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愣了愣:“他叫燕九朝?哪个朝?”
“大周朝的朝。”俞婉道。
“和我想的一样。”驸马低头,露出一抹喜色的笑。
就算不记得这个人,可提起他来,仍旧满心欢喜。
“先把药喝了吧。”俞婉无意打断他对儿子的思念,不过再不喝药就要凉了呀。
驸马接过药碗,二话不说把药喝了。
瞧这喝药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架势,真与燕九朝如出一辙,不愧是亲父子啊。
“还有这个。”俞婉将一碗金银花拌的药丸递过去,驸马也照单全收了。
俞婉递给他一颗蜜饯。
他愣了下。
他没吃蜜饯的习惯,但看着小丫头一脸认真的样子,他还是接过来吃了。
很甜。
“好了。”俞婉收拾完东西,拍拍手,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现在可以说正事了。我叫俞婉,是燕九朝的妻子,也是你三个小乖孙的母亲,但我在南诏的名字是燕婉,燕九朝的名字是赫连朝,他是赫连家的大少爷,我是赫连家的大少奶奶,以后到了外头,你可不要叫错了。”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有点大,驸马很是怔愣了一会儿,燕九朝娶妻了,他还有三个孩子了,他成为赫连家的大少爷了?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俞婉说道:“过程有些曲折,我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而且有些事我更希望是燕九朝亲自来告诉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驸马呆呆地说道:“白…萼族。”
白萼族个狗屁,全是女君编的大瞎话!你是大周朝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王!
俞婉难得地在心里爆了顿粗口。
她没着急把一切和盘托出,毕竟有些事空口无凭,要让他去怀疑一个相处了十多年的枕边人,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你之前见过燕九朝的事,你是怎么会不记得了?”
驸马道:“我头部受过伤,时不时就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事。”
俞婉又道:“那,你府里的人没与你说吗?其中有一次,小郡主也在场,她也没告诉你吗?”
驸马摇头。
俞婉一点也不意外,都能给他下噬魂草了,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来的?只怕驸马在见过燕九朝与小宝后出现了情绪上的异样,于是女君索性给了他一碗药汤,让他把所见所闻都忘了。
驸马心里有无数的疑惑,却不知该从哪一个问起。
忽然,俞婉捉住他的手,用金针刺破了他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一片枯黄的叶子上。
叶子诡异地变红了。
他睁大眼:“这是…”
俞婉正色道:“噬魂草的叶子,你体内有噬魂草的药性,所以会让它变红,这些医书上都有记载,你若是不信,大可回女君府的藏书阁找找看看。”
“我没不信你。”驸马说道。
那就好,因为我是胡掐的,医书上根本没有记载。
“我、我能见见他吗?”驸马期盼地看向俞婉。
俞婉遗憾地说道:“今晚发生的事够多了,先他一个人静静吧,都住在帝都,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你…”
俞婉顿了顿,叹道,“别再不记得他了。”
驸马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稍后,驸马动身回府。
离开前,他指了指桌上的叶子:“这个,能给我一些吗?”
女君在廊下徘徊不已。
“殿下,夜深了,您先去歇息吧?驸马一会儿就回了。”一旁的侍女小声劝慰说。
女君如何歇得下?
不是说好了今晚要与儿子一道用膳的吗?都这么晚了,驸马是上哪儿了?
该不会…又碰上那个孩子了吧?
不,不可能。
世上没这么巧合的事!
“殿下!殿下!驸马回府了!”一个小侍女迈着小碎步前来禀报。
女君长舒一口气,扶了扶头上的金钗,露出一副优雅端庄的笑容候在原地。
果然不多时,便看见那道清隽的身影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含笑上前,轻轻地携了他的手道:“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
驸马说道:“路上撞到一个老人家,方才把他送回去了。”
女君温声道:“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你何苦自己跑一趟?万一,那人来历不明,你岂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了?”
“我心里有数。”驸马说。
女君笑着点点头,与他一道进了屋:“太晚了,我让琮儿与溪儿先回了,明日你可别再误了家宴的时辰。”
“我知道。”驸马应下。
女君让侍女打来一盆水,亲自拧了巾子为驸马擦手:“还没吃饭吧?我让人传膳。”
驸马不饿,至少心里不饿,可他没说,由着女君吩咐侍女传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
他简单咽了些。
女君瞧出他的不对劲,纳闷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驸马放下筷子,低声道:“我好像想起一些从前的事了。”
“什么事?”女君不动声色地问。
驸马蹙眉想了想:“一下子又忘了。”
女君垂下眸子,默默地吃了口菜。
晚饭后,驸马去跑了个澡,回屋时女君已经坐在房中等他了,她手边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该喝药了。”女君温柔地说。
“嗯。”驸马应了一声,“我有本书落在书房了,你去帮我取一下,我一会儿想看看。”
女君柔声道:“好,是什么书?”
驸马道:“《国策论》。”
女君去取书了。
天底下,该这么使唤她做事的也唯有驸马了,可她非但不气,反而甘之如饴。
确定她走远了,驸马自袖中取出一片赫连府带来的噬魂草叶。
他用指尖蘸了药汁滴在叶子上,就见枯黄的叶子,唰的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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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驸马的试探,他是琮儿
女君将驸马要的书籍拿回屋时,药碗已经空了,驸马正用帕子细细地擦着唇角。
女君温柔一笑,迈步走上前道:“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看书吧。”
驸马放下沾染了药汁的帕子:“那岂不是让你白跑一趟?”
“那又何妨?”女君在驸马身旁坐下,拿过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珠,说道,“往年十月就该凉爽了,今年似乎格外热一些。”
“还好。”驸马说。
女君与他相处多年,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异样?她放下帕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心事?”
驸马犹豫了一番,说:“倒也不算心事,只是在想自己从前究竟是什么样子?”
女君嫣然一笑道:“你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啊,在我心里,不论是二十年前的你,还是如今的你,都始终是你。”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能再和我说说吗?”驸马问道。
这个问题驸马每失忆一次都会问她一回,女君见怪不怪,耐心地说道:“二十年前,你随族人来到南诏,宴会上我见到了你,随后没过多久,我随使臣去了你们族里,这次才真正与你说上话了。”
驸马垂下眸子:“我没印象了。”
这些事,听起来像是别人的故事,他内心毫无波动。
他见燕九朝时却不是如此。
女君拍拍他的手:“许多年前的事了。”
“早点歇息吧。”驸马抽回手,站起身去了内室。
女君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弄得微微怔了一下,她看了眼桌上的药碗,最终没说什么,也起身进了屋。
女君是南诏帝姬,按皇族规矩,驸马有自己单独的院落,只在她宣驸马侍寝时驸马才能进入她的院子,不过女君从未在这个男人身上用过皇族的规矩。
一则,她用情至深,二则,他也是一位皇族。
女君熄了灯,挑开帐幔躺在了驸马的身旁。
月光幽幽,夜色静雅。
驸马侧着身子,面朝里背对着女君。
女君隐约感觉二人的距离不如往常亲近,她便朝里靠了靠。
寻常女儿家或许矜持放部下颜面,可她是女君,这天下未来的君主,她不会拿世俗的眼光与规矩委屈自己。
“驸马。”她轻轻靠近了他,语气里透着一股温柔的缱绻,“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驸马却并没有回应她,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有些累了。”
黑暗中,女君的睫羽颤了颤。
她手顿在半空,半晌,轻轻地落下:“那好,早点歇息,来日方长。”
一夜,二人无话。
天蒙蒙亮时,女君幽幽地转醒了,她今日不必早朝,因此没有下人叫醒她,以往这个时辰驸马也都是未起的,然而今早驸马却不早。
女君摸了摸冷冰冰的床侧,似乎是离开许久了。
女君蹙了蹙眉,唤来侍女:“驸马呢?”
侍女道:“在书房。”
“几时起的?”
“才起,不到半个时辰。”
女君放下心来,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换上优雅别致的衣裳,梳了个精致的发髻,这才转身去了书房。
驸马正伏案看着那本《国策论》。
女君又松了一口气。
驸马是书痴,不必为她处理国事的日子总会一个人沉浸在书海里,昨夜没看成,会起个大早来看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驸马的态度…
想到昨夜的冷淡,女君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必要查探一下驸马的行踪?
“你来了?”驸马抬起头,冲她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他戴着面具,一双眼睛却亮得逼人,他笑起来,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温柔了。
女君暗道自己多心了,驸马还是她的驸马,是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驸马放下手中的书:“肚子饿了没?我让人传膳。”
她含笑点点头:“好。”
早膳是驸马吩咐的,菜式不多,却样样精致。
驸马夹了一块浇汁过后的肉丝放进她碗里:“你尝尝。”
女君从善如流地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驸马问。
女君很是喜欢地嗯了一声:“肉质有些劲道,但很入味儿。”
“再多吃一点。”驸马又给她夹了几筷子。
女君被驸马照顾得心都化了,她将盘子里的肉丝一点不剩地吃完,见驸马只顾着给她夹菜自己却不吃,忙给他也夹了一筷子。
驸马道:“我不吃蛇肉。”
女君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盘子里被自己吃了一半的肉:“你说这是蛇、蛇肉?”
驸马道:“是啊,我记得你喜欢吃,于是让厨房做了。”
“呕——”
女君捂住胸口,猛得干呕了起来。
驸马的目光一点点地暗下来了。
要去怀疑自己的枕边人并不容易,尤其这个人还对自己好到了极致,可隐瞒他去见过燕九朝的事、给他下噬魂草的事、以及她与他那部分微弱的记忆有所差池的事…都让他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刺。
若说她喜食蛇肉的事是他记错了,那么前两件是铁证如山的,她会是无辜的吗?
除了她,谁能在他的汤药里动手脚?
除了她,谁能让整个女君府瞒着他?
驸马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涌了上来!
他再一次看向自己的妻子,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而也不知是不是迁怒的缘故,他再看这座府邸,似乎也感到了一股陌生。
他究竟是谁?
她是不是他的梓君?
琮儿…又是不是他的琮儿?
驸马的脑袋里像进了一个不停旋转的锥子,疼得他整张脸都白了。
女君终于堪堪压制住了胃里的翻滚,她不明白今早是个试探还是巧合,她朝驸马看了过来,就见驸马面色惨白的样子,她眸光一颤,探出手扶住驸马的胳膊:“驸马你怎么…”
话未说完,驸马本能地站起身来,甩开了她胳膊。
驸马用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眼神看着她。
若细细分辨,那股子陌生里似乎还透着一丝不寒而栗。
她是他妻子啊,他为何要怕她?!
女君到底不傻,结合昨晚这个人回府之后的异样,再看看桌上的那碗蛇肉,她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他在试探她!
他白日里都还好好的,不过是出了趟门子便对她起了疑心,他是又遇见了什么人吗?是那个孩子吗?!
女君的指甲一点一点地掐进了肉里,她含泪道:“驸马…你听我解释…我…”
驸马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女君花容失色:“驸马,驸马,驸马!来人!传御医——”
整座女君府都轰动了,驸马的身子除了刚来女君府那两年似乎有些病弱,随后一直还算康健,今早却在用膳时吐血晕倒了——
御医来得很快,他鞋子都少穿了一只。
驸马已被人送回了房。
他拎着医药箱入内:“微臣给…”
女君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给什么给?快给驸马看看!驸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整个御医局陪葬!”
“是是是!”御医吓得直哆嗦,头都顾不上磕,忙给驸马把脉,“回殿下的话,驸马是怒火攻心,痰阻气滞,肺宣不畅才会吐血晕厥的。”
“多久能治好?”女君压根儿没问能不能治。
御医抹了把冷汗,道:“臣、臣也不好说。”
女君一记冷刀子打了过来。
御医赶忙又道:“快则一日,满则三五日,微臣一定让驸马清醒过来。”
女君沉声道:“他醒可以,但有些事,他不必记得。”
御医惊道:“殿下!”
“怎么?听不明白吗?”女君淡淡地问。
“殿下,噬魂草不宜过量,否则损伤心智。”御医语重心长道。
女君冷冷地朝他看来:“今日多加一碗就是过量了?”
御医顿了顿:“那倒也不是。”
女君不耐地摆摆手。
御医退下去给驸马熬药了。
熬药一事通常有药童操持,可女君府的驸马矜贵,一切都得御医亲力亲为。
汤药熬好之后,等待汤药凉下来的时辰里,御医给驸马施了针。
驸马的意识有了些微的苏醒,只是浑身无力,连眼皮都只能睁开一条狭小的缝隙。
“驸马。”女君将驸马扶坐起来,让他靠在床头,自己端了一碗药来,细细地喂他,“喝了这碗药,就什么烦恼也没了。”
“今晚发生的事够多了,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都住帝都,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你…别再不记得他了。”
别再不记得他了。
别再不记得他的琮儿了…
驸马虚弱地看着女君,用所剩无几的力气,一把打掉她手中的药碗!
药碗跌在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炸响。
侍女们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女君看着溅了自己一身的药汁,温柔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冷凝:“再去端一碗药来!”
“是!”一名侍女麻溜儿地去了,不多时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驸马又要伸手去打翻它。
女君正色道:“你再打,我可以再熬,你看看是你的力气多,还是我的药多!”
驸马憎恶地看着女君。
女君掐住他下巴,把药一股脑儿地给他灌了进去…
第270章 记忆苏醒(二更)
南诏的清晨有了雾气,天光熹微间,天地间雾蒙蒙一片。
熟睡中的驸马轻轻睁开了眼,抬手挡了挡自窗棂子透射而入的光,待适应光线后他拿开手,望了望吊着五彩碎玉的帐顶,又挑开帐幔,看了看古朴典雅的屋子,心头,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
他竟然不知这是哪里。
圆桌上趴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看衣着与发髻,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与千金。
而他们也令他感到陌生。
这是哪儿?他们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
脑子里闪过无数疑惑,他不欲惊动任何人,轻轻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就在他穿鞋的一霎,鞋子一个不稳,自脚踏上掉下来,跌在了拔步床的地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将圆桌上的年轻男子惊醒了。
他蓦地抬起头,朝驸马这边看了过来,随即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父亲!”
“父…亲?”驸马怔怔地看着他。
年轻人笑了笑,推推一旁的少女:“溪儿,父亲醒了。”
“嗯?”少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眸子,“醒了吗?”
“醒了!”年轻男子说。
驸马就看见少女唰的瞪大了眸子,一脸委屈地朝自己走来,挨着他坐下,一把扑进了他怀里:“父亲!您昏睡三天了,吓死溪儿了!”
“溪儿?”驸马喃喃。
小郡主愕然地抬眸望向他:“父亲,您又不记得溪儿了呀?”
又?
这么说,他不是头一回出现这种状况了。
驸马按了按酸胀的脑袋,试图去想什么,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南宫璃眸光微动,迈步走上前,将妹妹自驸马怀中拽了起来,宠溺地说道:“你呀,父亲才刚醒,你别说这么多话累着他。”
“哦。”小郡主虽有心赖着父亲,可听哥哥这么讲,还是乖乖地站在一旁了。
南宫璃对一脸茫然的驸马道:“父亲,您昏睡了三日,感觉怎么样?可有哪儿不舒服?母亲去蛊庙为您祈福了,您昏迷了三日,母亲就为您祈福了三日,朝也没去上,东西也不吃,眼下总算能给母亲报声平安了。”
驸马让这话弄得越发一头雾水了。
他不仅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能上朝的妻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宫璃即刻差人去蛊庙通知女君。
等候女君归家的时辰里,南宫璃像驸马详细解释了他的身份与病情:“…父亲是白萼族族长之子,母亲是南诏女君,也就是未来的国君,我是父亲的长子南宫璃,妹妹叫南宫溪,她是母亲从父亲族里抱养的,不过父亲一直很疼她,比疼我还疼她呢。父亲从前为救母亲受过伤,不仅毁了容貌,还落下病根,有时会突然忘记从前的事,这不是头一回了,所以溪儿才说,您又忘记她了。”
驸马摸上了自己的脸,他习惯性地去摸右边,发现右边没有,摸到左边时才摸到一块触手狰狞的疤痕。
南宫璃温声道:“父亲不必介怀,在我们和母亲的心里,您永远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
“我与你母亲…”驸马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南宫璃会意,贴心地笑了笑,说:“父亲和母亲是在南诏国认识的,随后母亲去了一趟父亲的族里,与父亲互诉衷肠,早些年外公其实并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不过母亲为了能和父亲在一起,连南诏帝姬都不做了,最后,还是外公妥协了。父亲与母亲的感情极好,全南诏上下就没不羡慕你们的。”
“琮儿。”驸马忽然开口。
南宫璃一愣。
下一秒,他一脸开心地说道:“父亲还记得我名字?”
为何不论失忆多少次,都始终忘不掉那个孩子?!
南宫璃嫉妒得几乎要发狂。
他努力说服自己,琮儿就是他,他就是琮儿,父亲记得的是人,口中唤着的琮儿也是他,可每次对上父亲迷茫的眼神,他都能立刻明白过来,父亲记忆中的琮儿从来就不是他!
果不其然,驸马又看着南宫璃,露出了南宫璃并不陌生的迷茫之色。
“你娘…”
“我娘叫梓君。”
不用您问了,我替您答。
这两个名字,是不论多少次,都始终从记忆中抹不掉的。
“嗯,是她。”驸马开心一笑。
“哥哥,哥哥!御医来了!”小郡主提着裙裾,咋咋呼呼地奔了进来,跨过门槛,发现御医没跟上,又折回去,揪住他的胡子道,“快点啊!”
御医倒抽凉气:“疼疼疼!小郡主手下留情!”
“溪儿!”南宫璃沉下脸来。
小郡主吐了吐舌头,松手放开了御医,鼻子哼哼地催促道:“快点!我父亲醒了许久了,你是想让堂堂南诏国的驸马等你一个御医吗?”
“微臣不敢。”御医惶恐地拱了拱手,拎着医药箱入内了。
他先给驸马与南宫璃行了一礼:“微臣给驸马请安,给郡王请安。”
“御医不必多礼。”南宫璃说道,随后看向有些警惕的驸马道,“白御医医术高明,这些年一直是他在为父亲调养身子,他对父亲的病情很了解,父亲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驸马却打心底抗拒让这个人为自己诊治。
南宫璃察觉到了他的抗拒。
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看来父亲的警惕越来越深了。
南宫璃温声道:“父亲若是不喜白御医,那换成胡御医可好?胡御医也为父亲诊治过。”
南宫璃摆手让白御医退下了,着人将胡御医请了过来。
胡御医还是早年为驸马看过一次风寒,如今过去十几年,便是正常人也早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驸马自然更不记得。
胡御医虽鲜少出现在女君府,但他是南宫璃的人,这一点,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料到。
驸马让胡御医看了。
胡御医说道:“是惊了风,微臣给驸马开几副药,驸马按时服下,不出三日即可痊愈。”
“多谢胡御医。”南宫璃让下人随胡御医前去抓药,他见驸马一副沉思多疑的样子,笑了笑,说,“父亲要不要去书房瞧瞧?您平日里最喜欢看书了。”
驸马点头。
南宫璃跟上。
“我自己去。”驸马说。
南宫璃微微一顿,随即恭顺地说道:“是,父亲。”
驸马独自进了书房。
南宫璃从窗前望着他,一道优雅的身影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在南宫璃身旁站定,幽幽地说:“难为你了。”
“母亲。”南宫璃欠了欠身,“为何您不见父亲?”
女君无奈地说道:“我给他灌的药,我担心他看到我,会想起什么来,再等两日吧,等他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我自然会出来见他。”
南宫璃点点头。
女君望着书房里那道在书架前转来转去的身影道:“璃儿,你可觉得母亲错了?”
南宫璃摇头:“母亲只是想留住自己的丈夫罢了,何错之有?何况天底下再没人能比母亲更用情至深了。”
书房是驸马最常待的屋子,里头维持着原样没动,就连他昏迷前看了一半的《国策论》也原封原地摆在书桌上。
当然这些都是表象,暗地里书房早已被女君搜查过,连抽屉里的暗格也没放过。
果不其然,驸马拉开了暗格。
里头是一张男子的画像。
就在上个月,这里还躺着燕九朝的,不过上一次就被女君给换成了南宫璃的。
这次驸马没来得及作画,所以依旧是南宫璃的。
唯一不同的是,画像背面多了一个琮儿的名字。
但这不是更能说明南宫璃就是驸马念念不忘的儿子吗?
女君没在意,检查过后,便将画像放了回去。
却不知,驸马在看见这两个字时眸光微微地动了一下。
他书房里所有的字画用的都是蜡墨,然而这上头的名字却是松烟墨。
蜡墨色泽乌黑,不易褪色,耐水性良好,用它写出来的墨宝能够轻易地保存,相较之下,松烟墨的功效就逊色多了,它几乎是入水即化。
他为什么要用这么不堪保存的墨汁来写琮儿的名字?
驸马看了看桌上的茶壶,拎起来一把泼在了画像上。
就见画像之上,南宫璃的脸缓缓褪掉了,露出了一张俊美得不可逼视的容颜。
轰!
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
下一瞬,驸马抚摸着画像上的那张脸,微微地笑了。
这次,爹爹没有忘了你。
第271章 病怏怏的小黑蛋
天光大亮,俞婉缓缓自睡梦中醒来。
昨夜是一旬的日子,二人折腾得有些晚,俞婉是几时睡过去的都不大记得了,再睁眼便是方才。
俞婉望着明亮的天色,暗叹一口气,唉,又晚起了。
早先在少主府时,还能安慰自己说,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是因为府中没有长辈居住,如今要怎么说?长辈多了,起得还一日比一日晚了。
“哎,我真是堕落!”
俞婉捂住眼,无比惭愧地说。
万幸是老夫人从不介意——
老夫人有漂亮的小乖孙与小黑蛋们,并不稀罕一个丑哒哒的小孙媳…
俞婉掀开被子坐起身,挑开帐幔,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随后她看见床头柜的花瓶里多了几株或洁白或粉嫩的山茶花,花儿开得极好,一大早便盛放了,还有两株防蚊防虫的猪笼草,可以说是符合她的审美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想到他大清早去花圃给她摘了花花与猪笼草来,俞婉就感觉心底淌过一股暖流。
燕九朝已药浴完毕,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床前,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金灿灿的日光打在他俊美的容颜上,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身都好似散发着一股满腹经纶的书香气。
我相公还真是…可盐可甜啊…
俞婉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穿戴整齐去洗漱了。
洗漱完来梳妆台前梳头时,一拉开抽屉,看见了一对新的珠钗。
算起来,这并不是头一回收到他的惊喜了,他总是什么也不说,可屋子里总是能时不时多出几样他精心准备的东西。
俞婉觉得自家相公一定是稀罕死自己了!
俞婉笑眯眯地走过去,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地俯下身,凑到他眼前说:“燕九朝,要是有一天你也让人下药,你会不会忘了我呀?”
“忘了你什么?长这么丑么?”燕九朝认真地想了想,“唔,应该不会。”
俞婉黑了脸。
一点都不感动了,只想打死这家伙!
近日赫连府的日子还算风平浪静,老夫人得了小儿子,又得了个如花似玉的儿媳,每日别提多开心了,小儿子公务繁忙,不大常往她房中来,可儿媳孝顺呀!每天不知疲倦地陪她这个老太婆打叶子牌,还教会她推牌九、摇骰子、赌大小!
老夫人简直快活似神仙了!
相较之下,三个小黑蛋的日子就有些凄惨了。
前两日天气不大好,三个小黑蛋接连染了风寒,先是小宝打了一晚上喷嚏,再是二宝开始咳嗽,最后大宝晕晕乎乎地烧了一整天。
至今早,三个小家伙全都挂上了鼻涕泡泡。
生病的小家伙变得很粘人。
三人可怜巴巴地坐在门槛上,见到俞婉过来,小宝委屈地伸出小手:“娘,抱。”
俞婉将小宝抱了起来,摸摸他额头:“还有些烫,喝药了吗?”
小宝将脸埋进娘亲颈窝,撒娇地说:“小宝不喝药。”
“不喝药不会好。”俞婉轻声哄道。
燕九朝也走了过来,探出修长如玉的指尖,摸了摸儿子。
小宝以为他要把自己抱走,鼻子一哼道:“不要臭爹爹抱!”
燕九朝弹了他一个爆栗。
小宝疼得眼泪汪汪的!
燕九朝将二宝与大宝抱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比小宝的症状来得急,烧得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也有些病怏怏的,小脑袋无力地靠在爹爹的肩头,若在以往,他们就去和小宝抢娘亲了,这会子却没力气。
紫苏与茯苓以及一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各自端着一碗粥。
这是三个小家伙的早饭,喂了小半个时辰了,却只堪堪吃了几口。
“我来吧。”俞婉说。
小俩口将孩子抱回了屋,就要把三人放在椅子上,三人却谁也不撒手。
最后只得俞婉先喂了怀里的小宝,然后抱着小宝,去喂燕九朝怀里的大宝和二宝。
小宝高热不重,胃口还算好,吃了大半碗粥,大宝与二宝却怎么也吃不下。
俞婉心疼坏了,揉了揉二人的小脑袋:“吃糖葫芦吗?”
二人愣愣地点点头。
结果,糖葫芦是买来了,二人却仍吃不下。
老夫人也听说了小重孙生病的事,忙杵着拐杖过来要见他们,被燕九朝挡了回去。
老夫人上了年纪,若是让几个小家伙传染了将会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老夫人没见着小重孙,连打叶子牌的心情都没了。
另一边,女君府中,修罗也挂上鼻涕泡泡了。
因着修罗无意中放跑老者的事,南宫璃气得吐血,一连数日没搭理修罗,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他院子一趟,就见修罗可怜巴巴地坐在门槛上。
修罗几时变得爱坐门槛了?
不对,修罗怎么会病了?!
府里也没人染上风寒呀!
谁把病气过给他的?
修罗的样子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南宫璃原本打算就放跑鬼族祭师一事好生批评他一番,看见他这副样子忽然不忍心开口了。
“来人!”南宫璃道。
“郡王。”一名侍卫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南宫璃吩咐道:“去把御医请来,让他好生医治修罗。”
南宫璃今日来找修罗,当然不仅是“算旧账”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想让修罗帮他去解决几个人。
他寻思过了,父亲的情况虽是暂且稳住了,可只要燕九朝一日还在南诏,就难保父亲不会再次见到他,一见到他,父亲便会触及从前的记忆。
最好的办法,是让那个人永远地消失在南诏!
不过眼下修罗病成这样,南宫璃担心他本就不好使的脑子变得越发浆糊,别届时杀错人,又给他捅娄子,南宫璃想想还是决定先去找国师。
国师刚下朝,在回国师殿的路上碰见了南宫璃。
他下了马车,拱手行了一礼:“郡王。”
南宫璃看看国师,又看看被国师带在身边的弟子挽风,说道:“国师上车吧,我有些话单独与你说。”
国师点点头,转头对挽风道:“你先回国师殿。”
“是,师父。”挽风坐上马车走了。
国师上了南宫璃的马车。
南宫璃挑开车窗的帘子,望了消失在尽头的马车一眼,道:“那个小弟子是不是就是上次去审问夜闯国师殿的小贼,结果被小贼抓去当了人质的那个?”
“是他。”国师道。
南宫璃淡淡一笑:“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国师非但没处置他,反而依旧重用他,国师…可真器重这个小徒弟啊。”
国师面无表情道:“挽风不会背叛我,殿下找我何事?”
“国师大概还不知道闯入国师殿的几个小贼究竟是何来历吧?”
“是何来历?”
“他们与修罗一样,都来自鬼族。”
“什么?”国师错愕,“鬼族人怎么会与他们狼狈为奸?莫非…”
“莫非?”这下,轮到南宫璃稍稍侧目了,“国师是不是一早知道了什么?”
国师蹙眉道:“实不相瞒,我在大周时曾见过燕九朝的世子妃,与当年的大帝姬十分相似,我曾怀疑过她是大帝姬的女儿,我上门查访了一番,结果发现不是。”
“你怕是让人骗了吧。”南宫璃自宽袖中拿出一幅画像,“你在大周可见过这个老者?”
“这不是莲花村的那个老人家吗?”国师问道。
南宫璃冷笑:“他是鬼族祭师,他见过你,你却不曾见过他,在莲花村时只怕他就认出了你,这才使了一计让打消了对俞婉的疑虑。”
国师不解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本王也不知。”南宫璃淡淡地收好了画卷。
很快,国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燕九朝的世子妃的确是大帝姬的女儿,那么她岂不是…”
南宫璃接过他的话:“没错,她是南诏小郡主,比我那个抱养的妹妹更血统纯正。”
国师一时间无法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震惊。
南宫璃嘲讽一笑:“我这个小表妹啊,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当年那么柔弱,连我都骗过去了,转头借儿子上位,嫁给了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驸马的身份,国师也是知情的,听到南宫璃这么说,倒不算太过惊讶,只是那声小表妹…不知怎的,让国师觉得有些怪异。
国师定了定神,问道:“郡王需要我做什么?”
南宫璃冷冷一笑:“国师不是在大周朝见过燕城世子与世子妃吗?我需要国师出面指认他们,让国君将他们遣出南诏!”
第272章 婉婉见国君(二更)
你就不担心国君见到小郡主?”国师问。
南宫璃不以为意道:“国君没见过大帝姬,见了小郡主也不会认得她,况且,就算能认出来,那岂不是更好吗?”
众所周知,国君至今不愿认回大帝姬,若得知她女儿来了南诏,不赶紧把人逐出南诏才怪。
何况,大帝姬不是嫁了鬼王?怎么会成了大周人的妻子?冲这条罪名,国君都绝不会对那家人手下留情。
南宫璃胜券在握地离开了国师殿。
其实只要人出了帝都,便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干了。
南宫璃掸了掸宽袖,坐上了女君府的马车。
“郡王,咱们是回府吗?”车夫问。
南宫璃顿了顿:“不,去天锦阁,我去给父亲挑选几本孤本。”
驸马好书,人尽皆知,小郡王孝敬他,天南海北、不惜代价为他寻访名家孤本,这份孝心在南诏也被传为一段佳话。
自己待父亲这样至纯至孝,相较之下,燕九朝又算什么?
父亲凭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南宫璃的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嫉妒。
他深呼吸,堪堪压了下去。
一个即将被逐出南诏的丧家之犬,自己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当然了,这么做,并不仅仅是要赶走自己的眼中钉,赫连家勾结大周皇族,这个罪名足够他们抄家灭族,而届时,他与母亲会出面替赫连家求情,国君要替女君铺路,就势必会让赫连家欠下女君府这个人情。
只要赫连家投靠了女君府,女君的帝位便更加万无一失了。
赫连府。
几个小家伙蔫哒哒的,饭饭也不吃,奶奶也不喝,就那么赖在爹娘怀里。
小宝一个人霸占了娘亲,特别嘚瑟。
谁让他病得最轻,小胳膊小腿儿最有劲呢?
当然,这个有劲是相对而言,他其实也不大好受。
早饭还能吃下去半碗粥,午饭就不行了。
“小宝,吃一口。”俞婉舀了一勺软乎乎的米饭喂他。
小宝撇过脸:“不吃。”
“小宝很难受吗?”俞婉放下勺子,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脊背。
小宝没说难受,但那副蔫不拉几的样子分明是难受极了。
大宝、二宝已经高热得开始发懵了。
两个小家伙呆呆地坐在燕九朝怀里,燕九朝要去拿东西,把他们放在了门槛上,他们也不吵,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特像地主家的两个傻儿子。
俞婉要去配药,把小宝也放下了。
三兄弟傻fufu地坐着。
等俞婉配了降温的药膏过来,傻fufu的小家伙变成了四个。
修罗也来了。
修罗挨着大宝坐在门槛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又呆又乖又可怜。
怪谁呢?
俞婉心道。
谁让你每日来蹭羊奶?
被几个小家伙传染了吧?
四人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她又不能真把这位祖宗轰出去,也不能坐视不理,无法,只得多做了一份药膏,用帕子包着,敷在几人的额头上。
一大三小,皆敷上了俞婉亲手制作的宝宝牌降温贴。
病得这样重,只靠降温贴当然不够,还得吃药,几人的药量有所不同,但味道相同。
俞婉将最大的一碗药递给了修罗。
修罗气吞山河地尝了一口,被苦得直翻白眼、直吐舌头!
但不喝药不能喝奶。
修罗看着桌上的小奶瓶,忍辱负重地把苦药喝下了。
几个小黑蛋也委屈巴巴地喝了。
于是在继小奶友后,他们又成为了患难之交的小病友!
晚饭时,小宝忽然说要吃浮元子。
府里的厨子忙做了一碗浮元子来,小宝却摇头,撒娇地说:“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俞婉问。
“那个。”小宝指着外头说。
“哪个?”俞婉仍是一头雾水。
小宝急得直上火:“就是…就是…那个!”
俞婉抱着小宝,古怪地看向自家相公:“你听懂他说什么了?”
燕九朝顿了顿:“他说的,是一家店铺。”
那是小宝离家出走那日,无意中碰上驸马,驸马带他去吃东西,吃的就是浮元子。
如果燕九朝没理解错,儿子是想吃那里的浮元子。
“你还记得在哪里吗?”俞婉问。
“嗯。”燕九朝点头。
俞婉抱着不肯从她怀里下来的小宝,走到床前,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爹娘带大宝和二宝出去吃浮元子好不好?”
坐在床上的两个小家伙呆呆地点头。
燕九朝抱上他们,与抱着小宝的俞婉一道出了门。
从赫连东府的后门到那家店铺有条近路,步行不过小半刻钟的功夫,燕九朝没让人备马车,与妻子一道漫步在巷子里,像一对民间的夫妻。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俞婉来了这么久,还不知后门左拐有个这么犀利的小胡同呢。
燕九朝哼道:“你以为我是你?”
这是在拐着弯骂她笨?!
“娘和小宝说话!”小宝抱住了俞婉的脖子,原本就爱霸占娘亲,这会子生了病,越发变本加厉,连他娘和他爹多说两句话都要吃味儿。
俞婉哭笑不得:“就要和爹爹说话。”
“不行不行,娘亲只能和小宝说。”小宝不依地扭屁屁。
这么急了两下,倒是发了一身汗。
俞婉能感觉到小宝的精神好些了。
一家五口来到了那间卖浮元子的店铺,这是一家老字号,据说已经传了三代,别看铺面不大,生意却出奇得好,上次小宝与驸马过来时并不是饭点,这会子正值用膳的时辰,里里外外都坐满了。
燕九朝带俞婉去对面的酒楼,要了间上等的厢房坐下,为了几碗七八个铜板的浮元子,包下最低消费好几两的屋子,俞婉觉得这家伙宠儿子也是宠到一定的境界了。
俞婉取下被燕九朝背在背上的包袱,取出一套干爽的衣裳给小宝换了。
大宝、二宝蔫哒哒地趴在燕九朝怀里,没出汗。
俞婉见小宝能走路了,牵着他下楼去买他要吃的浮元子。
小宝想不想吃浮元子俞婉不知,不过想溜出来透透气倒是真的,小家伙兴奋得四下张望,与方才那个蔫哒哒的小小病秧子判若两人。
这会儿人更多了,不仅店铺坐满了,就连排队的地方都没处落脚了。
俞婉担心小家伙让人挤到,忙他抱了起来。
小宝乐得在娘亲怀里东张西望。
二人足足排了半刻钟,眼看着就要轮到他们,小宝忽然捂住小裤裤:“要尿尿。”
“现在?”俞婉看看前头的两个人,又看看小宝,“能忍忍吗?”
“不能。”小宝摇头。
俞婉让小家伙弄得没脾气了,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他去了店铺后方的茅房。
尿完尿,小宝神清气爽地出来了。
俞婉打了井水给他洗小手手。
正洗着,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你呀?”
“唔?”小宝扭头朝对方望了过去。
俞婉也扭头一望。
是个气度不凡的老者,穿着十分体面的衣裳,算不上太过奢华张扬,却别有一番沉稳内敛的气场。
俞婉看得出对方那句话是对自己儿子说的,可她不记得他们见过啊。
对方慈祥地笑了笑,走过来,捏了捏小宝的脸蛋道:“不记得我了?”
小宝一脸懵圈地看着他。
对方故作生气道:“吃了我家那么多东西,转头就把我忘了?”
吃了他家的东西?几个小家伙从几时吃过别人家的东西?
等等,隔壁府邸。
大宝。
这位老者,该不会就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吧?
大宝钻狗洞进了人家家里,出来时小肚子圆滚滚的,一看就是吃了不少东西。
俞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原来,您就是那位好心的老爷呀,我是大宝的娘,大宝上次给您添麻烦了,他不是大宝,是小宝。”
国君朝俞婉看了过来,清秀的面庞,五官精致,说不上太艳丽,却有一股温婉从容的气质。
国君一下子愣住了。
他有些惊讶,却又说不上来自己在惊讶什么。
第273章 祖孙相处,国君之怒
俞婉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不解地眨了眨眼,问道:“您怎么了?”
国君回神,说道:“没怎么,就是惊讶你居然有两个孩子,还个个都养得这么好。”
女人生孩子都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个尚且凶险,一双自不必说,想当年皇后生小帝姬时就险些一尸两命,万幸那孩子是个有福的,把她和她娘一并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他还记得啼哭声响起的一霎,天光大亮,紫霞漫天,祥云万里,一派神佑天启之兆。
他会那么宠爱那个孩子不是没道理的。
她不仅延续了南诏的气运,她还保住了皇后的命。
因为是天命福星,皇后才得活。
俞婉当然不知一瞬间的功夫国君的脑海里已经想了那么多,自家孩子被夸奖了,做娘的就没不高兴的,只是嘴上少不得谦逊一番:“也有让人头疼的时候呢。”
小宝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娘亲在说自己和哥哥让她头疼,他登时不服气了,摇着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和哥哥没有!”
为了装乖,连哥哥都叫上了,也不知平日里一口一个大宝的家伙究竟是谁。
国君也被这孩子逗得不行。
他记得大宝不说话,还以为这个小家伙也不爱开口,不料一张嘴这么会说,再加上那着急上火的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国君自认为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对孩子的喜爱已经淡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宗室中有不少聪明逗趣的孩子,在他看来却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