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夜七寂的眸间,虽然有着不忍和震撼,却也有着一股嗜血的光芒闪出。成大业者,一切残忍,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成长的一种洗礼,再多的血和泪,不过是成功的先兆。
一条条的生命,倒在冉伯泱的脚下,一声声的惨叫,在他的耳畔徘徊不停,如此的声音,他向来不喜,太过的吵闹,他素来不爱。如今却不得不面临这残忍的局面。
“大帅,快撤!”楚伟雄在一旁与林昊打斗着,护卫着冉伯泱撤退。
回过神来,冉伯泱挡开杨帅的一剑:“撤!”
冉伯泱本就功力不弱,楚伟雄又常年征战,一行人,护卫着冉伯泱向西面退去,挣扎得很吃力,却也不是绝无生机。
而夜七寂,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冉伯泱看向自己时的无奈,看着冉伯泱逃走时的狼狈,看着…
鼓声停下,是整个大军欢呼的声音,那声音,是一种骄傲,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自豪。
血肉模糊的场面,是战场上的标志,更是胜利和失败的落幕。雨势,仍然没有停下,渐渐的,洗去了所有的血液,一股股的血河向远处奔去,没有尽头,也没有方向,就这么流着,洗净残肢烂体,留下让人作呕的景象。
“林将军,说一下战况!”
“此次大战大获全胜,整个大军死三万二,伤八千,抓获敌军六万八的俘虏。”报告着这一切的时候,林昊眸间满是钦佩,第一次出征,七寂便打下如此顺利的一仗,后面的一切也就不难了。
“好,务必再接再厉,大军继续进攻云国!”夜七寂挥手,冷漠的将视线从战场收回:“杨将军负责留下编排那六万八俘虏,降者留下,不降者发配边疆奴役三载。”此番冉伯泱逃去,正好可以乘胜追击,取下城池。
“末将遵命!”杨帅对夜七寂更是刮目相看,领命而去。
“大军出发!”
大军一路西去,短短的一个半月时间,以势不可挡之势,取了云国梅、竹、清、瑜、黔五个城池,攻城之际,势如破竹,整个军队,胜比当年倾城女皇天将之师,而夜七寂,在整个军中,声望如日中天,在所有将士的心中,胜过夏国帝王,成为军中之魂。
大军所到之处,皆是云国百姓的反对声浪,毕竟云国百姓对兴元皇和倾城女皇的在位很是满意,如今被夜七寂攻下,自是一番反抗,却因夜七寂持以怀柔政策,渐渐的,反对声浪越来越小,却所经之处,铺路建桥,为战争波及的百姓送去衣衫银两相补,至此,民间从原来倾城女皇的说书,渐渐变成夜七寂的神话。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因为整个夏国将士,从上到下,对他保护极佳,一直都无人能知其姓名,世人也就称之为天人在世的莫无名。
仅仅在乐韵原一战,夜七寂享誉整个夏国,而夏光岚,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宴请朝中文武百官,大赦凤凰城三日,使得所有人,皆记住了夜七寂的好,忽略了夏光岚。
而静静的连伊,每当在听闻他的战事时,表面一片平静,而心中,却在感谢着上天,给了他成功,感谢着他的拼命,成全了自己的安全。当他的威望越来越高时,渐渐的她也感觉到了夏光岚的紧张,对杏儿的看守越来越重,而可有可无的她,虽然加强了防备,但念在有孕在身,即便是再有翻身本领,也出不了皇宫,倒也不是很戒备。
每日,连伊会一人四处走动,外人看她,不过是不受宠的一名婢女,从而看似有些落寞。而她自己,却四下注意着皇宫中的一切。因为她知道,若是待夜七寂前来接自己,那么他努力的一切,要再次的回到他的手中是多么的困难,所以她隐忍,她平静的找着所有的机会,不错过任何的角落。
直到一日,她在皇宫桃园的一处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从他人的口里,她知道桃园外面是一条河流,也就是护城河。虽然是一个很小的洞口,但她整个人也激动了起来。
从此,她时不时会抽出一点点时间,一点一点的将这个小洞扩大,不敢将双手弄破,只能一天一点的挖着,直到整个洞口可以容下她的身子。
不动神色的过了半个月,依旧是日日听着杏儿眉飞色舞的说着夜七寂的攻城夺略,轻轻的与吱吱说着话,一直,她都在找一个时机,一个让杏儿和夏光岚不注意的时机。
这日刚用过晚膳,杏儿便前来了。
看着依旧淡漠的连伊,不解的问道:“连伊,爷取得如此胜利,你难道就不高兴么?”她的反应,太过的平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间,又仿佛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无关紧要。
“高兴。”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激动?那是她的男人,是吱吱的爹爹,没有人能知道,自己每夜入眠时的微笑,没有人能知道,在深夜时她担心的惊醒。看到的只是因为时间长了而越来越淡漠的她,失去希望的她。
“高兴你怎的还如此平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杏儿说道:“连伊,我很高兴,真的,虽然爷不稀罕我的高兴,但我真的是很高兴!”
没有说话,连伊只是默默的抚着怀里的吱吱。
“唉,你呀,要想开些,我们女人不都这样么?不会没有希望的,爷届时肯定会回来救你的。”这句话,她是出于真心。
一名宫女上前,盈盈福身:“杏儿姑娘,皇上有请!”
“在何处?”杏儿皱了皱眉,夏光岚对自己是越来越怀疑了。
“在玉烟亭呢!”
“好,我这就去!”对连伊笑了笑,杏儿开口:“我去一趟,你早些歇息啊!”
一行人离去,整个房子里静了下来。
静坐片刻,玉烟亭在皇宫的南侧,而桃源在北侧,相隔甚远,此番她必须要抓紧时间。看着怀里的吱吱,连伊赶紧唤醒它:“吱吱,醒醒,我们要去找爹爹了!”
一听爹爹,吱吱便醒了过来,兴奋的在连伊怀里挣扎,要下来自己行走。
看了看外面,连伊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取了一些珍贵之物,而后缓缓的走了出去,在门口看到守着的宫女,众人早已习惯连伊一个人四处走动,也就并不奇怪。
皇宫里,此刻宫灯散发着柔柔的光芒,这样的一个地方,她不喜欢,让她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步伐并不急促,只是很随意的四处走着,仿佛闲庭散步一般,很是悠闲。一到桃园,连伊便飞奔起来,而身后的吱吱,也不断的跳跃着,母女二人笨拙的身子,却是一种极致的速度。
从洞口匆匆的爬出,难免不小心碰到腹部,有些疼痛,却也没在意,一出洞口,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连伊整个眼眶都湿了。
将吱吱置于头顶:“吱吱,趴好了!”游泳她会,虽然不是很拿手,但游过护城河还是没有问题的。
腆着大大的腹部,头顶着吱吱,上下两个孩子,不重,却在身怀六甲的时候很是困难。游到河中心,左脚开始痉挛,本来她可以沉下水去,闭气用手按摩片刻,却因担心吱吱,只得用另外一只脚蹬着向前游去。
连伊的坚强,在于一种极致的时候的隐忍,秋日里的护城河,温度很低很低,让她不觉浑身发颤,却也拼着自己的意志,一口气游到了对岸,困难的爬了上去,已是气喘吁吁。
黑暗中,月光有些凄冷,她的身子,却在夜风里瑟瑟发冷。到了岸上,她才发现是多么的寒冷,本就怕冷的身子,更是发颤。懂事的吱吱,紧紧的靠在连伊的怀里,为她取暖。
过了护城河,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大约五里路,身子慢慢的不再寒冷,而吱吱,因为它的毛发全湿,却已经是冻得发颤,大有昏迷的迹象。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连伊一人往山里行走,越走越黑,越走山越深,直到见不到了月光,连伊这才知道,自己进入了一片深山老林。
手,被荆棘划破,却感觉不到痛,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紧张的盯着前方的路,虽然是不见五指,却仍然紧盯,这是人的一种反射动作。黑暗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猫头鹰的叫声仿若婴儿的哭声,凄厉而又悠扬,黑暗中偶尔的光亮,让连伊毛骨悚然。
害怕,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了害怕:“吱吱,吱吱,不要睡,陪着娘亲,吱吱!”
一边低低的与吱吱说话,一边四下寻找落脚的地方,若是再不想方设法为吱吱取暖,它定然会受不了的。
路,越来越难走,手,不觉攀着旁边的山壁行走,当摸到一片空虚的时候,连伊大喜,凭着往日的经验,她很轻易的便知道这是一个山洞:“吱吱,不怕,娘亲找到一个山洞了!”
慢慢的摸索了进去,放下怀里的吱吱,连伊开始寻找石头,两块石头使劲的摩擦,终于出了火花,生起火堆,一旁的吱吱身体已经冰冷冰冷。
赶紧抱着吱吱烤火,透支的体力,让她已是疲惫不堪,却因着吱吱的昏迷而不敢稍有怠慢。从而怠慢了自己的身体,隐隐作痛的腹部,让她忽略。
双手也在吱吱的身体上揉擦着,让它的毛发烤干,约莫过一个时辰,吱吱这才缓缓的睁开双眸:“吱吱,你醒了?终于醒了?”激动的亲吻着它,连伊释放出了笑容。
而吱吱,也兴奋的任她亲着,在她怀里钻来钻去的玩着。
一次阵痛传来,连伊这才惊觉腹痛,低眸看去,却见裙角一片血红,当下紧张无措,腹痛不停,一阵一阵的折磨得她倒在地上:“啊…啊…”手紧紧的攥着。
疼痛袭来,那是撕裂身体的一种痛。天哪,怎么回事?“孩子,你也要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么?啊,痛,好痛…爷,你在哪,爷…”惨白的脸色,是一种极致的疼痛。

第八十四章 亡命
在这个时候,她最想要的人却不在身边,最能让她安心的人却不在身边。
黑夜里,女子凄惨的叫声从山洞隐隐约约的传开,很是孤单,很是无助,在这个古老的山林,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她,仅有的便是她自己坚不可摧的生命力,唯独的是吱吱在一旁慌乱的跳跃。
渐渐的,一波比一波的痛楚,吞噬了所有的痛呼声,随之而来的是连伊一阵阵凄凉的哭喊声取代了偶尔隐忍的痛。
她的哭喊,看在吱吱的眼里,无疑是比它自己还痛的痛。
她眼角流下的泪水,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无助。
吱吱的舌,轻轻的舔上她的眼角,为她拂去泪水:“吱吱,吱吱…”
早已痛得不行的连伊,嘴里喃喃的喊着夜七寂的名字,双手因为紧紧抓着坚硬的石块而流出血来。
血,一滴一滴的染上地面,印出一个个的血花,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摇曳迷人,女子的痛呼声,一声声传开,在山洞盘旋开去,是一种绝境的求生。
火焰高高燃起,照在女子热汗淋漓的额头,是晶莹的透明,而女子唇角咬出的血丝,却是绯红得透亮。
痛到极致,那是身体被活活撕裂的疼痛:“啊…”终于,身体似乎没有了一丝丝多余的力量,孩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生了出来。
身体上的痛,即便是再重,也及不上孩子的安静带来的打击,紧张的摇着头:“不,不要…”忍痛坐起,看着身下血淋淋的一片,连伊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去脐带,此刻的紧张让她忽略了自己身子的不适,看着浑身血淋漓的孩子,她面如死灰:“孩子,孩子,你哭一声,哭一声给娘亲听听,孩子…”声音,不曾停歇,相之于适才的疼痛,更有的便是一种绝望,越喊到后面,声音越是哽咽。
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的脆弱,再多的坚强,都无法支撑到孩子出生时的沉默。
手,轻拭着他小脸蛋上的血红,轻轻的,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弄疼了他。血色染红了她的手指,染红了她的衣袖。终于,小家伙露出洁白而带着红晕的小脸。
那张脸,极为精致,那是一张像夜七寂的脸,仅仅是这张脸,便让她双眸酸涩得厉害,这是他一直想要的孩子,是他们之间的结晶。历尽千辛万苦,她将他留了下来,而他,却始终顽固的不曾动一动。
那紧闭着的双眸,仿佛睡着了一般平静、安稳。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不堪:“醒醒,孩子,听得见娘亲的声音么?不可以睡,不可以啊…”泪,再也止不住的潸然,轻轻滴落孩子的脸上,划过一道水迹,滚滚而落“呜…爷,你在何处?连伊好怕好怕,爷…”此时的你,可曾知道连伊的苦,可曾看到你的孩子?
前一批泪水来不及落下,后继的泪水再次溢满,本以为当初便已经接受了孩子的离开,不想如今真真切切的感受,却是这般的痛彻心扉。当初若不是自己不注意,又怎会中了迷灵毒?:“孩子,是娘亲不好,是娘亲对不起你,孩子…”紧紧的抱住孩子,太多的沉重,让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就这样昏厥了过去。
火焰,噼噼啪啪的越烧越旺,山洞里的温度亦益发的高了,身体不再寒冷,而佳人的一颗心,却被压在了千年雪山底下,不得超生。
静静的军营内,是秋夜袭来的寒冷和薄薄的雾水。
营帐里,是一盏柔柔的灯,不知何时起,在没有连伊的夜晚,夜七寂竟然不敢熄灯,仿佛一旦失去了光明,便会失去了生命中的寄托一般。
烛火不知何时熄灭,睡梦中的夜七寂,看到奔跑着的连伊,看到她身后紧追不舍的夏国御林军,看到在黑暗中没有方向的她猛然跌倒,整个腹部倒于地上,顿时鲜血直流,一直的流…
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她,看着她下体汩汩的鲜血,无论自己怎样用力,都接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那双无助的眼眸,哀痛的感受着她的痛苦。
“连伊…”被噩梦惊得弹坐而起,满身大汗的夜七寂醒了过来,一看营帐里的一片漆黑,当下紧紧按着狂跳的胸口喊道:“混账东西,谁让你们把烛火给灭了?”
顿时便有人慌慌张张的掀帐门而入:“小的该死,小的这就给燃上!”
烛火刚亮,夜七寂便贪婪的盯着着跳跃着的火焰,像往常一般,想从中找到那永恒的身影,无奈寻来找去,也不过是缕缕青烟飘渺。而自己狂跳着的心,一直都没有因为梦醒而平息。恰恰在此时,刚点亮的烛火再一次熄灭。
刹那惊魂:“不行,定然是连伊出事了!”从床榻一跃而起,急急忙忙趁夜的赶往林昊的帐内。
脚下深一步浅一步,整个神智都有些混乱不堪,却都停留在适才的噩梦中。
“林昊,林昊,快醒醒,醒醒!”
被摇醒的林昊实在不得不睁开双眸,眯眼看了他两眼的直愣:“夜七寂,此刻的你,让我感觉你是欲求不满,可是我一男的,恐怕帮不了你!”说完一个翻身,接着美梦。
没再叫他,夜七寂只是转身而去:“林昊,我要走了,军中事务你且担着!”
他的这句话,无异于冬日炸雷在林昊的脑海中响起,一个鲤鱼打挺:“你…你开什么玩笑?”一把拉住他疾走的身子,不想却触及一片冰凉,月光下,一向冷静的他竟然光着双脚前来,这个惊吓不小:“七寂,你别吓我,这是…”到底何事,让他的脸色竟然如此惨白,无神的双眸,让林昊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出事了,林昊,我必须回去凤凰城,她出事了!”
“好,你别激动,冷静冷静!”微颤的双手,激动的语气,相识如此多年,何曾见过这等的夜七寂,即便是面临四十万的大军都不曾如此:“你怎么知道她有事?谁来说的?”
“我梦见…”
仰头长叹一气:“七寂,你完了。”狠狠的一拳袭上他的胸膛,毫不留情:“从何时起,你竟然这般迷信?你一个梦就让你变得如此魂飞魄散,七寂,你醒醒,醒醒啊…”
此刻夜七寂的整个脑海里,皆是浑身血淋淋的连伊,整颗心都因为她无助的双眸而揪了起来:“不论是真是假,我都不该将她留在凤凰城的,此番我定要前去!”
“你疯了是么?”他夜七寂决定的事情,无论对错,他都不曾反对过,如今为着连伊,夜七寂这般的疯狂,他不得不将他敲醒:“复仇大事,如今是迫在眉睫。夏国将士,如今都有倒戈于你的倾向,你倒好,只因一个不真实的梦,因为一个女人你就奔去凤凰城自投罗网,怎能让那帮将士们信服?又怎能让那些欲跟随你的人安心?”
被他的一顿抢白,夜七寂的脑袋稍稍空白,权衡再三还是说道:“就此一次,你且应付着,接了她前来,我断然不会食言!”他记得当年两人的凌云壮志,更是不会忘了似海的仇恨,但是他更不能扔下的,便是在心田上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啊!
猛地拂袖,冷冷转身:“你去吧,去了军中我也不管!”
“你…”一个叹气,夜七寂何话也不说,就这样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跨上马背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苍天的一声叹息,连伊,你便是我今生的一劫,逃也逃不过,躲也躲不了。
不曾整理衣衫,只派了十个人与自己随行,没有任何耽搁,只在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马便这样披星戴月的奔向凤凰城。
月高风清的夜晚,马蹄声“得得”传来,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看似很远的一段距离,却因为马蹄声的短暂,可以感觉出赶路人急切的心。
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就这么不停蹄的奔跑,奔跑…
醒来的时候是被吱吱舔醒的,一下一下,估计舔的时间不短,因为连伊已经感觉到太阳穴的两侧火辣辣的疼痛了。可她始终都未睁开双眸,多么想就这样睡过去,最起码现在就这么睡下去。
怀里孩子真实的存在,让她更加感觉到无比的寒冷,一种从头到脚的冷。
许是感觉到她的醒来,吱吱呜咽个不停:“吱吱,吱吱…”仿佛在唤着娘亲不要放弃自己,还有吱吱在她身旁,它也是她的孩子。
如此深山,没有他人,只有自己一人产子,一人面对孩子的离去,一人…
都是一个人,却无法承受太多。泪水,不知不觉的再次流出:“吱吱,娘亲好累,好累呵…”从来没有哪一次这般的希望他的到来,亦从来不曾如此的脆弱。
“吱吱。”再一次舔着她的眼角,吞去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将之珍藏起来,与夜七寂在时的动作一般,很是轻柔和怜惜。
母子三人,就这样静静的拥抱着,吱吱不许她睡下,是因为害怕她一睡不起,所以她坚持清醒:她不希望孩子睡下,是因为怕失去他,可是他却不曾醒来。
篝火已经燃尽,余留红彤彤的火烬,山风一阵阵吹来,带着阳光的味道,天色已经大亮,可是她却不知自己该怎么办?生产后的身子,大不如以前,那种一动便传来的撕裂疼痛,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似乎听到什么动静,怀里的吱吱,猛地睁开双眸,毫无预兆的朝外奔去。
知道吱吱的习性,连伊也就不担心它会乱跑。
亮堂的光线照进来,怀里的孩子肌肤白皙如玉,薄薄的嘴唇神似他,粉嫩粉嫩,在光线的映射下,小小的身子竟然有些透明。与出生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似睡眠,平静而又柔和。
只有那鼻息间的薄凉才能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幻影…
唇,轻轻的覆上孩子的小嘴,因着日暖,竟然有着薄薄的温度,让她自欺欺人的温度。
久久的,孩子并无任何反应,连伊越亲越心伤,哽咽的说道:“即便是如此,娘亲亦不曾后悔将你生下!”母性的伟大,便在于对孩子的不离不弃:“因为你给了娘亲真实的拥抱,真实的疼痛让娘亲知道你曾来到这世间…”缓缓的闭眸,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抱住这个无缘的孩子。
吱吱慌张的奔了进来,拉扯着连伊的衣袖:“吱吱,吱吱。”双眸看了看外面,而后又看了看连伊。
“怎么?出什么事了?”吱吱的紧张,让连伊不得不注意。
再一次的,吱吱看了看外面,而后又看了看连伊,见她不甚明白,便用短短的前爪在自己的腹前比划着一个一个的圆。
因为吱吱前爪短,难免看得费劲:“你说怀孕的人来了?也就是说杏儿?”来了么?还真是快呢!可是她能逃么?估计一出去便自投罗网了。
点了点头,吱吱又指了指里面,拉着连伊的衣袖指了指里面。
随着吱吱的前爪,连伊试探的开口:“去里面?”转眸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深洞,连伊挣扎的爬了起来,却因为身子的不适马上又倒了下来。而后又试着爬了几次,仍是起不来,下体撕裂的疼痛,让她差点昏厥过去。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伊不再挣扎,就那么静静的躺着:“吱…吱…娘亲没…力气了…”心本就疲惫不堪,孩子的失去已经耗去她所有的意志,此刻,她连一丝丝拼搏的力气都没有了。
哀,莫大于心死…
而吱吱,却显得益发的急躁,使劲的用牙拉扯着她的衣袖,一遍一遍,直到衣衫破裂,无奈力气太小,没能拉动娘亲半分。
最后,只得丧气的停下,静静的守在她的旁边,看着娘亲的绝望。渐渐的,它清澈的双眸,布上了层层雾水,愈演愈烈,竟然汇聚成了一颗颗的泪珠。一步一步走到连伊身旁,将头轻轻的靠在连伊的脸上摩挲。
湿热的泪滑落在连伊的脸上,流进她的心田,滚烫滚烫,灼得连伊心潮澎湃,哭笑道:“呵…呵…吱吱,傻丫头,娘的傻丫头…”如此乖巧的孩子,她怎么可以让她伤心?怎么可以弃她于不顾?
再一次的,连伊拼着最后的一口气,竟然就那么站了起来。
吱吱兴奋的跳跃着。
仿佛有神赐的力量一般,毫不停留,抱着孩子:“吱吱,带路!”跟在吱吱的身后,连伊以她的力量,战胜了自己,以自己一颗求生的心,战胜所有的痛楚,母子三人亡命天涯。
她们刚离开片刻,便有一行人出现在山洞外面,四处看了一番,杏儿一个挥手,众人便一同寻了进去。
杏儿与众人一起进入洞里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那一堆火烬和满地的鲜血,而她在连伊身上下的寻迹香也直到这里,如此看来,连伊定在这附近才是。心下不免也有些慌乱,当下喊道:“连伊,你出来,快些出来!”她不知道,为何在看到这一堆血液时,心竟然狠狠的抽痛着。
“连伊,你出来啊,连伊…”
无人应她,余留的只是一串串的回音,一遍又一遍的在山洞里回响着。
“杏儿姑娘,似乎是往山洞里面走了!”随行一名侍卫首领指了指山洞的里面。
“那好,赶紧追!留下两人在此守着。”杏儿的身子,已经率先朝里面追去,她的急切,不亚于御林军的紧张。
连伊与吱吱三人,听着杏儿的喊声,虽然隔着很远,她却能听个清清楚楚。足下更是慌乱,走了不远,竟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两个洞,不同的方向,吱吱定了下来,她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而走。
“吱吱,你想往哪边走?”
吱吱的双眸,在黑暗里始终能够看清东西,只是稍作犹豫,它便朝东面的洞口跳去。
“乖孩子。”往东边的山洞走了两步,她犹豫着停了下来,即便是她从任何一个洞口走,杏儿他们人多,依然可以兵分两路,自己没有任何武功,再逃也不过是被俘的结果。
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一旁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吱吱。
狠狠的一个咬牙,连伊朝西面的洞口步出十多丈。
静静的站了片刻,不知在沉思着什么,黑暗中她漆黑的眼眸间,分明可以看到闪闪发光的水润,带着浓浓的哀伤氤氲开来。
垂首吻了吻孩子冰冷的脸颊,好温馨的感觉,好让人不舍的味道,而她为了自己和吱吱,却不得不舍弃:“孩…孩子,娘亲对不起你了…”话说完,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落在孩子脸上,是无声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