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总管提醒,奴婢自是省得。”
顿了顿嗓子:“时辰不早了,收拾收拾就寝吧!我先走了,七爷那边还有事呢!”新来的侍寝,他一般都会如此,主要是想让她们知道,即使现在是爷的侍寝,也得听他这个总管的。如今见她甚是温顺,倒也不再为难。
待吴总管走后,连伊看到这个房子不觉惊叹,清泠院的下人房已是干净整洁,这里却是窗明几净,房子里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精致的前厅和淡雅的寝房,用一青山绿水屏风隔开。
推开窗来,窗台的月色似水的泄进,嚣张的洒落连伊满身,窗旁的一池清莲缓着假山,透亮的水在月色下泛着银色光芒,一阵阵清莲的香味传来。
夜深人静,花儿悄悄绽放,与赏花人两相对望,是花醉了人,亦是人迷了花。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踢开,三名女子一脸不屑的走进,见到她那陶醉的模样,自是一脸讽刺,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就这样便被陶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尖刻的声音从绿衫女子樱桃小嘴中传来,有着几许不搭调。
“如此土,也不知爷看上她什么?“
粉衫女子上前,一个冷哼:“绿袖,你可是犯傻了,瞧瞧她生就一副妖精模样,还能是怎样?如若不然,又怎能从清泠院来过来?”
一个轮回,没等连一说话,三人已经一人一句说了开来。
懒得理她们,连伊只是自行收拾着屋里,却在绕过一粉衫女子身边时,被她故意伸出的脚绊倒,身子也想桌椅倒去。
手从椅角上滑下,火辣辣的发烫;胸口碰上桌脚,生疼得发麻。
“哈哈哈”顿时几名女子大笑起来:“妹妹这礼可是行大方了。”
缓缓的站起身来,连伊冷冷的看着三人:“你们不嫌无聊么?成为侍寝丫鬟很值得骄傲么?”见她们不说话,连伊不觉喃喃说道:“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人家暖床的,还在这里争风吃醋。”
三人被说得不言语,屋里热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外面四清的声音平稳的传来:“七爷发话了,让连伊过去侍候着。”
话落,屋里三名女子脸色煞白,以为当晚七爷不会召寝连伊,刚才那一跌可是不轻,若被爷看到,还不知这妖女怎么吹风,怕是要生起一些是非来。
耸了耸肩,连伊应了声便朝屋里三人说道:“你们继续,我出去了。”说完便出了房门。
夜很静,人很静,整个雪泠院都是那么静,她们在看着,在瞧着新来的连伊。
四清在前面缓缓的走着,连伊在后面静静的跟着,抬头看了看依旧在树梢的明月,她似乎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进入恋云轩,夜七寂已是一身月白色中衣躺卧榻上,见连伊来了,双眸闪出几许亮光,似天上的星子,无聊而眨,却是闪闪发光。
将连伊送进,四清与其他三僮子关上门退出。
“过来。”拿着一杯琼浆玉液,低头轻饮,滑过喉间,微微闪动,甚是迷人。
没有拒绝,也没有拒绝的余地,缓缓踱至榻前,还没站稳,身子已被他一个轻带入怀。
衣衫相擦出的声音,带着暧昧传入两人耳里,夜七寂淡笑挂在唇角,眼里竟然多了几分宠溺;连伊双颊酡红,羞红了脸,羡煞了月光。
第八章 侍寝之夜
一口酒喝下,在连伊还没回过神来时,俯首吻住她樱红的双唇。
酒在连伊惊呼出声的瞬间流入,辛辣的在唇间蔓延,他的舌轻允着她的檀口,品尝着她的味道。
酒和着他的味道,顺势滑入喉间,火辣辣的,让连伊的身子在瞬间燥热,。
夜七寂满意的看着她的表现,舌不断占领者她的唇,打乱着她的思绪,手下却已轻轻的探入她的衣衫内。
感觉身子有些凉意时,连伊才惊觉自己身上已不着寸缕,惊愕的抬首,却发现夜七寂只是紧紧的盯着她胸前的一片淤青,双眸一片深邃,让人看不出是何情绪。
被瞧得有些羞愧,连伊只是伸出手来欲扯被盖住,却被他截住右手,双眸跟着一看,才发现上面长长的一条血印,触目惊心的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绣出一道显目的风景,许是适才摔倒时所致。
夜七寂何其聪明,如此的伤,自己跌跤自然不是如此重,今日却也不曾见过她摔倒,想来是在雪泠院所伤。
那种告状的事,连伊做不出来,想来夜七寂也不是那种为女人出头的人,何必多此一举解释:“奴婢受得住。”一句话,掩去其间所有疼痛。
一声冷哼,夜七寂身子随即覆上:“我才懒得管你受不受得住。”唇已经狠狠的吻上胸口的那一片淤青。
顿下连伊痛得倒抽一口气,却也不敢作何反应,痛过后便是酥麻的感觉,全身在他的唇下变得燥热,酒渐渐支配着她所有的思绪。
纱幔渐渐滑落,掩去了那一榻的浪潮,仅有的那一丝细缝,只能见到那一双挣扎的眼眸。
是认命?是沉迷?怕是只有那悬挂夜空的月亮知晓。
夜,益发的深沉,余剩那夜空中的星子,争相的发亮,不再寂寥,月朗星繁,已是一片美色。
那日醒来,连伊倒也没有小女子该有的羞涩,只是一脸平静,即使再次面对夜七寂,亦是没事发生一般,这种表现让夜七寂十分满意。许是得到后便也不会觉着多么的新鲜,自那以后,夜七寂倒也不再召寝连伊,反倒是平素出去洽谈生意,或是应酬便会带上她,物尽其用,这便是夜七寂做生意之道。
这日,为了感谢夜七寂的援救,用过午膳,李在竹请夜七寂去玉溪轩,听闻天下第一美女玉溪姑娘此番会在玉溪轩表演,这可是人人争破头皮之事。
虽然玉溪轩与自己的莫愁舫向来敌对,夜七寂倒也不拒绝,想来着玉溪姑娘的美貌,让他这个绝色男子也想一探究竟了。
而连伊,却也不得空闲,只得陪着一起去了玉溪轩,只是心下纳闷,妓院不是夜里才做生意么?这大白天去,又是怎么个说法?
在到一座府邸时,众人看了看写着‘玉溪轩’的牌匾,好诗情画意的妓院呢!不若一般妓院应有的胭脂水粉味,门口却是放了好几盆牡丹,候着一些守门的只是两只石狮,与大户人家的府邸倒是有些想想,却又多了几分典雅。
而夜七寂,只是看着牌匾上的几个字,怔怔的发愣,那样的字,似乎不怎么漂亮,但却别具一格。
连伊稍稍叹息,此刻的夜七寂,少了那一股商人的气息,浑身多了一股清灵。面如白玉,一双墨玉般的眼睛闪闪发光,剑眉英挺逼人,满头黑亮青丝用玉冠轻轻束起,温润的笑意使得原本冷漠的脸庞光泽熠熠。一身裁剪合体的银白色衣衫罩在他那修长的身上,犹如夜空中的一轮弯月,让人浮想翩翩。
随着夜七寂的步子进得院内,连伊不得不感叹着玉溪轩老板的聪颖。
此时正值夏日,整个院里都是绿意盎然,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已是争奇斗艳,入眼处是一个大大的草坪,草坪中间有一个不小的湖泊,湖中心是一湖碧玉莲叶摇曳,几只小小的扁舟,悠然自得的在穿梭于莲叶之间,船头的红粉佳人,轻轻伸出柔夷,采摘着那墨绿的莲子,船间的男子顾眸含笑,妇唱夫随,有着几分家的味道。
三三两两的野花,小家碧玉般的羞涩,偷偷的点缀着那碧绿的草坪,煞是好看。
草坪上一对对的男女席地而坐,三三两两的侍女不时的送上些瓜果点心。不远处的凉亭里面有着舞文弄墨的一群人,其中一女子轻轻的抚着琴弦,口中唱着的是当年倾城女皇的曲调,幽幽扬扬,使得在座几位男子摇头晃脑相随,极为投入。
一座三层建筑突兀的屹立在草地边缘,红砖绿瓦,却不会让人觉着扰了了这片美景,反而归纳了整个夏日的柔情。楼上不时有几个女子来往穿梭,似广寒宫幽禁的仙子,轻风拂去,伴随着廊间的纱幔,女子们的衣袖飘起,纳入徐徐夏风,飘飘欲仙。
再往后看去便是一个个的院落,似乎都是独立的,却又与主楼那么的牵牵绊绊,丝丝情意相缠其间。
整个妓院闲然自得,却又带着那么些的暖暖人情相牵,那一刻,连伊才明白,原来妓院也可以有着等风情。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将妓院布置的如此的诗情画意,虽说是烟花之地,却处处透露着文雅。不像传闻中妓院应有的热闹非凡,犹如溪水叮咚,男女之间的耳鬓厮磨不让人觉着恶心,只感是温情四溢。
到了凌霜房,便被一阵阵清凉的香味吸引住了,这个跟伊人天下的不同,但却都是那么的清新扑鼻。
刚走进,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咦!整个玉溪轩不都是宁静舒雅的么?怎么这会儿又传来欢呼声?
夜七寂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率先走到窗前。
连伊也跟着走了进去,却发现竟然是一个露台,也就是在一楼看到的包厢,这里能直接看到大厅里半月形的舞台。此时整个大厅的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半月形的舞台已被层层纱幔盖住,隐约显出其间有人来回的走动,却总是看得不真切。
台下人那激动的神情仿佛都已经飞过了舞台前的水池,那急切希望自己的眼眸能透视纱幔的样子,却不会让人感觉低贱,有的只是震撼,因为众人仿佛都是在期盼着久等不来的恋人一般,没有人能够体会这期间的感情。
连伊不明白的是到底是怎生的一个人儿,竟然能引起众人如此热切的呼唤?
琴声慢慢的从纱幔里面传来,台下欢呼着的众人犹如被驯服的猫儿一样,满足的听着那琴声。随之便是缓缓展开的纱幔,一名身穿白色衣衫的女子坐在琴前,葱葱玉指在琴弦上灵气的跳动着,一双墨玉的眼睛犹如那夜空下的星子,点点慧气从其间荡漾开来,空灵逼人。眼睛下面用一薄纱覆面,仿佛可以感觉到女子呼出的气息,微微的煽动着覆面薄纱。
即便如此,却隐约能看出薄纱下女子的倾城绝色,曼妙的歌声从她的唇间轻盈的跳跃而出,那歌词犹如一个个快乐的精灵般的在整个玉溪轩里顽皮的逗留,伴随着高山流水似的琴音绕梁而上,给整个玉溪轩平添了几分仙气。
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寂静中不时的穿透着女子绝色的嗓音和曼妙的琴声,如此的一个女子,将是上天怎生的一番造化才能拥有?
连伊看着她眼中的清灵,却也感觉到那一股虚无,那一丝飘渺,犹如那蓝天上飘动着、变幻着的白云,让人难以琢磨,却又不能移开双眸,只能在她的那一股虚无里面沉沦、沉沦。从来没有见过会有那个人的眼神看了会让热如此的心酸,如今看到这女子,才知感叹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流光水影般的人儿。
女子目光在见到夜七寂时,整个人当下顿住,手下的琴弦忘了拨弄,喉间的歌词忘了溢出,只是那一双眼眸,皆是一汪雾水。
而夜七寂,只是冷冷的看着,双眸间有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涌起,却在瞬间转变,成为一缕清魂飞去,余留满目仇恨。
歌声断了,琴声歇了,所有人皆醉了。
冷哼一声,夜七寂撇开玉溪姑娘的深深瞳眸,忽地转身朝外走去。
李在竹不敢说话,只是与连伊怯怯的随在身后。
而舞台上的玉溪,在夜七寂转身的刹那一个黯然,而后在层层纱幔之间翩然离去。
直到舞台间消失了那个仙一样的人儿,众人人才回过神来,一双悲伤的眼睛都望着仙人消失的地方。
只有一个柔柔的声音缓缓的想起:“玉溪姑娘果然不愧是天下人所追逐的人儿。”此声音一响起,迷失灵魂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可不是么?也只有她才能与倾城女皇一较高下,十多年却也不曾老去半分,这等容貌,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出得楼里,外面已经没有一人,皆陶醉在了里面玉溪姑娘的琴弦里。
“等等。”一袭白纱飞出,漫漫夕阳下,美得让人心碎,落于夜七寂身后,默默的望着那个屹立的背影。
直到走近了,连伊才发现,玉溪竟然与夜七寂一般高,且那一双黑亮瞳眸,却是如出一辙。
久久的,两人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
玉溪轻轻的一个叹息:“还在怪我和她么?伯…”声音不若适才唱歌时的柔弱,到是带着几分迷人沙哑。
“闭嘴!”夜七寂忽地一个转身,冷冷的看着她:“你记住了,我叫夜七寂。”而后一个转身,白色衣衫在空中亮出一道圆弧,不待消去,主人已经走远。
看着感伤的玉溪,连伊不觉有些不忍:“七爷脾气不好,你且别伤心!”如此的女子,天下谁人忍心让她伤心?怕也只有那冷漠的背影。
“连伊,你摇错尾巴了!”
怒气滔天的声音响起,惊得玉溪轩跟着轻颤,连伊一个哆嗦,还是第一次见到夜七寂发如此大的火。
第九章 将来风暴
淡淡的一笑:“快些去吧!”薄纱下的那抹笑,让人心酸。
歉然的点了点头,连伊朝着那抹不曾停留的背影奔去。
还没走近,便见到夜七寂狠狠的转过头来看着她,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怎么?被迷住了么?”看着没回过神来的连伊,讽刺的一笑:“女人,果然是水性杨花。”
心里有些明白了,想必当初是玉溪姑娘抛弃他了,可是为何说自己迷上玉溪了呢?该是口误才是,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见她这幅表情,夜七寂一个冷哼便跃上马车。
回到伊人天下,夜七寂破天荒的没有叫人侍寝,只是默默的去了书房。
没有得到命令,连伊也不敢离去,只得静静的在他身后跟着。
这是她第一次来夜七寂的书房,往常这里都很少让人进来的,而她也只能在屋外候着,入眸抢眼之处便是书房多个一人高的书架,上面满满摆放的书籍,如珍宝般的闪闪发光诱人;书间淡淡散发出来的书香油墨味,甚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迷乱她人心智;如此多的书,连伊不觉咋舌,看来夜七寂能够如此嚣张,却也不仅仅是那一身绝世武功了。
转过头来,却见夜七寂从书桌上拿起一个花瓶,静静的看着,双眸间的那股怜爱,仿佛看着恋人一般的痴迷,又仿佛见到亲人一般的怀念,复杂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而四清四兄弟,一见夜七寂这等模样,早早的便备好酒菜端了上来,想必也是早有经验。
抱着花瓶的夜七寂,单手轻抚着瓶身,一手拿着酒杯对瓶高饮。
连伊有些茫然,见过生意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他,却独独不曾见过如此凄凉的他,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见着玉溪姑娘,至于让他这般失魂落魄么?若是真的在意,又何必那般决绝?若真是无心,为何又如此反常?
对着花瓶似乎有千言万语的夜七寂,到头来也不过是动了动薄唇,而后又闭上。
看到一旁的连伊,迷离着双眼扫过她:“你,过来。”不待连伊走近,他那迷糊的手已经将连伊拉入怀里。
“七爷,你喝醉了。”连伊轻轻开口提醒。
不想他却只是说了句:“没醉,我没醉,知道你是被我强要了的连伊。”话说完,眸间竟然闪过无尽的失意。
没有说话,连伊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平素的他,多说一个字都嫌费劲,即使出口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如今听听也无妨。
“静静的让我离去不好么?可是若幽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要杀我?”头轻轻的埋在连伊的颈间,因着说话而呵出的暖气,萦萦缠绕着两人。
或许是女人的心思比较柔软,听到他如此落寞的口气,连伊不觉轻抚着他的头安慰:“无论谁要杀你,你不是依旧活得这般骄傲么?”
迷蒙的抬起头来,却刚好碰上连伊的唇,这一发便不可收拾,夜七寂只是一个翻身便将连伊压在矮榻上,单手勾住她的脖颈,薄唇软软的覆上她的香软。
他嘴里的酒香,在他舌的带领下,瞬间便充斥在了连伊唇间,与她的香甜交相缠绕,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越来越浓,便是夜七寂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清香,迷醉了身下的人儿。
弥散在了整个书房,与书卷味相织成甜蜜的幸福,只是这幸福间夹杂的一丝苦涩,却是真实得让人心酸。
伸出双手,怯怯的环住他的腰身,连伊不觉苦笑,看来她是迷恋上这幅身子呢。
世人皆说男人迷恋女人的身子,又何曾知道,迷恋?若是女人不受吸引,又怎能让男人迷恋?或许,从失身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身子已经认定了他。这便是女人的悲哀,身子终身只认定一人,可是心呢?
如今,属于自己的也只有那颗心了,能遗失么?不能呵!
迷离的手轻解罗衫,燥热的唇不甘寂寞,与她的相互交缠,神智渐渐远去,散乱开来的发纠缠,烛火摇曳之下,是两人火热的身躯,纸窗上剪出的是千古佳谣,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浪漫。
滑落的衣衫寂寞的躺在地上,发间的簪子双双坠地,奏出清脆的声响配合着榻间的缠绵,悠扬出古老的旋律。
她的双手紧紧相环,而他怀间的花瓶置在她身侧,无论怎样也不曾温暖,冰凉的温度残忍的告诉着她,即使要着她,他的心里亦是装满了她人。
汗与汗的淋漓,颈与颈的相交,发与发的缠绵,肌肤与肌肤的相贴,唇与唇的辗转反侧,是出自最原始的冲动,是人类最初的浪漫。但却不是发乎情,出乎爱,所以不能长久,注定不得结果。
不带情与爱的融合,只不过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春梦。
梦醒,人去,余留一江春水付诸东流。
窗外一个黑影,冷冷的一笑:他竟然让女人留宿书房?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再次发生!双眸狠狠的一瞪,紧紧的一个咬牙,在夜空下显得分外阴冷,却也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末了,身上的夜七寂轻轻的吟出一句“云落千万家,形单影独只”,便抱着花瓶沉沉醉去。
看着抱瓶而睡的他,连伊苦笑的摇了摇头,即使在昏迷中,他抱着花瓶的手也不曾松开。
轻轻从他身下脱开身,白皙的身上,一片片的红印,在烛火之下分外暧昧,月光朦胧洒下,倒是多了几分清冷。一件件穿好衣衫,
轻手轻脚的想取走他手间的花瓶让他好眠,不想他却抱了个严严实实,只得小心的为他盖好薄被,而后静静守在一旁。
夜,越来越深,房里的烛火也越来越亮,而连伊却了无睡意。
只得取下几本书来细细翻看,却见一本兵书上,细细密密的写着几行蝇头小字:若真是天下太平,此书要来何用?是否从著书伊始,便已注定这世间繁乱的硝烟?是著书人扰乱了世间?还是世间的硝烟使得著书人举世?
手下微微一个触动,继续翻看下去,却见每一篇文章下面,皆会有一些感慨,看似有些年月了,只因主人的爱护,倒也不曾损坏。
这个字体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今日看到玉溪轩匾牌时的那种字,如此抱负,想必是不凡之人拥有。
天下太平?何年何月能有,不过自倾城女皇和兴元皇以来,云国倒是风调雨顺。
侧眸看了看榻间的男子,只是这些与他又有何关系?又是何人要取他的性命?繁杂的思绪,凌乱得让连伊犯困,渐渐的,人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却是因为梦见掉进冰凉的冰窟窿中冻醒,睁开双眸,却见到一脸冷霜的夜七寂,怪不得那么冷?连伊慌忙站了起来。
冷冽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她手间的兵书:“谁让你乱翻我的东西了?”
双眸微敛,轻轻拉了衣袖掩去臂上被他烙下的红印:“奴婢不是故意的,昨夜怕睡着,所以才取了本书来看。”
取过她手间的书,一见上面被她枕皱了的书页,顿时脸上出现三条黑线:“连伊,你好大的胆,竟然把书给弄皱?”
看来这书和那个花瓶,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呵!不觉偷眼看书桌上的回归原地的花瓶:“奴婢不是故意的。”相对于昨晚的无害,此刻的他无疑是能吃人的野兽。
看到她看花瓶的眼神,夜七寂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脸:“今天给我亲手擦干净书房,我回来时且不要让我看到一丝灰尘。”话落,人已经出了书房。
耸了耸肩,这些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何难事。
让人打来几盆水,连伊脱去鞋袜,便开始整理书房,一块地板一块地板的擦着,干得满头大汗,房里和书架倒是干净了不少。
正干着,便听外面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心下有些诧异,在恋云轩,没几人敢如此行走,却也没有在意。
“连伊,想死我了。”
惊喜的看着来人:“杏儿?你怎么来了?”
兴奋的推门走而进:“今天刚好来一趟恋云轩,听说你在这里忙着,便赶紧来看你。”脚下不停的走近连伊身边。
看着一步一个脚印的杏儿走来,连伊站起身来:“这么些日子不见,你倒是胖了呢!看来清泠院的日子倒也不难过。”轻轻拍了拍她那细嫩的脸。
上上下下的看了连伊一番,杏儿皱了皱眉:“反倒是你,怎么还瘦了?这小主子当得。”而后看到地上的湿布和一盆盆的水:“怎地还要你亲自做这些活?”
干笑了两声:“雪泠院的小主子上百,我不过是最下等。”
好友的境况,并不是让自己取笑的,别开眼来,杏儿拿起地上的湿布:“我来帮你。”说完便开始擦着书桌。
连伊连忙拉住她:“杏儿,你好不容易来,看看我便是,若是久留,怕会被吴总管骂的。”虽然自己侍寝不是很得宠,但因着每日跟着夜七寂身旁,吴总管倒也不曾为难。
杏儿满脸不在意的一个轻摆手:“没事,我做事,你放…”
心字还没落下,只听“啪”的一声清脆,书桌上摆放着的花瓶,在连伊一声惊呼“不”之下,毫不留情的掉落地面。
看着地上微微晃悠着的碎片,顿时连伊一张脸吓得惨白,花瓶碎了,似乎自己的那一刻心也跟着碎了。当下便觉着手足冰凉,只是弄皱一张纸,夜七寂已是满脸冰霜,如今打碎了他抱睡的花瓶,可该如何是好?
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杏儿手足无措的看着连伊:“怎么办?连伊,我是不是害你了?”怯怯的抬起双眸,看着眼前的连伊。
许久才回过神来的连伊,缓缓的一笑:“没事,不就是个花瓶么?你快些回去吧,怕是吴总管等下该恼了。”
恍然大悟,杏儿点了点头:“对啊,那我先走了,免得让你为难。”
“嗯,好的。”微笑着目送她离去,连伊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一地的碎片,紧张的心,此刻已经提到嗓子眼。
门外传来有人请安:“爷万福!”
而后感觉门无声滑开,门口的人儿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一步步,像踩在她的心上一般,屏住的呼吸害怕一个松弛便打翻房里的寂静。
第十章 生命飘零
“怎么样?可曾完成…”刚出口的话语,在双眸见到她目光所及之处时,顿时全身散发出冷冷的一圈光来,全身像是镀上一层冰霜,让人不敢接近。那张绝尘的脸,因为暴怒而紧紧的绷紧,亮如星子的眼眸,此刻冒出灼人的火花,一触即发便该是如此吧?
明明是炎炎初秋,但整个房子里的温度却是冷得冻人,而连伊,一张等死的脸上毫无波澜。
瞬间,白色身影闪至眼前,来不及看清,只闻“啪”的一声已经进入她的耳间。
是他的手掌击上她脸颊的声音,本应是火辣辣的痛,却被冷冻而下,从头到脚的发寒。
手一下子掐住她的脖颈,将她高高举起:“混账,胆子不小?”听声音,仿佛是要将整个书房的顶给揭了,暴跳的青筋让人望而生怯。
本就屏住的呼吸,瞬间被劫去,让连伊的脸霎时涨红。
在夜七寂一个用力之下,她仿佛听到脖颈断裂的声音。肺部已经开始暴胀,失去空气的她,仿佛那风中飘零的落红,片片没有方向,随时便可化作春泥更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