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政远与华珠匆忙赶到现场时,秦姨娘早已昏死了过去,但房妈妈并未停止对她的鞭打,仍旧一下一下,不要命地死抽在她娇嫩的身躯上。
“住手!”年政远一声暴喝,房妈妈僵住了挥鞭的手。
华珠看了一眼,心头暗叹,大夫人下手可真狠啊,其实她也不在乎真相如何吧,只想趁机弄死一个最受宠的姨娘。
大夫人与颜博起身,朝年政远行了一礼,然后大夫人面露难色道:“老爷且坐,听我与你细细说来,事情是这样子的…”
“你不必说了,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年政远打断了大夫人的话,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果决,他把大夫人当佛一样地供着,无非是觉得她委身于他很是委屈,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多想巴结她、或巴结颜家,若不然,他而今哪会只是个小小知县?
年政远又指向翠儿,面沉如铁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奴婢,因一直得不到秦姨娘器重而结怨在心,所以才想了这种龌龊的方式构陷秦姨娘,她早知道秦姨娘今天打算游湖,便在秦姨娘的茶杯里下了安神药,秦姨娘会落水就不足为奇了。”
言辞间将秦姨娘摘了个干净,也丝毫没提及梅姨娘的罪过。
大夫人见好就收,带着房妈妈回了正院。
钱妈妈闻讯赶来,苍白着脸与丫鬟将秦姨娘抬了回去。
至于要替两个主子做替罪羊的翠儿,除了杖毙再无别的出路。
一如《西游记》中有后台的妖怪都被原主收走了,没后台的全被孙悟空打死了。
对这样的处置结果,华珠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年政远含了一丝愧疚地望向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觉得我不应该放过秦姨娘和梅姨娘?”
华珠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梅姨娘和秦姨娘都受了重伤,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惩罚了,何况,没娘的孩子一个就够了,别把三妹和五妹变得跟我一样。”
这孩子,怎么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得惹人心疼!年政远搂紧了华珠。
屋外,从巧儿嘴里了解完事发经过的颜博,看到华珠像个受害者一样靠在父亲怀里卖乖,差点儿一口咬死自己!这小丫头,明明从一开始就算到所有阴谋了,却不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毒蛇咬伤了梅姨娘,又将计就计,借大夫人的手教训了秦姨娘,这场狗血的宅斗里,只怕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待到年政远离开,颜博眯着眼走向了华珠,这一回,明显带了一丝警惕的意味,“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怀疑上梅姨娘的,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包括你大姐。”
华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死瞒着颜博,所以知会了巧儿,若颜博问起就和盘托出。
“这得从巧儿我们俩在花园门口的谈话说起…”华珠把昨晚的事发经过阐述一遍,又道,“首先,在花园里偷听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我怎么猜到的,稍后你会明白。巧儿回来复命时说,‘是翠玉轩的丫鬟…她大概是真的吓到了,跑得很急,连头发都散了’。”
“这句话有问题?”颜博问。
华珠点头:“丫鬟的发髻是所有发髻中最为牢固的一种,不会随便跑跑就散开,她应该是奔跑之前就把头发放下来了。为什么?大概是发髻或首饰会暴露她的身份。”
这么说,对方做第一步的时候,华珠就发现端倪了?颜博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还有呢?”
华珠歪了歪小脑袋,“巧儿又说,丫鬟进入翠玉轩,两刻钟后,秦姨娘出来,还鬼鬼祟祟的。”
“这有问题?”
“巧儿笃定丫鬟是翠玉轩的人,无非是她进去后一直没有出来,其实,她不是没有出来,而是出来了巧儿没有发现。”华珠顿了顿,“鬼鬼祟祟的‘秦姨娘’…就是那名丫鬟!”
颜博的嘴巴已经张得可以塞进一枚鸡蛋了:“证据?”
华珠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问:“姐夫,你喝花酒的时候会穿着官服去吗?”
“当然不会!”语毕,颜博的脸色一白,“你别误会啊,我没喝过花酒。我…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人穿着秦姨娘的衣服,又做出鬼鬼祟祟的样子,实际是在吸引巧儿的注意力,要误导巧儿。”
华珠点了点头,比起大哥,姐夫的智商显然高上一点,“最后,巧儿说她可能不小心弄出某种动静被翠玉轩的守门婆子听到了,其实,不是她们发现了巧儿,而是那人在出翠玉轩时随便编了个借口,叫她们去林子里查探,故意吓走巧儿,以免巧儿继续追踪而识破她的身份——梅姨娘。”
颜博的眸光一颤,“等等,就算那人不是翠玉轩的丫鬟,但你怎么确定她是梅姨娘?”
华珠不疾不徐道,“巧儿盯梢翠玉轩的空挡,秀云去了膳房打热水,说梅姨娘咳嗽得直不起身子,她没看到梅姨娘的脸,只认得衣服和发髻,秀云拍了拍对方的背,对方二话不说就赏了个镯子给她。那镯子成色不好不说,里圈的纹路里还残留了一点灰白的皮屑,这说明戴镯子的人有轻微的皮肤病。梅姨娘与秦姨娘长期伺候我们用膳,她们的手腕如何我一清二楚。所以,我确定秀云见到的人不是梅姨娘。而既然她不是梅姨娘,那么,真正的梅姨娘又去了哪里呢?”
翠玉轩…颜博恍然大悟,“她应该是在林子里与梅姨娘互换了衣服后准备回院子,却不小心碰到了秀云。可我还是不明白,梅姨娘就不怕秦姨娘事后把她抖出来?”
“今天我和父亲再去晚一步,你觉得秦姨娘还有命吗?”早被大夫人打死了。华珠抬手,拂去落在面颊的一丝秀发,突然,话锋一转,“姐夫,我不去琅琊。”
颜博猛地看向她,只见原本绽放在唇角的笑容已经消弭无踪,她低着头,眉心若处,一种淡淡的怅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颜博原本想问“你斗倒俩姨娘,难道不是下了决心要去琅琊吗?”,可话到唇边又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看似软弱温顺,实则很有主见,她说的不是“不想去”,而是“不去”。
颜博叹了口气,“二妹,这回恐怕你非去不可了。”
华珠疑惑不解地抬眸,颜博皱眉道:“太子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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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巧合?
太子?
华珠愣住了,片刻后,眨巴着清水般澄澈的眸子道:“哪个太子?”
这回,换颜博吃惊了,“皇帝一生只孕育了一子,还能有哪个太子?”
按照前世的记忆,赫连笙早在去年就登基了,如今却仍旧是太子,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特别是,赫连笙点名要她,她可不记得这辈子与赫连笙见过面,总不会赫连笙也跟着重生了一回吧。
华珠自嘲地笑了笑,赫连笙从未爱过她,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如果他真的重生,应该一辈子都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牵扯才对,因为她的存在,只会提醒他那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亲生儿子都能杀掉的扭曲过往。
现在,她更感到疑惑与颓然的是,难道重生是一次也改变不了入宫选秀的厄运吗?若果真是这样,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在笑什么?”颜博被眼前少女含了一丝咬牙切齿意味的浅笑弄得心里发毛,不由地出声询问。
华珠敛起差点儿失控的情绪,面容沉静地问向颜博,“那颜家是什么态度呢?”
颜博淡淡地笑了笑,望向远方,“你知道那个有毒的密码筒是谁给我的吗?”
华珠先是一怔,尔后眨了眨眼,“太子?”
颜博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暗光,“没错。他给我的时候,说是从大食人的货船上搜到的,还说白色的密码筒被他撬烂了,如果我有办法打开黑色的,就把我垂涎已久的王家传家宝弄来给我。我知道倪凤娇的弟弟长期与大食人打交道,便送来让年俊玺支招,谁料…这回幸亏有你,不然我就成杀害俊玺的间接凶手了。”
这么说,颜博认为赫连笙是想杀害他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赫连笙对颜家的打击就比上辈子提前了整整十年。
颜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华珠流露出来的疑惑,“你是绛珠的妹妹,是颜家的表小姐,我们颜家搭进一个女儿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
颜家是不是真心疼惜她,她不知道,毕竟她只是大夫人名义上的女儿,与颜家没半点儿血缘关系,但比起入宫,她宁愿接受颜家的好意,哪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再次与那个恶心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赫连笙乃皇帝独子,忤逆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颜家想好对策了?”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考虑,华珠谨慎地问了一句。
颜博凝了凝眸,面色看不出悲喜,“我父亲已经修书给大姑姑,相信和快就能有结果。”
华珠摸了摸眉毛,打算回屋,走了两步却突然忆起了什么,转过身问,“太子告诉你,他从大食人的商船上搜到了密码筒,这么说,太子来过福建?”
风和日丽。
华珠终于到了告别年府的时辰,马车停在门口,年政远、大夫人与女儿们在马车旁送别华珠与颜博。
年政远已经从颜博口中得知了太子要华珠选秀一事,面色显得有些沉重,但他还是尽量笑着,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苦恼,“到了颜家要孝敬你外祖母,孝敬舅舅、舅母,还要照顾好绛珠,多听绛珠与你姐夫的话,不许胡闹,知道吗?还有琅琊的习俗与福建不同,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写信告诉我…”
华珠就想起前世入宫之前,父亲也这么拉着她的手叮嘱这叮嘱那,生怕她在宫里行事踏错会遭罪。但这辈子不会了,她在心里答应过李重明,也答应过自己,绝不入宫!
华珠对年政远、大夫人行了一礼,又与年希珠说了会悄悄话,然后准备上车,这时,倪氏迈着小碎步走来了。
倪氏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华珠,深深地看了华珠一眼,又紧了紧拿着包袱的手,笑道:“我为二妹做了两套衣裳,二妹天冷了记得保暖。”
华珠谢过倪氏,带着巧儿、秀云与香荷上了后边那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了年府,须臾,便消失在了巷口。
他们走水路,往南而行。
巧儿三人从未出过远门,显得异常兴奋,也不得女儿家的矜持,时不时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瞄,若碰上新奇的,便会三颗脑袋挤在一起,一图看个究竟。
“喂,你们看,那就是有厉鬼出没的凶宅!”秀云指着前方的一处烧得只剩大致轮廓的废墟说道。
巧儿与香荷争先恐后地瞄了瞄,异口同声问:“什么凶宅?”
秀云神秘兮兮道:“每天半夜都会有小孩和女人在那儿哭的凶宅啊!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原先那里是一处特别漂亮的院子,种满了兰花,一年四季都有蝴蝶飞来飞去,然后突然有一天起了大火,把里面的人都烧死了。好像有二三十口呢,男女老少都有!但女人和孩子阴气重,这么多年了都没投胎转世,专门留在宅子里哭魂,谁要是不小心跑进去了,就会和他们一样,全都变成烧死鬼!”
即便是白天,巧儿与香荷也齐齐吓变了脸色!
华珠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她和廖子承看起来像烧死鬼么?
思量间,一阵爽朗的笑声自前方传来,紧接着,是颜博兴奋的话音:“哈哈!廖贤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看你样子是准备出远门,也走水路吗?”
“嗯,父亲生前的朋友有间私塾,请我去授课,我答应了。”依旧是那闲适的,云淡风轻的口吻,能让人听着便知他此时的表情有多淡然。
颜博又问:“不知是哪里的私塾?”
“琅琊。”
廖美人,你这样阴魂不散真的好么?
【第十九章】她偷亲我
颜博简直要开心坏了,这次他来琅琊,一半是为了华珠,另一半可就是为了廖子承!但上回无论他怎么开口,廖子承都不同意帮忙。虽说现在廖子承也没答应什么,但至少他也要去琅琊,只要自己把死缠烂打的功夫再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点,相信或多或少能从他那儿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一念至此,颜博非常热情把这位建阳人口中的“棺材子”迎上了马车,并拿出最好的茶与点心招待对方,不知想到什么,忙解释道:“放心吧,这套茶具是新的,我都还没用过呢。”
廖子承神色淡淡地坐下。
颜博开始打量对方,认识廖子承多年,每次看都觉得比上一次更养眼,女人觉得俊美到极致的男人不算多,但绝对不少,可连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心脏狂跳的,于千万之中也不一定能找出一个。
颜博赶紧灌下一口凉水,太他娘的祸国了!这样貌,怕是只有那世子表弟才能与他平分秋色。
为掩饰尴尬,颜博挑开窗帘,问道:“我刚看你是从那座凶宅里走出来的,你去那儿干嘛?”
廖子承如玉精致的手指捏起杯盖,面无表情道:“很久以前在那丢了个东西,想找回来。”
颜博闻言眼眸一瞪,“别告诉我你以前经常去啊?你一个人不怕鬼吗?”
“不是一个人。”廖子承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还有谁?”颜博追问,但这回,廖子承不吱声了。对廖子承的无礼,颜博见怪不怪,但其实在颜博的印象中,廖子承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孤冷,廖大人在世时,廖子承是很爱笑的,特别是对着华珠,那能笑上一个时辰。但现在,颜博已经无法从廖子承的脸上看到一丝笑容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良久,久到颜博以为廖子承已经忘了刚刚的问题时,却破天荒地听到一声冷笑,继而是一句长长的呢喃,“又软又小又爱发脾气,还懒,走几步就要抱。”
又软又小又爱发脾气?还总要廖子承抱?怎么听着不太像个人呢?因为廖子承绝对不会抱别人,他有十分严重的洁癖。颜博就想到了被廖子承埋在别院的小黑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它呀!看来,它蛮黏糊你的,难怪你执意要厚葬它了。”
廖子承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还总偷亲我,以为我不知道。”
另一辆马车内,华珠再也忍不住,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
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琅琊。
马车驶入了颜府的二进门,颜博神色激动,似乎有什么急事,吩咐丫鬟带华珠去福寿院给老太太请安,自己则拉着廖子承奔向了花厅。
比起福建的温暖宜人,琅琊的温度可谓低了太多,但正是这种北方的低温,让华珠滋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那些本以为消失在记忆深处的过往,又一幕幕地在脑海里翻滚了起来。
前世她从张县丞那儿得来选秀资格后,也在颜家住了一段时间。大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希望她能先在颜家见见世面。而颜家在吃穿用度上的确不曾短过她,却也没有十分用心地教导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县丞庶女,入了宫能有多少把握获得皇帝的欢心?她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颜家从一开始就把她当做了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呢?
是啊,她们颜家看中的,从来都是那位才貌俱佳的淑女,她要星星,他们不给月亮;她要鲟鱼,他们不剁熊掌。上至老太太,下至粗使仆妇,无不对她翘指赞扬。就连自己,也被她温柔的性格深深吸引。
犹记得,自己水土不服,又不小心被一只猫给抓花了脸,夜间一人躲在房里抹泪,她缓步而来,轻言细语地安慰:“好妹妹,别哭了,当心哭坏身子,我给你拿了药,你的脸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就挠破了点儿皮,她年纪轻,又怎么会真的留下疤痕呢?后面自己学了医,才知道那不过是最普通的金疮药,自己却将痊愈的功劳算在了她的头上,又或许,自己自始至终贪恋的都只是那一点雪中送炭的温暖。
为了这一点温暖,她耗尽一辈子的时间帮助她、信任她、保护她,完全没注意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赫连笙与她苟合在了一起。
华珠一边回忆着,一边轻车熟路地朝福寿院走去。就算今生,她也不是头一次来颜府,但距离上一回古朴沉寂的风格,颜府的景观别致明艳了许多。
绕过抄手回廊,右边乃一处富丽堂皇的雅院阁楼,是燕王妃每年回来省亲所居的别墅;左边是微波粼粼的湖泊,湖泊中央有个露水凉亭,用大大的牌匾表着“芳菲无尽”,那字迹,笔酣墨饱、超逸跌拓,隐约有种讥诮世俗的意境,但细看,又好像透着一丝无法逾越的颓然。
也不知是谁写的,印象中未曾见过它。
华珠一行人就走在中间这条由汉白玉铺就的小道上,明明很硬,却有种漫步云端的错觉。
是啊,颜家富贵泼天,连皇帝看了都眼红呢。
又行进了一刻钟,总算快到福寿院了。
丫鬟请华珠在门口等候,她进去通传。
颜家规矩大,华珠没说什么,冲她笑了笑。
然而,华珠想安安静静地等候,有人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喵——”不远处,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
华珠循声望去,就见一名穿着玫红色素绒绣花薄袄和白色百褶如意月裙的妙龄女子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迎面走来,那女子端的是生了副好模样,肤若凝脂,眸若秋波,眉如山黛,唇红齿白,莲步轻移间,金色丝绦随风而舞,像有阳光围着她闪耀一般。
她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底却浮现起浓浓的不屑,若她不开口,定是极美的。
“咦?大清早的不干事,都杵在门口作甚?”娇滴滴的声音,一如她娇滴滴的性格,只是这话,未免太不讨喜。
华珠装作没听懂,待她走近,规矩地行了一礼,“姝姐姐,是我,华珠。”
颜姝摸了摸怀中白猫的脑袋,“恍然大悟”,“哟,原来是华珠表妹啊!我不知道你今天来呢!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反而站在门外吹冷风?”
颜府千金日日前来给老太太请安,自然是无需通传的。这是在给她下马威,暗讽她是外人。
华珠原先挺不待见家中的两个妹妹,但眼下与颜家的女儿一比,只觉得两头小猪都太可爱了。
华珠淡淡地笑了笑:“颜府规矩森严,有客来访,都需先行通报,我随母亲往年来探望外祖母,也是这般的。”
我是外人,大夫人也是外人,有本事你连大夫人一并挤兑,看绛珠整不整得死你?
果然,颜姝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变,她可不敢触四嫂的逆鳞!
但就这么放过华珠,又太不甘心了!
华珠一看颜姝的眼神就知道颜姝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与记忆中单纯的捉弄和欺负不同,华珠从颜姝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非常陌生的情绪,有些类似于…憎恶。
这与前世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也没多少关系了,反正她也没打算和颜姝做朋友。
华珠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姝,同时,将五感提到了极致,因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要出场了。
这回,她会送对方一份很特别的见面礼。
年小猪,你小时候到底干过多少挫事?
【第二十章】第一贤女子
对一个人最大的残忍不是仇恨,而是漠视。
颜姝此时就有这样的感觉,她戏弄刁难华珠,就是希望看到华珠被气得哭鼻子的可怜模样,但显然,华珠令她失望了。
华珠白皙得仿佛羊脂美玉的脸蛋上始终挂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弄得她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这令颜姝非常窝火!
颜姝决定,给华珠一点颜色瞧瞧。
心里这么想着,颜姝便这么做了。
颜姝抖了抖胳膊,怀中的波斯猫就像利箭一般朝着华珠扑了过去!
华珠瞳仁一缩,心里却闪过一丝冷笑,前世的悲剧果然是要再上演一遍,只不过这回,受伤的断断不能再是她了。
华珠扬起右臂挡住脸,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惊叫出声,伴随着这一声惊叫的,是波斯猫愤怒而吃痛的猫叫。
随后,波斯猫猛地跳过华珠,扑向了另一名前来请安的少女。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谁都没看清怎么回事,更无从躲避,波斯猫就已经将那名黄衣少女扑倒在地了。
“喵~”恶猫办了坏事儿,约莫是有预感,匆忙嚷了嚷,随即跳入了草丛,只留下颜姝像被雷劈了似的愣在了原地,“大…大姐…”
这名身着黄色纱裙、梳瑶台髻、戴金凤华胜、顾盼神飞间勾人心魄的女子,不是颜家嫡长女,又能是谁呢?
华珠缓缓转身,看向那个用温柔骗了全世界却永远没得到过惩罚的女子,心底最暗的那扇窗子被倏然打开,像有无数只冰凉的手从地底伸出,无情地抓住她脚踝,要把她拖回地狱。
但如果,非得踢个人下去才能摆脱这些厉鬼的纠缠,华珠笃定,那个人一定不是她,而是颜婳!
收起藏于指缝中的银针,华珠疾步奔至颜婳身边,将她扶了起来,一双眸子里闪动起孩子才有的胆怯与担忧,“婳姐姐,你没事吧?”
颜婳的脖子被抓伤了,正流着鲜血,又怎会没事?简直痛得不能说话了!
崔妈妈得知表小姐入府了,正要出门迎接呢,就看到颜婳满脖子鲜血,半靠在华珠的肩上,一旁的二小姐完全吓傻了。
崔妈妈快步上前,匆匆地向华珠行了一礼,“表小姐金安。”尔后与华珠一道将颜婳扶了进去。
明厅内,老太太正与几名妇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与老太太一道坐在长榻上的端丽妇人是大夫人封氏,她穿着酱色绣碎花长袄,内衬素白棕裙,保养得当的缘故,面颊丰腴红润,并不显老。
封氏笑着将勺子喂到老太太嘴边,“您尝尝,王妃按您的喜好亲自挑选的果脯,我让厨房的人放蒸笼里蒸烂了,咬着不费牙口。”
老太太吃了一小口,点了点头,“不错”,却又推开,不愿再吃了。
旁边椅子上的二奶奶尤氏眯眼笑了笑,“老祖宗可觉得闷?我让几个孩子过来陪陪您?今儿早我出房门,姐弟俩还与我说记挂曾祖母,想演皮影戏给曾祖母看呢!”
老太太微闭着眼睛不说话。
封氏淡淡地看了尤氏一眼,就道:“老祖宗这几日乏得很,莫要那泼皮的猴儿上跟前来闹腾。”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她是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居然还有玩乐的心思!庶出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尤氏被婆婆训得面色发白,却依旧施施然地笑道:“是,母亲,儿媳知道了。”
老太太累极了似的,幽幽一叹,“华珠不是到了么?怎么还不进来?”
封氏对小丫鬟扬了扬手,小丫鬟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崔妈妈便扶着颜婳进来了,与她一同扶着的是华珠,而颜姝耷拉着脑袋跟在后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娘——祖母——”颜婳委屈地唤了两声。
“我的儿!”封氏在看见女儿满脖子血污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忙站起身,让颜婳躺在了榻上,一边用帕子擦着她伤口,一边心疼地问,“大清早的,怎么伤成了这样?”
颜婳就趴在老太太怀里哭,一句话也不说,颜婳虽然貌美,但还不算倾国倾城,真正打动人心的是她学富五车的才情,与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柔性情,比如此时,她像小猫儿一样地抽泣,就能轻易碎了所有人的心。
老太太也急了,“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把大小姐伤成这样的?”
崔妈妈打来热水,与封氏为颜婳清洗了伤口,待到血污除尽后,封氏眼眸一瞪,“被抓伤的?”抓得极深,连肉都翻出来了。
敢抓她女儿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除非是个畜生!
封氏冷冷地看了颜姝一眼,又转头看向华珠,语气透着压抑过后的缓和,“华珠,抬起头来看舅母,告诉舅母,你刚刚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