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打哪儿找的亲事?找谁不好?非得找这么个人?婳儿是没人要了还是怎么着?嫁那么远就算了,但你能不能给找个好点儿的?你知道我今天有多丢脸吗?当着那么多同僚、那么多下属、那么多老百姓的面,我被自己的未来女婿逼得弃权啊!王胖子和李竹竿的肠子都快笑断了!”
颜宽一边数落,一边叉着腰在屋里踱来踱去。
封氏的眼皮子动了动:“老爷你别晃了成不?我头昏。”
颜宽停下脚步,指向她厉声道:“我没晃也没见你清醒!找这种鼠辈做女婿,你存心要气死我!这是我最后一次断案了你知道吗?如此惨淡地收场,我英明一世,毁于一旦啊!”
封氏微微一愣,问道:“老爷说最后一次断案是什么意思?”
颜宽在封氏对面坐下:“我递了辞官文书,再几个月朝廷的批复就下来了。”
“老爷你正值壮年,为何要辞官?你辞了,颜家可怎么办?颜博尚小,官职也不高,你是想老祖宗的基业在咱们手中衰弱下去吗?”封氏忧心地问。
颜宽冷冷地看着她:“妇人!你懂什么?”
封氏低头不再说话。
颜宽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封氏的打断而有所好转,他揉了揉心口,冷声道:“给我把婳儿的亲事退掉!这么能耐的女婿,我颜宽要不起!”
封氏急了:“老爷!”
颜宽冷冷一哼:“为了赢,不择手段!今儿要不是廖提督有先见之明,一个穷奢极恶之徒就要逃脱律法的制裁了!帮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打官司,还无所不用其极!他的心都是坏的!我颜家,绝不要这样的女婿!”
余诗诗领着弟弟前来给公公赔罪,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公公斥责弟弟的一席话,字字诛心,脸色白了一分。回头狠瞪了弟弟一眼,你干的好事!
余斌很乖巧恭顺作了个揖,好姐姐,我知错了,你大人大量别生我气了。
余诗诗收回目光,叩响了房门。
“谁?”封氏问。
“父亲,母亲,是我。”
封氏给二人开了门,二人冲她行了一礼,她握住余诗诗的手,使了个眼色。
余诗诗会意,拍了拍她,又看向余斌,也使了个眼色。
余斌迈步上前,对着吹胡子瞪眼的颜宽做了个揖:“岳父大人。”
“哼!”颜宽侧过了身子。
余斌又绕到他面前,再做了个揖:“岳父大人。”
颜宽阴阳怪气道:“免了免了,你这声岳父,我受不住啊,怕折寿!”
封氏与余诗诗面面相觑。
余斌撩开下摆,跪了下来,并从宽袖里摸出家法奉上:“岳父大人,小婿知错了,请岳父务必责罚。”
“罚你?”颜宽指向自己的鼻子,“我怎么敢啊?我会吃官司的!你是金牌讼师嘛,没有你打不赢的官司,只有你不想接的官司,得罪你,我全家上下都不够给你解气的。”
余诗诗也扑通跪了下来。
颜宽笑了笑:“呵呵。不过话又说回来,金牌讼师,嗯?从无败绩,嗯?还不是输给我们家华珠了?”
封氏闻言,不喜地蹙了蹙眉,华珠跟他们家劳什子关系?不过是二姑奶奶的庶女,哪儿又比得上婳儿的夫婿亲?
余斌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恼怒的痕迹,很诚恳地说道:“今日公堂之上实属无奈之举,我受公主之托,务必打赢这场官司,但我私底下跟卢高并无交情。每行有每行的规矩,做我们这行,只要接了官司、签了字,就必须全力以赴。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卢高有罪,我以为他是无辜的。直到我来了琅琊,才知自己上当受骗,可皇命难为,我已经骑虎难下了。”
封氏忙帮腔道:“是啊老爷,谁敢不听公主的话呢?余斌也是没有办法,再说了,卢高已经伏法,余斌也得到了教训,相信他以后再接官司的时候会更加谨慎的,你就别再生他的气了。”
余诗诗哽咽道:“父亲,你就原谅斌儿一回吧。他年轻气盛,虚荣好名利,相公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
想到终日卧床的儿子,颜宽终究心软,拿过家法抽了余斌几下,便叫余斌滚了。
可余斌并未立刻回房,而是在门口跪了整整一夜,连过往的丫鬟婆子都看不过眼了。
颜硕也亲自上阵,踹了余斌两脚。
他体质羸弱,这两脚没踹疼余斌,倒是把他自己揣出了点儿好歹来。
颜宽叹了口气,听说是二十八号?那就快些准备吧。
封氏开开心心地忙碌了起来。
这边封氏忙得热火朝天,年绛珠也没闲着。
这一天,风和日丽。
年绛珠让华珠换上一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一条撒花纯面百褶裙,梳上飞鸾髻,簪六朵纯金小珠花、一枚金丝蝶翼簪,并一支镂空海棠步摇,又扑了淡淡的胭脂与口脂。
这水润的红唇哟,连她都想咬一口。
年绛珠心满意足地笑了:“去吧,啊?不用急着回来。”
华珠黑着脸,在银杏的陪同下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处碧波万顷的湖泊旁,岸边杨柳依依,又停了不少船只与画舫。
银杏抿了抿唇,带华珠上了一艘富有江南韵味的画舫游船。船身为朱红色,屋顶为灰蓝色,船头、船尾、棚顶、挂落、美人靠皆采用了翘椽设计。湖上,诸如此类的画舫还有很多。
厢房内,银杏卷起珠帘,让冲足的阳光透了进来,照在一名儒雅的清隽男子身上,他穿一袭淡青色云纹连珠对孔雀纹锦衣,头束玉冠,手执折扇,盘腿坐在团垫上,身前是一张长方形小案,摆了一副围棋、一壶碧螺春、两个干净的青瓷茶杯。
银杏偷瞄了一下对方,心口一震,哇,真够俊的!果然不亏是戏子!只是年龄好像大了些,快三十了。
银杏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公子,我先退下,你和年小姐有什么吩咐请随时叫我。”
他举眸看向眼前明显悉心打扮过却又不认识他的少女,露出一抹温柔迷人的笑来:“年小姐?我叫绪阳。”
与廖子承那种天怒人怨的俊美不同,他的容貌并不叫人一眼惊艳,可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华珠点了点头,轻声道:“绪公子。”
男子笑了:“我姓顾。”
“顾公子。”华珠低垂着眼,淡淡地打了招呼。
顾绪阳见她一副不乐意坐下的样子,就温声道:“湖光极好,不如我们到外头看看风景吧。”
二人来到甲板上,凭栏而立,湖风鼓鼓,吹得衣袂翩飞。
华珠站在一名俊美的男子身边,如果顺利,这名男子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夫婿,却不知为何,满脑子都是另一张淡漠的脸。
“年小姐是哪里人?”
“福建。”
“我母亲也是福建人。”温柔地说完,发现华珠没有与他搭讪的兴趣,顾绪阳饶有兴致的勾起了唇角,看她样子,应该是来相亲的,可又对他爱理不理,是不是这儿的女子都这么古怪?“你今年多大?”
年绛珠没告诉他她多大吗?华珠凝了凝眸:“十四。”
“不问我多大?”顾绪阳又问。
“你多大?”
顾绪阳看向华珠,温柔的目光几乎要让她溺进去:“二十七。”
华珠握住栏杆,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阵猛烈的湖风吹过,华珠的发丝迷住了眼睛。
顾绪阳抬手,要替她拨开。
却听得“嘭”的一声,船被什么给撞了一下,剧烈晃动!
紧接着,顾绪阳一声惨叫,栽进了水里。
华珠忙伸手去抓,可惜晚了一步。
华珠回头,想找人来救他,就看见另一艘更大、更豪华的画舫抵在了船边。
目光上移,第三层阁楼的栏杆后,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地勾着唇角,仿佛在说,速度太快,没控制住。
华珠火了:“廖子承,你给我下来!”
【第七十七章】大婚,入京(本卷完)
但廖子承怎么会听她的呢?就那么淡淡的笑着,湖光山色,不如他一分好颜色。
华珠觉得,他笑得特别欠抽!
华珠只得叫来艄公与船上的几名识水性的伙计下湖打捞,好歹是年绛珠为她挑选的相亲对象,不管看不看得对眼,她都不希望对方因她而出事。更何况就刚刚的一番相处来看,顾绪阳为人不错,尤其那双温柔的眼睛,很清晰地刻在了华珠的脑海。
艄公与伙计们在湖里摸索了许多,别说人,连片衣角都没找到。
华珠懵了,该不会…死了吧?
廖子承,你这个混蛋!闹出人命了!
走廊尽头的厢房内,银杏找到了安排此次相亲的媒婆。
媒婆收了年绛珠不少银子,挑人都赶好的挑,比如今天这位公子,绝对是她做媒几十年来碰到的最拿得出手的一个,模样自不用说,貌比潘安,性格也好,邻居们提起他,莫不都是翘首赞扬的。
可偏偏,半路出了点儿岔子来不了,可惜呀!
“张夫人,您这回找的真不错,回头我给四奶奶讲你几句好话!”银杏笑盈盈地走来进来。
张媒婆闻言,眼眸一瞪:“啥?”
银杏就笑道:“顾公子啊!一表人才、温润如玉,比我家四爷还俊呢!”
张媒婆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可从没听过什么顾公子,她找的公子姓周,父亲是商人,母亲有点儿官家血统。难道她记错了?不,她不可能记错,莫非是银杏听错了?或者…
张媒婆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着问道:“哎哟,不敢跟四爷比!但大师们都说,他的面相有福气,特别是右脸的这颗痣,是福痣呢!”
“痣?他脸上有痣的吗?我怎么没看到?”银杏喝了一口水,问。
哎妈呀,果然不是周公子呀!周公子脸上的确有颗痣的!张媒婆的笑容僵住了,这…这到底要不要告诉银杏年小姐正在相看的男子根本不是她介绍来的?万一告诉了,以四奶奶抠门儿的性子,会不会找她退钱?一念至此,张媒婆决定,咬牙不说了!
银杏没等到张媒婆的回答,以为自个儿看错了,没再追问。
突然,一声巨响,船身猛地一晃,她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翻船了?”张媒婆也没能幸免于难,摔了一跤。
银杏起身,推门而出去寻华珠。
走到甲板上时就见华珠凭栏而立,指挥着一群人在湖里打捞着什么。她问:“表小姐,你没事吧?刚刚有没有摔到?”
华珠摇头:“我没事,顾公子掉下去了。”
“什么?掉到湖里了?”清荷院内,年绛珠一边给颜旭之喂奶,一边诧异地问银杏。
银杏把白天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是的呢,顾公子可俊美了,奴婢觉得,表小姐一定能看上对方,谁料不知怎么搞的,咱们的画舫被另一辆大画舫给撞了,顾公子倒霉,掉进水里了。一直没打捞到,生死未卜。”
两个人一起站在栏杆旁,却只有顾公子掉下去了。廖子承,你的手段可以再幼稚一点儿不?
年绛珠忍俊不禁地笑了,眼神闪了闪,又慢悠悠地道:“没了顾公子,咱们还可以找钱公子、周公子…反正琅琊人多,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妹夫!”
第二次相亲,约在了寺庙。
这一回,张媒婆非常谨慎,提前一晚到男方家中坐了一会儿,一大清早又亲自上门催促,与他一块儿赶往寺庙。
华珠的装扮一回比一回漂亮,穿了一件素白金丝流光锦短袄、一条湖蓝色百蝶穿花裙,墨发挽成回心髻,簪了一个以五颗鲛人泪做饰的金色花钿,并一对银镂空凤凰钗,钗内有一颗可以活动的蓝宝石,阳光一照,隐约透出神秘而瑰丽的辉光。
一屋子人,全都看痴了。
华珠按照约定来到寺庙中供特殊香客居住的雅苑,那里,霍公子已在等候。
霍公子年方二十,天庭饱满,模样周正,是一名举人,目前在一家很有名的书院任教。
霍公子见到华珠,眼前一亮,忙起身,拱手相迎:“在下霍全,得见年小姐,真是幸会、幸会。”
他都行礼了,华珠不得已,也回了一礼:“霍公子。”
二人面对面,隔了一个小桌子盘腿而坐。
霍全摇开手中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水墨画折扇,儒雅一笑:“为方便我们彼此了解,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霍全,年小姐唤我霍公子或霍先生都行。我祖上专门研习儒学、传颂儒家思想。历史的话可以追溯到前朝,我们祖上出过三名帝师、五名宰相、七名节度使。后面先祖逐渐发现官场黑幕太多,只以儒学思想禁锢和玩弄民众,便渐渐凉了报效朝廷的心思,一直到我这一代,都没什么人入朝为官了。”
华珠眉梢一挑:“我听说霍公子是举人?”
霍全眨了眨眼,讪讪笑道:“是啊。我考科举其实只是为了能有资格入书院任教,将儒学发扬光大。不然,以我三岁识千字、七岁作百诗的资质,考上状元根本如探囊取物一般。”
“这么说,霍公子在考试的时候故意放水了?”华珠似是不信地问。
霍全点头,轻蔑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做了一半便起身交卷了。唉,我原本只想走个过场而已,可天降英才,一半的题没做居然也中举了,我也是很无奈啊。”
华珠的嘴角抽了抽:“你教书…赚不了多少钱吧?成亲了要怎么养家?”可别像卢高那样,得靠老婆养着。
“哈哈…年小姐若是担心钱,大可不必!全琅琊我不敢保证说自己是最有钱的,但东一街、东三街、中心大街、丽云街,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我名下的产业!除开这些,我在长安、洛阳、蜀地都有很多产业的。”自信满满地说完,见华珠一脸不信,拍着胸脯道,“我要是有半句谎话,叫我五雷轰顶!”
轰!
屋顶塌了。
霍全像只倒霉的鳖,被压在了底下。
华珠惊了惊,举眸望天,就见屋顶的窟窿边缘,一双修长的腿轻轻晃动。再往上,是一张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依旧挂着很无辜的浅笑。仿佛在说,谁让他乱发誓的?
华珠的眸光一凉:“廖子承,你给我下来!”
两次相亲都以失败收场,年绛珠决定再试第三次。
华珠依旧被打扮得花枝招展。
这一回的相亲对象是琅琊镖局的总镖头,五官俊朗,举止有度,更重要的是非常、非常高大威猛,往那儿一坐,稳如泰山。
他讲话,中气十足,如雷贯耳。
华珠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是条汉子!
而既然是总镖头,武功定然不弱了,看廖子承这回还想玩什么把戏。
总镖头拍了拍满是肌肉的胸脯,声音响亮地说道:“年小姐!嫁给我!我保证你衣食无忧!我读的书不多!不过我也识字的!最重要的是,我武功好!性格好!我最看不来那些文人一天到晚念什么孔子孔子,孔个三妻四妾在家里!我要是娶妻!一生一世就她一个!我知道你是庶女!但没关系!今后谁敢欺负你!先问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别说一个厉害的嫡母!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
呜呜——
伴随着一道阴测测的哭声,一个白色的幽灵忽然自房梁上落下!
华珠瞳仁一缩:“谁在那儿装神弄鬼?”
随手操起一本书,朝身侧的幽灵砸了过去!
不过是一件用竹子支起来的白衣罢了!
华珠冷笑,拍了拍手,回过头,咦?总镖头的人呢?
华珠站起身一看,当即傻眼,威风凛凛的总镖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总镖头,竟然被一个幽灵给吓晕过去了!
这又是谁干的好事儿呢?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了。
华珠咬牙,起身,隔壁房间,果然就见廖子承一脸欠抽地玩着手里的茶杯。
这种一直被人盯着、一直被人耍着、一直被人左右着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廖子承,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我跟谁相亲,你就要捉弄谁?你又不娶我,干嘛也不许别人娶我?难道我是你的禁脔吗?”
廖子承眉梢一挑,很认真也很无辜地说道:“我这是在帮你,年华珠。”
华珠气得浑身发抖:“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干嘛要帮我?”
廖子承精致如玉的手摸了摸下巴:“你占了我那么多便宜,还偷亲我。”
谁偷亲你?无赖!华珠的脸都绿了:“好好好,就当我占了你便宜,我赔给你行不行?”愤愤地说完,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牵牵手,亲亲嘴,又没破你身!这些够了吧!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来烦我!”
廖子承眸色一深,一把将华珠扑倒在了床上,潋滟的眸子里渐渐溢出一瞥寒光来:“年华珠,涨姿势了,嗯?”
“从我身上下来!”
“我还没‘上’!”
华珠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上’是什么意思,不由地恼羞成怒:“无耻!”
“再说一遍。”
“无耻!我说你无耻啊!无耻怎么够?简直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华珠一边呵斥,一边用手推着他身子。
那软绵绵的小手指,落在胸膛之上,如同抚摸一样,所过之处燃起一片火热。
廖子承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捉住她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扣在头顶,她的皓腕太细,他用一只手便轻松扣住,另一手,顺着她柔滑的肩膀来到纤腰处,温柔地流连。
华珠吓到了:“廖子承!你干什么?你…唔…”
唇被他吻住了,柔韧温暖的舌头强行撬开她牙关,伸了进来,并开始狠狠地攻城略地,似要夺走她每一口呼吸。
华珠又羞又恼,试图用舌尖将这个不明入侵者抵出去。
他却忽而一退,她自投罗网了。
他含住她舌尖,用力地舔弄、吸允,像品尝着世间最美味的糖果,要把每一口好滋味都吃进腹中。
华珠从没感受过如此火热的亲吻,只觉整个脑袋都开始晕晕乎乎。
仅存的一丝理智警告自己要挣扎,可她越挣扎,就被他压得越紧、吻得越深。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华珠从最初的奋力反抗,到后面的无力反抗。舌尖麻了,嘴唇也肿了,连意识也完全混沌了。他才终于仿佛餍足了似的,松开因缺氧太厉害,而软得无力动弹自然也无法喋喋怒叱的她,又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上,他很温柔地把她平放在软榻上,又脱了她鞋子,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一句话不说,没解释、没承诺、没甜言蜜语、也没警告她不许再跟谁相亲。但华珠看出来了,她相看一个,他就吓跑一个;相看一百个,他就吓跑一百个。总之,她不能属于任何人。
他就像个偏执狂一样霸着她,却又不肯娶她。
她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二月二十号,是颜婳随余斌离开琅琊的日子。
前一晚,华珠兴奋了一整夜,伤悲把她和王皇后都玩弄在鼓掌之中的颜婳,真的要嫁给侯门公子了,哈,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
华珠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便冲进了清荷院。
正房内,年绛珠正在为颜博涂抹一种去疤的药膏,配合药酒一起使用。
颜博将药酒一饮而尽,难喝得吐了吐舌头。
“别动!我在给你涂药呢。”年绛珠蹲在颜博身后,用纤细的指尖蘸了。乳。白色的药膏,轻轻涂抹在暗纹之上。涂着涂着,忽然一声惊呼,“啊——”
颜博忙转过身,扶起吓得面色苍白的她:“怎么了,绛珠?”
年绛珠捂住嘴:“你的背…你的背…”
“我的背怎么了?”颜博诧异地问,看她神色惊慌的样子,心里毛了毛。
年绛珠扳过他身子,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看错,把他拉到铜镜前,叫他扭过头自己看。
但铜镜的颜色昏黄,颜博根本瞧不出什么:“这条印子不是老早就有了么?我还以为我长什么东西了,大惊小怪的,真是!”
“不…不对…我…”年绛珠看了看颜博的背,又看了看铜镜中的背,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恰好此时华珠步入了房内,年绛珠顾不得男女之防,便唤了华珠过来,“快来看看你姐夫的背!”
颜博吓得脸一白,跳起身,将衣服放了下来。他的背,怎么可以给二妹看?
华珠不解地看向这对夫妻:“干嘛?”
“你转过去!叫二妹瞧瞧,你后面的印子突然深了好多,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年绛珠都这么说了,颜博也只得撩起后面的衣服,露出脊背。
华珠之前听年绛珠提过,自从颜博被救回来,身上便多了一条印子,起先以为是什么东西压的过几天便会消掉,是以,没往心里去。可后边儿过了两三个月也不见好转,年绛珠便找了一些祛疤的偏方给颜博用,依然没有起色。今天这药酒和方子是昨儿刚求来的,可刚刚才用了一回,印子反而越来越深了!
华珠俯身,仔细看向那条竖着的形似阿拉伯数字“1”的红色印子,问道:“什么时候变深的?”
年绛珠揪住衣襟,惊魂未定地说道:“就刚才!我给他擦药,擦着擦着,突然变深了,这么红,像血…太可怕了!你姐夫会不会有事?”
年绛珠吓得哭了起来。
华珠按了按红色的印子:“姐夫,疼不疼?”
“不疼。”
“一直不疼,还是偶尔会疼?”
“刚回来的那两天,有些涨涨的、刺刺的疼,后面便再也没疼过了。”
“我明白了。”华珠直起身子,用帕子擦了年绛珠的泪,宽慰道,“这是一个鸽子血纹身,平时不大明显,喝了酒纹身的颜色就会突然变深。姐姐你不要担心,很多人都有这种纹身,不碍事的。”
颜博是满月案的第五名受害者,可从颜博的遇害经历来看,凶手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要他的命,也就是说,凶手其实也不打算让五行阵真正发挥诅咒的效力。五行阵是个幌子,真实目的藏在颜博的身上。
“凶手在跟我们玩一个很刺激的杀人游戏。”
这是廖子承的原话。所以,这个1,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给他们的密码。
但这些还只是华珠自己的猜测,在跟廖子承完全确定之前华珠觉得先不制造惊慌的好。
年绛珠哽咽道:“这个纹身是谁纹上去的?”
颜博当然猜到是谁纹上的了,可廖子承明明说过,前四名受害者的内脏是死前取的、纹身是死后纹的,他明明没死,怎么就有纹身了呢?而且按照五行神兽的规律,他身上的应该是黄龙,为何是一竖?或者…横着看的话就是一横?!
颜博的心里也有无穷尽的疑惑,可他与华珠一样,都不愿亲近的人担心,便笑了笑,说道:“上次我被掳走,凶手在我身上纹的,没事了,乖,别哭了。”
年绛珠吓得够呛,颜博又抱着她哄了许久,她才终于止住了眼泪:“赶紧用膳,用完了去门口送送婳儿。”
三人用完膳,一同去往了福寿院,那里,颜婳与余斌拜别了老太太。老太太泪流满面,给了两个红包,又讲了些吉利话,便挥手叫人送他们出去了。
到了二进门处,封氏与颜婳抱头痛哭。颜婳穿着红色嫁衣,在阳光下看来非常惹眼。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原本只算清秀的容颜多了好几分妩媚与精致,往颜姝旁边一站,竟快要将颜姝的美貌给比下去。
封氏拉着颜婳走到一边,眼神一扫,低声道:“婳儿,娘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今后道路如何全看你自己怎么走了。但听娘一句劝,别做傻事,知道吗?”
颜婳揪住帕子,眸光凛了凛,说道:“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啊?你真有分寸就不会…”讲到这里,封氏突然收到来自颜婳的冷冷一瞥,心中微痛,语气软了下来,“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只记住,安安稳稳地跟余斌过日子,你们俩的将来,自有我和你父亲为你们筹划,不会委屈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