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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在腊梅园门口迎了水玲珑,笑道:“大小姐去了好久,可是肚子不适?”
不愧是当家主母身边的大丫鬟,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明面儿上的功夫做得滴水不漏,水玲珑微微颔首:“我很好,请画意姐姐带路。”
画意也不是头一次被庶主子们唤“姐姐”,但那多是讨好,不似大小姐这般带了几分真儿,画意抿了抿唇,仿佛随口说道:“听说那位贵人今年忌红色,大小姐可要多多注意了。”
看似在提醒她不要惹恼贵人,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未必不是给了她一个逃避亲事的好法子。水玲珑看向画意,从她不经意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怜悯和同情,天,她要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土肥圆”,连丫鬟都开始同情她了?
典雅质朴的大禅房内,镇北王妃端坐于暖烘烘的炕头,一旁的四方小几上摆着精致可口的糕点和清香四溢的热茶,丫鬟岑儿正端了茶给屋子里另外两位贵妇奉上。
屋子分别坐着定远侯府的吴夫人和宣国公府的长媳栗夫人,前任定远侯吴瀚和宣国公都是追随先帝南征北讨的大将军,一次战役中,吴瀚和宣国公同时遭遇敌人伏击,吴瀚将生存的机会让给了宣国公,自己则引开追兵最终惨死箭海。
宣国公感念吴瀚的救命之恩,将嫡长女栗仙儿下嫁给吴瀚长子吴旭平为妻。哪怕没了吴瀚,只要抱紧宣国公这条大腿,吴氏夫妇的日子也能过得风生水起。偏吴旭平脑子犯抽,嗜赌成瘾,宠妾灭妻,把妻子的嫁妆输得七七八八不说,还不给妻子应有的性福利,栗仙儿火了,宣国公府明明有那么多庶女儿,凭什么要把她这个嫡长女推进火坑?后面渐渐地,她也不跟娘家来往了。
今天,凑巧碰到大嫂,吴夫人(栗仙儿)看在镇北王妃的面子上倒也还算客气。
“大嫂今儿是一个人来上香的么?大哥没陪你?”吴夫人意有所指地笑道。
栗夫人的脸色变了变,牵强一笑:“你大哥忙。”忙着想法子讨好新入府的小妾,一连数月不踏足她的院子!
吴夫人又笑道:“哦,听说你就要做外祖母了,侄女婿真能干,恭喜你啊,大嫂。”
怀孕的是个姨娘!栗夫人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吴夫人忽而有种报复的快感,原来宠妾灭妻的不止她男人啊,哈哈!
挤兑完娘家人,吴夫人也不忘“勾搭”正主:“王妃,世子爷来了没?”
提到儿子,镇北王妃的脸上多了一分柔和的笑意。天下皆知,荀家男,冷家女,云家龙凤无人及。水玲溪美吧?可跟镇北王妃比也就是伯仲之间,尤其镇北王妃已年近四旬,笑起来仍艳若桃李:“他是个闲不住的,来倒是来了,就不知跑哪儿溜达去了。”
吴夫人笑容可掬道:“世子爷孝顺,一切还不是但凭王妃您做主?”
镇北王妃喝了一口茶,垂下眸子,笑意浅浅:“庄家是别人的好,儿女是自个儿的好,他孝顺,这点我倒是没得挑了。”
岑儿奉完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忙走出去将秦芳仪和水玲珑领了进来,诗情和画意紧随其后。
“臣妇携长女水玲珑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四人给镇北王妃规矩地行了一礼,水玲珑的心口却是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后怦怦一震,吴夫人是说媒的可以排除,那么,她的未婚夫必然是在诸葛家和栗家中诞生了…
“平身,赐座。”镇北王妃淡淡地道。
岑儿领了秦芳仪在栗夫人下首处落座,却摆了个六角绣凳让水玲珑坐镇北王妃的跟前儿。水玲珑的心陡然一沉,不要什么来什么…她的运气没这么背吧!
待水玲珑坐好,镇北王妃开始“验货”了:“多大了?”
“回王妃的话,十五。”
“识字吗?”
“一点点。”
“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女诫》、《女训》,还有一些四书五经。”
“嗯,女红做得如何?”
“马马虎虎。”
“岑儿,看赏。”镇北王妃温和地笑了。
岑儿递过一早准备好的小金锁和一对冰糯种翡翠镯子递给水玲珑,水玲珑微怔,她这算是过关了?她怎么觉得王妃根本没拿正眼瞧她?难道诸葛钰的行情已经差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了?
吴夫人暗付,要不是诸葛世子实在声名狼藉,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又一连克死三任未婚妻,京城但凡有点儿脸面的门第都再不敢跟他攀亲,王妃又怎么会对一个尚书府的小小庶女动了心思?不过,水玲珑初见王妃,不显胆怯羞赫,反倒能对答如流、从容淡定,倒是令她稍稍有些侧目。只希望她命硬些,别被诸葛世子给克死了。
秦芳仪长吁一口气,克不克死无所谓,反正王妃给出的丰厚聘礼从不收回。
水玲珑却改变主意了,她在诸葛钰尿尿时恶心了他之后,以他做靠山跟跳入虎口有区别么?
她想起了画意的提醒——贵人忌红色!她把手埋进宽袖,准备扯出里面的绣红梅丝帕,这时,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背后徐徐响起:“母妃。”
除王妃以外,屋子里所有人都齐齐起身,给诸葛钰行了一礼:“参见世子!”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咬牙切齿的水玲珑。
诸葛钰看清镇北王妃身边的小人儿时,目光霎时冷沉了,别告诉他,他的未婚妻是这个他恨不得一掌拍死的臭丫头!
水玲珑给了他一个“爷,你猜对了”的眼神,尔后用力一扯,丝帕滑入掌心,谁料,就在她打算出示跟贵人犯冲的红色时,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从门外传来:“啊——夫人,夫人不好了!薛姨娘…薛姨娘…被人杀了!”
栗夫人的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第十四章】智斗
薛姨娘,薛娟,宣国公长子栗程的新姨娘,极受栗程疼爱,平日里连栗夫人都得给她三分薄面,前几天诊断出薛娟有了身孕,栗夫人这才带她出来上香,给肚子里的孩子求个平安符。
没有人目睹事发经过,但入口处的小沙弥却记住了那段时间进出腊梅园的人:水玲珑、诸葛钰、安平、薛姨娘和一名男子,后两者死亡,没人相信凶手会是水玲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诸葛钰成了唯一的嫌疑犯。当然,他大可赖给安平,但他没有。
屋子里,气氛沉闷到了极点,好好的一桩相亲竟出了血案,镇北王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个时辰后,栗程来了。
“微臣见过王妃,见过世子。”栗程冷冷地打了声招呼,显然他在路上已经听闻了噩耗,且气得不轻。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镇北王妃很清楚,这事儿到底是镇北王府理亏,她便也没计较栗程的失礼之处:“岑儿,给栗大人看座。”
岑儿搬了椅子放栗夫人身旁,栗程挥袖落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气愤似的。
死个把姨娘不算什么,问题是薛姨娘肚子里怀了栗程的孩子,栗程子嗣单薄,仅有三女一子,这一直是栗程和宣国公夫妇的心病,不用说也知道栗家有多重视薛姨娘肚子的孩子了。诸葛钰这回可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这会不会影响聘礼的数量呢?秦芳仪开始忧心了。
栗夫人观察着丈夫的神色,按理说人是她带出来的,死了她难辞其咎。
吴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倒是诸葛钰这个杀人元凶淡定得不得了。
水玲珑看了诸葛钰一眼,这厮到底知不知道他踢到铁板了?宣国公夫人可是当今圣上的姑姑——瑜安公主,他一个不顺心杀了人家的准孙儿,瑜安公主不跟他拼命才怪?要不是瑜安公主今儿恰好入宫觐见圣上,估计这会儿也来了。
可诸葛钰有恃无恐的样子又让水玲珑的心里有了新的想法,镇北王爱子如命,哪怕丢官降爵也决不允许儿子受委屈。撇开诸葛钰的品行和各种克妻传闻,他的确可以成为一座非常强大的靠山,况且正因为他风平不好,自己以后做了坏事大抵也都能赖到他的头上。
思及此处,水玲珑把绣红梅的帕子又塞回了袖子里。
栗程怒不可遏道:“王妃,你既然教不好儿子,微臣只能让官府代劳了!”
镇北王妃的眼神一厉:“栗大人,你什么意思?”
栗程冷声道:“王妃听到的就是微臣的意思!除非诸葛世子没杀薛娟!”
诸葛钰淡淡抬眸:“哦,我杀了。”
那慵懒不羁的模样仿佛在说,你报官吧!你娘是公主,我爹是王爷,让俩老家伙拼去,我可不管!
“你…你…”栗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在她的印象中,诸葛钰的确有过一次牢狱之灾,她被荀枫救回尚书府时,诸葛钰尚被关押在大理寺,而宣国公府和镇北王府已经彻底撕破脸,最后,荀枫成功拉拢了宣国公府。难道前世宣国公府跟镇北王府突然翻脸就是因为这个?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才不会便宜了荀枫!水玲珑站起身,对栗程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栗大人,您难道不想知道世子爷为何会杀了薛姨娘和那名男子吗?”
秦芳仪大惊,不要命的丫头瞎掺和什么?
啪!
是诸葛钰捏碎核桃的声音,众人心口一震,他却若无其事地把核桃仁塞进了嘴里,而王妃也没训斥他。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情吃吃喝喝!栗程恼怒:“还能有什么原因?他嗜杀成性,看谁不顺眼就杀!”
水玲珑淡笑:“那看不顺眼总得有个不顺眼的原因吧。”
“这…”栗程刚刚也是在气头上所以根本没问及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被水玲珑一提,他倒是有些怔然了。
水玲珑不疾不徐道:“事实上是,薛姨娘私会情郎被世子爷撞破,世子爷训斥了他们几句,男子欲要杀人灭口,世子爷不过是自我防卫砍了一剑,谁知那男子在生死关头推了薛姨娘出来挡剑,这才有了薛姨娘身首异处的惨状。世子爷气不过,觉得一个男人为了逃生连自己老婆和孩子都能牺牲,简直不配苟活于世,世子爷这才替天行道杀了那名男子,说起来,真正害死薛姨娘的是那名男子,世子爷不过是惩治了一名杀人犯,这在我大周律法上并不构成任何罪孽。”
嗤——诸葛钰冷笑,水玲珑侧身,无声地道:“给我闭嘴!不然曝光你尿路不畅的糗事!”
什么…什么叫做尿路不畅?这种话她一小丫头片子说起来不觉着害臊么?等等,她偷听他尿尿?诸葛钰的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
若换做别人这么威胁他,他早一剑杀过去了,可偏偏是水玲珑这个不曾对他流露出丝毫惧色的小丫头,他有种即便杀了她也没赢了她的感觉。他鼻子一哼,由了她。
“私会情郎?他的孩子?莫非她肚子里怀的不是我们栗家的种?”问话的是栗夫人,她的声线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她是这么说的。”水玲珑敢这么编,自然有确定栗程会相信的把握。如果薛娟一死,那名男子撒腿就跑,也许这只是他污蔑薛娟的阴谋,但薛娟死后他悲痛欲绝,不惜质问诸葛钰,这说明他并未撒谎,薛娟已二十三、四岁,却刚入府做姨娘,栗程不可能没查清她的过往,或许,栗程还想法子遮盖了她的过往。
果然,栗程的眼底浮现了一丝痛苦和一丝尴尬。
水玲珑另有所指地道:“我在腊梅园呆的时间比较长,所以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都听到了,他们的纠葛我一清二楚,栗大人执意报官的话,我很愿意出来作证。”
作证什么?作证薛娟本是有夫之妇,他抢了人家老婆?这是一桩罪啊!栗程没想到那名死去的男子会是薛娟的前夫,现在就连他都有点怀疑薛娟肚子里怀的不是他的种了。毕竟,薛娟的老家在一百里开外的县城,他带走薛娟时也没暴露自己的身份,若非薛娟提前约了那人,那人怎么找来的?
他再看向水玲珑,她知道那人的身份却只用了“情郎”一词,到底是给他留了面子的,但她威胁的意思也很明显,若他非要跟诸葛钰死磕到底,她就鱼死网破谁也不好过!
【第十五章】狐狸尾巴
水玲珑的表现真让镇北王妃刮目相看,镇北王妃喝了一口茶,太精明的人做儿媳会不会不大好?算了,一个庶女能翻起多大的浪?
栗程终于还是妥协了,水玲珑的威胁是一方面,认为薛娟背着他跟前夫藕断丝连是另一方面,所以他心里即便有怨气也不是怨诸葛钰了。
在镇北王妃的威压下,秦芳仪和吴夫人都保证守口如瓶,于是故事有了一个新的版本:薛姨娘去如厕,结果被歹徒所杀,栗府的护卫赶去斩杀了歹徒。
镇北王妃又给水玲珑赏赐了好多东西算作答谢。出了禅房,水玲珑丢给诸葛钰一个橙子,笑眯眯地挑了挑眉:“利尿的,多吃点!”
诸葛钰的呼吸一顿:“你…你这臭丫头!”
原本他想推了这桩亲事的,现在他忽然改变主意了,这丫头长得不算绝美,但皮肤很白,眼睛很水灵,看着不碍眼,尤其胆子够大,想来兴风作浪的本事不小,呵呵,王府就是太安静了,安静得他想杀人!他深呼吸,挤出一个坏坏的笑,“等爷把你娶回来,看爷怎么收拾你!”
水玲珑耸耸肩:“我怕还没过门就被你给克死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想折磨我也没机会了。”
她不信“克命”一说,只是觉得诸葛钰前三个未婚妻死得不正常,也许是诸葛钰杀的,也许是别人。
诸葛钰的眼神里闪过一道暗光,片刻后,他冷哼道:“你是爷的人,谁敢杀你,爷杀他全家!”
照你这么杀下去,镇北王府还混个屁?
不过至少可以排除诸葛钰杀她的可能了,如果凶手另有其人,她倒不怎么怕了。跟诸葛钰的前三任未婚妻相比,她的身份太低,对镇北王府和诸葛钰没什么助力,根本不值得对方动手。
这时,秦芳仪也出来了,水玲珑跟她一起回往她们的厢房,秦芳仪早先吩咐了赵妈妈和诗情照顾水三、水四和水五,若她们闲得无聊,也可在前面的观音段和天王殿转转。
几人玩得颇为尽兴,秦芳仪又亲自给老夫人求了个平安符,这才带众人上了回府的马车。
在路过栗夫人的马车时,水玲珑停住了脚步,薛姨娘惨死一事栗夫人绝对参与了,须知,利用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给叶茂小声吩咐了一句,叶茂会意,趁人不备对准轮子狠狠一踩,她力气大,竟生生踩出了一道裂缝。
回去原本与来时一样,秦芳仪和水玲月各自乘坐一辆马车,水玲珑和水玲语、水玲清乘坐一辆马车,但秦芳仪知道水玲珑看出这是一场相亲了仍十分配合,心里对水玲珑不免有了一丝微弱的好感,不为别的,就冲那丰厚无比的礼金她也觉得自己可以对水玲珑稍稍好点,于是她大发慈悲允许水玲珑上了她的马车。
至于叶茂和花红,则跟水玲语姐妹一起。
谁料,水玲语今儿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闹起了肚子,黄昏时分离开山脚,一路走走停停,拉了不下十次,整个人几欲虚脱。天色越来越暗,她们才走了一半不到,这左面是一望无际的良田,右边是层峦叠翠的青山,车轱辘轧着马路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听起来令人烦躁。
近段时间水航哥几乎夜夜留宿长乐轩,秦芳仪被滋润得像回了春似的,这会儿思念水航哥,恨不得立刻飞回尚书府,偏这时,坐在车辕上的赵妈妈启声禀报道:“大夫人,三小姐和五小姐的马车又停了。”
女儿们的车停了,那她也得停啊。秦芳仪气得咬牙:“知道了,歇会儿吧。”
水玲珑挑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水玲月正好也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二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水玲月的浓睫一颤,慌乱之色一闪而过,赶紧缩回了自己的马车。但很快,水玲月直接跳下地,往水玲珑和秦芳仪这边儿走来。
“母亲,三姐姐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怎么总闹肚子?”水玲月焦急地问。
诗情把帘子拉开,秦芳仪问向赵妈妈:“三小姐刚刚吃了什么?”
赵妈妈转过身,恭敬作答:“回夫人的话,几位小姐用了府里带来的糕点和热茶,但不光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也吃了的。”
“这么多人都没事,怎么偏她吃坏了肚子?”秦芳仪冷声问道。
水玲月接过话柄:“是啊,母亲,三姐姐的身子一向硬朗,若真说谁肚腹差,当属五妹妹了,她年纪小,又常生病,她吃了都没事,证明那些糕点和热茶是不坏肚子的呀,除非…”
“除非什么?”秦芳仪的脸色沉了下来。
水玲月瞟了水玲珑一眼,道:“除非有人伺机给三姐姐下了不干净的东西!”
哐啷!
话音刚落,水玲语的马车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秦芳仪使了个眼色,赵妈妈赶紧跳下马车,过去把弄出巨大动静的人给揪了出来。
众人一看,皆是一惊,花红?
水玲珑幽静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冷意,到底还是不安份的么?
花红扑通跪在了地上,浑身发抖,牙齿打颤,那模样要说她不是害怕心虚都没人会信。
赵妈妈一把拧起她的耳朵:“你这贱蹄子,到底对三小姐做了什么?说!”
花红痛得眼泪直冒:“赵妈妈手下留情啊,我说,我说!大小姐让我在三小姐的茶里掺了点儿巴豆粉,大小姐说三小姐小气,不肯告诉她胭脂配方,她…她就给她点颜色瞧瞧!”
【第十六章】英雄救美
水玲珑挑了挑眉,她就算真给水玲语一点颜色瞧瞧又怎么了?秦芳仪想要镇北王府的礼金就绝对不会把她怎么样,尤其今天诸葛钰那句“你是爷的人,谁敢杀你,爷杀他全家”,想必秦芳仪是听到了,在动她的筹码不够高以前,秦芳仪没傻到去碰诸葛钰的钉子。
除非,水玲月还有后招——
水玲珑望了一眼水玲语和水玲清去“如厕”的方向,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下点儿巴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水玲珑如今可是她的摇钱树,至于水玲语么,等她快出阁时再说吧。秦芳仪做了一番计量之后,对花红厉声道:“没大没小的东西!哪个给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去诋毁你家主子的?你这是让全天下人笑话尚书府的千金毫无容人之量吗?蠢货!赵妈妈,给我拖下去打!”
居然问都不问就定了花红的罪!水玲月一怔,一时间反映不过来秦芳仪到底是真袒护水玲珑还是怕这事儿传出去伤了尚书府的颜面,毕竟她并不知晓相亲一事,自然无从明白水玲珑在秦芳仪心里的地位。水玲月气得两眼冒金星,害不成水玲珑,她怎么拿到参加赏梅宴的资格?
花红被赵妈妈捂了嘴,拖到一旁的山坡后,打了三十板子直接丧命,赵妈妈啐了一口,命粗使婆子随便挖了个坑把她丢了进去。
“啊——啊——”一阵阵尖叫声从不远处的小林子里传来,那里是水玲语“如厕”的方向。
月黑风高,突闻女鬼似的惨叫,秦芳仪吓得毛骨悚然:“赵妈妈,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刚收拾完花红的赵妈妈紧接着又带人去往了小林子。
水玲珑看了看水玲月,脑海里一道亮光闪过,得罪过水玲月的人除了她,只剩水玲清了。
水玲清,清儿…
水玲珑的心一揪,立马跳下马车,叫上叶茂绕过山坡往林子里跑去,果然,当她和赵妈妈一行人抵达现场时,随行丫鬟和水玲语已经晕了过去,甚至,水玲语连下面的秽物都来不及处理,臭熏熏的,也恶心至极。而水玲清早已没了踪影!
“天啦!五小姐不见了!”赵妈妈吓得魂飞魄散,双腿打抖,她拉过一名粗使婆子,战战兢兢道,“快…快禀报大夫人!”
“是!”粗使婆子连滚带爬地跑向了马车的方向。
水玲珑则凝神聚气,将五感提升到了极致,自打重生后,她的耳力、目力都较常人强了许多倍,这大抵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树叶太多,视线受阻,水玲珑干脆阖上眼眸,只用心倾听,片刻后,她双耳一动,睁眼:“东南方有打斗的声音!”
叶茂二话不说脱了罗裙,穿着冬裤往东南方跑去。
水玲珑虽没脱,但为了方便奔跑,索性把罗裙的下摆给扯得只剩膝盖以上的部分,尔后也追了上去。
寒风刺骨,迎面扑来犹如刀子在割,水玲珑和叶茂却热得浑身冒汗。
当二人翻过两个小山头,约莫三刻钟后,终于在一个满是淤泥的山洼里发现了水玲清,她衣衫尽毁,外面穿着男子的裘袍,行动间隐约可见那白花花的小腿,而她的手被一名只穿着中衣的男子握在掌心,看样子,衣服是他的,水玲清和他正试图翻过这座山头。
“清儿!”水玲珑扬声呼唤。
水玲清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扭过头,就见水玲珑背着光朝她跑来,夜黑如墨,那双翦水秋瞳却像天边的星子般璀璨夺目,一下子就亮煞了水玲清阴霾的心,她甩开男子的手,朝水玲珑奔去:“大姐姐!”
男子想追,叶茂捡了块石头,奋力一扔,将男子的额头砸出了一个血窟窿,男子吃痛,脚步就是一顿,这时,水玲清已经扑进了水玲珑的怀里,她听到身后的痛呼,来不及跟水玲珑诉苦,便湿着眼眶道:“别伤他!是他救了我!他打跑了欺负我的坏人…”
水玲珑凝眸,定睛一看,周昌?前世,周姨娘曾大病一场,水航歌便准许了她的娘家人前来探望,其中就有她同母所出的庶弟周昌。
周姨娘的父亲周权任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在京城几乎没什么地位可言,但好在他生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嫡长女嫁给戚太师的庶四子做续弦,周家从此入了戚太师的阵营,在戚太师的安排下,周权的庶次女成为了水航歌的贵妾,也就是如今的周姨娘。
傍上了戚太师和水航歌这两棵大树,他的官职因能力太差未得到大的晋升,但外快却从没断过。有了钱,男人就爱多养几房妾室,周权膝下的子嗣众多,但寻常父亲不同的是,他更看重女儿,不仅是因为他尝到了卖女儿的甜头,还因为他的五个儿子一个都不中用,其中最不成器的当属庶三子周昌。
当然,周昌不可能像诸葛钰那样肆意妄为地杀人放火,因为他爹不是镇北王。但持强凌弱、奸淫幼(和谐)女、圈养娈童…十足的渣男一个!
可水玲清说什么?周昌救她?水玲清已经被剥得只剩一件肚兜了,周昌居然做了柳下惠?
水玲珑把水玲清推进了叶茂怀里,并给叶茂使了个眼色,叶茂会意,抬手捂住了水玲清的眼眸。
周昌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故作疑惑道:“你们是这位小姐的家人啊!真是幸会幸会!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话未说完,他的身子一僵,水玲珑的匕首已经横穿了他的喉咙。
水玲珑拔出匕首,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听到动静后的水玲清一把拉下叶茂的手,就看见周昌死不瞑目地躺在血泊里,她惊惧得面色惨白,就连叶茂都打了寒颤,大小姐杀人的样子好…好阴冷!
水玲清颤声道:“大姐姐,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他正打算带我回南街的…他人很好,也没追问我是谁,说不想坏了我的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