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了哨兵的视线,苔丝毫不费力地闪进了斐迪南的军帐,可是悄无声息走入军帐的她,却惊呆了。
斐迪南满脸的泪水,胸膛不住的起伏,正抽噎的,轻轻的吻向苏若的嘴唇。她的嘴唇已经变成青色,一双眼睛犹自不屈地睁着,“苏若,原谅我……”斐迪南紧紧抱着心中的女神,哪里还有平日潇洒如风的样子?
难道只有在没有人的重重帏幕之下,他才能直面自己的心?
我遇见了一个太爱我的女神,但是我居然不会珍惜,斐迪南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苏若苍白的脸上,“我,我爱你……苏若,我从在拜鲁神殿的时候就开始爱你,只是我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可以拥有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是我一直视为理所当然,直到我知道你背负的罪恶……苏若,你这样的女孩子也有罪,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公道?”说到最后,斐迪南的哭腔里已经夹杂了一丝愤恨。
“斐迪南,你不能这样。”苔丝看了半天,明知道窥人隐私大是不该,还是幽幽说:“你爱她,就应该完成她的心愿。”
斐迪南略微回过头,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凶狠,“谁让你进来的?”
“没有人”,苔丝低头:“我……我是想来劝你,回科纳多吧——”
斐迪南回手,黑魔血剑已在掌中,冷冷看着她:“你心里要杀的是我,手上杀的是苏若,苔丝公主,你以为我应该听你的么?”
“你难道没有追杀过她?”苔丝抬起头对抗:“难道苏若的死对你没有触动?”
“唯一的触动就是”,斐迪南高傲的回答:“最好不要让你们这些戴莫斯人活下去,不然总有一天会杀了我的!苔丝,苏若都死了,你以为我还会害怕什么神谴不成?”他的剑向门口一指:“请你出去,凤翼留在这里,我会照顾他!”
苔丝碰了个极硬的钉子,无可奈何,只得离开。
斐迪南目送她的背影,若说苏若死了他都没有触动,自然是欺人之谈,但是,他即使有什么触动,又怎么会愿意对苔丝说?他这一生,还从没有“倾诉”过,从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他面前讲什么道理,何况是一个女人?
可是他心里真的已失落了太多,一个念头时不时绕出来刺痛他一贯以为正确的思想:真的应该统一这块大陆么?即使统一这块大陆,难道自己就可以不朽?是不是有一种冥冥的力量在嘲笑这一切?
不去想了,让那些巫师们去探讨战争的意义吧,明天要打起精神决战,为了科纳多的弟兄,只许赢不许败。
白天的一场遭遇,科纳多这一方的死伤在六千人以上,戴莫斯也只多不少,两方的士兵们忙着搬运死尸,伤兵的叫喊撕裂了夜的宁静。连着两次半途停下,士气受到极大的损伤,每个人心头都压着重重的石头,这真是最气闷的一场战争。
回到了戴莫斯行宫之中的苔丝,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胡里安。
“哥哥?”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之火,“有事么?”
胡里安低头:“苔丝,打完这场仗你有什么打算?”
“打完仗?”苔丝皱了一下眉毛,哥哥并不知道,这场仗已经没有“打完”的一天了。
胡里安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青铜面具,“苔丝,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我和斐迪南动手一点把握也没有,我怕自己就这样死了,就再也没有跟你说话的机会。今天我看见苏若,我才觉得,人不能瞒着自己。”
苔丝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胡里安走上前一步:“我若是战死,你就是戴莫斯的女王,其实我知道明天多半是我和斐迪南同归于尽,那小子,打起来也不要命。苔丝,你答应我……”
原来是说这个,苔丝眼中明显划过了一丝失望,胡里安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伸手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为什么难过,苔丝,我爱你……但是我不能……”
苔丝缓慢而坚决的抽出手来,哥哥,他已经不了解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曾经留下另一个影子。而那个影子已完完全全地改变了她。
对着胡里安摇了摇头,苔丝转身要离去。
“苔丝”,胡里安从身后抱住了她,青铜面具因为体温变得暖乎乎的,“你真的以为我未卜先知?我的队伍之所以在这里,是想要去救你啊,我不能让你做斐迪南的皇后,你即使不和我在一起,也要幸福。”
在他怀里的苔丝浑身一颤,但还是分开了胡里安的双臂,毅然的向外走去。
哥哥,我也已经不能幸福了……原谅我。
苔丝的泪水忍不住洒落尘埃。
网正文 ACT 18 地狱之火
再漫长的道路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当斐迪南和胡里安又一次相遇的时候,两个人都平静了很多。
他们为了站在这里,实在失去了太多。两个孤独的男人对望彼此,对他们的老对手有了几分尊敬。
胡里安一分一分地拔出了“幻灭之眼”,随手划过,在空中带起一阵鬼哭般得呼啸。“斐迪南”,他静静说:“还是我们俩先做个了结吧。”
斐迪南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印信,递给斯德元帅,大声宣布:“我若战死,踏平科纳多,将帝位传给凤翼。”不再理会斯德惊异的目光,只是打马上前,黑魔血剑已在掌中。
这是他们第几次的单打独斗?谁也说不准,反正这回动手,倒不象昨天一样杀红了眼睛,只是各自施展生平绝学,要打出个胜负来。
幻灭之眼在胡里安周身旋转,气流愈来愈强,“呀”,他狂吼一声,剑立劈而下,那是“星阵”,本是斧系的招式,却被他用这轻灵的长剑使了出来。星阵若是用巨斧施展,是可以将人劈成几半的招数,斐迪南侧身,中立之镜一举,接下了这招。
胡里安早藏变式在后,剑走平锋,由于此剑中间留有一条缝隙,空气阻力变得很小,施展开来,比寻常的剑更快上数倍。平平斜过,剑已改劈为剁,手腕向前一送,以后剑刃制敌。斐迪南折腰刚闪,胡里安第三式又到,竟又变回了“星阵”的招数,凌空砍下。
这一回斐迪南无处可挡,左胸空门已开,他咬牙身子向后直飞出去,胡里安那开碑裂石的一剑正剁在战马鞍上,竟活活将战马砍成两节。
那是一匹千里挑一的好马,身子被劈开,犹自向前腾越一步,这才倒下,前蹄兀自一伸一伸的,嘶声哀嚎。
斐迪南看也不看那马,只对胡里安赞道:“好剑法,能将战士斧系招数和剑系招数这样融合为一,胡里安,你不愧是当今第一战士啊。”
不等胡里安回答,斐迪南一轮快剑已强攻出手,他本来就在灵活上胜了胡里安一筹,马战本非所长,这一轮快攻,胡里安上下掣肘。斐迪南左手一送,中立之镜撞在胡里安剑上,右手剑已从左肋下向上斜挑。
胡里安迫的无法,只得一偏身离了马鞍,斐迪南杀的兴起,一剑斩下,也将他的战马断为两截。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斐迪南本来就决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略输一分。
两具马尸,分为四段马上的骑士誓死相博。
他们一落在地上,手法更灵活,招式也使得更加淋漓尽致。
斐迪南的剑如回雪流风,千光万色,心中的怨毒被黑魔血剑发挥的淋漓尽致。胡里安的剑如狂风巨雷,千山险峰,剑剑重手,似乎不给留下喘息之力。
斐迪南知道,自己背伤未愈,左臂的旧伤也时不时发作一二,精神气力更是不如胡里安,若是想取胜,便只有速战速决,拖的越久,危险就越大。
眼看胡里安又一剑刺来,斐迪南手上盾牌用力一挡,震开此剑,但是手上气力不断,将盾牌向前直送出去,那面盾牌斜斜挥出,一柄剑其实难当,更何况来的又太过突兀,胡里安急闪之下,还是被打的向后连退几步——刷刷刷,斐迪南三剑连出,一剑跟着一剑,一剑咬着一剑,他知道凭一次偷袭想杀胡里安诚属不易,三剑竟然都是向胡里安持剑的臂弯而发。一个躲闪不及,胡里安只得撒手——若不撒手,只怕这条胳膊就废了。
斐迪南以剑挑剑,在空中旋转一圈,那柄“幻灭之眼”带着凄厉的呼啸向身后飞去。
他只是丢了一面盾牌,比起胡里安手无寸铁,实在已稳占上风。
科纳多军队中有人得意跃出,捡了那柄剑,科纳多军队中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胡里安面色铁青,手上失了兵刃,别说斐迪南就在那里决不容他去捡,即使捡回来颜面何存?
他左右一招,军队里当即有人抛出剑来,胡里安接下此剑,也不沾手,直接已飞剑向斐迪南掷了过去,斐迪南闪身之际,胡里安已将地上的“中立之镜”抄在手上,身子急速旋转,便是“飓风”的招式。
偌大的盾牌,加上旋转之势,斐迪南刚一格开,右臂就被撞了一下,连连后退。
这一下反败为胜,戴莫斯的军人们也大声叫起好来。
斐迪南深悔自己不该托大不去捡回盾牌,如今平白送了敌人一样利器。
他身子一转,一跃上半空,胡里安跟着也跃上半空。这一回,胡里安手里使出全是巨斧的招数,盾牌左劈右打,虎虎生风。
斐迪南半空一个转身,破云龙般直刺过来,胡里安大吼一声,跟着迎了上去。
两个人从马上打到地上,又从地上转到空中,这场打斗实在惊心动魄。
胡里安不闪不让,两样兵器立即撞在一起,斐迪南的剑已刺在胡里安左肩上,趁势一送,胡里安一条左臂竟被砍了下来。
而那面盾牌也结结实实撞在斐迪南胸口,胡里安何等神力?斐迪南的一套防护全被打破,胸口肋骨喀喇断了两根。
二人一起落在地上,都疼的浑身是汗,却屹立不倒。眼神中依然是杀机无限,存心要你死我活方才罢休。
只是两方将士哪里能看着自己皇帝这样拼杀?不知谁挑了一个头,身后的百万大军开始冲锋了。
“都给我住手!”一道红光闪过,在两边军队之间划下一条鸿沟。噌的一声,万丈的火焰升腾而起,在双方之间筑起一道火墙。
这样的法术早就突破了人类的极限,斐迪南和胡里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什么火?耀眼的红,阴沉的黑,夹杂着刺目的光芒,似乎被埋藏了数千年。无休止的燃烧。斐迪南和胡里安被隔在火墙两边,斐迪南略一咬牙,一剑向火墙挑去,噌的火苗一闪,他手里的“黑魔血剑”竟然烧了起来,眨眼间便消失了。
连上古神器都要烧毁……这是,斐迪南眼睛开始发直了,这是地狱之火啊!是谁,居然将它们放了出来。
犹烧在艾尼高大陆记忆中的那场地狱之火,燃尽了三界众生,燃遍了整个大陆,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怎么又一次燃烧了?
火焰的正中,一道火柱直入云霄,火焰的顶端,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双手举向天空,喃喃地念动古老的咒语。
“我的剑指向的地方,
只允许有顺从……
我的火燃烧的地方,
只允许有灭亡……”
苔丝的声音变得冰冷生硬:“放下你们的武器,放下你们心中的杀戮,地狱之火已经点燃,很快就要燃尽一切的邪恶和黑暗……站在这里等待,你们无处可逃。”
站得最近的斐迪南和胡里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火舌包围了,他们的铠甲在瞬间被烧尽,但甚至连头发和眉毛也没有燃烧。
两个人都是铁打的汉子,但这样的痛楚还是让他们嘶声惨叫了起来。
“不许靠近!”苔丝强自按捺心中的不忍,命令:“他们之后就是你们!”
火焰中,胡里安的青铜面具被烧了干净,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他翻滚着,惨叫着,撕扯着身上的衣衫,“苔丝……你杀了我啊……我受不了!”他大喊,那是燃烧一切邪恶的火焰,胡里安在火中,看不见火苗,却能看见父亲的鲜血,无数的尸骨和妹妹的背影,压抑在心底的噩梦在一刹那翻涌上来,所有的背叛和屈辱似乎在他心里燃烧。
苔丝再也忍不住,落在他的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句一句说着:“哥哥,你想想我们小时候玩耍的花园……不要害怕,地狱之火只会在邪恶之上燃烧,抛开那一切,你就会获得重生。”
“小时候?”胡里安勉强睁开眼睛,苔丝正泪眼朦朦的看着他,“没有战争了,什么也没有……”一滴滴的泪水落在他脸上,清凉如甘露。
心中的残虐似乎真的随着苔丝的泪水慢慢流去,胡里安勉强拉住苔丝的手:“苔丝,我明白你的意思,哥哥恐怕熬不过地狱之火,既然你继承了冰岚女神的力量,就把和平赐给……这块大陆吧。”
他丑陋的脸上,也已满是泪水,泪水流了下来,火焰奇迹般得熄灭了。
苔丝微微一笑:“哥哥……”把手伸给了他,胡里安还没有明白过来,好半天才顿悟,一把拉着苔丝的手,站起了身子。
“哥哥”,苔丝惊喜地喊了一声,紧紧抱住了他。
胡里安又是感动又是茫然,只是轻声喊:“妹妹……他怎么办?”
回过头,斐迪南依旧在火里挣扎着。
他不是胡里安,胡里安心中邪恶的种子只是在突遭惨变的时候才埋下的,但斐迪南却是从小到大都充满了野心和征服欲。
苔丝摇头:“他的灵魂快要烧着了,我帮不了他。”
一个白影从她身边掠过,走入了斐迪南的火堆,苔丝惊叫起来:“苏若你疯了,你是幽灵啊!一定会被带入地狱的!”
苏若静静地站在火堆里,洁白无暇如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斐迪南吃力地睁开眼睛,苏若看着他被痛苦折磨地几乎扭曲的脸,伸开了双臂,在烈焰中,抱住了他。
斐迪南再也不顾,也回手紧紧抱住苏若,两个人在火焰中旁若无人的拥抱,苏若满脸的泪痕,眼神无尽的温柔和沉静,她轻轻地,轻轻的,吻上了斐迪南满是血污的嘴唇。
——上一个吻是什么时候了?那一个吻断送了她的生命,而这一回,她决意断送自己的灵魂。
“告诉我你爱我……”苏若嗫嚅着。
斐迪南的泪水奔涌,手里的苏若丝毫没有形体,完全是一个虚空,“我爱你,苏若……我爱你,我魂里梦里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
一边的苔丝泪水也是盈眶——她或许也想起了一件往事,想到了同样洁白的天使,同样绝望的拥抱。
“斐迪南,我在这里,你还觉得痛吗?”火焰舔着苏若秀丽的脸庞,衬的她虽在身边,却似乎很遥远。
“当然不”,斐迪南低头,“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要说在地狱之火里,就算在地狱里我也不会痛的。”
苔丝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当地狱之火不在灼烧他的时候,就是火焰要回到地狱,交出自己捕获的邪恶,魔鬼和幽灵的时候。
火焰迅速退下了,比燃烧似乎还要快,在地面一闪便消失,连同苏若的身躯。
斐迪南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一下跪倒在地上,用力的挖着泥土,忽然抬起头,对着苔丝大喊:“苏若呢?我的苏若呢?她明明来过这里,我告诉她我爱她……她人呢?”
看着苔丝的泪水,斐迪南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嘶吼:“那火……那鬼火,是去哪里的?”
苔丝哽咽:“斐迪南……那是地狱之火啊!”
地狱之火!那个女神,她本应飞向天国的,苏若……若是连苏若都要下地狱,那么还有谁配的上享受幸福?
苔丝无语,她不想再激起斐迪南的怒火——那是神的诅咒,这个诅咒早在四千年前就存在了,苏若……她走得时候,应该是快乐的吧?为了这火焰燃起,更为了她的心上人离开这火焰,她宁愿下地狱。
因为她知道,天国很快就要降临人间。
不能再耽搁下去,苔丝走入火焰正中,举起了手里的“精灵羽翼”,大声命令:“地狱之火啊,按照我的命令燃烧吧,把这块大陆上一切邪恶打扫干净,即使要用我们的全部泪水去洗刷它……你燃烧!燃烧!燃烧吧!”
火墙猛地爆炸,变成了一片火海,所有的人都被卷进火海里,挣扎着,嘶喊着。
苔丝猛地跪下,喃喃地念起了祈祷文——抛弃你们心中的邪恶,天国,已经不远了。
地狱之火并没有停止,它继续肆虐着,席卷了整个艾尼高,从戴莫斯到科纳多,从血色沙漠到黑暗沼泽,燃尽一切的烈火没有露过一个角色。
岩石的缝隙中,深深的地下,古老的木屋里,幽暗的城堡,所有的生灵都在嘶喊着,它们的生活又一次被骤然打断。
天空变得一片火红,火红的霹雳在撕扯着宇宙,无论沙漠还是绿洲,国都还是原野,全被拢入那触目惊心的血红里,火焰的最终指向赫然是拜鲁神殿。
你们看啊!苔丝的圣杖在火焰中划过——
那一场诸神战争中,两个国家的人在攻击,魔族和精灵族先后加入,最后加入的是两个守护神。
尸横遍野,死人的鲜血染红了沙漠,染黑了沼泽,战争狂人们终于倒下,冰岚女神一怒之下点燃了地狱之火,在火焰中,所有残暴的,贪婪的,恶毒的,都死去了,连同大部分的精灵和魔鬼。
神震怒了,这样的杀戒,足以使冰岚女神背负永生的罪恶。
神厌恶的看着这个世界,发下了他的诅咒,他诅咒一切的繁荣和美丽,爱情消失了,文化沦丧了,一批批的魔物诞生,而死去人的怨气结成了幽灵的世界。
生人聚居之外,就是无头骑士,腐尸骑士,魔鬼家族的天下……
没有生长,森林变成了荒漠,到处都是火山,熔浆在流淌。昔日以伐木业为荣耀的戴莫斯破坏更为严重。四季都是裹着砂砾的风,生命变得日益低贱,而曾经繁荣的文明也变成了史前的。文字只能被巫师所掌握,传授给贵族。
苔丝回过头:“斐迪南,你还要统一吗?”
斐迪南低头,笑了笑。
他仅仅是一个“人”,在有神的秩序统治之下,至高无上的霸业仅仅是幻想。
那样的幻象,让无数人心中的戾气渐渐散去,苔丝的祈祷文的声音渐渐盖过了惨叫声:
我以神的名义宽恕你们。
愿你们学会谦卑,
在真神面前低下你们自以为是的狂傲的头颅。
我以神的名义祝福你们。
愿你们在尘世享受幸福,
死后的灵魂在天国获得永生……
第一个人站了起来,接着是一千、一万个……终于挣脱了地狱之火的煎熬。
苔丝举起手,祈祷的声音如暮鼓晨钟,一声一声的散远……传进每一个受苦的人的耳朵里。
魔物,怨气,幽灵随着地狱之火涌向了最终的归宿——拜鲁神殿。
苔丝微微一笑,身形也消失了。
“她去哪里了?”胡里安皱眉。
斐迪南斩钉截铁地回答:“拜鲁神殿……我们走!”
“等一等……”身后另一个人跑了过来:“我们一起去!”
凤翼——这场地狱之火连沉睡万年的幽灵也会惊醒,何况是他?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看,终于彼此微笑。这个微笑的代价实在太大,来的也太晚。
拜鲁神殿,神和人的交点,所有恩怨聚集的地方。它的大门终于又打开了,里面变成了炼狱,火焰似乎享受了一餐饕餮美食,这里本来就是魔物的大本营。
苔丝面带悲悯,看着这一切,这又是一次杀孽吧?不知比起冰岚女神那次如何。
圣杖上爆发出万丈光芒,“尘归尘,土归土!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无数小门一起打开,千万年不得释放的怨灵在飞舞和挣扎,斐迪南想起了上次遇见的那些亡灵,心中竟是一震——这块大陆,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如果没有这次洗礼,人的命运还真是很难说。
火焰渐渐熄灭了,所有的声音归于沉寂,拜鲁神殿空空荡荡,只有长明的圣火发出一轮一轮昏黄的光芒。
“哥哥……”苔丝忽然回过头,紧紧抱着胡里安。
胡里安拍着她的后背:“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没事了?”苔丝抬起眼睛:“你听,外面的霹雳还没有一刻停下来。神还在诅咒我们。”
她又走到斐迪南身边,竟也拥抱了他:“你是个出色的皇帝,我坚信这一点,答应我和戴莫斯和平相处,其实……是答应苏若。”
凤翼看着她奇怪的举动,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还记得他命运的转折,就是护送公主殿下前往拜鲁神殿……祭祀给神。
看着凤翼的脸色,苔丝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她走过去,依然拥抱了他,“凤翼,你是真正伟大的战士,我从没有这样尊敬过一个人。”
凤翼再也忍不住,大声喝问:“苔丝你要干什么?”
苔丝向着祭坛走了过去,忽然又转过身,“她说,我记得血色沙漠里有一座书冢,埋葬了所有文字和书籍。那一天苏若对我说,这块大陆一定要有自己的文字和书籍,只要有了自己的文化,就算没有神都没关系!你们都是这块大陆的统治者,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
他们都知道血色沙魔有个“书冢”,却不知道苔丝说这个干什么。
苏若摘下墙上的火炬,一个字一个字强调:“记住!有了自己的文化,人就成为神,再也不会有任何诅咒可以击倒我们……记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语言声调竟然和当初的苏若如出一辙。
现在,即使是胡里安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他踉跄着扑了上去。苔丝随手划下一道光幕,将他们三个隔离在祭坛之外。
偌大的祭坛,令人油然而生一种谦卑感。苔丝虔诚地跪倒,手举着火炬,大声祈祷:“天神啊,原谅我为了一时的私欲,违拗了您的旨意;原谅我为了后人的幸福,又一次点燃了地狱之火;原谅你的子民,在蒙住眼睛的狂傲中活到今天……神哪!收回你的诅咒,赐我们以幸福!”
火炬倾倒,整个祭坛成了一片火海。苔丝美丽的身影在火海中丝毫不动。
胡里安扑在那层光罩上,整个人似乎都已瘫痪,只是在喉咙里嘶哑的念着:“苔丝……我的妹妹……我的……”
火焰又一次映红了祭坛,苔丝没有喊叫,忍受着身体焚烧的巨大痛苦。这个祭祀,已经到了必须完成的一天。尘归尘,土归土,这样的牺牲,对她来说也是最合适的。
火海中,只看得见一个跪着祈祷的女人,很快,那女人慢慢倒地,慢慢消失……
凤翼一个字没有说,只是从心里有了又一次跪倒的欲望——这一次,他是真正尊敬的向一个人跪拜。
斐迪南却似乎在看着什么——好象火海里还有一个白衣的女子,被不灭的圣火吞噬。“苔丝……苏若……”斐迪南的心似乎也被火焰带走了。
回过头,斐迪南长叹:“你们看……天晴了!”
天晴了,神终于接受了他的祭品,收回了他的诅咒。
一场绵绵的春雨洒向了大地,从地狱之火的洗礼中挣扎过来的人们开始欢呼,寻找早被灰烬掩埋的农具。
艾尼高大陆又一次重生。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网正文 后记 天国
位于地狱沼泽大陆南部的“艾高尼”,是一个四方围绕着海和熔岩的封闭地区,”艾高尼”是以地狱沼泽西南部海岸为中心的荒凉地带以及险峻的山脉组成的一个死亡之地,从过去到现在只要是英勇的战士都会经过这里,他们说这里是个令人怀念的故乡,在与神作战的时候,这里也是传说中帝王Rubol拼死抵抗的战场,同时这个地方也是人类被神驱逐、留放而饱受苦难和磨炼地带,在陡立的山崖和浓密的松树林组成的山区国家”戴莫斯”与临海而在经济相当发达的“科纳多”之间,南部是一个降雨量极少的草原气候,而北部沼泽地带则具有热带森林气候的区域。在这种沼泽、林场、荒地中根本就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也不适合人类居住,而且,这种贫瘠的沙漠土壤根本就无法耕种,每换一个季节都会出现暴风雨和风沙,是一个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的恶劣地带。
——《古艾尼高大陆地理记》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为了祭拜Rebellu等众神,建造了这个地下教堂。在银器时代所完成的这个地下建筑物,其西侧入口为诸神黄昏,东侧入口为哭泣之地,它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地下教堂。从科纳多入口处连接有拜鲁湖,而在戴莫斯入口处,需要越过深不可测的悬崖。中央有祭坛和可以容纳很多人的教堂,两侧为审讯室,关押着违抗神的旨意的罪犯。以中央教堂为中心,除了两个审讯室以外的另外两个方向有通往迷宫的,人们说与教堂主教的密室相连接,但是从未有人进此入口之后活着出来过。教堂的上层和下层有很多不知用于处何的许多秘密室和陷阱。
——《古艾尼高大陆地理记》
古老的传说中,威武的胡里安王和斐迪南大帝再也没有离开拜鲁神殿,他们终身留在那里,据说是为了陪伴自己心爱的女子——白衣的女祭司苏若和公主苔丝。
他们一起把皇位传给了凤翼,也就是艾尼高帝国的开国大帝,凤翼皇帝。
在《古艾尼高大陆地理记》的记载中,被神诅咒过的艾尼高是个荒芜可怕的不毛之地,但是当神收回了他的诅咒,这片大地开始欣欣向荣,重新萌发出生机。
传说中英俊的斐迪南大帝在拜鲁神殿里写了一整套关于战争的著作,但是临死的那一天,他烧毁了所有的作品,仅仅留下一本关于地理的书,就是《艾尼高大陆地理记》,现在被称为《古艾尼高大陆地理记》,是研究艾尼高大陆历史的最重要文献。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多年心血付之一炬,这已经是历史学家的热衷的悬案。
凤翼大帝终于和平统一了整个艾尼高,实现了无数人的梦想。男人们一旦从刀枪和盔甲下解放出来,立即爆发出无穷大的力量,在短短的二十年里,这里成为了最繁华的一块大陆。
凤翼大帝有两个孩子,一个王子和一个公主,王子取名为米夏,公主取名为苏若,据说是为了纪念那两个有着纯白灵魂的人,
凤翼大帝无疑是历史学家们最感兴趣的人物,他军功出身,少年天才,斡旋于两个国家,并历史的完成了统一的使命。是个典型的平民皇帝,一生留下无数丰功伟绩。
他似乎是历代皇帝中最善于用兵的一个,也是功夫最好的一个。但是他似乎极其厌恶用兵,只保留了足够自卫的一支军队。随着巫师们的渐渐老去和死亡,法术失传了,连剑法也没有留下来。
凤翼大帝一生有三样丰功伟绩,第一就是统一艾尼高大陆,并建国;第二就是领导人民开荒,劳动,建设家园;第三则是大力推行文教,在艾尼高遍设了学校,二十年内,书籍遍布了艾尼高,文化也普及到了全民。
这实在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因为只有从凤翼大帝开始,艾尼高帝国才有了见诸文字的记载,而此前的一切,都只是传说。
斐迪南大帝的出征据考证是却有其事,但是苏若和苔丝的故事却几乎没有人相信,只在小说里流行。真的有神存在过吗?真的有幽灵和魔鬼吗?恐怕已经没有人相信,至少书上说:没有。
拜鲁神殿依然屹立不倒,数万年前的人们怎么可能建起这样的宫殿?难道真的有史前文明存在过?
无论如何,它现在只是艾尼高的古迹,供后人瞻仰。
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一个人文学者带着他的小儿子来到这里。
“爸爸,那就是祭坛吗?就是苔丝自焚的地方?”孩子充满好奇的问道。
学者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傻孩子,哪里有什么苔丝啊?那都是书上写的小说……”
学者凭借着一本《考证》,奠定了他在国内同行中泰山北斗的地位,当然对什么祭坛一类的说法不屑一顾。
“爸爸,你说地狱之火会烧了和平之剑吗?你说如果有地狱之火会烧死我吗?”小孩子的好奇心没有穷尽,继续问道。
都是那本叫做《地狱之火》的小说惹得祸,学者生气的想,但是孩子天真又认真的样子还是惹得他一笑,低头吻了儿子娇嫩的脸蛋,认真的回答:“听我说,宝贝,和平之剑是不会烧毁的,它一定还在,保护我们国家;至于你嘛,无论什么样的地狱什么样的火,是都不会烧宝贝的!”
走到了凤翼大帝的纪念碑,孩子又大声喊起来:“爸爸,爸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学者看了看,念道:“有了文化,人就成为神,再也没有任何诅咒能击倒我们……”
“什么意思嘛,我看不懂!”孩子不解。
“这是古艾尼高文,你当然看不懂。”学者趁机教育:“就是说,你好好读书,就能看懂了,就变成神了,明白吗?”
“爸爸是神吗?爸爸看得懂啊……”小孩子被强行抱走了,拍着手喊。
“对,爸爸是神……”学者已经烦了,敷衍着儿子:“爸爸有学问嘛……”
“那么是不是凤翼大帝让小孩子读书了,人都变成神了,所以就没有神了呢?”
“小孩子懂什么,异想天开!”学者彻底烦躁了,把儿子拉了出去。
一切的历史成为云烟,艾尼高本来就没有神。
一切只是传说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