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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女王 作者:飘灯
编辑推荐
中国幻想文学最高奖“银河奖”得主飘灯,2009最具史诗气质的奇幻大作。奇幻世界联袂推荐,用另一个视角重新审视航海大时代的疯狂……
一部可以媲美《魔戒》的磅礴史诗,一则关于融汇文明的深刻寓言,一篇富有想象力的爱情神,一场开阔中国幻想视野和胸襟的大航海歌剧。
亚马逊的女儿们,你们把生含在唇上唱,你们把死碾在脚尖跳,你们把不朽编成传唱的歌谣,你们把永恒当成今夜的舞蹈……
内容简介
传说中,亚马逊河之下,冥河之上,坐落着神秘的亚马逊王国。
传说中,亚马逊的子民超越生死,崇尚自由,终日无忧。
然而,真相总是残酷的。所谓不老不死,只是王国的缔造者与天神的一场交易。
当航海时代疯狂的远征者吃掉了创世的神衹,灾难与惩罚顿时降临。
几种文明在亚马逊丛林的深处碰撞,沉睡了七千年的亚马逊王国被推到了战争的边缘。龙的传人、印第安土著、吸血鬼家族、亡灵军团以及丛林的精灵蜂拥而至……
新一任亚马逊女王,在诸神死亡的时代,该何去何从?弥漫着战争、屠戮、掠夺的昔日伊甸园,又将面临怎样的未来?
当历史归肮、爱情寂灭、战争结束的一瞬,是否会是另一场传说的开始?
(一)黎明篇
Act 1 缪斯的清晨
古老的传说里,有一处王国,
在亚马逊河以下,冥河以上。
丛林里的每个生命都有着自己的法则和度量,同样的一条河,对一只红顶的秃鹰来说,只需要一振翅;但是对一只沉香龟而言,则是一段充满惊奇凶险,可歌可泣的旅程。
譬如眼前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
河水很清,几乎可以和溪流媲美,靠近河岸的地方有一块椭圆的光洁的大石头,长长的青藤不知什么时候垂进河里,又被石块阻住,绕了个优雅的弧度,半截带着叶子的嫩绿藤条随着波浪起伏。青藤的影子引起几只小鱼的兴趣,前前后后打着转儿研究,午后的阳光照在小鱼儿懒洋洋的脊背上,在椭圆的石块表面留下圆圆的光斑。一阵清风吹过,参天大树上的青藤一起摇晃起来,水珠儿落在河面,发出清脆的,琉璃敲击水晶一样的响声。
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这条河算是幸运的了,在不远处的尽头,它即将汇入伟大的亚马逊河,并随着滔天的洪水,奔流到更宏阔的远方。
“可是……这条河好像很有个性的样子,它的理想是做一口深潭呢。”
河水立即掀起小小的涟漪,似乎在响应着这位难得的知音。
大石头上的光斑立即黯淡了,好像被一层轻纱覆盖,接着,水波哗啦一动,水面上钻出了半个女孩儿的身躯来,她的目光如此清澈,让河水顿时汗颜地平息了声响。
水面以上的身躯雪白细腻,银白的长发流淌过大半个身躯,而水面以下什么都没有,水母一样的透明。
女孩随手抓起一只沉香龟,对着它轻轻嘀咕了一句什么,就把乌龟放上了青藤——沉香龟迈着它特有的步伐稳健地向上爬去,前面的道路好像很漫长,对于一只乌龟而言,好像是要爬到天上。
小女孩叹了口气,她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如果不是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出卖了她过于活跃的心灵,任谁都以为这是个难得的温驯安静的亚马逊姑娘。
“你们不用这么沮丧,将来你们会变成云,变成雨,还是有机会做一口深潭的——不过说实在的,我觉得一口水潭太沉闷了。”
河水哗啦啦地抗议。
“唔,你们不信我也没有法子,没有读过书就是这个样子,永远不相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难道你感觉不出来,你身体的一部分已经飞向太阳了么?哦,你真是一条笨河!”女孩轻轻弹了弹河水,在手指接触河水的刹那顿时变得通透,只看得见飞起来的小小水花。
她撇撇嘴,放弃和委屈的小河的交流,抬起头,看着那只乌龟——乌龟已经在加倍努力地爬了,但是似乎离树冠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或许……我应该带一本诗集来读?要不然就先睡一会儿?”女孩躺了下去,这样一来她只有娇好的面容还清晰可见,好像琉璃里嵌着一面白玉,而白玉上又点着两点水钻。
忽然,乌龟脚下一滑,摔了下来,沉香龟特有的前肢用力扯着青藤,笨拙地半吊着,呲溜呲溜地一路向下。
“哦,不,沉香——”女孩一下坐了起来,伸手接住正好滑到身边的乌龟,沮丧极了:“你有没有摔坏?哦,我的口信你应该没弄丢吧……”
她举起乌龟,放在耳朵边上,轻轻敲了敲,储藏在龟壳里的声音顿时飘了出来——
但是,那声音却变成了:
“希亚,抬头看,我在这里。”
“混蛋索利芒斯!你会伤到沉香的!”希亚抬起头,愤怒地喊。
青藤上顿时露出一个清秀的男孩子的身躯来,浅绿的头发像雨后的新芽一样耀眼,他微微一跳,整个身子从青藤上钻了出来,双脚倒勾着藤条,做了个鬼脸:“小气鬼,一只乌龟而已,想要的话,我赔你一百只好了。”
希亚怒气冲冲:“你胡说什么,我要你向它道歉。”
索利芒斯吐了吐舌头,阴阳怪气:“好吧——乌龟宝贝儿——”
希亚纠正:“它叫沉香!”
索利芒斯抓了抓头:“好吧沉香宝贝儿,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我只是逗希亚玩……呃,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不然的话,罚我下辈子不做精灵,也做一只又慢又笨又丑的乌龟。”
沉香龟的自尊心明显受到伤害,从希亚手里挣脱出来,跳进水里,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希亚几乎在尖叫:“索利芒斯——”
索利芒斯耸耸肩:“沉香龟总是敏感,你知道。”
“索利芒斯”,希亚站起来,大声说:“或许你没有读过书,书上说,精灵的生命意义,在于敬畏丛林里的一切生命。”
索利芒斯反唇相讥:“不巧,我读的书上是这么写的,如果亚马逊女战士失去了战斗的力量,就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种族而已。”
两个孩子隔着河岸气势汹汹地吵了起来,希亚虽然只有七岁,但是明显在旁征博引和雄辩能力上胜过同龄孩子许多,索利芒斯渐渐败下阵了,终于祭出法宝,大声喊起来:“希亚大诗人,您的头发已经变成金色的了,回去会挨骂的吧?”
“糟了!”希亚这才发现,由于在阳光下呆得太久,一头长发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今天偷跑出来的事情恐怕再也瞒不过了。她顾不得多说一句话,一头钻进了河水里。
靠近亚马逊河的入口,小河的流水湍急起来,河与河交汇的深处,一股强大有力平静地水流向上奔涌,这里是亚马逊王国的七个入口之一,希亚伸展着双臂,寻觅着水流和水流之间的罅隙,缓缓下潜,眼前先是浅碧,然后是深沉如死寂的深蓝,接着是一片明澈的琉璃蓝,再然后是一片纯白的光明。
以往她每次经过都会留神赞叹这神的伟力,但是今天她没有时间,只匆匆忙忙逆流钻了下去——在接近急流的尽头的地方,希亚轻轻向外一跳,脚已经站在平地上。
地宫的中心,是巨大的五芒星的喷泉,那水流的速度和力量已经接近实体,直接从地宫穹顶涌出,不曾洒落分毫。
白石铺就的地砖上,凤尾兰喷吐着花蕊,纯银的花粉洒了一地。希亚狂奔过去,留下一路脚印——扫地的女孩子已经喊了起来:“希亚,我的天哪你怎么还在这里?”
希亚把那本诗集往身后藏了藏,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啊……有什么不对?”
“女王保佑……”那个女孩冲着她直喊:“你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不——”希亚忽然反应过来,拔腿向着另一个飞向狂奔。
“可怜的小家伙。”两个扫地的姑娘错愕之余,惋惜地摇起头来。
今天是亚马逊部落最神圣的三个日子之一——对很多人来说,这一天,才是漫长生命的开始。
希亚一路飞跑,在纯黑的甬道尽头,洁白的生之圣殿已经在目,巨大的沉香龟半闭着眼睛卧在门口。
“啊,沉香——里面怎么样了?”希亚对记不清名字的沉香龟一律称为沉香,虽然明知道她不可能得到任何回答,还是急急忙忙问了一声。
衰老的沉香龟看了她一眼——在它长达八百年的生命里,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伴生之日迟到。沉香龟是罕见的地下生灵之一,以声音为食,并且一旦吃下就携带终生,厚厚的龟壳代表了它们存储量的大小,熟悉沉香龟的亚马逊人甚至可以通过细细的纹路判断它们的寿命。
希亚趴在龟壳上,轻轻敲了敲——
先是她自己的声音:“啊,沉香——里面怎么样了?”
接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声音传了出来:
“快点,听说今天有一条大蟒……”
“我不抱希望啦,有条鳄鱼就满意了。”
“天哪我可不想要一条倒霉的白鲟,如果那样我就明年再来——”
“塞壬!塞壬进去了,快!”
……
显然的,没有人提到她,希亚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走到圣殿正中一块黑色的五角巨石上,缓缓走了一圈——当第五个角被踩到的时候,伴生之门开启了,希亚落了下去。
水,包裹着自己的全是夜一般深沉的水,但和睡池里的恬淡温存又不一样。这里的水是厚重的,似乎有着生命的力量在反复挤压,希亚惊奇地张开眼睛,看着漆黑的世界里漂浮着的一个一个发光的水泡,淡淡散着光辉。
“希亚,你来迟了。”一个声音温温存存,但是蕴涵着无尽的威力:“可以供你挑选的伴侣只有最后一只白鲟,你可以选择明年再来,或者,和它聊聊。”
举目望去,只有一只水泡里还没被点亮,希亚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去:“嗨,你好。”
“你们都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水泡里的生命在喊。
“不是我……”希亚喃喃,但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可怜的小家伙,这里一共有三十二个孩子,它一定已经被遗弃了三十一次吧。希亚想了想,集中意念:“小家伙,我叫希亚,嗯,认识一下吧,我什么都不会,不过我喜欢读书,读各种各样的书,喜欢溜出去晒晒太阳,如果你不是特别希望成为一个战士的话,可以考虑我。”
水泡里都是鱼卵或者蛇蛋,但是那薄薄的意识已经被生命之水逼发出来,希亚竭力才听见一个细弱的声音怯生生地回应:“希亚,很高兴认识你。”
指端的水泡在瞬间被点亮了。
那个温柔而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了孩子们,你们听我说,用心听我说。你们或许对新朋友还陌生,但是不要紧,仔细看看它,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再和它们陌生相对,然后你们会和它们一起,渡过最难忘最漫长的岁月。亚马逊人是自由的独立的人,我们不知道父母是谁,我们的爱情短暂,我们的后代不会留在身边,我们只有它们,是的只有它们可以排除寂寞这个最可怕的东西。最长寿的亚马逊人曾经和她的伴生兽一起渡过八百年的岁月,那是我们可以忍受的极限。
噢,我知道你们不喜欢长篇大论——但是没关系,你们也不会有太多的机会听到如此冗长的发言,我试图告诉你们,你们的真正生命从这一刻开始,它们要代替你们生活在阳光之下,直到获得足够的力量穿过亚马逊河底的暗涌,进入亚马逊王国的那一天。它们将学会战斗,继承力量,我们的先辈放弃亚马逊女战士的传统,而这一使命只能由伴生兽完成,你们必须尊敬它们,爱它们。
我们的生命来自头顶的亚马逊河与脚下的冥河,但我们大部分时间是脚踏在王国的土地上,我们和它们,分别继承大河之魂的智慧与力量。我们的祖先曾经留下过神圣的使命,当然,你们之中只有少数人才有机会知晓这份使命并且继承它。孩子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成为真正的亚马逊人,我,特拉洛克女王代表五十一万四千名亚马逊公民,欢迎你们的到来。
现在,孩子们,请享受你们的赐名权,然后和你们的小伙伴道别吧,它们即将回到阳光下的流水里,生命之水已经赋予它们超乎同类的力量,它们将是这片大河最优秀的生灵。”
亚马逊部落是一个超越了生命和死亡的部落,如果部族的人愿意,她们甚至可以活到永无止境的年龄,但是很少有人会坚持到八百岁以上。通常,她们选择消逝的年龄是五百岁左右,她们的灵魂将没入大河,化为水族的普通生灵。而在老人自愿结束生命之前,婴孩是不可以被允许出生的,她们同样以水泡中的卵子的形态,留在生之圣殿的白色水宫里,静静汲取大河之魂的力量,直到名额空出,可以出世的那一天。
她们是大河的女儿。
“好吧,再见,我会偷偷遛出去找你的。”希亚对新伙伴说,“也或许要等很多年,你才会回来找我,那时候你就是一条漂亮的大白鲟了——对了,我要给你起个名字,踏浪,你喜欢踏浪吗?”
水泡里的声音细柔地回答:“一点儿也不。”
“嗯……”希亚用力抓了抓头发,忽然又高兴起来:“那么,你喜欢踏雪吗?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回到亚马逊河的源头,看看传说中的雪山是什么样子。”
水泡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
“踏雪,再会了,我等你回来。”希亚轻轻闭起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手指流进水泡之中,如此亲切,如此新鲜。
生命之门在女王的咒语中开启了,水流从孩子们身边巧妙地绕开,带着那些小小的生命在王国里回旋盘转,直到汇入了五芒星的喷泉,进入了亚马逊河下的暗涌之中。
“走吧,希亚。”身后的女孩拉了拉她的手。
希亚回头看去,那是一个有着纤细腰肢和墨绿眼眸的女孩子,虽然不过是和自己一天出生,却早早展开了惊人的美貌。
她就是塞壬,天神一样美丽的小姑娘,这一代孩子之中最优秀的一个,据说,也是下一代女王的候选人之一。
“你那条巨蟒真棒。”希亚由衷地赞美。
“那当然。”塞壬笑起来,她拿到最好的东西,好像已经是理所当然。
黑色的石门在身后关闭了,希亚想,她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了。
姑娘们鱼贯而出,她们走得很慢——她们有资格走得这么慢这么悠然自得——她们可以挥霍八十年的时间去学习各种技能,可以消耗三百年的时间尝试各种职业,她们可以享受月光下的爱情,也可以在阳光下做长途旅游,直到她们觉得生命再也没有乐趣可言的那一天为止。
亚马逊族人放下长矛的那一天开始,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最快乐的种族。
Act2 有死的灵魂
死是灾难。
这是天神们
如此判断。
不然他们早已死去。
不是每一个亚马逊女孩都可以象希亚一样熟悉水流的生命的。
希亚又一次溜到老地方,舒展开手臂,她好像长大了一点,身体浮出水面的时候,不再象去年那样的透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点影子。
索利芒斯满不在乎地坐在青藤上,开心地破坏一队黑蚂蚁前进的步伐,蚂蚁们惊惶失措,举着大腭四处试图攻击,看得索利芒斯哈哈大笑。他忽然低头,盯着希亚的身体:“你们长得真快。”他羡慕的说。对于一个树之精灵来说,要长到成人的身体,需要一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而亚马逊女孩则和有死的人类保持同步的速度,七八岁的孩子,一年一个样子。索利芒斯悠悠地荡起秋千:“希亚,你不是天天吹嘘自己读过很多书吗,你告诉我,为什么森林精灵和那些短命人的形体总是一个样子?”
希亚耸耸肩:“我还没找到答案,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他们寿命短暂,智慧浅薄,保持着低级的家庭聚居形态,可是我们偏偏和他们看上去差不多——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会去他们的部落研究研究。”
索利芒斯有点失落:“等你长到足够大的时候,我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子,真没意思——啊!啊!不——”他忽然大叫起来,身体蜷缩成了一团,看上去痛苦极了。
希亚大吃一惊:“喂,你怎么了?”
“有人——”索利芒斯喊叫起来:“在动我的树!”
在一只幼小的精灵长成为树妖之前,他的本体稍受损伤就会难过无比,希亚顾不得再嘲笑索利芒斯的样子,从水里跳了上来:“走吧,我们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她拉起索利芒斯,向着丛林深处飞奔而去。
索利芒斯的本体是一棵巨大的杉树,高高的树冠伸到了丛林的顶层空间,希亚和索利芒斯踩着藤条和矮树丛飞奔,离开了河水的希亚跑得跌跌撞撞,几次要栽到地上去。
“啊!看哪,是人!”索利芒斯忽然惊叫起来。
那棵杉树前的杂树和灌木已经被砍伐一空,堆在杉树下面,四十多个土著的印第安人团团围绕,面容肃穆。树上绑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前额宽广,眼光明亮,嘴闭得很紧,看得出在咬紧牙关。她的双肩被两枝长矛钉在树干上,鲜血染红了赤裸的身躯,;人群之中,一个年轻的印第安男子被四五个人按在地上,一圈一圈的藤条死命地缚在身上,他撕心裂肺地喊:“阿苏拉——”
索利芒斯惊呼:“糟了,他们要点火了。”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酋长手里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双臂伸向天空,正在大声呼喊:“祖先,我们抓到了努恣温克的头人,那个叫做阿苏拉的女人,她和她的族人即将付出代价,请你们息怒——请你们安息——”
众多族人匍匐于地,大声附和着:“请你们息怒——请你们安息——”
这时,一个细弱胆怯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你们为什么要杀死她?”
“魔鬼——”酋长大声喊了起来。
希亚被吓了一跳:“我不是魔鬼,我是亚马逊人希亚。”
酋长疯狂地舞动着火把,希亚吓得尖叫一声从他面前闪开,对着索利芒斯脸色苍白地说:“这就是那些有死的人吗?太可怕了——他们要活活烧死那个女人!”
索利芒斯的脸比她还难看:“问题不在这儿——他们要烧死谁和我无关,可他们干吗把那个女人绑在我身上!”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都太小,不懂得运用丛林中的任何一种力量。
“我去找人来帮忙!”希亚咬咬嘴唇。
“来不及的!”索利芒斯跺着脚:“希亚,只有你能和任何一种生命交流——你去劝劝他们,要打要烧的,把那个女人带回他们自己部落去,换个地方可以不可以。”
希亚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酋长已经结束了祈祷,他大声说:“祖先啊,饱饮了阿苏拉的鲜血,请赐我们以丰收——”说着,就把火把扔到了杉树下的树堆上。
阿苏拉的小腿纤细笔直,褐色的肌肤闪着动人的光泽,只是这么美丽迷人的腿瞬间就被火焰吞没了,她一下被剧痛袭击地抽搐起来,终于没有忍住,惨叫了一声:“不——妈妈——”
“天哪,真可怜。”希亚忍不住快要流泪了。
索利芒斯几乎在同时惨叫起来:“不——痛啊痛啊——”
希亚急得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忽然灵机一动:“索利芒斯,你带我到树里去,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
“你?”索利芒斯被烧得浑身发黑,点点头,拉起希亚就钻进了树身。
那棵杉树不算很大,两个孩子有点局促,希亚紧紧抱着索利芒斯,念起了书上记录的咒语:
“大河之魂哪……”
索利芒斯打断——“换别的,别做梦了,就凭你也能召唤大河之魂!啊哟……”
希亚想了想,换了一条:“丛林里的水之精灵,请听从我的呼唤,如同听从天上太阳的呼唤——来吧,到这儿来,绕过神秘的土元素和盘绕根须的牵绊,助彼困厄。”
只有几滴露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希亚和索利芒斯失望地对视了一眼。
索利芒斯已经浑身都在发烫,嘴唇也变成了火红的颜色,头发慢慢消失,他惊吓地哭了起来:“希亚,你走吧……我们阻止不了他们,我,我转世以后再来找你……玩。”
“不行!”希亚用力搂住索利芒斯的脖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咒语,两个孩子一边哭一边大声呼喊,绝望而疯狂的念诵,召唤丛林里的水之精灵。
杉树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露水,附近的泥土也慢慢潮湿起来,微风卷起小小的漩涡,水雾扑打着火焰,水,越来越多的水开始聚集,这是希亚第一次使用咒语,她的意志与力量还是如此的微弱,但是决心却是坚定到不可动摇。
两个孩子拥抱着,拥抱着……不知咒语被念了几千遍的时候,火熄灭了。
他们欢呼起来,巨杉有小小的损耗,但是没有关系,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的,但是很快,希亚就怔怔地说:“索利芒斯,那个女人死了。”
阿苏拉的身躯已经被烈火烧成漆黑的一团,一个鲜亮的灵魂正在杉树附近徘徊着。
希亚轻轻闭上眼睛,感知着灵魂的痛楚和愤怒,以及回忆。
努恣温克和阿瑟部落争斗了几十年,阿苏拉的父亲也死在阿瑟部落的毒箭之下,阿苏拉十五岁的时候就接过父亲的长矛,领导族人进行战斗。她聪明骁勇而且能征惯战,是一流的猎手和战士,在她的带领下,努恣温克部落迅速发展起来,阿瑟部落的领土日渐一日的丧失。
但是,一年以前,阿苏拉却陷入了爱情之中,而且她爱上的对象,正是阿瑟头人的儿子拜疆。
两个年轻人偷偷的约会,在月光下唱着歌儿,但是部落间的仇恨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他们无法抵抗。拜疆想,如果自己成为酋长,或许可以和阿苏拉一起,赢得部落间的和平。
拜疆转眼已经二十岁,但是没有喜欢的女人,这让他的父亲恼火并且焦躁起来。
又是一次部落间的厮杀,但是冲锋在前的拜疆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父亲终于怀疑了,但是拜疆什么都不肯说。
拜疆的母亲生了九个孩子,但是前面的儿子们都死在丛林里,她无比地宠爱拜疆,并为他愁苦地老了十岁。一来是爱情的冲动,二来是对阿妈的依恋,拜疆终于有一次偷偷告诉了妈妈这个秘密。
但是,他的母亲终于还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丈夫。
阿苏拉又一次偷偷赶到约会地点的时候,迎接她的,不再是情人的怀抱和热吻,而是阿瑟族人的长矛,弓箭和绳索。
希亚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拜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酋长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威严的声音也有了颤抖。
那个叫做拜疆的青年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微微的卷曲,眼睛深沉而明亮,即使在精灵之中,也难得一见如此的英俊。他看着阿苏拉的尸体,缓缓的,坚决的摇头。
“你直到背叛自己部落的结果?”酋长追问。
拜疆点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快点动手吧,阿苏拉在等我。”
阿苏拉的灵魂在一点一点的下沉,脚下的冥河是他们永恒的归宿,她伸开双臂,似乎在呼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