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撅了撅嘴,我信的不是你,是郭焱!“对了,玉妃不是你姑姑吗?她怎么好像…要和谁串通起来害你似的?”
“人心险恶,今天我才真真见识到了,我也纳闷,她明明是我姑姑,害我做什么?”内幕水玲珑不打算告诉三公主,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有诸多疑惑,譬如皇帝为何会对着她做的孜然牛肉说“十几年了,朕从没忘记过这种味道”?又譬如,玉妃又怎么算准皇帝十几年前的喜好的?
三公主忽而想起了一件事,低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半月形的玉佩递到水玲珑手里:“咯!这是你的东西,当时你在装晕,我忘了给你,在你鞋子边捡到的。”
“鞋子边?”
“关雎殿的时候啊!你不是抓着我的手写字求我带你离开嘛?我吩咐宫人抬你出去,然后我就看见木榻上的玉佩了。好了,我得去找母后治玉妃的罪了,你先回崇明宫吧,表嫂在等你!”言罢,三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原地。
半月形的玉佩,是画意留给她的,水玲珑道了谢,打开自己的荷包,准备把玉佩放进去,却发现原先那块本就在里面!脑海里灵光一闪,她忙把玉佩高高举起,对着月光看清了它北面的字,赤那。
赤那,在漠北话里是“狼”的意思。
为了证实心底的猜测,水玲珑把画意的玉佩拿出来,两块拼在一起,正好是一轮完整的圆月,而原先看不清的纹路也渐渐凸显了出来,一边一个,合起来便是——斯琴。
斯琴,漠北四大家族之一,十分尊贵显赫,便是如今改朝换代,斯琴家族仍屹立不倒。斯琴赤那,斯琴诺娃,听起来像一对兄妹或姐弟。
刚刚进过她屋子里的人没有二十也有十个,到底会是谁掉的?不管谁掉的,斯琴赤那都极有可能在宫里。水玲珑突然想起了和镇北王关系匪浅的漠北皇妃,心里一时又有些拿捏不准了。
三公主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明了皇后,皇后勃然大怒,依了水玲珑的方式让关雎殿所有人包括玉妃在内仿写洋文,并让云礼和太傅从旁监督,玉妃果然露了陷儿,但玉妃怀有身孕,无法用刑,皇后除了证实她勾结旁人陷害水玲珑再也撬不出其它信息,至于刘太监和小德子,他们只负责传递消息,从没见过对方的真容,交易地点在城西一处荒无人烟的破庙,可当皇后派人前去勘察时,根本没弄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带人出宫的事狠狠地刺激了皇后一番,皇后集结了六局亲信,在后宫进行了为期七天的大搜查,发现许多珍惜古董被偷偷换成了赝品,严刑拷打之下方知,这些东西都被妃嫔或宫人以各种方式偷运出宫,换了银子再把赝品带回来,有些糊涂的主子,屋子里的东西被换得没一样不是赝品,她还乐颠颠地逢人夸赞她的好货多。
虽说法不责众,但皇后显然被激怒到了一定的程度,她采取了雷霆手段,对上百名宫女、太监以处以了仗杀之刑,尤为严重的十名宫人和两名宫嫔,其中一个便是栗美人,处以了凌迟之刑,且请了阖宫上下,除皇子公主外所有人前去参观!一时间,皇宫人人自危!这是姚皇后生平最残酷的一次肃清宫围的行动,史书记载为《甲卯之乱》,当然,这是后话了。
水玲珑在崇明宫和诸葛汐坐了一会儿,三公主便带着消息回来了——玉妃从二品妃降为七品常在,终身圈禁于冷宫,孩子出世后交由珍贵人抚养。
诸葛汐抬眸,不解地道:“珍贵人?宫里有这号人物?”她时常入宫探望皇后,宫里有哪些妃嫔她还是一清二楚的。
三公主看了看水玲珑,见她半分诧异都无,不由地跺了跺脚:“你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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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趣事
昏黄的屋子,月光被窗棂子切碎了铺陈落下,细细密密地在玉妃的脸落下斑驳的暗影,她跪在地上,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圣旨,木讷地磕了个头:“谢主隆恩。”
她摸上微凸的小腹,呆怔得连眼泪都忘了流下来,入宫五年,她汲汲营营、苦心造诣,好不容易爬上正二品妃位,却在一夕之间从云端跌入泥潭,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错了?
“水贵人,时间不多了,赶紧收拾一番,赶紧随咱家去冷宫吧!”章公公扯着尖细的嗓音傲慢地甩了一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又一个自寻死路的宫妃,面无表情,这样的事他见了太多,宫里新人旧人来来去去,你上我下,你死我活,唯一雷打不动的只有中宫皇后,可惜这些不自量力的女人,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别人眼中的棋。
欣女官拔下手腕上的玉镯子递到章公公手里,哀求道:“公公,小主毕竟是怀了身子的人,万岁爷虽说惩罚了小主,却是对小主腹中的胎儿寄予厚望,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容许我为小主多收几件换洗衣裳,让小主更好地养胎。”
万岁爷已经把孩子指给了新册封的珍贵人,这说明万岁爷舐犊情深,不准任何人伤害水贵人的胎。这胎若是个皇子,十年、二十年后,水贵人只要有命活着,未必没走出冷宫的机会。章公公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眼光向来放得长远,他把镯子收好,牵了牵唇角,恣意地道:“咱家正好有些腹痛想如厕,水贵人慢慢收拾吧!”
言罢,章公公转身走出了翠屏阁。
欣女官扶起水贵人,宽慰道:“娘娘且放宽心好生养胎,万岁爷许是一时气愤,等消了气,又会念起小主的好的!”
水贵人两眼空洞无神,仿佛盯着地上斑驳的暗影,又仿佛什么也没看:“你怎么不走?关雎殿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先前香妃来要人,你为何要留下?”
欣女官服侍水贵人多年,说没感情是假的,可说不担忧自己的前程也是假的。只是看多了拜高踩低的戏码,她能清楚地意识到树倒猢狲散,跑得最快的往往第一个落入虎狼的牙口,因为这种背信弃义的奴才只会被指去做排头兵,她还不如随着大树一起倒下,日子过得差却是不会死,而等大家都跑完了,只剩她一个时,兴许又是另一番天地:“小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做那天打雷劈的小人。”
水贵人的眼眶渐渐有了泪意,很快,又染了一丝凌厉,凌厉过后逐渐变得柔和,语气也慢慢柔和,但细听又满是嘲弄:“香妃来要人,就是想甩脸子给我看!她哪里真会对那些人好?也活该是他们报应!”
欣女官的脊背一凉,身子有了寒意。
水贵人摸上微凸的肚子,美眸一转,道:“谁对我好,我心中有数,只要我肚子里还怀着龙嗣就一定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欣女官低头不敢接话,私心里她当然希望小主能东山再起,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似是感受到了欣女官的异样,水贵人缓缓地眨了眨眼,叹道:“即便我再也走不出冷宫,也会让你陪着小皇子一起走出去的。”
欣女官扑通跪伏在地:“小主!奴婢想伺候小主一辈子!奴婢不离开小主!”
看来这句话打动她了呀,世上哪有绝对的衷心?人性本自私,不为自己谋划的全都是傻子!但自私也有个限度,比如欣女官这类,在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尽量照顾到她的利益,算是三分衷心、七分聪明。她看得到,万岁爷又怎会看不到?等孩子出世,欣女官是一定会被指去做贴身宫女的,倒不如自己提前抢来卖个人情,这样,将来在欣女官的安排下,自己或许还能和孩子多几次见面的机会:“亲生的和养在膝下的终究不一样,她不用使坏,只稍稍疏忽一下,我儿的命就有可能葬送在那些不干净的胭臜事儿里!你陪在孩子身边,我才能放心,等生产前,我会想法子说服万岁爷。”
若说欣女官先前是三分真心,现在便是五分了,欣女官磕了个头:“只要能让小主和小皇子好,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这样的回答还算让水贵人满意,水贵人定了定神,问道:“新册封的珍贵人是谁?”
欣女官摇头:“奴婢不知。”
“珍贵人驾到——”
水贵人和欣女官俱是一震,心底萌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欣女官扶了水贵人起身,当她们循声侧目,看清来者后,眼珠子差点儿瞪掉了下来!
“姑姑好啊!”水玲月已换上光新亮丽的蜜合色绣粉莲宫装,头簪一对栀子花金步摇,在宫里,唯有嫔位或以上的主子才有资格佩戴步摇,一个六品贵人…居然戴了!这说明什么?不,这还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最难以接受的是…最在水玲月身旁,赫然站着容色沉静的谭嬷嬷。这一刻,水贵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水玲月笑靥如花,朝气蓬勃:“姑姑,我是来给你送行的,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你的失礼之处了,作为回报呢,请你务必好生养胎,我可是天天盼着做母妃呢!”
同为贵人,有封号和无封号却是天壤之别。想起之前她百般巴结玉妃,玉妃都无动于衷,只一门心思青睐她的眼中钉水玲珑,水玲月就怒火中烧,玉妃被褫夺封号、降为贵人,从此圈禁冷宫,同一时刻,皇上册封她为贵人,赐封号“珍”,她立马觉得自己有了奚落这个姑姑的资本,于是忙不迭地跑来看笑话了。当然,皇上点名让她抚养水贵人的孩子,这有些出于她的意料了。宫里伺候的人多,抚养孩子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却能让皇上多看几眼,她何乐不为?
水贵人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一连几日不来关雎殿,而水玲月也一天到晚往外跑了。水贵人看了看谭嬷嬷,又看了看水玲月,五年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她的眼泪笑了出来:“呵呵…珍贵人,请惜福!”那晚的事,她猜出了大概,不过是一个李代桃僵,水玲珑真是好本事,就不知到底是水玲珑和水玲月联手共谋,还是水玲珑一人算计了所有人。
“姑姑别忙着告诫我了,皇上疼我,我自然有大把的福要享,姑姑你在冷宫孤苦伶仃的,可别想不开做了傻事,那样我的儿子就没了!”说着,水玲月装模作样地抹起了眼泪。
这话真是诛心啊!十四岁,才十四岁就心肠歹毒到了这种地步!她怎么能放心把孩子交给她?水贵人的肺都要气炸了!“水玲月,你别不知天高地厚!跟我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找香妃逞能啊!找皇后逞能啊!”
水玲月扬了扬手里的香帕子:“呵!她们又没得罪我,我为什么要找去招惹她们?怪只怪你有眼不识泰山,只知道疼水玲珑那个小贱蹄子!没想到吧,你曾经看不起的小庶女也能鲤鱼跃龙门,终有一天踩到你的头上!”
水玲月的本意是狠狠地刺激水贵人一番,以讨回之前在她那儿落下的面子,谁料水贵人听完她的话不怒反笑,看来,水玲月不是跟水玲珑一伙儿的,水玲月自以为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水玲珑暗中纵容的结果。她的下场他日就是水玲月的下场!
“水玲珑你说话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水玲月会成为我父皇的新妃?”三公主推了推陷入沉思的水玲珑,焦急地问道。
水玲珑不语,那晚她跳出窗子,被郭焱抱在怀里之后…
“莹莹!莹莹是不是你?”跨入小厨房的霎那,皇帝雀跃地叫出了声。
皇帝用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不对!御厨做不出这种味道!十几年了,朕从来没忘记过这种味道!”
李常立场话未说完,皇帝厉喝道:“谁?谁在这里!给朕出来!再不出来,朕命人搜查,搜到的话摘了你的脑袋!”
“啊——”水玲月一声尖叫,跪在了门口,“皇上饶命!”
“你是谁?为什么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我…我…我刚做了一盘菜打算给玉妃娘娘送去,又恐一身油污脏了娘娘的眼,这才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衫,可我刚刚打算进来时听到有男子的说话声,吓得…吓得不敢上前了…”
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这盘菜是你做的?”
“嗯。”
“服侍朕用餐吧。李常,就在这儿摆个桌子,朕瞧着菜好,酒也好。”
后面皇上大概喝多了些,抱着水玲月亲吻了起来,须臾,便传来了水玲月欲拒还迎的低喃。
回忆到这儿,水玲珑按了按眉心,人心不足蛇吞象,水玲月最初只想巴结玉妃推掉和江总督的亲事,可当水玲月发现有一个接近皇帝的机会时,她的欲望也随之高涨了,只要她一天是水家庶女,便一天受秦芳仪的掣肘,哪怕没了江总督,后边的亲事也大抵不尽人意,与其如此,倒不如成为天子妃嫔。
对于水玲珑来说,有个“替罪羊”是最好不过了,她可不想成为皇帝的女人,也不想成为荀枫离间皇帝和镇北王府的棋子,所以她不会戳穿水玲月。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笑了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皇上的心思?我刚刚在想这满脸红疹子何时才能褪去,整日戴张面纱,都没脸见人了!”
“噗嗤——”三公主笑出了声,“活该!让你装病,把自个儿搭了进去!你若早些告诉我…算了,你不装病,也没法子告诉别人!”讲到最后,她竟狠狠地捏了把冷汗,如果不是水玲珑机警,只怕已经被水贵人给害了。
诸葛汐微恼地睨了水玲珑一眼:“你和水贵人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害你?打算怎么害你?”
水玲珑面露惶恐,十分后怕的样子:“我…我不知道。”
诸葛汐的嘴唇动了动,大概想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最终咽了下去:“我没怪你的意思,你莫怕!”想了想,又道,“依我看,她八成是打算杀了你嫁祸给皇上,好以此来挑拨镇北王府和皇上的关系,你知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我说是荀枫,你们能信么?别说太子和荀枫关系良好,便是诸葛钰都曾跟荀枫穿过一条裤子,一个弄不好,太子和诸葛钰同时孤立她,那她才是真真儿上了绝路。重活一世,她没那么多信任可以给谁,哪怕是两辈子都没害过她的太子,亦或是今生与之长眠的丈夫。水玲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我不知道。”
诸葛汐看她双手和额头都是疹子,想再逼逼她,又于心不忍:“算了,你一个小姑娘应当不懂朝政,水贵人真是诛心,皇上待她情深意重,她却暗地里耍那多幺蛾子,甚至连亲生侄女儿也能利用!不过…”
顿了顿,诸葛汐又道,“皇上册封了你妹妹为贵人,这未尝不是一种表态,他不会迁怒于尚书府。”
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知道呢?水玲珑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三公主说道:“是啊,父皇和母后都是以她纵仆偷卖御赐之物为由发落的,没牵扯其它。”
这样啊…水玲珑用杯盖拨了拨茶盏里的玫瑰花瓣,皇上终究是给水家留了天大的面子,收受贿赂或贩卖御赐之物纯属个人贪心,若勾结外敌则少不了让人怀疑水家有密谋造反之心,皇上…就真的这么信任水家?
诸葛汐表面大大咧咧,但心思不失细腻,她沉默片刻后,看向水玲珑,眼底闪过晦暗难辨的波光:“既然皇上和皇后这么说,我们自然也这么认为,玲珑你说呢?”
水玲珑笑着点头:“姚夫人说的有理,今日玲珑被三公主接回寝宫后便一直在内养病,至于关雎宫到底发生了什么,玲珑一概不知。”
诸葛汐暗暗赞赏,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眉头一皱。水玲珑察觉到了诸葛汐情绪上的变化,换做是她也会起疑,娶妻当娶贤,没哪个门庭敢要攻于心计的女子。
三公主打趣地道:“还姚夫人姚夫人地叫啊,不该改口叫姐姐了么?”
水玲珑就势低下头,羞涩一笑,双颊染上一层胭脂。
三公主越发来了逗弄的精神,她凑近水玲珑,笑呵呵地道:“害羞啦?想嫁人了?说吧,你其实很喜欢诸葛钰的吧?”
“呀——三公主你…”水玲珑羞答答地侧过身子,一副局促不安的态势。
这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打消了不少诸葛汐心底的疑虑,今晚的事她没怎么参与,但也从三公主和水玲珑的交流中猜出了三、五分,表面上水玲珑是受害者,实际垮台的是水贵人,水玲珑虽是为了自保才装病,可把水贵人斗倒也是不争的事实。心思太重之人未必是钰儿的福气,但就眼前来看,她应当只是急中生智,旁的与寻常闺阁女子无异。
诸葛汐心思一动,和蔼地道:“说到底这回是镇北王府连累你了,贵妇难当,你和镇北王府的命运绑在了一起,享受无上尊荣的同时势必也要承受一些明枪暗箭,若让你一人再这么冒冒失失下去,我实在不安心!就拿这次的事儿说吧,若你身边有个机灵些的丫鬟或妈妈,怎么也不至于出个用苦肉计来吸引救兵的下下之策。这些都因你是镇北王府儿媳的身份而起,我便不能袖手旁观了,这样,让袁妈妈跟你回去,袁妈妈早年跟我从喀什庆族过来的,衷心和能力都没得挑,有她照顾你,我和钰儿才能放心一些。”
担心是假,监视是真吧。没过门夫家便派了个德高望重的妈妈来,知情的说是保护,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水玲珑有多无能,得靠一个妈妈来撑台面!届时她在王府要怎么立足?若水玲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此时必定被诸葛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番话给说得不忍拒绝。然活了两辈子的水玲珑,心已经硬成了一块石头,又岂是那么容易妥协的?水玲珑理了理鬓角的秀发,白皙小脸上扬起一抹纯真的笑:“这不是镇北王府的错,姚夫人无须自责,玲珑不敢麻烦姚夫人,还没过门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刚刚三公主明明让她改口,她仍一口一个“姚夫人”的叫,分明是讽刺她嫁作他妇还要插手镇北王府的家事!诸葛汐的神色一肃,对水玲珑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声线一冷:“那你告诉我,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还用苦肉计?次次都用,用到最后你这身子废了怎么办?不能给我弟弟生孩子又要怎么办?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莽撞轻率,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何况是一个下等贱妾生的孩子?完全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我帮你娘好生管教你,是你的福分…”
水玲珑的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她的目光突然寒凉得像地狱发出的冥光,所过之处,寒气逼人:“姚夫人,不要以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从出生就是喀什庆族的小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经历了一些自以为大不了实则在我看来根本什么都不算的风浪,便觉着自己的阅历足够做我的人生宝典了?如果你父亲不是镇北王,你母亲不是冷家嫡女,你出了乱子,怕是连苦肉计都用不好!因为你这人,简直自负到了一种盲目的程度!”
“你…你是怎么说话的?啊?你的休养都跑到哪里去?”诸葛汐气得两眼冒金星,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一个未过门的庶女弟媳,怎么敢?她怎么敢?
“休养?我这休养可是王妃亲自看上的!你到底是想说我休养不够,还是王妃眼光太差?”这句话把诸葛汐气了个倒仰,水玲珑无畏地对上诸葛汐凌人的视线,字字如冰道:“还有,你可以看不起我的行为方式,也可以批判我的性格言辞,但你没资格骂我娘!更没资格替我娘管教我!这种福分,谁要你给谁去!”董佳雪是她的逆鳞,诸葛汐骂她辱她,她或许可以看在诸葛钰的面子上一笑而过,但讥讽董佳雪,那就是在把刀往她心窝子里刺!谁也不许骂她娘!皇上也不行!她会拼命,真的会拼命…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
“好了好了,表嫂!玲珑!你们一人少说一句!”眼看诸葛汐要说出什么覆水难收的话,三公主急忙抱住她的胳膊,当起了和事老。
三公主人不坏,水玲珑不想让她太过难堪,于是顺坡下驴道:“水贵人好歹是我姑姑,哪怕她害了我,看在年迈祖母的面子上,我也该去跟她道个别。还请三公主从中周旋一、二。”
三公主正愁没理由把她们俩分开,她忙笑着道:“这个没问题!我马上带你过去!”
月朗星稀,水玲珑和刚从关雎殿出来的水玲月不期而遇,水玲珑笑着打了个招呼:“珍贵人。”却是没有行礼。
水玲珑戴着面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余一双幽若明渊、望不见底的眸子在月光下灿灿生辉,水玲月被看得有些心虚,不管逼着她行礼,只问道:“大姐你醒了啊?我听太医说,你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你…你…你那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呀?接触到不好的东西了么?”
问话时,眸光难掩试探。
水玲珑想了想,从容地道:“哦,那天晚上我去御膳房想给姑姑做一道菜来着,做好之后突然有些腹痛,我便去如厕了,等我如厕回来发现菜已经被吃了,大概是小德子给玉妃送了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吧,唉!我说了会给他留,他那么心急做什么?最后我就回了房。”
原来水玲珑以为是小德子吃掉的,反正小德子已死,死无对证!水玲月心底的石头落了地,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大姐你是要去看姑姑么?”
除了帝后、三公主、太子、诸葛汐以及一些亲信,外人都以为水贵人是贩卖了御赐之物被罚,并晓得水贵人害了水玲珑。水玲珑叹了口气:“是啊,我今晚便要回府,走之前跟她打个招呼吧!”
“大姐慢行,四妹先走了。”她和水玲珑之间再没任何矛盾,也没利益冲突,她的目标从此不会局限于姐妹之争,初来乍到,她需要安定,至于挑拨太子和水玲溪的关系,合适的时候再说吧!在和水玲珑擦肩而过时,她脑海里遽然闪过一道思绪,“大姐,你那晚做的菜是跟谁学的呀?”竟是皇上十多年前喜欢的味道,这可真是…太蹊跷了!
水玲珑早知道水玲月会有此一问,便预备了答案:“哦,我在香满楼吃过的一道很好吃的菜,自己便学着做了。”香满楼是百年老字号,任谁也怀疑不了什么。
香满楼?但她出不了宫了呀…水玲月低头,满眼愁绪。
东次间内,水玲珑见到了只穿一件素色宫裙,满头青丝无钗点缀的水贵人。水玲珑知道时间无多,便开门见山道:“姑姑,你为什么替他卖命?眼下没别人,你也莫框我,且与我推心置腹地谈一番吧。”
水贵人沉默了半响,苦涩一笑:“我入宫第二年,被香妃下了长达半年的麝香,体质严重受损,若非他的药,我怕是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了,我算是…在报恩吧。”
事情未必是假,水贵人的初衷定然不真。水玲珑在水贵人对面的冒椅上坐好,定定地凝视着她眉眼,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你怎么确定不是他给你下了麝香,然后嫁祸给香妃的?其目的就是要卖你一个人情,好让你从此对他感恩戴德?”
水贵人的眸光颤了颤,云淡风轻道:“不会。”
水玲珑淡淡一笑:“实不相瞒,像受孕期这种知识他比我了解得多,他一直知道你怀不上孩子的问题在哪儿却从不点破,你不觉得他压根儿就不希望你怀上万岁爷的孩子么?”
水贵人的素手一握,情绪开始激动:“你撒谎!”
很好,听进去的人才会这么激动,水玲珑继续循循善诱:“我猜猜,他大概承诺了你,等他大业完成,便许你…后位是不可能的。”荀枫选皇后,才不会要一个不能把真心交给他的女人,“比如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