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耸肩:“差不多吧。”
王妃暂时还只是提到让她别告诉玄胤和王爷,如果她答应,说不定王妃真就得寸进尺,要她瞒着全天下了。
当然,为了兰贞的名节,她也不会真的弄得人尽皆知,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够了。
“好了,别说我了。你们那边怎么样?怎么跟祖母说的?”宁玥岔开了话题。
指的是容卿在南疆的经历。
容卿闲适地笑了笑:“如实说的,没必要隐瞒,皇上那边,我也会实话实话。”
失忆不是大哥的错,真要怪,就得怪那些个陷害大哥失忆和流落南疆的人。况且,西凉内忧外患,皇上正值用人之际,像大哥这样的宰辅之才,只要真心归顺朝廷,皇上会求之不得。
容麟也一样,他的强悍,令整个西凉闻风丧胆,杀掉太可惜,收为己用方为上上之策。
“大哥做的对,主动坦白和投诚的确是最好的。”

马车内,王妃被黑袍老者按回了原先的位子。
王妃今日心情本就不佳,此时被变相地劫持,神经高度紧绷了起来,警惕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马车上?我的人,为什么没发现你?”
她上车时,车夫和护卫没人提醒她里边有异样,否则,她才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黑袍老者的嘴唇没有动,却有轻轻的笑声溢了出来,若非唇纹太明显,王妃几乎要以为这人的嘴巴是假的!
笑声,如寒风,在车厢内转悠。
王妃如坠冰窖。
“别怕。”他声音低低的,像透着某种安抚,也透着一丝蛊惑,“我不是你的敌人,不会伤害你。”
王妃警惕地看着他,动也不敢动:“那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一个名字罢了,玄王妃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很多。”他语气里含了一丝笑意地说,却偏偏从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笑容。
王妃越发感到惊悚:“你连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我,还挟持了我,还说不会伤害我?”
“路上这么多行人,王妃都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吗?那么没挟持你的人,难道就不会伤害你吗?”他说着,将斗篷的帽子往后扯了扯,露出一张虽然苍老却棱角分明的脸,额头上,一轮血月。
王妃几乎怔住,却又被他的声音唤醒,“你这么狼狈,是被谁伤害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劫持了你?”
他们…没有!
王妃捏紧了拳头。
黑袍老者道:“是不是敌人,跟身份没关系,端看我们的目标是不是一致。若目标一致,仇人也能变成亲人;若目标不同,亲人也会背道而驰。赞同我的话吗,玄王妃?”
简直不能更赞同!
今天,把她弄得如此狼狈的人,不正是她的好儿媳吗?
对她的一切袖手旁观的人,不正是她的好庶子吗?
都是亲密地生活在一个大宅院的人,却偏偏对她做了这么恶毒的事。
黑袍老者又道:“王妃不用再耿耿于怀了,该收拾的人,总有一天能好好收拾回去的。”
王妃困惑地看着他:“你好像知道很多。”
黑袍老者没有否认:“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点。”
“你究竟是谁?”王妃再一次问道。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他说道。
王妃回绝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不论你查到些什么,今天的事,都跟你没有关系。”
她是讨厌马宁玥,是讨厌蔺兰芝,以及那两个无所畏惧的男人和不管她颜面的玄胤,但这并不代表,她要别人帮她去陷害他们。
她郭玉,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黑袍老者道:“王妃,我与你谈的并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我劝你听完我的话,再拒绝我也不迟。”
王妃冷冷地看着他:“有本事就告诉我你是谁,被这么神秘兮兮的,让我怎么相信你?”
“夙火。”
“什么?”
“我的名字,夙火。”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王妃呢喃。
“我是南疆人。”
王妃吓得花容失色!
西凉与南疆战事吃紧,她居然让一个南疆人上了自己马车?被人发现,她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夙火语气缓慢地说道:“王妃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人发现我的身份,如果真的发现了,我也会说是我在劫持王妃,一切与王妃无关。”
话虽如此,王妃却无法全然信任他,朝一旁挪了挪:“你…你既是南疆人,跑到西凉做什么?找我又做什么?”
“如我所言,是来帮您的。当然,也是帮我自己。我们两个,尽管是生在敌国,为不同的主人效命,可从某些程度上来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相信,这一点,会让我们成为非常牢固的盟友。”夙火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
这反而,让王妃无所适从了。
如果对方遮遮掩掩,给她乱放烟雾弹,她或许会持续警惕,偏偏,对方如此直白地告诉她,要与她暗渡陈仓,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时间紧迫,而我,能够见您的次数也不多,所以,才开门见山地说了,希望您不要见怪。”夙火微微欠了欠身。
对于被挑衅了一上午的王妃而言,夙火的尊敬,无疑是一场及时雨,抚慰了她受伤的小心灵。
她神色稍霁地说:“你找错人了,我没有目的,不会与任何人勾结,你走吧,我只当今天没有见过你!”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在她决心替夙火隐瞒行踪的那一刻起,她内心的天枰已经在朝夙火倾斜了。
夙火的眼底闪过起一丝笑意:“王妃不在乎自己受的委屈,难道也不在乎煜世子的前程?”
王妃的眸光就是一颤:“你说什么?”
“王妃现在是有心情听听我们彼此的目的了吗?”夙火反问。
王妃撇过脸。
夙火说道:“西凉江山风雨飘荡,新帝虽是明君,却子嗣羸弱,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他的皇位坐不了多久。我相信,终有一日,中山王殿下会取而代之。届时,您就是万人敬仰的皇后,而您的儿子…将会是尊贵无比的皇子,记住,皇子,不是太子。”
王妃的笑里透出了一丝得意:“我儿是世子,若我夫君登基,他自然会是太子。”
“相信我,有玄胤在,你儿子绝对当不上太子!”
“你胡扯!”王妃震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健在,她就已经在做皇后与太子的美梦——
也幸亏,夙火不打算把她的大逆不道供出去。
夙火不紧不慢地说道:“三点,我向你说明原因。其一,中山王愧对玄胤,他冷落玄胤这么多年,全都是因为他以为兰贞抛弃了他,一旦他知晓真相,玄胤的地位就会在他心中暴涨,超过你儿子。”
这个人,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其二,你儿子愧对玄胤。兰贞的死,一直是玄煜心里的结,为了赎罪,他宁可负天下人,也绝不负玄胤。如果玄胤想做太子,他不会与玄胤争。”
是啊,儿子连心爱的女人都让给弟弟了,还有什么是让不得的?
“第三点,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两条还不够,还有第三点?
王妃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夙火。
夙火拿出了一个锦盒。
王妃蹙眉:“这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夙火把盒子递给了她。
她犹豫片刻,但还是打开了,可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只一幅画。
她把画卷打开:“这是我大哥的画!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不是你大哥的画,是南疆的前太子画的。”夙火说着,指了指画的印鉴,落款处是皇甫铭。
“怎么…会…跟我大哥的画这么像?”
“因为他们画的同一个人,当然像。”
“等等,同一个人?”王妃嘲讽地笑了。
开什么玩笑?郭况画的是兰贞,太子怎么可能也画兰贞?别告诉她,兰贞还去南疆的皇宫了!
“啊,我想起来了,你们南疆有个公主,化名白薇儿,她跟兰贞长得像,你们太子恐怕画的是她吧!”王妃笑着说。
夙火的唇齿间流泻出一丝冷笑:“太子画这幅画的时候,白薇儿还没出生。”
所以真的是兰贞?
但这怎么可能?
不知想到什么,她瞪圆了眼睛:“兰贞失踪过一年,她去南疆了?”
“去了,不过,只去了一个多月而已,很快又失踪了。”夙火看了看她,说道,“别误会,太子与兰贞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王妃冷笑:“不是我想的什么关系?都为她画画了,他们能是什么关系?她倒是会勾搭。”
“兰贞,是太子的妹妹。”
王妃的面色一变!
夙火面无表情道:“兰贞的生父,是南疆王,她生母,是南疆王的第一任皇后。她是嫡公主,南疆最尊贵的公主。”
王妃的脸色完全变了。
那个寄养在她家,成天看她脸色过日子的孤女,怎么会是南疆皇后的女儿?
“不可能的!我陈姨母她…她…她是跟过一个男人,但她后面回来了、改嫁了,如果她是南疆皇后,她怎么会离开南疆?怎么会改嫁一个俗人?”
“说来话长,今天恐怕没时间与你讲清缘由。你只用知道,兰贞是太子的双胞胎妹妹,是南疆王最宠爱的长女,就够了。一旦南疆王知道兰贞的孩子还活着,你猜,他会不会扶持那个孩子登上西凉的帝位?”
王妃捂住了嘴,太惊讶的缘故,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又是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说过,这个,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不希望南疆王认回兰贞的孩子。”

王妃是怎么回到王府的,没有印象了,夙火是及时离开的,也没有印象了。甚至,早上她跑去马家干了什么,也浑然抛诸脑后了。
马宁玥扇她的一巴掌,蔺兰芝和少年给她的羞辱,全都被兰贞是南疆公主的巨大震惊压下去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尊贵,一直以为兰贞是个野种,所以兰贞才那么自甘堕落,跟了一个又一个男人。
但好像,是她弄错了。
兰贞从没与她争,不屑与她争。
作为公主,兰贞什么都不缺,她只要王爷,要王爷的心。
她视为珍宝的王妃之位,在兰贞眼里,根本是个天大的笑话。
兰贞动动手指,只怕都能灭了她,亏她还一直认为,兰贞靠她的慈悲与施舍苟活着。
“你们小心点!别摔了!”
听到冬八的吆喝,王妃才意识到自己鬼神神差地来到琉锦院门口了。
冬八的效率真高,玄胤刚下达命令,他便带了这么多人来搬东西。
走吧,全都走吧,反正看着也是闹心。
但为什么,看到他们把东西搬出去,她又这样窝火呢?
“都给我住手!”她喝住了他们。
众人一愣,给她行了一礼。
她走到一堆行李前,冷冷地看向冬八道:“搬王府的东西,我同意了么?”
冬八低头道:“这些不是王府的,王府记账的东西我们一件没动,搬的都是四爷和四奶奶的私有物品。”
“私有物品?”王妃不屑地笑,“那还不是用王府的月钱买的?”
提到钱,冬八挺直了腰杆:“我家四奶奶别的没有,钱可是多的花不完。这儿的一分一厘,全都是她开回春堂赚的!她当初买下回春堂的钱,全都是从嫁妆里出的!四爷给了她十担金子,但她把金子拿去给四爷买天蚕丝做软甲了,一分没花到自己身上!如果王妃是要追问那十担黄金是怎么来的,我想您去问王爷比较好,据说,那是兰贞夫人留给我们四爷的!至于王府的份例…”
冬八说着,从怀里掏出十张金票,“一万两黄金,四奶奶说了,就当这段日子的住宿费和餐饮费,不用找。”
什么叫财大气粗,这就是!
王妃被啪啪啪地打了脸,气得面色发紫。但她骄阳很好,才不会像马宁玥那个悍妇动手打人!
她拽紧了帕子,双目如炬道:“把东西放下!本王妃要一件一件地检查!别想带走王府的一分东西!”
“切!”冬八翻了个白眼,“你们几个,把箱子打开,给王妃看看,四爷和四奶奶是不是收走了王府的东西!莲心姐姐,劳烦你把账册拿出来,一个一个地再对一遍!”
莲心腿软地去了。
冬梅抱着一个盒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王妃眸光一扫:“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冬梅将盒子藏到了身后。
王妃快步过去,将盒子强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三张契纸!
两座玉台山的铜矿和一座幽州的金矿!
“还说没拿王府的东西?这些是什么?小偷!”王妃怒着,将盒子摔到了地上!
冬梅咬唇道:“我不是小偷!这些是四爷送给四奶奶的!不是王府公中的东西!”
王妃看着契纸,越看越眼熟,猛地想起了当初她似乎曾经找王爷要过两座铜矿,王爷怎么说的?说把铜矿拿去送人打点关系了。
“哈!”王妃捂住胸口,气得笑了,“好,很好,真是太好了,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傻子,太好啊——”
语毕,她拿着契纸,坐上了去军营的马车!

棠梨院中,蔺兰芝正在照顾四个小懒虫,她温柔地看着他们,只希望他们天天都在身边、天天都让她照顾。
天气冷,宁玥说想吃火锅,蔺兰芝做了一个鸳鸯锅底,切了些小菜与肉,吃什么自己往里放。
容卿不吃辣,宁玥最近在喝中药,也忌了口。二人吃着清淡的玉米排骨锅底,那边的麻辣祸就被玄胤和少年承包了。
在王府吃饭,夹菜都是用公筷,虽然显得卫生,可是没气氛,而且不许说话,吃顿饭,人都能被闷死。
哪像在这边?不停地听到少年喊“妈呀妈呀,辣死了”。
也听到玥玥咯咯发笑。
听到兰芝宠溺地责备几个孩子。
这才是家。
不是死气沉沉的王府,不是白骨巍巍的深宫,也不是简陋幽僻的小别院,是心能停留的地方。
一顿饭,四个孩子吃到撑。
蔺兰芝看着他们吃,都被幸福的感觉给喂饱了。
在院子里散了会儿布,各回各房。
宁玥毫无形象地将玄胤扑在了床上,一顿狂啃。
玄胤的牙齿都被磕痛了,嘴唇也被咬破了,可明明这样笨拙,还是将他撩拨得险些失控。
身子有了反应。
宁玥坐在他身上,低头看了看那想要想要一展雄风的凶兽,耳根子一红,就要下来。
“想跑?”玄胤扣住她纤腰,玩味儿地抚摸着她红肿的唇瓣,“这么兴奋,是被我感动了,还是终于从王府搬出来了?”
“嘿嘿。”
两个都有。
在他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边,给她撑腰时,就很想扑倒他了。然后,一想到再也不用回那个死气沉沉的鬼地方,就像吃了助兴的媚药似的,很想压着他,抵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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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91】争吵,抓捕

月朗星稀。
再过三日便进入寒冬腊月,严寒的天气过早地侵袭了京城,一阵冷风吹过,捧着暖炉都不觉得暖和。
王妃紧了紧身上的氅衣。
马车停稳后,她缓缓地走了下来。
以为车内已经够冷,到了外头才发现自己如坠冰窖。
脊背蔓过一股森寒,想掉头回府,可看了一眼手中的契纸,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士兵拦住了她的去路:“站住!这是军营,外人不得闯入!”
王妃不怒自威地说道:“我是中山王妃,你去通报王爷一声,就说我有事找他。”
士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怪他多心,实在是他没见过真正的王妃,而且玄家大营不准女人进入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一时间,他对这个敢叫嚣着要见王爷的人有些疑惑。
但他还是叫来一个士兵去了。
中山王正为南疆与西凉的战事焦头烂额,突然听到人禀报,说王妃来了,登时浓眉一蹙!
军营可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王妃嫁给他这么多年,不该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又不是宁玥那么小的孩子。
但转念一想,正是因为王妃明白这个道理却依然找上门来,怕是王府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他放下手头的公务,去外面见了王妃。
宁玥那一巴掌尽管用尽全力,却因身子太虚的缘故落在脸上其实并不算严重,半日功夫,恢复得差不多了。加上夜色的遮掩,基本上看不出异样。
王妃捏紧手中的契纸,忍住发火的冲动,很有涵养地露出一抹微笑来:“王爷。”
中山王嗯了一声,问她道:“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能进去说吗?”王妃垂眸,紧了紧氅衣,“太冷了。”
她声音都在颤抖。
中山王看看漆黑的马车,又看看在寒风中瑟缩的她,叹了口气:“进来吧。”
这是王妃第一次踏足玄家大营,只觉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异常庄严肃穆的气息,寒风吹在操场上,空无一人,却能感到一种军魂的力量在心头震荡。
她突然却步。
中山王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问道:“怎么了?”
她回神,笑了笑:“没、没什么。”
是真的没什么!不就是问问契纸的事吗?又不是她在撒谎,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进了营帐,中山王屏退士兵,眸光沉沉地看向王妃道:“说吧,什么事?”
王妃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一切不理智的冲动,优雅地扬起下巴,道:“我来,是想问问王爷玉台山煤矿的事。昭儿与孙瑶的孩子再过几月便要出生了,如果可以…”
言及此处,她顿住,期待地看向中山王。
中山王浓眉紧蹙道:“郭玉,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军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王爷觉得这个不重要吗?”她忍住火气,尽量优雅地问。
“几座矿山,跟边关的战事相比,当然不重要!”中山王毫不客气地说。
王妃一整天都在受别人的气,到了丈夫这边,又被丈夫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饶是休养再好,也渐渐有些忍不住了。
“王爷,我知道您日理万机,所以我不打算占用您太长时间,一句话的事儿,应该不算太难为您。”她正色说。
中山王眉头蹙得更紧:“郭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记得王爷曾经跟我说,说把玉台山的两座煤矿拿去打点关系了,我那时还在想,王爷要打点的对象一定非常重要,才会把全西凉最富庶的煤矿给了地方。但我我不明白,王爷送出去的东西,为什么会到了小胤的手上?”王妃说着,把契纸放到了桌上。
除两座煤矿的契纸外,还有一座金矿的。
中山王的眼底闪过一瞬的尴尬,但很快,又被浓浓的羞恼所取代:“本王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这些东西,是本王送给小胤的,你最好拿去还给他!”
“说的好像我要贪了它们似的!我堂堂郭家嫡长女,会贪一些矿产?”王妃眸光微暗地说道,“还有,王爷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做事不需要向我解释?我是王府主母,王府的一切都由我在打点,资产莫名其妙地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当然有权力过问!”
“你倒是硬气了。”中山王心情不好,不想跟她扯。
皇帝一顶帽子扣在玄煜头上,说玄煜临阵脱逃,非得解决了南疆战事才能将功折罪。这件事,还没完全落下帷幕,他时刻都得备战。这个节骨眼儿上,郭玉为几座矿山跑来质问他,简直是撞在了枪口上!
王妃能感觉到中山王生气了,可那又怎样?她也很生气呀!
她白天在马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半路又被一个风老头子堵在车里威逼利诱,已经快崩溃了,偏偏回到家又发现丈夫对自己撒了谎!
“王爷!你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你觉得,我不会允许你给小胤这么多东西吗?你对小胤的好,非得背着我来吗?还是你自己也觉得这种做法太偏心了,根本讲不出口?”
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被妻子如此质问,尤其这男人还是西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山王。
哪怕他曾经真的觉得自己的做法太偏心了,这一刻,也不会承认了。
他冷冷地看向了王妃:“郭玉,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够了!本王不是你的下人,不需要事事征得你同意!更不需要什么都向你禀报?”
“我是在计较王爷未经我允许就把资产给了小胤吗?我只是想问问王爷为什么会撒谎?”她话里隐约带了哭腔,不知是委屈的,还是被气的。
中山王看着她眼底的泪水,压下了几分怒火:“又不是多大的事,别老揪着不放!该给玄煜、玄彬和玄昭的,我一样不会少!这次是小胤立了功,我才奖励他一下。”
一次性就给了这么多,玄煜从北域凯旋时怎么不见你奖励什么?
王妃觉得王爷没对自己说实话,最气愤的事莫过于此了,明明谎言都被拆穿了,却还是死咬着不松口,让人又气又无可奈何。
算了,她知道答案就够了,他承不承认没多大关系了。
不就是一口气吗?
她忍!
“王爷。”
“你还有什么事?”中山王有些不耐烦了。
王妃心里冷笑,不知怎的,想起了许多年前,与兰贞在北城的日子。
产婆告诉王爷小胤不是兰贞的头胎后,王爷气得差点杀了兰贞,但他忍住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要日日夜夜地折磨她,折磨到她后悔招惹他为止。可不论他怎么折磨,兰贞始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弄得他跳脚不已。
有一次,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折磨兰贞的法子了,便将小胤藏了起来,诓骗兰贞说小胤被人偷走了。
那是兰贞第一次对他发火,特别、特别大的火。
兰贞把他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摔烂了,把他的脸也抓破了,还骂他是没用的东西,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好。
那是兰贞失宠后,在他屋子里呆的最久的一次。
可不论兰贞怎么骂他、怎么打他、怎么冤枉他,他的脸上都没出现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他跟兰贞在屋子里激烈的争吵。
从小胤出事究竟是谁的责任,吵到小胤最近又打了哪些人,然后又吵到他们各自都看对方的那些地方不顺眼…一直吵到嗓子都哑了,兰贞咳血,他才把小胤抱了出来。
自那以后,他隔三差五找兰贞吵一架,每次都把兰贞气哭了才罢休。
曾经她以为那是一种极度厌恶的表现,而今一回想,恐怕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如她屁颠屁颠地来找他,真的只是为了质问一些自己早已知道答案的东西吗?不,她只是想借着吵架的机会跟他说说话罢了。
而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吝啬于给她。
“王爷,您知道兰贞的父亲是谁吗?”
中山王烦躁地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提到她?说了不要再跟我提这个女人!”
“王爷,如果兰贞没有死,你会娶她吗?”
“我没功夫陪你在这儿胡思乱想,你回府吧!”中山王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该死的郭玉,还敢在他面前提那个女人!
他再不走,只怕要忍不住动手打人了!
王妃心寒地离开了军营,冷风吹干了眼角的泪水,也吹散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

马家后门外的一辆马车上,玄胤见到了黑衣首领。他看了看对方右掌的疤痕,道:“你的手怎么了?”
“被那个人砍了一刀,当时他要杀容卿,我挡了一下。”黑衣首领如实答道。
“那个人?谁?”玄胤问。
“是一个黑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