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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道:“回殿下的话,陛下哭了,陛下说,像极了太后在世时做出的味道。”
燕怀璟有两位皇祖母,一位是圣德太后,即皇帝与燕王的生母,一位是圣慈太后,先皇的继后。
当年圣德太后被废黜后位,打入冷宫,之后虽是出来了,可先帝已经立了一位继后,继后没犯什么大错,没有把继后废掉,再改为立她的道理。
圣德太后被封为德妃,一直到先帝薨逝,长子登基,才将她与继后双双封了太后。
圣德太后去得早,三年前过世的是圣慈太后,难怪许贤妃不信燕怀璟为圣慈太后守孝三年不成亲的借口了,又不是亲生的。
燕怀璟对太后的印象不算深刻,记得最多的是她总抱着比自己小一岁的燕九朝发呆,他摔了哭了,太后是从不管的,而燕九朝只要随意地哼上两声,太后都能紧张得把宫人统统杖责一遍。
这或许是因为太后与父皇的关系并不融洽的缘故,连带着父皇的孩子她也不大喜欢。
燕怀璟想,自己对燕九朝的嫉妒,或许从太后在世时便已经开始了。
“其实我不明白。”燕怀璟若有所思地说。
太监一脸茫然地看看燕怀璟,又看看一旁的君长安。
殿下这话是对谁说的?要怎么接?
君长安摆摆手,太监识趣地退了出去,君长安问道:“殿下不明白什么?”
燕怀璟道:“我不明白,太后那么偏疼燕王,父皇为何不嫉妒?”
君长安顿了顿,说道:“或许是陛下已经得了天下,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是吗?”燕怀璟怔怔地呢喃了一声,继续埋头去书写奏折了。
太监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君长安大步走了出去,将他带离书房,问道:“还有什么事?”
太监小声道:“那位醉仙居的厨子…是俞姑娘!萧夫人也入宫了,陛下也突然去了贤福宫…二殿下不是派了人盯着俞姑娘吗?怎的这么大的事都不见探子来传话?小的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探子让贤妃娘娘给处置了?若果真如此,俞姑娘今日进宫之事,怕是不简单呐。”
君长安沉吟片刻:“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太监出了院子。
君长安回到书房。
“何事?”燕怀璟问。
“没事。”君长安道。
冷风呼啸,一辆马车疾驰在平坦的官道上,车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慢点儿。”
影十三吩咐道。
车夫勒了勒缰绳,正要减缓马车的速度,燕九朝淡淡地开了口:“不必,你接着赶路,尽快去贡城。”
影十三道:“有影六在,不急这几天,线索不会断的。”
“不是线索的事…”燕九朝拉高了盖在身上的毛毯,夜明珠的珠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照得他越发清瘦了。
“少主是放心不下俞姑娘?”影十三道。
燕九朝长叹一声道:“她一日不见本少主,便那和猫爪挠了心似的,连上客栈堵本少主这种事都干出来了,本少主这一走,还不知她要把自己折腾什么样子。”
影十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嘴贱的!
燕九朝一脸的无奈:“你说她这会儿是不是在家里哭死了?还是已经在来找本少主的路上了?唉,幸亏本少主有先见之明,在京城留了三个孩子,罢了,你写封信告诉她,若是实在思念本少主,就去萧府看看孩子,以慰思念之情吧。”
影十三的嘴角抽得飞飞的,还没走出京城呢,确定要开始写第三十五封信了么?!
终于出京城了。
影十三黑着脸,把第五十三封信寄出去了。
贡城在大周东部,马车出了东城门,快马加鞭,一路东去,七日后抵达了冀州,冀州与贡城比邻,再过一座冀州桥就是贡城的鸳鸯镇。
“少主,天色暗了,咱们先找个客栈歇歇脚,明日再上路吧。”影十三虽是受不住自家少主的某些尿性,可燕九朝真的病了,他得找个大夫,好生给燕九朝调理调理。
燕九朝病怏怏地靠在车壁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嘴。
影十三忙道:“我知道,我这就去写信。”
燕九朝闭了嘴,餍足地睡过去了。
等燕九朝一觉醒来,已在冀州最大的一家客栈,他睡在天字号房的床铺上,影十三与影六守在床前。
燕九朝虚弱又古怪地看了影六一眼:“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贡城吗?”
“少主先喝了这碗药吧,我慢慢与少主说。”影六把炉子上温好的药倒入碗中,给燕九朝端了过来。
燕九朝坐起身来。
燕九朝是药罐子泡大的,喝起药来并不娇气,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他把药碗递还给影六,一旁的影十三打开一个糖罐子,拿了一粒冰糖给他。
就算吃不出味道,可小时候别的孩子都是这么吃药的,燕九朝看在眼里,渐渐也就学会了。
燕九朝含了一颗对他而言索然无味的冰糖,面无表情道:“说吧。”
影六将这几日的遭遇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我是让人追杀到冀州的。”
原来,影六去贡城后,查到了有关颜如玉的线索,顺着线索,他找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目击证人,但那个证人不肯把知道的真相全盘告诉他,除非他将他的家人解救出来。
救人不是影六的强项,影六于是给燕九朝飞鸽传书,让他排两名死士前来。
而在等待死士的日子里,影六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周槐。
燕少主派了别的探子去盯着周槐,奈何周槐太过狡猾,将少主府的探子甩开了,影六寻思着,撞都撞上了,不如把影六留下,待完成颜如玉的任务后,将周槐一并带回京城。
偏偏那时,二皇子的人出现了。
影六是偷偷去冀州的,他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于是扔下周槐跑了,周槐却是个记仇的,祸水东引,把二皇子的人引向了影六。
双方人马大打出手,周槐趁机逃了。
“他们认出你了?”影十三打断影六的话。
影六摇头:“没有,我及时蒙了面,又跑得快,没叫他们认出来。”
“就是他们把你追杀到冀州来的?”影十三鄙视地看向影六,这家伙也太菜了吧?几个二皇子府的探子都打不过,果真是太小鸟依人了么?
影六一见影十三那猥琐的目光就知道他脑子里又想不干不净的东西了,他狠狠瞪了影十三一眼,恨不得把影十三的脑袋瞪出个洞来:“你瞎想什么呢?!我才不是被那几个探子追杀的!”
他武功差,那只是相对影十三而言罢了,真放到江湖上,他也是鲜有敌手的!
“那是怎么回事?”燕九朝蹙眉问。
“我又遇到周槐了。”提起这个,影六也挺无奈的,别人想找周槐找不到,他撒泡尿也能碰到,隔着一层竹门,他在茅房这头,周槐在茅房那头,二人扶着鸟,两(鸟)两(鸟)相望,那画面…不忍直视。
影六跳过这一段,只道自己是大街上与周槐偶遇的:“…我气他先前阴了我,就想教训他!”
“然后被他给教训了?”影十三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
影六铁青着脸道:“怎么可能?是又有人来了,不过这次,却并不是二皇子府的探子,而是一群…”
言及此处,影六的表情忽然顿住,他捏紧了拳头,眸子里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恐。
燕九朝定定地看着他,耐心地等他接着说下去。
影六深吸一口气,喉头滑动了一下,缓过劲来道:“我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人…他们还没有出手,只是眼神与气场…”
影十三拍了拍影六的肩膀,他虽总嘴上调侃影六,可心里比谁都明白,影六不是个孬种,连他都感到忌惮的人,那必定是连死士都未必对付得了的人。
影六咬牙切齿道:“周槐天那个不怕死的,为了脱身,竟然跑去招惹那伙人,结果那伙人以为我和周槐是一伙儿的,连带着把我一起追杀了…我一路逃到冀州,才总算甩开他们了。”
确切地说,是他们懒得追了,他们似乎有了别的更重要的事,不想在两个小毛贼身上浪费功夫了。
“那是一伙什么人?”影十三纳闷地问。
影六摇头:“不清楚,不过我怀疑他们不是中原人。”
中原最可怕的高手都在少主手下了。
燕九朝顿了顿,手指在棉被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先别管周槐了,燕怀璟的人会找到他,现在说说你在贡城查到的消息。”
影六道:“小的查到了一个人,他曾在贡城有一座宅子,约莫四年前,来了一个京城口音的女子,买下了他的宅子。”
燕九朝眸光一暗:“这个女人就是颜如玉?”
“没错。”影六点头。
四年前,那正是颜家出事没多久,颜家所有人都被捕入狱,独独漏了一个颜如玉,官府曾大力搜捕过她,只是怎么也没搜到。
燕九朝若有所思道:“那间宅子很隐蔽吗?为什么没让官府搜到她?”
影六道:“宅子并不隐蔽,但…”
燕九朝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但有人保她。”
“恐怕是的。”影六说道。
老实说,燕九朝对颜如玉的过去不感兴趣,可只有查清颜如玉与那些人有过来往,才能顺藤摸瓜地查出三个孩子的真相。
那晚的女人是谁?孩子的生母是谁?他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燕九朝示意影六接着说。
影六正色道:“宅子的原主人说,颜如玉当时已经怀孕了,看上去三四个月的样子,因是夏季,衫薄,才让他瞧了出来。还有,颜如玉不是一个人来找他买宅院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少主一定猜不到那个男人是谁。”
燕九朝道:“谁?”
第055章 查到真相
许家大宅。
许承轩的伤势痊愈了,养伤的这段日子,他快要闲出跳蚤,好不容易能下地走动,他当即去了自家爹爹的院子。
“我爹呢?”许承轩没在厢房见到许邵。
收拾屋子的下人道:“回小公子的话,老爷去书房了。”
“书房啊。”许承轩转身出门,大步流星地去了书房。
然而他依旧扑了个空,书房空荡荡,许邵不知上哪儿去了。
许承轩进了许邵书房。
要说书房也算许宅重地,寻常人不得随意出入,可谁让许承轩是他唯一的嫡子?深得老夫人与许贤妃疼爱。
许承轩在床上躺久了,不爱坐着,在书房里溜达来溜达去,路过书桌时不经意瞟了一眼,看见一张被压在书卷下的信笺。
“什么啊?”他好奇地拿了起来。
“你来我书房做什么?”
许邵低沉的声音蓦地响在身后,许承轩吓了一跳,愕然地转过身来。
许邵迈步做到他面前,拿过他手中的信笺,折好了放回桌上。
许承轩见自家爹爹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忙比着手指道:“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到!”
许邵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不在房中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许承轩撇嘴儿道:“养伤养伤,成天就知道让我养伤,我早痊愈了!”
许邵没理他,绕过书桌,把方才折好的信笺放进了抽屉。
许承轩不动声色地瞄了瞄,正色道:“爹,我的伤已经好了,可不可以出门了?我好久没去天香楼了,想去转转。”
许邵听了这话,却是劈头盖脸地说道:“你还有脸出去?知不知道因为你,天香楼蒙受了多少损失?”
许承轩无法反驳,天香楼倒霉的源头他包庇了杨大厨,他承认这事儿是他不对,他怎么也没料到俞家人的后台竟然这么硬,连少主府的关系都搭上了,早知道,他就把杨大厨推出去让俞家人处置了嘛。
不过,他却不认为所有事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至少,厨神大比上输给醉仙居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他嘀咕:“我早说过不要来京城吧,待在许州多逍遥?非得大老爷跑来这里,盘下什么天香楼,我看天香楼赚的也不多,还不如咱们在许州再开辟一条海运呢!”
许州临海,有不少海上的生意,每一笔都是巨财。
许邵冷冷地扫了儿子一眼:“家族的事几时轮到你评头论足了?没什么事干就给我老老实实回院子念书!少出去惹祸!”
“我要见表哥。”许承轩倔强地说。
“你再说一遍?”许邵语含威胁。
许承轩压下心头惧意,挺直腰杆儿道:“我就是要见表哥!”
“你!”许邵抬起巴掌。
“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书房外传来下人的请安声。
许邵的巴掌落了下来。
许承轩心头窃喜。
许老夫人杵着拐杖进了书房:“轩儿啊!”
许承轩一把扑进许老夫人怀里,撒娇地说道:“祖母,我想去找表哥。”
“你伤好了?都不来给我请安。”许老夫人嗔道。
许承轩笑道:“我正要去给您请安的,您就和爹说一声,让我出府吧,我好久没去表哥府上了!”
“好好好,你去,你去!”许老夫人最疼嫡亲孙子,脑门儿一热,就给应下了。
许邵不好反驳,沉着脸,目送许老夫人将许承轩带走了。
许承轩去老夫人院子坐了会儿便起身前往皇子府了,成年皇子都会搬出皇宫,只有太子能够留在东宫,少时,谁都羡慕宫外的生活,个个盼着出宫,可真在宫外立了府,又个个都渴望回到宫中,因为一旦搬回宫来,就意味着他们拥有了储君的资格,即将继承大统。
“太子之位一定是我表哥的!”
许承轩笃定地说罢,跳下马车进府了。
这段日子,许承轩被关在家中,对京城发生的大事了解不多,只听说二皇子接了一桩案子,却不知究竟是谁的案子。
“表哥!”许承轩在凉亭见到了与君长安对弈的燕怀璟,他脸一黑,“怎么和他下棋啊?他棋艺那么臭!”
君长安淡淡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黑子,站起身来,把位子让给了许承轩。
许承轩开心地坐下了。
“身子大好了?”燕怀璟问。
“好了好了!多谢表哥记挂!”在外阴毒狠辣的许小公子,在燕怀璟面前俨然是个乖少爷。
燕怀璟道:“听说舅舅病了,我正说什么时候去看看他的。”下午本是请了许邵过来喝茶,哪知许邵让人带话,身子突感不适,改日再登门拜访。
许承轩并不知这一茬,纳闷地说道:“我爹病了吗?你听谁说的?他方才还好好儿的,下午还要去赴约呢!”
赴约?燕怀璟摆着棋子的手一顿。
君长安朝许承轩看了一眼。
燕怀璟语气如常道:“你记错了吧?”
许承轩拍着胸脯道:“不可能的!我看见他的信了!酉时,老西关庙紫竹坡,我绝对不会记错!”
许承轩在皇子府很是坐了一会儿,吃过晚饭才回府。
他离开后,君长安走了过来:“殿下,许老爷分明在撒谎,他早与您约好了,却临时变卦,需要我去查查吗?”
燕怀璟想了想:“…不必了,他是我舅舅,我查他,让母妃如何自处?我这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喝茶哪天都能喝。”
许邵出了门。
老西关庙是一座已经废弃的庙宇,位于紫竹山的山顶,而翻过山顶,一路往北下而行,就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
这里早已荒无人烟。
许邵让马车停在紫竹山的山脚,徒步走去紫竹林。
林中,约见他的人戴着幕篱,早已等候多时。
许邵望向那道身姿灼灼的背影道:“不是说过,我们私底下最好别见面了吗?”
那女子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撩开幕篱的薄纱,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孔,不是颜如玉,又是谁?
“少主!就是这里!”
影六跳下马车,撩开帘子,将燕九朝扶了下来。
燕九朝病了一路,喝药仍不见好转,他披着厚厚的狐毛氅衣,一副严冬时才有的打扮,苍白的脸在夜色中白得有些惊人。
影十三将马车停在一旁,上前叩了叩大门。
门被拉开了,一名小厮走了出来,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看到燕九朝弱弱地惊了一把。
贡城几时来了这样好看的人啊…
影十三侧移一步,用魁梧的身形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家老爷在吗?”
小厮让影十三的气场吓到,愣愣地点头:“在的,在的,你…你们是谁呀?找我家老爷有什么事?”
影六开口道:“和你老爷说,王公子来了,他就明白了。”
王公子是影六随手取的的化名。
小厮不敢怠慢,合上门,快步去找自家老爷了,果然没多久,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便客客气气地迎了出来:“王公子?真的是王公子?”
中年男人姓郑,是本地的商贾,做点小生意,发不了大财,却也饿不坏肚子,他儿子早年犯了事,被官府抓去流放到矿山做苦力了。
矿山守卫森严,重重关卡,把一个成年男子带出来,很难不打草惊蛇。
但影六告诉王公子,他有朋友轻功了得,只要他肯交代真相,自己便帮他把儿子救出来。
“王公子!”郑老爷仿佛见了救星似的,上前握住影六的手,随后,他看到了影六身旁的贵公子。
活了这么大岁数,郑老爷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如玉风华的公子,就是…身子骨弱了些,脸色够苍白的。
“我家公子,姓…也姓…”影六突然脑子短路,掐不出别的姓,正要来一句“也姓王”,燕九朝淡淡地开了口:“姓俞。”
影十三吹了声口哨。
“俞公子啊,快请进!”郑老爷比了个请的手势,又看向一旁的影十三,“这位是…”
“小王他哥。”影十三占便宜道。
“排行老八。”影六不甘示弱道。
郑老爷一愣,王…八?
郑老爷将燕九朝一行人请进了宅子,燕九朝带的死士隐在暗处,必要时会将郑老爷的儿子救出来,可前提必须是郑老爷毫无保留地交代当年的细节。
“宅子的事,我已经与小王公子说了,画像我也凭记忆画给小王公子了,你们赶紧把我儿子救出来吧!”郑老爷说。
燕九朝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急,你再当年的事细细回忆一遍,看有什么纰漏的。”
郑老爷心道,你不急,我急呀,我儿子在矿山做苦力,随时可能会让人打死的!
郑老爷有心发火,但他看得出这伙人不是好惹的,尤其这个病公子,看着病怏怏的,给人的感觉却比那个身材魁梧的王八还危险可怕。
“那就再从四年前,我第一次见那位女子说起吧…那女子是来买宅子的,我家的祖宅正好出售,中间人一牵线,生意就成了,当时出面的是一个男人。”
燕九朝铺开了许邵的画像:“你再确认一遍,是他吗?”
“是他。”郑老爷道,“比我画的像多了,我其实只在买宅子时见过他二人一面,只不过那女子容貌太过惊艳,让我一时难忘,便连带着将二人都记下了。”
虽只打了个照面,郑老爷却也能看出那个男人对女子呵护备至,郑老爷将宅子卖掉后便搬去新宅了,但他有间米铺开在老宅附近。
他偶尔去米铺打理生意,有时,就能听见老宅中的动静。
数月后,老宅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郑老爷想,一定是那位夫人生了,啼哭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六个月,之后再也没听见了,就在郑老爷以为他们一家搬走时,又不慎撞见那位女子挺着肚子出门了。
女子戴上了面纱,不过他仍给认了出来。
女子没注意到他,带着一个仆妇打他的米铺前路过了。
“那孩子应当是夭折了。”郑老爷惋惜地说。
没几日,老宅中又传来婴儿的啼哭,郑老爷当时很纳闷,他是六个孩子的爹了,对产妇的肚子还是比较熟悉的,在他看来,女子的孕肚绝不超过七个月,居然就生了?
“早产?”燕九朝问。
郑老爷点头:“我猜是这样,那孩子的哭声也很微弱,一场大雨后,再没听见哭声传出来了,可能是染了风寒,没挨过去吧,还没满月呢,可惜了。”
如此,就能解释为何两个骨灰坛一大一小了。
燕九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这些信息对我来说没多大用处,想救出你儿子,你得提供更有价值的信息才是。”
“啊?”郑老爷怔住。
影十三道:“没听见我家少…少爷的话吗?”
“能斗胆问一句,俞公子是那位夫人的什么人吗?”郑老爷问。
影十三冷声道:“这不干你的事,你只用回答我家少爷的话就好,矿山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被流放到那儿的都是死囚,打死也不记过的,你多耽搁一日,你儿子就多一分风险,届时,别只等我们去收尸了。”
“我我我…我想!我这就想!”郑老爷冷汗都冒了一层,站起身,在屋子里紧张地踱来踱去,他与那位夫人打的照面不多,统统才见了两面而已,余下的都是凭听到的声音揣测的,这会子让他再想更有的信息,他上哪儿想呢?!
燕九朝提醒道:“譬如她身边的人,她是自己带了下人,还是又从当地请了下人?”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个!”郑老爷的脑海中闪过灵光,激动地说道,“不过不是我亲眼瞧见的,是听米铺的伙计媳妇儿说的,有个大着肚子的外地人晕倒在她家后门口,她家的下人把那姑娘抬进去了,之后那姑娘便在她家住下了,这个、这个算吗?”
“什么时候的事?”燕九朝问。
“就是她第二个孩子去了没多久时的事。”郑老爷说道。
影六小声问燕九朝道:“少主,那个孕妇会不会就是小公子的生母?”
燕九朝的手指紧了紧:“那个外乡人长什么样?”
郑老爷道:“我没见过,但听伙计的媳妇儿说,那个外乡人很狼狈,像是一路乞讨过来的,那位夫人真心善,竟然连个乞丐都收留了。”
心善?怕是另有所图才是!一想到几个小公子很可能在娘胎里便与生母过着颠沛乞讨的日子,影六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又没见人长什么样,岂不是说了也白说?”影十三白眼。
郑老爷抓抓头。
燕九朝又道:“那个外乡人住了多久?”
“不清楚。”米铺是开在老宅的后门,可更多的时候,宅子里的人出入都是走前门。
“你家的老宅如今都是谁住着?”燕九朝道。
“没人,两年前,那位夫人搬走后,宅子便一直空着了。”郑老爷道。
燕九朝顿了顿:“去老宅看看。”
是夜,一行人在郑老爷的带领下去了老宅,老宅的门锁着,影十三不费吹灰之力撬开了铜锁,郑老爷心惊胆战,唯恐让什么人发现报了官。
“进去!”影十三呵斥道。
郑老爷硬着头皮进了宅子,指着一排厢房道:“这间是主屋,这间是暖阁,这是书房,那是灶屋…”
燕九朝给影六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在宅子里翻找起来。
“少爷!厢房的床底下有个暗格,这是暗格里发现的东西!”影六抱着一个灰扑扑的小箱子走了过来。
燕九朝:“打开。”
影六蹲下身,把小箱子放在地上,徒手拧开了铜锁,箱子里是一些女子的衣物,看那堆破破烂烂的衣裳,绝不像是颜如玉穿的。
“是那个姑娘的!”影六眼睛一亮,翻开衣物,最底层,竟然躺着一幅卷轴。
燕九朝亲自将卷轴拿了过来,拉开丝带,缓缓铺开,露出了画像上的人儿来。
第056章 那晚的女人(二更)
我找你有正事。”紫竹林中,颜如玉看向许邵说,“我怀疑燕少主疑上我了。”
许邵眉头一皱,下意识地道:“你做什么了?”
“我…”颜如玉欲言又止,转过身,望向寂静的竹林深处,“哪里需要我做什么?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吧?”
许邵沉吟片刻:“许州布置得很干净,他查不出什么,你是怎么会觉得他怀疑上你了?”
颜如玉叹了口气:“我说不上来,就是最近心绪不宁的,有些担心罢了。”
“你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许邵蹙眉看向她。
颜如玉眸光一凉:“我没病!”
许邵缓了缓语气:“你气血亏损,需要仔细调理。”
颜如玉淡淡地撇过脸,俨然没把这句劝告听进心里。
“燕九朝怀疑你什么?不是孩子的生母,还是认为你隐瞒了一些过往?”
颜如玉摇头:“他什么也没和我说,我是自己猜的,他近日不在京城了,你说他会不会是去调查当年的事了?”
许邵道:“燕王的忌日快到了,他只是去皇陵给燕王扫个墓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燕九朝出京,确实是打着扫墓的名义。
“皇陵与贡城是一个方向。”颜如玉看着许邵道,“你就不担心他是掩人耳目去贡城了吗?许州是被你们清理干净了,可贡城呢?那座宅子呢?”
许邵道:“没人知道你去过贡城,也没人会将贡城与整件事联系起来。”
颜如玉还想说什么,许邵抬了抬手:“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安心做好小公子的生母,别的,我自会替你盘算。”
颜如玉回了府,她没去用膳,而是坐在书房,提笔画了一幅画像。
彩琴静静地站在一旁,给她研墨。
颜如玉一口气画了好几幅,几乎每一幅都是一样的,彩琴平日里话不多,这会子却忍不住开口了:“小姐,为何没有脸?”
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站在浴桶中,四周氤氲着水汽,女子半侧着脸,但脸颊的轮廓与五官却是空的,只满头青丝落下,遮了半片美背。
而在美背的右下方,靠近圣涡的位置,有个小小的青色胎记,一半露在外头,一半掩映在青丝中。
“这是小姐吗?真美。”彩琴由衷地说。
颜如玉自嘲地笑了笑:“不是我。”
彩琴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会是谁呀?”又望着空荡荡的脸道,“怎么没画脸呢?”
颜如玉只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因为那不是她的脸。”
长满红斑,黑如泥石,曾经,她也认为那个女人就是生成那副样子,直到一日,偶然看见她美人出浴,虽只一个背影,却美得令人窒息。
她从不知一个人的肌肤能好成那样,细腻如白瓷,也似上等的美玉,如此倾城佳人,怎么可能顶着一张令人作呕的丑颜?
颜如玉的话,彩琴没听明白,想问,又担心讨了主子的嫌。
颜如玉勾勒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道:“我也想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可惜没多久,她便让人接走了,之后,她生了孩子,再之后…”
再之后怎样?彩琴竖起耳朵。
颜如玉却不往下说了,抚摸着画上的美背道:“备车,我去一趟少主府,探望小公子。”
彩琴道:“小姐,小公子被送去萧府了,您忘了吗?”
颜如玉的手一顿,怔怔道:“是啊,我忘了。”
“少主,画上的是谁呀?是小公子的生母吗?长什么样?干嘛不给看啊?”
影六不满地嘀咕。
他们已经回到客栈了,郑老爷那边,少主派了几名死士去解救郑老爷的儿子,既然肯出手,就说明这一趟是有收获的,所以他猜,那幅卷轴一定是小公子生母的画像!
只是他不明白,少主为什么不给他们看,难不成小公子的生母丑得不能见人吗?
当然不是丑得不能见人,而是露得不能见人…
燕九朝闭了闭眼,压下小腹窜起的邪火道:“画上没有容貌。”
但有别的东西。
燕九朝让影六备了墨宝,提笔在纸上画下半个胎记,另一半让青丝遮住了,他总觉得这胎记有些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影六与影十三凑了过来。
影六看了会儿,也觉着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倒是影十三神色凝重地开了口:“少主,这个…怎么和毕奴身上的图腾这么像?”
经他这么一说,燕九朝眸光微动,画下了毕奴身上的那团青色火焰,随后用手遮了一半,露出来的那一半果真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毕奴是鬼族人,这是鬼族的印记。
如果这幅画是真的,那么那晚与他共度良宵的女人,是一个鬼族的千金?
鬼族之所以被中原人称作鬼族,全因他们神出鬼没的作风,江湖上将他们传得神乎其神,事实上没人见过他们,只知他们原是南疆的一个小族,擅蛊术,因蛊术太过霸道,遭了南疆朝堂以及江湖的双双忌惮,为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归隐了。
在南疆都见不到一个鬼族人,更别说中原了,如果那晚的女人真是鬼族人,那么她是怎么来中原的?又是来中原做什么的?
“少主,属下想起江湖上有关鬼族的一个传闻。”影六突然道。
“什么传闻?”影十三问道。
“又没和你说话!”影六瞪了影十三一眼,转头望向燕九朝。
燕九朝重复了一遍影十三的话:“什么传闻?”
影六道:“其实江湖上有关鬼族的传闻很多,但关乎女人的只有一个,十八年前,鬼族的王大婚,可大婚之日,新娘逃跑了。”
影十三鄙视道:“十八年前就能嫁人,那年纪怕是不小了,你的意思是,少主三年前睡的是一个半老徐娘吗?”
影六瞪他道:“你还有没有脑子了?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影十三反问道。
影六道:“你就没想过,或许她是逃到中原了?她来中原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成亲吗?她要是生了个女儿,那不也是半个鬼族人吗?”
燕九朝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夫人!”小丫鬟跺脚,试图第一百零几次地劝阻上官艳,“咱们别去了好不好?一个破村子,有什么好去的呀?您可萧府的主母,让人知道你去乡下那种地方,多丢人呀!”
上官艳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为了哄他开心吗?我做错事了,哄哄他是应该的,他爱吃臭豆腐,我亲自给他买,这样,他总该消气了。”
死活不承认是自己想吃臭豆腐的!
小丫鬟叉腰道:“夫人是做错了!就不该往老爷房里塞人的,幸亏是老爷没碰,万一碰了呢?真生个庶子出来,夫人就高兴了?”
上官艳叹道:“我这不也是想给萧家留个后吗?那么大的家产,总得有人继承不是?”
“一个、两个、三个,夫人看不见吗?”小丫鬟指了指在面前排排坐的小奶包。
小奶包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只要能去看婉婉他们就好开心,小丫鬟说什么,他们都乖乖地点头点头。
小丫鬟挑眉道:“看看看,小公子都比夫人懂事!”
对对对,他们都好懂事。
小奶包们睁大乌溜溜的眼睛,小身子坐得直直的,小手放得好好的,表示自己真的超级无敌懂事!
小丫鬟继续给自家夫人上眼药:“别便宜了庶子,您嫁进萧家,萧家的家产就是您的,您百年后,就是少爷的,少爷百年后,就是小公子的,总之,一个子儿也不许给外人留下!”
上官艳左耳进右耳出。
忽然,小宝捂住肚子,嗯嗯嗯嗯地叫了起来。
这是要拉臭臭了。
上官艳让车夫把马车停下,小丫鬟领着小宝去前面方便,大宝、二宝见状,也捂住肚子想方便,三胞胎大概就是这样,要饿也起饿,要吃一起吃,要拉也一起拉。
路上没有茅厕,三个小奶包排排蹲在路边拉臭臭。
小宝拉不出来。
大宝二宝也拉不出来。
三人光屁屁蹲在地上,玩起了面前的狗尾巴草。
这虽是岔道口上,却荒无人烟,一路不见马车来往,小丫鬟绝没料到会有一辆马车自侧面的小道上疾驰而来,虽并未撞到他们,却碾过一个泥坑,泥浆溅了小奶包满脸。
小丫鬟当即怒了,冲着马车娇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走路不长眼吗?边上有孩子没看见吗?”
小丫鬟嚷道:“把我家小公子弄成这样!你赔呀!”
“怎么了?”上官艳听到动静,下了马车,朝这边走来。
小丫鬟拿出帕子,蹲下身来给小奶包们擦脸:“夫人你看啊!泥浆全溅在小公子的脸上了!脏死了都!”
三个小奶包无辜地看向上官艳。
上官艳将三个小家伙捞了起来,给他们穿好裤子:“罢了,人家也不是有心的。”
“什么不是有心的?他们险些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小丫鬟声音极大,俨然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
马车内伸出一只带着皮手套的大掌,挑开了侧面的窗帘。
另一只手探过来,压了压他的胳膊。
戴皮手套的男子会意,敛去杀气,将窗帘放了回去。
随后,马车绝尘离开了。
小丫鬟气得跺脚:“跑这么快!什么人啊真是!”
上官艳怼人也看对象,两种人她通常不与之蛮缠——不相干的人,以及太过危险的人,方才那辆马车给她的感觉便是后者。
上官艳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似乎…他们也是去莲花村的。
莲花村。
俞婉正坐在屋里给小铁蛋突击功课,崔掌柜把往年的蒙学试题送来了,题型没想象中的复杂,多是背诵与写字,出题范围是《三字经》与《千字文》,俞婉打听过了,下次蒙学的入学考试是六月,考过之后,便可入学。
眼下已是三月下旬,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背会《三字经》,认完《千字文》还是颇有些难度的。
小铁蛋再也不能和蓁蓁出去玩了,也不能去田埂上找石头他们了,每日都被阿姐按在房里,念书念书,描字描字!
小铁蛋头都大了!
“错了一个字,再背一遍。”俞婉严厉地说道。
小铁蛋道:“阿姐,我饿。”
“背完再吃。”俞婉不讲情面道。
小铁蛋委屈巴巴地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俞婉一心二用,一边听弟弟背书,一边算着手头的账,她从皇宫领了一百两的赏,够补齐工地的材料欠款以及工匠们的工钱了,小工们已经领了,还剩几个大工与老师傅的。
“…金生丽水,日出昆冈——”
“是玉出昆冈。”俞婉纠正小铁蛋的错处。
小铁蛋咋舌,不是在算账吗?怎么还能听出他背错了呀?
之后,小铁蛋故意背错了几处,俞婉一个不落地揪出来了,与此同时,俞婉的账也算完了。
“错了那么多,我看你是想罚抄。”俞婉不咸不淡地看向小铁蛋。
小铁蛋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不要罚抄!”
“抄一遍。”
“不要!”
“那就两遍。”
“啊?!”
小铁蛋几欲炸毛之际,栓子惊慌失措地上门了:“阿婉!工地出事儿了!你快去瞧瞧!”
小铁蛋伸长脑袋。
俞婉看了看他:“想都别想,我回来的时候,你的两遍最好已经抄完了。”
小铁蛋蔫了。
阿姐太坏了,太坏太坏了!
俞婉随栓子去了建厂房的工地,老远便听见张婶与一个妇人破口大骂的声音,那妇人俞婉认识,叫苗娘,是吴家村来的,苗娘的男人是个木匠,在俞家的工地做大工,苗娘在家中无事可做,便问俞峰她能不能也过来帮忙,俞峰想着工地总得有人清理,便喊她前来做洒扫。
苗娘做事还算勤快,就是手脚有点儿不干净。
他们几个爷们儿早发现了,只是碍于她是个妇人不好说,再者,工地上也没什么东西好给她顺走的,大不了就是几个吃剩的窝窝头与包子,苗娘家里有娃,被栓子哥逮住过一回,哭着说娃饿得慌,栓子哥警告她不许有下次,否则对她不客气。
哪知苗娘不长记性,今日午饭后,又去偷拿包子,又让栓子哥逮住了,栓子哥发怒要废了她的手,她反咬一口,说栓子哥冤枉她。
她仗着自己是女人,栓子哥不敢动她,哪知栓子哥上前就是一脚,直把她踹进了泥坑!
苗娘的男人怒了,叫上另外几个也来工地做事的吴家村工匠,与栓子哥干了起来。
二牛见情况不对,忙去劝架,结果让人误伤,脑袋磕在锹上,裂了一道几寸长的大口子。
鲜血流了一地,所有人都吓坏了。
张婶听说儿子出了事,放下手头的活儿赶去工地,俞婉抵达现场时,张婶正蹲在地上,一边用棉布给二牛捂住伤口,一边哭着骂苗娘:“心咋这么黑了呢…手脚不干净…滚回自个儿村去…来我们村做什么…”
“你你你…你冲我发什么火?又不是我们推的!是他!”苗娘拿手指栓子哥。
当时的确是栓子哥把二牛撞倒的,可栓子哥没看到二牛,他也是被吴家村的人推搡的。
“都别吵了!”俞婉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方才还在骂架的张婶与苗娘,瞬间不吭声了。
俞婉走到张婶与二牛跟前,回头望向看热闹的众人:“都愣在这里,不用做事吗?只发呆是领不到工钱的!”
栓子拉了拉他哥的袖子:“哥,走了。”
栓子哥冷眼看着吴家村的工匠,迈步去做自己的事了,很快,余下的工匠也散了。
俞婉蹲下身来:“张婶,你让我瞧瞧。”
张婶抖抖索索地拿开被血染红的棉布,哭着问俞婉道:“阿婉,二牛不会有事吧?他流了好多血…”
俞婉自荷包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隔着帕子摸了摸二牛的头骨:“骨头没事,是皮肉伤,我先带二牛哥去缝合一下。”
“缝…缝?”张婶狠狠一愣。
俞婉点点头,二牛的伤口比俞松上回的长多了,不缝合好不了,见张婶仍是一脸担忧,她耐心地说道:“张婶放心吧,这伤我给我二哥治过,我有把握的。”
张婶只见过她医牛,不知她也会医人,不过既然她这么说,想来确实是有把握,何况儿子伤得这么重,也等不及去镇上请大夫了,张婶让二牛随俞婉去了。
俞婉给二牛清理了伤口,备好针线:“二牛哥,待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二牛红着脸嗯了一声:“没事,我在军营啥伤没受过,这点小…啊——”
一针下去,二牛叫惨了。
二牛是竖着进去,躺着出来的…疼晕了。
张婶:“…”
“咳,下手有点儿重。”毕竟以前都是给猪缝的,“不过我缝得挺好的。”
毕竟猪皮那么厚,对吧,人皮多好缝呀。
医治完二牛后,俞婉去了工地,分别向当事人以及目击者了解的情况,与栓子说的基本一致,是苗娘偷拿东西在先,栓子哥教训她在后,之后才有了苗娘的男人叫人群殴。
俞婉淡淡地说道:“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好好做事,不是在工地惹事,苗娘你不是第一次了,我这座庙太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明天你不用来了。”
苗娘一惊:“什么?你要辞了我?”
俞婉淡声道:“对,你没听错,我是要辞了你。”
苗娘不干了,叉着腰道:“叫你大哥来!是你大哥把我请来的!要辞也是他来辞,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头片子说话了!”
俞婉眸光一冷道:“你再吵,我连你男人一并辞了!”
苗娘噤声了。
“还有你们。”俞婉看向栓子哥与吴家村的工匠,“念你们是初犯,这次便只扣一旬的月钱,再有下次,都给我卷包袱走人!当然,现在想走的也可以,你们有手艺,镇上的工匠也有手艺,大不了就是多花几个银子,我们俞家不差这点钱!请你们来,看的是吴爷爷的情面!真当省了这几两工钱,我们俞家就能发大财了吗!”
本打算用集体辞工来威胁一番俞婉的吴家村工匠,齐刷刷地低头了。
俞峰给他们的工钱确实比镇上的老工匠少,但比别的村子高,俞家离了他们,能花钱请到更好的工匠,他们却找不到更好的差事了。
这么一想,就算被扣掉一旬月钱他们也认了。
本以为只要他们抱成团,就能威胁住这丫头,谁料这丫头这么厉害,比男人也不差了…
“栓子哥,你没事吧。”工匠散去后,俞婉叫住了闷头往回走的栓子哥。
栓子哥转过身来:“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我知道栓子哥是为了我好,方才那番话栓子哥不必放在心上。”苗娘这事儿,总得有人出面做恶人,栓子哥不是没有男人的风度,他是放下了男人的包袱。
俞婉递给栓子哥一个小药瓶:“给。”
栓子哥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竟是一片血肉模糊,他笑了:“没发现。”
他接过药瓶:“谢了啊。”
“不客气。”俞婉道。
栓子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和你娘长得真像。”
俞婉笑了笑:“是啊,都这么说,我像我阿娘,弟弟像我阿爹。”
“像你娘挺好。”挺美。
“对了。”栓子哥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忽然顿住,“赵家好像搬回来了。”
“嗯?”俞婉一愣,赵恒欠着她三百两银子呢,还有脸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