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秀了一波美鞋的某少主,心情大好地坐上马车,他人在里头,脚却伸到外头。
影十三无比后悔放影六去贡城了,留他一人独自承受这不该承受的审美之痛。
“给点儿吃的吧…三天没吃东西了…”路过全京城最繁华的长安大街时,一个瞎眼的乞丐杵着拐杖,自一条侧边的胡同里摸索了出来。
这种事不是头一回碰见了,影十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驱着马儿朝前走,燕九朝却忽然开口,让马车停下了。
燕九朝走下车来。
瞎子似是听见了身旁的动静,木讷地朝这边转过身来。
燕九朝走到他面前,伸了伸自己的脚:“本少主的鞋,好看不好看?”
瞎子先是一愣,随即怔怔地点头:“好看,特别好看!”
燕九朝往他的破碗里丢了一锭金子,坐上马车道:“瞎子都说好看!”
影十三内心一阵咆哮:要不怎么说他瞎呀!
小奶包们得了婉婉送的新鞋也很开心,但他们不能出门,只得穿上美(丑)美(丑)哒的小布鞋,让府里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俞邵青还不知自己的“生辰惊喜”已经穿在另一个人男人的脚上了,他现在开心到飞起,切菜切得嗖嗖的!
却说燕怀璟下朝后,并未立刻回府,而是去了大理寺,继续调查俞邵青的案子,既然确定俞婉就是他找了两年的女人,那么对俞邵青的案子,便不得不用上十二分的心思了。
君长安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台上。
忽然,一名暗卫走了进来,将一张写着消息的纸条呈给了燕怀璟。
君长安伸长脖子瞄了一眼:“莲花村的消息啊…你派人监视那丫头了?”
燕怀璟将纸条放在油灯上烧了,用眼神示意暗卫退下,随后才对君长安道:“不是监视,是注意一下她的动静,看周槐是否会与她父亲有所联系。”
君长安耸耸肩,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样子。
燕怀璟的手指动了动:“…备马车,去莲花村。”
“还说不是监视。”君长安嘀咕了一声,跳下窗台,去吩咐人备车了。
燕怀璟也知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周槐既是决定远走高飞,势必不会与俞邵青联系,自己不过是拿这当借口,好时时刻刻注意她的动向罢了。
马车备好后,燕怀璟与君长安一路畅通无阻地前往了莲花村,此时刚过午饭的时辰,桌上的饭菜已经撤下了,换上了茶水、卤花生与糖块,乡亲们坐一块儿聊着天,崔掌柜则与秦爷在屋里开了一桌叶子戏。
叶子戏并不是真正的戏法,而是一种纸牌,一共四门花色:文钱、百子、万贯、十万贯,打法有些类似于现代的麻将,在大周,叶子戏是城里人玩的东西,乡下人忙着干活儿,没功夫,也没银子玩它。
秦子旭忙着吃吃吃,不给崔掌柜与自家舅舅凑角,俞婉觉得若是和麻将一样,那她应该会打,不过她要准备晚上的席面,就还是不了。
万幸栓子哥在军营玩过,拉上俞峰,现教现打的,把一桌叶子戏凑齐了。
没人注意到堂屋的姜氏,小眼神幽怨幽怨的。
水缸里的水没了,俞婉用扁担挑上木桶,去村口的古井担水。
她把木桶挂在钩子上扔下井,待木桶灌满水后,她转动着古井上的摇把把水打了上来,她正要去提木桶,却突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将木桶提了上来。
俞婉扭过头,看向了对方,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许…二殿下?”
差点忘了,这早不是什么许公子,而是最尊贵的皇子殿下了。
燕怀璟看了眼另一个空着的木桶,再次伸出手去,却被俞婉拦住。
俞婉挡开他的手,客气又疏离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二殿下金枝玉叶,还是不要干这种粗活儿了。”
燕怀璟眉心一蹙道:“那你一个姑娘家,就该干这种粗活儿?你家中不是有哥哥吗?”
如果他打探的消息没错,她家中可不止一个哥哥。
这话,怎么像是埋怨她两个哥哥没帮她干活儿似的?俞婉不高兴别人这么说俞峰与俞松,平日里两个哥哥都待她极好,不是今日抽不开身,还真轮不到她来打水。
再说了,她打水也比两个哥哥快呀!
但俞婉并不是非得与人一较长短的性子,只淡淡地道了句“哥哥们有事”,便没再理他了。
俞婉将第二个木桶也放到了井里。
不远处的马车上,君长安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魅力无穷的皇子殿下,竟然遭了一个村姑的冷落吗?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燕怀璟不声不响地碰了个软钉子,面子有些挂不住,他是一国皇子,向来只有别人巴结他的份儿上,光明正大地遭人冷落当是头一次。
不过一想到对方是谁,他便生不出任何埋怨了,毕竟当年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死在那个冰冷的雨夜了。
“你可是在气我之前对你隐瞒身份的事?”燕怀璟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早先不认识你,所以…”
俞婉淡淡一笑:“说的像是殿下一早认识我似的,怎么?我与殿下在莲花村前就见过吗?”
差点忘了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虽然确定颜如玉有过生养,燕九朝的骨肉多半的确是颜如玉的骨肉,可一想到她曾与另一个人男人珠胎暗结,燕怀璟便打心底不希望她记起任何与从前有关的事情。
他并不知那个男人是谁,可她挺着孕肚的模样,并不像是遭了谁的强迫,她心里…也是对那个男人有情的吧?若是记起这一切,她会奋不顾身地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吧?
“二殿下,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燕怀璟走神的功夫,俞婉已经把第二桶水打好了。
燕怀璟实在不忍她一个姑娘家,担着两桶水回去:“长安!”
君长安起身。
俞婉叹了口气:“不必了,殿下,这种活儿我天天做,已经习惯了。”
君长安也不等燕怀璟吩咐,又歪回车门儿上了。
俞婉挑好扁担。
燕怀璟心头一紧,叫住了她:“我今日来,是找你有事。”
俞婉回过头:“是小胖球又生病了吗?”
燕怀璟的眸光暗了暗:“除了它,我就不能有别的理由来找你吗?”
俞婉不解地眨了眨眼,难道有吗?她一个村姑,能值得当今殿下来找她?她可不是刚穿来那会儿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了,他是许贤妃的儿子,许贤妃在后宫比皇后的职权还大,搞不好,这一位就是未来的太子了。
“燕九朝来找你,也需要理由吗?”燕怀璟有些不满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了。
俞婉神色不变道:“他是他,殿下是殿下,殿下究竟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言,虽说殿下才是做大事的人,殿下日理万机,我只是一个为了一斗米而奔波劳碌的小老百姓,可我也有我自己的事。”
这是在嫌他浪费她的时间了吗?
燕怀璟噎得脸色都变了。
一旁的君长安却是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难得见二殿下如此没脸,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
俞婉真不是故意冷落他,是今日实在太忙了,晚上的客人比中午还多,菜还备齐呢!
“你愿不愿意做的侧妃?”就在俞婉挑着扁担往回走时,燕怀璟捏着拳头开口了。
俞婉一个踉跄,差点栽了!
这位殿下说什么?
侧妃?
她?
俞婉打死也没料到会从一个不过数面之缘的男人嘴里听到这种话,若她理解得没错,这似乎是在向她求亲?却不是求回去做老婆,而是做小三儿?
“殿下你…”俞婉气笑了,她放下水桶与扁担,转过身来望向燕怀璟,“殿下怎么突然和我说这种话?是我有什么让殿下误会的地方吗?”
皇子侧妃可不是寻常妾室,若燕怀璟有朝一日做了皇帝,侧妃所出的儿子便是皇子,皇子…有机会被立为太子的。
俞婉这等出身,别说侧妃,便是皇子府的通房丫鬟都轮不上她来做,燕怀璟肯许她侧妃之位,都已经是冒着触怒许贤妃与皇帝的风险了。
俞婉却并不想领他的情,她逍遥快活地做个小村姑有何不好?非得挤进一个大宅子,和一堆女人争风吃醋,就为一条公用黄瓜?
她的瓜,那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对侧妃之位没兴趣。”鬼知道这个殿下是怎么看上自己了?明明前几次还诸多嫌弃她的。
“你是看不上侧妃之位吗?你难道还想做正妃?”燕怀璟蹙眉,就算她亲生父亲洗脱冤屈了,封侯拜相了,她也是万万坐不上正妃的位置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俞婉无语地扶额。
燕怀璟见她不吭声,以为她是有了别的想法,揣测着说道:“你若是担心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大可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也会选一个才德兼备、有容人之量的正妃,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第049章 怼的就是你
给人做妾都不叫委屈,那什么才叫?
俞婉被这话气得够呛,不过冷静下来一想,燕怀璟会这么“渣男”似乎也正常,她不能用现代一夫一妻的思想去衡量一个古代的男人,尤其还是游走在权势巅峰的男人,站在燕怀璟的角度想一想,一个小小的村姑入府做丫鬟都不配,更别说侧妃了,不用问也知道他是顶住了极大的压力,才许她这样低入尘埃的女人一个侧妃之位。
不过,她理解他的用意,却不代表她认同他的行径。
在他看来,他已经做出了极大的牺牲与让步,可在俞婉看来,他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给她。
俞婉认真地问道:“二殿下,是不是在你们这些权贵的眼中,只要是施舍出去的东西,别人都要感恩戴德地接受,不管自己究竟需不需要?”
俞婉的语气很平静,然而燕怀璟却被她平静下暗藏的力量猛地击中了心口。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他们需要吗?需要他的恩典吗?
俞婉淡淡地笑了笑,神色恬静如一株暮色下的铃兰:“有一种需要,叫殿下觉得我很需要,殿下认为,能给我侧妃之位已经是你竭尽所能的结果,我该对你感恩戴德,可是殿下,你自始至终都没问过我的心意——我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和你成亲?你只是想当然地把你所能争取到的位份施舍给我,你感动的是我吗?不,是你自己。
你觉得你费了好大的力气,你忤逆了你的母妃,你惹怒了你的父皇,自幼乖顺的你,头一次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你快被自己感动坏了,你觉得你伟大极了,可是殿下,这些都不是为了我,你最终取悦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
燕怀璟是皇子,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倒不是那语气,事实上,俞婉的语气平静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湖面,偏偏那话,字字诛心!
便是他的亲生父皇,都没这般过指责过他的不是!
他面红耳赤,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不知从哪儿开始驳起。
歪在马车上看热闹的君长安也让俞婉一番话震住了,他稍稍直起了身子,生平头一次,拿正眼去瞧一个女人。
一件白色麻布对襟春裳,一条水蓝色棉布束腰罗裙,腰肢盈盈一握,袖口微卷,露出一截凝脂般的皓腕,青丝披散在肩头,只挑出一小指,以一支木簪在脑后挽了个松松的发髻,这身打扮,全无让人亮眼的地方,然而若是出现在她身上,就立时有了一种恬静婉约的美感。
君长安三岁随师父闯荡江湖,别看年纪不大,却已是个老江湖,见的多了,眼界便高了,他极少去欣赏一个人,可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绵里藏针的一番话,真是怼得太他娘爽了。
燕怀璟前半生的狼狈,仿佛全都集赞在这一刻了,他好半晌找不回自己声音,等终于能开口了,俞婉却也已挑着扁担离开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难道燕九朝就可以为你争取到正妃之位吗?”
俞婉两只手抓着木桶上的绳子,两桶水沉甸甸,她纤细的身板儿却挺得笔直:“他会不会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殿下你不会。”
燕怀璟捏紧了拳头。
燕怀璟本为赴宴而来,这种乡下的席面,能被一国皇子莅临,简直是全村莫大的荣幸,然而此时,他却怎么迈不出脚下的步子。
“殿下?”君长安见他在古井旁静默了良久,忍不住开口唤了他一声。
燕怀璟淡淡地松开了拽紧的拳头。
君长安眸光一扫,问他道:“车上的礼,还要给俞姑娘送去吗?”
不知不觉间,君长安连称呼都变了,不过燕怀璟心思不在这上头,一时间,没注意到他称谓上的变化。
“回宫。”燕怀璟说。
燕怀璟作为孝子,每日都会去给许贤妃请安,这几乎成了他多年雷打不动的习惯,君长安没说什么,待他坐上马车后,默默地将马车赶回皇宫了。
贤福宫的寝殿中,许贤妃正在欣赏画师呈上来的画轴,见儿子来了,眉梢浮现起一丝笑意:“今儿比昨日晚了些?可是公务缠身了?”
自打接管大理寺的那桩案件后,燕怀璟便比以往要忙碌些了。
燕怀璟静静地行了一礼:“给母妃请安。”
许贤妃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燕怀璟走到母妃身侧,隔着一张小几坐下。
许贤妃将画像一一铺开摆在小几上:“让你自个儿挑,你不挑,只得母妃亲自来了,这些都是母妃慎重考虑过后的人选,家世雄厚,才貌双全,皇儿看看,丞相府的千金为正妃可好?太傅与御史台大夫家的千金为侧妃…”
许贤妃说到一半,察觉到燕怀璟脸色不大对,轻轻地放下画轴道:“怎么了?不想要?”
燕怀璟沉默。
许贤妃把画轴给了一旁的掌事嬷嬷,掌事嬷嬷会意,带着一屋子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母子二人,许贤妃给儿子剥了一个蜜桔:“有心上人了?”
燕怀璟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许贤妃却没看他,只自顾自地剔着橘络:“几年不成亲,不近女色,真当我这个做娘的不清楚你在想什么,去见人家了?怎么和她说的?”
这若是名门千金,适合娶进家来,儿子一早与自己摊牌了,一直闭口不言,猜也猜到是身份配不上皇家,故而,许贤妃并未盘问对方的来历。
燕怀璟依旧没有吭声。
可知子莫若母,他不说,许贤妃就不会自己猜吗?
许贤妃接着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她,母妃也不为难你,只要她不是出身青楼,便是个罪臣之后,母妃也许你将她纳进府来,若她能给你绵延子嗣,给她一个庶妃之位也无妨。”
庶妃的地位在侧妃之下,若说侧妃是平妻,那么庶妃就是姨娘了。
皇子府的姨娘,那也是许多人高攀不上的。
燕怀璟总算有反应了,却是摇了摇头。
许贤妃眸光一凉:“怎么?她看不上?她难不成还想做侧妃?”
燕怀璟再次摇头。
“正妃?”许贤妃倒抽一口凉气!
燕怀璟情绪低落地站起身:“母妃别说了,儿臣累了,先行告退。”
“哎!”
许贤妃试图叫住他,他却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多少年没人敢给自己甩脸子,可谁让那是亲生骨肉?许贤妃到底还是疼他。
掌事嬷嬷打了帘子进来:“娘娘。”
许贤妃愠怒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这小子,也不知看上哪家姑娘,身份低贱不可言,还眼高于顶想登天,皇子府的正妃?她当自己是什么名门之后吗?”
“娘娘莫要动怒。”掌事嬷嬷道,“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会为个把姑娘着迷也是人之常情。”
许贤妃将剥好的橘子放回盘子里:“他有他父皇一半绝情寡义,本宫都心安了。”
“娘娘又说胡话了。”掌事嬷嬷道。
许贤妃嘲讽一笑:“是不是胡话嬷嬷不是比本宫明白吗?自古帝王多薄情…皇家的孩子,也就出了燕王一个痴情种。”
掌事嬷嬷垂眸:“夜深了,娘娘该歇息了。”
俞家老宅忙碌了一整日,直到亥时(晚上九点)才把客人全都送走了,又与张婶子等人收拾了足足一个时辰,子时方把屋子整理干净了。
今日的菜有多的。
“婶子拿好。”俞婉将一碗卤好的五花肉塞进了张婶手里。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张婶推脱不要。
俞婉笑了笑:“您拿着吧!”
“那怎么行?已经收了你家工钱了,还拿东西,那我成什么了!”张婶不是在说客套话,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乡下人穷,去谁家帮忙都少有拿工钱的,多半是分点糙米或吃剩的馍馍,运气好的能分到一点糖块,哪像在俞家呀?拿钱还拿肉?
俞婉就道:“天气热了,菜不能久放,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张婶瞪眼道:“怎么吃不完?我看你家里都挺能吃的!”
这、这倒也是。
想起家里的几个饭桶,俞婉汗颜了一把。
“二牛哥!”俞婉叫住了打工地里过来的二牛。
“诶?阿婉妹子!”二牛走了过来。
“拿好,带回家吃。”俞婉改为把满满一碗卤肉放到他手里。
二牛爽快地收下了:“多谢阿婉妹子了!”
“你这娃!”张婶气得要揍他。
白大婶儿等人也分都到了一大碗卤肉,花生与糖块,则给了家里有孩子的。
小铁蛋与小蓁蓁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俞邵青将儿子抱起来,与妻子、女儿一道回了自个儿家。
今日的席面热闹极了,每个人都餍足而归,俞家人累归累,可想到自家办了这么大的席面,内心还是挺高兴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伯母的娘家人,一个也没来。
郭家缺席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罗家为何也没上门?甚至没让人随个份子钱。
钱都是小事了,俞家不差那些个铜板,可罗家人的态度——
“睡不着?”大伯的目光越过熟睡的女儿,落在辗转反侧的妻子身上。
“吵到你了?”大伯母问。
大伯道:“在想妹夫家的事?”
大伯母嗯了一声,背对着女儿与丈夫,面向被月光照得发白的窗棂子。
大伯道:“许是让什么事耽搁了,罗家生意忙。”
“咱家生意不忙吗?”大伯母带了一丝火气道,“他家做席,我哪次没去?我再穷,也没少过他一个铜板的份子钱!咱家什么情况罗家不知道吗?去了那里,哪次讨到好了?”
“所以,他们不来不也是件好事吗?省得你见了心烦。”大伯轻声劝慰说。
话虽如此,可娘家人不来,落在乡亲们眼里是极大的没脸,郭家那是确实太过分,没法子走动了,大伯母自问没什么对不起罗家的,她妹妹是闺女,她也是闺女,可她就像是捡来的,妹妹才是亲生的,在那个家,她像牲口一样长大,饶是如此,她也没埋怨过谁、没嫉妒过谁。
她当初为何嫁来莲花村,不就是俞家给的彩礼多吗?卖掉她换来的银子,全给弟弟娶媳妇儿,给妹妹做嫁妆了,她当年出嫁,妹妹连一支铜簪都没舍得送给她。
万幸的是,俞家穷是穷了些,公婆却算讲理,丈夫待她有情有义,小叔子与小姑子也都十分敬重她。
来到这个家,她才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了。
“我知道她心里没我这个姐姐,她瞧不上我!我就是想让她看看,我如今的日子好过了!我不穷了!我不图她什么!她不用像躲个叫花子似的躲着我!”大伯母忍不住给气哭了。
大伯扳过她身子,用粗糙的手指擦着她眼泪道:“她躲你是她的事,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不用过给谁看,既是撇清了,日后罗家再上门,咱也不必理会了。”
第050章 九哥回礼(二更)
燕九朝在京城大街小巷逛(秀)了一整日,直到街上人都没了,燕九朝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俞婉上少主府送鞋时,燕九朝又不在,是万叔接待的俞婉,俞婉不好说自己是专程来送鞋的,便道是入京买食材的,万叔再一问,就知她家要摆席了。
偏这几日庶务繁多,万叔把这一茬儿给忘了,等想起来要告知燕九朝时,燕九朝又去上朝了。
万叔赶忙打马去找哇,却又得知皇帝提前散朝了,万叔严重怀疑皇帝是被自家小蛇精病给气的。
万叔在大门口左等右等,天都黑了,才等到燕九朝回来。
得,这时辰,乡下的席面早散了。
万叔索性不提了,反正俞姑娘也没开口邀请少主去赴宴。
…绝不承认是怕少主发火怪罪到自己头上。
燕九朝走下马车,一眼看到门口的万叔,问道:“今日怎么还在门口等我?有事?”
万叔面不改色道:“没事。”
“没事你站在这里?”燕九朝眯了眯眼。
万叔硬着头皮道:“透透气!”
燕九朝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神色冰冷地走向他。
眼看着就要顶不住了,万叔一把指着他的鞋,机智地说道:“真好看!”
燕九朝一秒变脸:“你慢慢透气,我先进去了。”
逃过一劫的万叔:“…呼!”
然而燕九朝最终还是从探子口中得知俞婉家的事儿了,燕九朝自打知晓燕怀璟几次三番“纠缠”俞婉后,便派探子盯着燕怀璟了,燕怀璟去了莲花村,探子一路跟去,听到了莲花村的动静,也就知道了今日俞家摆席。
“少主。”探子单膝跪在书房的地上,虔诚地行了一礼。
燕九朝手下,最厉害的探子当属影六,却并非只影六一人可用。
燕九朝坐在书桌后,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探到什么了?”
探子道:“二皇子去了莲花村,见了俞姑娘。”
燕九朝拿起桌上的孔明锁:“见她干嘛?”
探子蹙眉道:“二皇子…似乎是要求娶俞姑娘。”
燕九朝把玩着孔明锁的手一顿。
探子接着道:“做侧妃。”
早知这家伙不安好心,果不其然,一边在选妃,一边又去求娶那丫头做侧妃!
燕九朝讥讽地嗤了一声:“侧妃?这就是燕怀璟的诚意?他可真拿得出手!”
探子不敢妄断主子们的对错,只闷头往下禀报着:“俞姑娘没同意,她说,她不给人做侧妃。”
“嗯。”燕九朝神色稍霁。
探子暗道,少主你这什么反应?你难道不觉得俞姑娘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吗?她不愿给皇子做侧妃,难道就愿意给你做吗?她那样的出身,去哪个大户人家都是做不了正室的。
不过这话,探子腹诽一番就好,真让他讲出来,他是没那胆子的。
探子又道:“二殿下还提到少主了。”
燕九朝眸光一顿:“他提我什么?”
“他问俞姑娘,‘难道燕九朝就可以为你争取到正妃之位吗?’”探子模仿着燕怀璟的语气道。
燕九朝呵了一声,又问道:“她怎么说?”
探子又将俞婉的神态与语气模仿了一番:“俞姑娘说,‘他会不会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殿下你不会。’”
探子离开后不久,影十三进屋了。
影十三适才守在门口,二人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去了,不同于只负责单线任务的探子,他与影六、万叔同是燕九朝心腹,几乎负责燕九朝所有的事,探子不确定燕九朝对俞婉究竟动了几分心思,影十三却是明白的。
影十三道:“少主,要不要派人盯着俞姑娘?”
燕九朝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盯着她做什么?她又不是犯人!”
燕九朝让探子盯着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敌人,一种是人质,俞婉两种都不是,她有自己的空间与自由。
何况,没人喜欢被人盯着。
“盯着燕怀璟就够了。”燕九朝淡道。
“是。”影十三应下。
燕九朝见他不走,又道:“有事?”
影十三道:“发现周槐的踪迹了…二皇子的人也发现了。”
燕九朝哼了一声,正待开口,门外响起了万叔的声音:“少主,颜小姐来了。”
多半是打着看孩子的名义,见燕九朝在不在府里的。
“少主,要回绝她吗?”影十三问。
“不必,叫她进来。”燕九朝顿了顿,又吩咐道,“把小公子带去洗澡。”
影十三会意,吩咐奶嬷嬷将三个小奶包抱去小浴池了。
颜如玉既然不是生母,那就没有再让她见孩子的必要了。
燕九朝在花厅见了颜如玉。
颜如玉一身打扮很是清丽,看着素净,却每一处都精致与心机,不过,自小美到大的燕少主眼里,照照镜子都比她美了,也就没那么容易被这副容颜所打动了。
“玉儿给少主请安。”颜如玉拎着食盒,温柔地行了一礼。
燕九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颜如玉把食盒放到燕九朝手边的桌上,打开盒盖道:“画舫那日,是玉儿失态了,玉儿酒量不好,原不该贪杯才是,还望少主见谅。”
“无妨。”燕九朝说道。
他依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越是如此,颜如玉才越是放下心来,只不过,会忍不住有些失落罢了。
颜如玉将食盒中的点心端了出来:“不知道少主喜欢什么口味,玉儿按孩子们的喜好做了些。”
“他们喜欢这个?”燕九朝的目光落在一盘奶香四溢的南瓜饼上,南瓜饼本身已经够甜了,饼外还又撒了层霜糖。
燕九朝想到小宝的几颗烂乳牙,眉头皱了起来。
俞家送来的吃食,从来都是糖量减半的。
“世子…不喜欢吗?”颜如玉注意到了他的神色。
燕九朝不假思索道:“太甜了。”
他其实吃不出味道,可这么多糖,想也知道口感如何了。
颜如玉表情一僵,含了一丝委屈道:“那我下次,做些清淡爽口的来。”
燕九朝没说话了。
颜如玉尴尬得面色涨红,早先来少主府,他总避而不见,今日好不容易见了,却又冷着一张脸,这个男人,怎的如此铁石心肠,捂都捂不热呢?
为排解尴尬,颜如玉问起了三个孩子。
万叔在门外说道:“刚去洗澡了,得一会儿才好呢。”
燕九朝顺势道:“我看时候不早了,不如你先回,改日再来。”
逐客令都下了,颜如玉不好死皮赖脸的,起身行了一礼,带上被燕九朝嫌弃不吃的点心离开了。
“影十三。”燕九朝回了书房。
影十三闪身入内:“少主,可是要对周槐…”
“不是周槐的事。”燕九朝打断他的话。
影十三一愣,颜小姐来之前,他们不正在说周槐的事吗?不接着讲周槐,难不成有什么别的大事?
燕九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外头都怎么谈论本少主与颜如玉的?”
“少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少主不是最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的吗?外头都把少主传成疯子了,也不见少主搭理一句的。
燕九朝冷声道:“现在都有胆子问本少主了是不是?”
“属下不敢。”影十三低下头,“少主要听实话吗?”
燕九朝眸光冷飕飕:“有胆子说句假话试试?”
影十三轻咳一声:“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颜如玉生下了少主的孩子,将来是要嫁入少主府做主母的。”
“本少主几时说过要娶她?”燕九朝眉头一皱。
影十三撇嘴儿道:“你是没说过,可这不明摆着吗?颜家平反了,颜小姐的父亲升官儿了,陛下如此器重颜家,难道不是在给少主的岳家长脸吗?”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燕九朝怅然道。
“哪个她?”影十三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你说俞姑娘啊,八成是的吧,全天下都这么想的!”
燕九朝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朝门外走去。
影十三眉心一跳:“少主,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燕九朝折了回来:“也对,本少主不能去,你去。”
影十三:“???”
影十三恨不得抽自己一大耳刮子,多什么嘴,多什么嘴!
俞婉累了一整日,洗漱过后便挨着小铁蛋躺下了,困意来得快,不多时她便迷糊了,可就在快睡着时,又有人撬开了她的窗棂子!
俞婉蓦地睁开眼!
“俞姑娘,是我。”
影十三小声说。
影十三只是将窗棂子撬开了一道小缝隙,他人站在窗外,并未进来。
俞婉穿好衣裳,轻轻地走到床前,推开窗棂子道:“影护卫,你怎么来了?”
影十三闭了闭眼,道:“少主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什么话?”俞婉古怪地看着他。
影十三豁出去了,道:“少主说,他不会娶颜如玉,你别再老是乱吃颜如玉的飞醋了。”
俞婉一愣,她几时乱吃颜如玉的飞醋了?她连半滴醋都没吃过好么!
“还有,讨好少主这种事,一双鞋子就够了,做四双送过来,生怕少主不明白您的相思之苦似的。”
那三双是做给孩子们的!主要是做给孩子,顺便才是做给他的!
俞婉的拳头捏紧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再还有,您是姑娘家,如今与少主名不正言不顺的,便是再多喜欢,也得放心里藏着,别表现得太露骨了,女儿家要矜持。”
俞婉快给气炸了,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她给他做鞋成她不矜持了?!那他给她送鞋算什么?!
俞婉咬牙切齿道:“你回去告诉他,这鞋我不送了!让他把鞋还给我!”
“少主早料到俞姑娘会这么说,已经让我把东西给俞姑娘送过来了。”影十三说着,弯下身,自地上拾起两个沉甸甸的包袱,“俞姑娘要的东西,都在盒子里头了。”
俞婉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什么给扎了一下。
为给他和孩子们做鞋,她把眼睛都熬肿了,结果他一句“她不够矜持”,就把她的心血尽数退还给她了。
两个盒子,不用猜也知道,一边是装着他的鞋,另一边是装着孩子们的了。
“俞姑娘,东西给你了,我先走了。”影十三将东西放在窗内的桌子上,施展轻功离开了。
窗棂子没了支撑,吧嗒一声落下来,重重地砸在框子上,惊得熟睡的小铁蛋都抖了一下。
俞邵青也被动静惊醒了,快步过来俞婉的屋子:“阿婉!怎么了!”
俞婉忽然有些委屈,不想让爹爹知道自己与燕九朝的事,定了定神,语气如常道:“没什么,有耗子,已经从窗子跑出去了,爹爹去歇息吧,我也睡了。”
“真的没事吗?”俞邵青不放心地问。
俞婉笑着摇摇头:“没事。”
俞邵青又去屋外转悠了一圈,确定没发现什么危险,才回屋躺下了。
俞婉越想越生气,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地,找出一把剪刀,狠狠地剪开了包袱。
“俞姑娘要的东西,都在里头了。”
呵,她要的东西?怎么不说是他嫌弃不要,还给她的东西?!
这家伙究竟是有多嫌弃她,居然连夜让影十三给她还回来了!
俞婉气呼呼地打开了第一个锦盒,里头果真躺着一双鞋,然而却并不是她做给燕九朝的黑布鞋,而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俞婉举着剪刀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俞婉打开了第二个锦盒,里头也不是她做给小奶包的三双虎头鞋,而是一件大红的嫁衣。
嫁衣明艳似火,她的心,也一下着了火。
第051章 当年的线索,入宫
三月十七,天蒙蒙亮,俞家的工地便开工了,叮叮咚咚的声响,夹杂着男人的吆喝声,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小铁蛋翻了个身,咚的一声掉在地上,瞬间摔醒了。
俞婉早早地起了,在工地上做事的大多是本村人,也有外村的,都是俞峰找来的,他当起了小小包工头,作坊这边便暂时顾不上了,俞婉得今早过去作坊帮忙。
小铁蛋揉了揉险些被摔开花的屁股蛋子,想爬回床上继续睡,却不经意地一扭头,看到了床底的箱子。
唔?
床底下几时多了个箱子?
昨日还和蓁蓁妹妹躲床底吃糖来着,都没发现箱子呀!
是不是阿姐又藏什么好吃的了?
“吸溜~”小铁蛋吸了吸口水,爬进床底将箱子捞了出来。
俞婉去后院儿洗漱了一番,扫了地,又喂了鸡,捡了鸡蛋,打算回屋换身衣裳出门,哪知就看到小铁蛋一脸懵圈地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个大箱子,手里从拽着一半大红色的嫁衣,嫁衣的另一半落在箱子里。
“阿姐,这是什么啊?你买的新衣裳吗?好好看啊…”小铁蛋望向门口的俞婉,好奇宝宝似的,惊讶又惊叹地说。
恰巧此时,俞邵青做完早饭,过来叫俞婉去吃饭了。
俞婉赶忙将嫁衣塞回了箱子,在俞邵青跨进门槛的一霎,吧嗒合上了箱盖!
这暴风般的反应与速度,直把小铁蛋看得目瞪口呆。
俞邵青将女儿的紧张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个极力被女儿遮掩的箱子,随后,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淡定地说道:“阿婉,饭好了,过来吃吧,铁蛋还睡不睡?不睡也过来吃。”
说罢,他转身去灶屋了。
俞婉看向小铁蛋,严肃地说道:“以后不许乱动阿姐东西。”
小铁蛋:“哦。”
“你去洗脸吧。”俞婉瞅了瞅门外。
小铁蛋乖乖地出去了,俞婉这才把箱子打开,看向了那件风华潋滟的嫁衣,大红大红的色泽映入她眼底,耀得她一颗心都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堂屋又传来动静,俞婉忙将嫁衣收了进去,盖上箱子,这回不忘上了个锁。
“阿爹啊,你知道阿姐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小铁蛋洗漱完,哒哒哒地追上灶屋的俞邵青。
俞邵青被儿子的一句阿爹唤得心花怒放,但他最开心的还不是这件事,他神秘地笑了笑,对儿子道:“阿爹当然知道了。”
小铁蛋:“啊?”
俞邵青难掩得意地说道:“那是你阿姐亲手给阿爹做的,你别告诉别人。”
那条明艳艳的红裙子…是、是、是…是阿姐做给阿爹的?
看阿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很喜欢、很想穿?!
小铁蛋脑补了一下自家肌肉发达的爹爹,穿着一身小红裙裙的画面,结果被雷得不要不要的!
小铁蛋简直快哭了:“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癖好哇?”
早饭过后,俞婉去了俞家老宅,醉仙居的马车已经到了,来收今日的货,俞婉将货点好,对伙计道:“你再点一遍吧。”
“不用了不用了!”伙计笑道,“二当家的货从未出过错,您点就行了!”
“还是点点吧。”俞婉坚持道。
“诶!”伙计将八百斤臭豆腐一一点了一遍,“是对的。”
腐乳昨日上了三日的量,最近两天都不必再供货了。
倒是酸笋,月底大概就能出第一批货。
而下月中旬,就能领到本月的货款了,至于酒楼的红利,那得等年底。
伙计赶着马车离开了,俞婉回到堂屋,大伯、大伯母与俞邵青坐在一块儿,桌上放着算盘,似乎在细细清算着什么,神色有些凝重。
俞婉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建房子的钱不够了吗?”
作坊前期投入太大,几个月都回不了本,他们年前挣的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如今的石材、青砖以及工钱的工钱都还欠着,只等下月拿到第一批货款,先结算一小半。
“不是这个。”大伯母说,“工地那头,你阿爹把军饷填上了,又找白大婶儿借了些,暂时不愁银子。”
俞邵青在军营六年,吃住都在营地,平日里又不出去花天酒地,每月的俸禄都攒下了,除去给几人买礼物花了些银子,余下的全交给了姜氏。
而姜氏又拿出来给了大伯母,让她把钱拿去建房子。
要不怎么说大伯母疼姜氏呢,这样的妯娌,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既然不是银子的问题,那你们在愁什么?”俞婉问。
大伯开口了:“是铁蛋开蒙的事,铁蛋不小了,你大哥二哥这个岁数已经去蒙学了。”
就是二人都不大争气,不肯好好念书,没念几日便再也不去了。
莲花村小,没有自己的村学,打仗前,三五个村子都有,打仗后,乡亲们日子不好过,村学一个个地倒了,至如今,只剩杏花村的了。
可想到杏花村与莲花村的关系,大伯与大伯母哪儿敢把小铁蛋往那儿送?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俞婉恍然大悟,她不懂古代的教育体制,险些把弟弟给耽搁了,想想弟弟已经满六岁了,确实该去念书了,“镇上不是也有私塾吗?”
如果她记得没错,从前赵恒便是在镇上念书的?
镇上的私塾可比村学贵多了,一月就得一两银子束脩,这倒还没什么难的,他们如今做着生意,每月一两银子还是出得起,难就难在那间私塾是要考试的,考过了才收。
“蒙学也要考?”俞婉惊讶。
“是啊。”大伯已经向里正打听过了,“多是在村学念上一两年,再去私塾念蒙学班。”
赵恒当年也是考进去的,还是第一名的成绩,之后,年年都是第一,那小子混蛋是混蛋,却当真是块念书的好料。
大伯叹道:“里正的意思是,先让小铁蛋去杏花村念一段日子,如今你阿爹回来了,有你阿爹在,谅杏花村那伙人不会像从前那般嚣张了。”
俞婉想了想,说道:“不如我先去镇上打听打听,看他们往年都考些什么。”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高考人才,备考是她强项,只要摸清了出题范围,不用送去杏花村的村学,她自己就能把小铁蛋,突击成一个小书蛋。
俞婉去了镇上。
栓子要赶牛车送她,被她拒绝了,牛车还没走得快呢。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一路上有人盯着她似的,可当她回过头,又一个人影也没发现。
“哎呀,什么风把二当家吹来了?”崔掌柜正打着算盘,一抬头,看见走进白玉楼的俞婉,忙放下算盘迎了上去。
他已经知道俞婉与醉仙居合作的事了,也托俞婉的福,他与江左商盟的副盟主搭上了关系,以他如今的身份,原是搭不上秦爷的,一切,都是看了俞婉的面子。
俞婉先是客气地打了招呼,随后道明来意。
“我当什么事儿呢!”崔掌柜啧了一声,“不就是私塾的考题吗?私塾的郑夫子与我是故交,我今晚就去一趟郑家,给你把考题要来!”
俞婉没料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忍不住心情大好:“多谢崔掌柜了。”
崔掌柜嗔道:“自己人,这么说就见外了!”
俞婉弯了弯唇角:“白小姐可好?”
崔掌柜精神抖擞地说道:“好!好着呢!老爷请大师来白府做了场法事,又请江湖名医为小姐开了灵丹妙药的方子,‘天花’好了大半了!大师还说,小姐姻缘坎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老爷一听这话吓坏了,以为小姐注定是个嫁不出去的,之所以得了天花,都是让他强求的姻缘给克的,老爷发话了,日后谁也别强迫小姐嫁人,小姐想嫁就嫁,不嫁作罢,老爷养她一辈子!”
这才像个亲爹会说的话嘛。
得知白棠过得好,俞婉也就放心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端看她哥何时鼓起勇气,上白府提亲了。
不过…
想到了什么,俞婉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少女的娇羞。
也不知谁先上门提亲呢…
“少主!”
少主府内,影十三大步流星地进了书房。
燕九朝不着痕迹地合上翻了一半的黄历。
影十三扫了一眼被他翻得卷边儿的黄历,呃…一大早不赖床,就是爬起来看这个了?才送出去的东西,人家都还没回应,您这就挑上日子了?
“何事?”燕九朝淡淡地问。
影十三将一个从信鸽上解下来的小纸条递给了燕九朝:“影六来消息了,贡城发现线索了,但有些棘手,他恳请调派两名死士。”
燕九朝看完纸条,扔进一旁的火盆烧掉:“你昨晚说,发现周槐的踪迹了,是在哪儿?”
影十三道:“也在贡城。”
“这么巧。”燕九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你去备车,本少主亲自去一趟贡城。”
影十三犹豫片刻:“…是。”
贤福宫,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在偏殿的地上:“属下叩见主子。”
偏殿只许贤妃与掌事嬷嬷二人。
许贤妃给掌事嬷嬷使了个眼色,掌事嬷嬷会意,走到门口,替二人警惕起周围的动静来。
“可查到了?”许贤妃问道。
黑衣人道:“查到了,但…不止属下一人盯着她,还有另外一人,似乎是…二殿下的探子。”
意料之中的事,许贤妃倒是并不惊讶,毕竟若不是这般在意她,也不至于连她选的妃子都不纳了。
许贤妃淡淡地抬了抬手,示意黑衣人继续往下说。
黑衣人道:“那姑娘姓俞,住莲花村。”
许贤妃去端茶盏的手一顿:“村?村姑?”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拥有皇室血统的儿子竟然会看上一个村姑,这比青楼的女子根本就没强上多少!
许贤妃的火气蹭蹭蹭地上来了!
黑衣人接着道:“属下还打听到,她曾经有过婚约,那家人退了她的婚,搬走了。”
许贤妃气了个倒仰!
不仅是村姑,还是个被退过婚的村姑…她儿子眼瘸了吗?!
“还有,她父亲是俞邵青。”
许贤妃眉心一蹙:“那个抢了颜侯爷军功的千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