在议事厅,蒋老将军支持友儿参加战事之时说过一次,而此次便是第三次了。她突然对紫兰王妃这个奇女子充满了好奇。
“对,冰玉符,冰玉符为冰玉所知,为一方形玉牌,牌中雕有梅花,那冰玉符便代表王妃的身份,在老王爷去世后,紫兰王妃便是用冰玉符指挥大局。”蒋老将军想到紫兰王妃那奇女子,眼神中也是深深赞叹。
冰玉符?友儿灵机一动,冰玉制成,雕以梅花?
她赶忙在自己怀中一掏,拿出了之前宇文怒涛随手送给她的玉牌,当时她不要,但宇文怒涛说是送给云陌把玩,那个会不会?
当友儿亮出玉牌,还未等向蒋老将军发问,那满室众人皆跪下,“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路友儿大惊,王妃?
她赶忙拉起身边下跪的孙氏,“孙氏,这是怎么回事?”
孙氏激动得眼含泪水,紧紧拉住友儿的手,“王妃,您拿的正是代表王妃身份的冰玉符!王爷是承认了您的身份,他交予你冰玉符,便是向世人发布了您的身份,这比那婚事还要郑重!”
友儿的心狠狠一撞,这竟是冰玉符?宇文怒涛他…他已经决定了娶她为妻?
…宇文怒涛…
此时友儿再也忍不住了,她蹲下身去,双手抱膝,将脸深深埋入双膝间,她在大哭,她忍不住大哭,只有大哭才能抒发此时她这复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