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安坐下了。
燕怀璟并不是来凝香馆寻欢作乐的,而是在这里约了人。
“那位百晓生当真知晓天下事?”燕怀璟似信非信地问。
君长安点头道:“据说是的。”
“据说?”燕怀璟看向了君长安。
君长安说道:“我与他打交道不多,都是从江湖上听闻他的事迹,不过我想,他应当不会让二皇子失望。”
燕怀璟喝了一口上等的雨前龙井茶:“他若果真如此厉害,你为何没问他,你弟弟让鬼族的人抓去哪儿了?”
君长安沉默。
半晌,才淡淡地说道:“我出不起那个价。”
江湖百晓生不是白给人送消息的,想问什么,都得拿他认为等价的东西去换。
“什么价?我替你出。”燕怀璟说。
君长安顿了顿:“不是银子,殿下不必问了,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
燕怀璟看了他一眼:“你答应过我,做我十年护卫,十年之期未到,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君长安垂眸道:“我有分寸的,殿下请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燕怀璟不好再逼问了,只希望那百晓生不是故弄玄虚,是当真知悉天下消息,至于代价…一个周槐值什么价,总不会是他一个皇子承担不起的。
一把飞刀射入窗台,将一张字条钉在了挂着名家字画的墙壁上。
燕怀璟的面色凛了凛。
君长安走上前,拔出飞刀,拔下字条,看完后对燕怀璟道:“百晓生出了点事,今晚来不了了,他约我们明日午时去城外的松花亭。”
燕怀璟的脸色微微暗了暗。
君长安明白他这是不悦了,这倒不怪他生气,他是一国皇子,向来只有他不来的份儿,哪有别人放他鸽子的份儿?百晓生再富有盛名,在这些龙子龙孙眼中,也不过是一介江湖莽夫。
“殿下。”君长安替百晓生解释道,“以我对百晓生的了解,他不是没将殿下放在眼里,他怕是真让什么要紧事绊住了,明日我先去会会他,殿下在府中等我消息。”
燕怀璟却道:“不,我与你一道去。”
毕竟他不止是想打听周槐的下落,还有一件事,他希望百晓生能够帮到自己。
君长安想了想,说道:“也好,明日他若再不来,殿下不出手,我都要教训他了。”
燕怀璟没接话,只道:“回府吧。”
“嗯。”君长安拿过桌上的斗笠递给他。
燕怀璟戴上斗笠,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正等君长安为自己开门,就听得君长安道:“殿下,您是我的‘护卫’,没有我替您开门的。”
燕怀璟嘴角一抽,认命地把门拉开了。
君长安偷笑了一下。
二人一道下了楼,路过大堂时,听见角落里传来一阵喧哗,燕怀璟下意识地顿住脚步,朝角落望了过去,只见一个悬着桃色灯笼的小隔间里,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执着酒壶,喝得酩酊大醉,一堆纨绔不羁的公子哥儿们围着他,似是听他说着什么话。
“那是谁?”燕怀璟问。
君长安定睛看了看,说道:“颜家大少爷,颜侯爷的长子。”
燕怀璟对颜家人没有兴趣,因为他十分清楚,颜家已与少主府绑在了一起,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他们拉到自己这条船上的。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醉得一塌糊涂的颜榭讥笑着开口了:“你们不信?你们…不妨去打听打听…我颜大少爷…几时说过假话!我…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个凶女人…她…她不能生孩子!”
周围的公子哥儿们倒抽一口凉气。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那还是女人吗?这辈子都完蛋了呀!没人敢娶她的!
“说了半天,那个女人是谁呀?”一个公子问。
“是呀是呀!她是谁呀?”另一个公子追问。
燕怀璟的步子再一次顿住了。
“你们想知道她是谁…”颜榭坏笑,“她就是——”
第033章 探望小奶包
所有人竖起了耳朵,都想知道这个连燕少主的小舅子都敢欺负、却连孩子也生不出的女人是谁。
颜榭是果真醉糊涂了,连这种女人的八卦挂在嘴边,太不像个男人了。
君长安饶有兴致地看好戏,燕怀璟本不该在意这等市井流言,可不知怎的,他竟也想知道那个名字。
“你们过来,我小声和你们说,她就是…”
以君长安与燕怀璟的耳力,颜榭便是将声音再低,也足够他俩听得清,然而就在他即将宣之于口时,门外忽然冲过来一队护卫,扒开围在颜榭身旁的公子们,抓住颜榭的胳膊,不容置疑地将他拽了出来。
“哎!你们干什么的?连我凝香馆都敢闯?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
金娘挥着帕子,金刚怒目地站了出来。
“颜侯爷的人,怎么?要算账吗?”领头的护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金娘的心一个咯噔,那位颜侯爷她自是有所耳闻的,不仅在边关打了胜仗,是皇帝跟前儿的大红人,也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最重要的是,他女儿为燕少主生下了三个孩子,皇帝如此抬举颜家,他八成是要给燕少主做岳父的。
旁人金娘都敢惹,唯独那位少主,金娘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好在护卫们抓了颜榭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金娘作势在后赶了几下,装出那伙人是让自己吓跑的。
热闹没了,公子们一哄而散。
“走吧,殿下。”君长安说。
燕怀璟淡淡颔首,跟在君长安身后上了停放在巷子里的马车。
颜府的马车就在不远处,里头依稀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
君长安说道:“是颜小姐。”
燕怀璟看了眼颜府的马车,面无表情道:“回府。”
却说颜榭被抓上马车后,一眼看到了自家妹妹,他这会子脑子不大清醒,反应也迟钝,一会儿竟然也没感觉到任何心虚。
颜如玉对马车外的护卫吩咐道:“你们去巷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护卫们应声去了,巷子里原就只停了燕怀璟的一辆马车,它离开后,再无闲杂人等了。
颜如玉冷冷地看向醉得不省人事的哥哥,一杯凉水泼了过去!
颜榭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炸毛地坐直了身子:“颜如玉!你干什么!”
颜如玉将杯子重重地搁回了桌上:“我干什么?这话应当我问哥哥才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谁让你在外头胡言乱语的!”
颜榭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凝香馆口无遮拦地说过些什么了,都说酒壮怂人胆,这话真真儿不假,搁平时,他打死也不敢这般胡来的,可酒气一上头,就连天王老子都不怕了。
“我不是没…没把名字说出来么…”颜榭心虚地嘀咕。
颜如玉被他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气得火冒三丈:“你真以为你是我亲大哥,就可以在外胡来是不是?你当我拿你没辙是不是?别忘了你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谁给你的!我能给出去,也能拿回来!”
这话颜榭就不爱听了。
“你别不爱听!”颜如玉及时堵住颜榭的话,声如寒潭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扶起来的颜家,再敢给我胡言乱语,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颜榭惊恐地打了寒颤!
却说引白老爷识破白夫人真身后,俞婉一直忙着作坊的生意,每日还与俞邵青一道上山挖笋,忙得脚不沾地,好几日都没进京了。
崔掌柜托人带来消息,道是白老爷退了陈家的亲,关于白夫人与白棠的弟弟并未多言,但也不难猜得出,二人的处境不太妙。
白夫人做出这种事,很难让人不去怀疑那孩子是不是白老爷亲生的,真相如何不重要,白老爷信什么最重要。
“崔掌柜让小的问姑娘,小姐的天花何时能痊愈?”伙计说。
俞婉弯了弯唇角道:“白老爷又是请大夫,又是烧香拜佛的,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感动上苍了。”
“阿婉呐!”
崔掌柜的伙计离开没多久,里正上门了。
俞婉正在挑选后山挖来的春笋,按个头与老嫩装在不同的篮子里,听到里正的声音,她放下手头的活儿,用棉布擦过手后去了堂屋:“里正,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里正在堂屋坐下了。
俞婉倒了一碗茶来。
里正一眼看到桌上的坛子与食盒,纳闷道:“又要去送货呀?”
村儿里知道俞婉与京城的大酒楼做着生意,酒楼的马车每日都来拉货,但偶尔,俞婉也会亲自送点货。
今日却不只是去给秦爷送货的,俞婉好几天没见小奶包,想他们了,拜托大伯做了些点心,打算待会儿给小家伙们送去。
不过这个,就不好让里正知道了。
“是啊,做了点酸笋,不知道他们满不满意,先送去给他们尝尝。”俞婉含笑说。
“啊…”里正的面色出现了一瞬的恍惚,就在几个月前,阿婉还是个木讷又老实的姑娘,如今却变得如此八面玲珑了,生一场病,真把这丫头给生开窍了。
不知赵家小子知道阿婉变得如此能干,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不过这些不重要了,赵家已经连夜潜逃了,阿婉的好,他们半分也享受不到了。
“里正是找我有什么事吗?”俞婉问。
“你阿爹的事怎么样了?”里正问。
俞婉说道:“吴叔叔去找人了,等把人找到,就能替我阿爹沉冤昭雪了。”
里正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活着回来竟然出了这种事…我们都相信老三的为人,希望老三能早日洗脱冤屈。”
里正又道:“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您这话就见外了,有什么事您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尽力。”俞婉对里正的印象很好,哪怕曾那么器重赵恒,可在处理她与赵家的事情上,也没偏颇过赵恒分毫,他或许并不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官儿,却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里正难为情地笑了两声:“你已经帮了乡亲们那么多,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俞婉笑了笑:“您说吧,里正。”
里正叹道:“还不是你二牛哥他们?如今不打仗了,他们没事儿干了,地又没得种,我就想问问你,作坊还缺不缺人?”
“作坊暂时不缺人。”让秦爷帮忙定制的千斤顶到了,用千斤顶压豆腐,大大节约了时间上的成本,大家的手艺也比从前熟稔了,工作效率直线提高,完全能应付豆腐与接下来的酸笋的订单。
“不过。”俞婉又说道,“我们打算建宿舍与厂房,需要不少人手,还有我想找人去收购大量的春笋。”
后山春笋多,可若真给醉仙居供货,怕是不够挖的。
收春笋里正能听明白,可宿舍与厂房是啥?
俞婉简单解释了一遍,里正恍然大悟:“你这丫头,都有这个闲钱啦!”
“没钱也得建,不然生意没法儿做了。”隔壁罗大婶儿家的柴房都让他们的货给堆满了,俞婉接着道,“二牛哥他们若是不嫌弃,就先过来帮忙盖房吧,大工八十文一天,小工五十文。”
“这、这么多啊…”里正惊呆了,这工钱,比杏花村的高出了足足一倍呢,“你你…你别亏了,虽说是同村,可不该给的就别给,你们俞家有今天也不容易!”
俞婉失笑:“我不是白给那么高工钱的,我要求比较高,达不到要求的我不会录用。”
里正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这么高的工钱,别说在村子里挑人,去城里挑人都够了!
里正高高兴兴地出了俞婉家,去各家送消息了,这边,俞婉也分拣好了春笋,抱着酸笋与点心去了镇上。
她没叫上俞峰,俞峰与俞松去乡里看石材与青砖了。
俞婉先去了少主府,哪知却被告知小家伙不在,让燕九朝带出门了。
扑了个空的俞婉小脸黑黑的,闭门思过闭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第034章 那晚的女人,是她(二更)
俞婉心道,我不是来看你,次次让你抓包,真的来看了,却又碰不着。
俞婉遗憾地去了醉仙居。
在厨神大比中力压天香楼,独领风骚的醉仙居果真没走错这一步棋,不仅将名声打了出去,还赚足了口碑,加上绝无仅有的招牌菜,醉仙居日日爆满,用不了半年,都能赶超天香楼的生意了。
俞婉早先去找秦爷,都是去秦爷的府邸,醉仙居她是头一次来,生意比预料的还要好。
“姑娘,您是吃饭还是打尖儿?”一个机灵的小伙计迎了上来,并未因俞婉衣着朴素就将她看轻了去。
不待俞婉开口,小伙计的后脑勺让人拍了一下,却是风风火火走出来的秦爷。
秦爷瞪他道:“什么姑娘?睁大你的狗眼,这是二当家!”
“呀!二…二当家呀?”醉仙居有个小东家的事,秦爷对底下的人说了,只是他们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料到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
小伙计赶忙赔礼,俞婉唇角微弯道:“不碍事,你去招呼客人吧。”
“是!是!”小伙计激动地去了。
秦爷的目光落在俞婉抱着的坛子上,大方精光:“这不会是酸笋吧?”
“就是酸笋。”俞婉被秦爷的反应逗乐了,不知道的,还当她坛子里装的是金子呢。
秦爷是生意人,好的食材在他手里,有一百种办法生出金子。
“我正说着,你的酸笋再不做出来,我都要上门去找你了。”秦爷果断接过了坛子,领着俞婉往厨房走去,路上,不忘问起俞邵青的情况,“你爹的事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着打点什么?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千万别与我客气,你别看我在京城刚起步,我在江左一带那是这个!”
他比了个老大的手势。
俞婉笑了:“多谢秦爷记挂,真有麻烦您的地方,我不会与您客气的。”
“那就好!”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了醉仙居的厨房,两个大油锅里正炸着黑乎乎的臭豆腐,臭味弥漫了大半个院子,简直一言难尽,老师傅们已经习惯了,可是苦了几个新来的,熏得都快哭了,偏又架不住臭豆腐生意好,从早到晚,油锅里都不带停的。
秦爷把几个掌勺的厨子叫了过来:“这是咱们醉仙居的二当家,俞姑娘,臭豆腐就是她做出来的。”
众人与先前那位小伙儿一样,以为二当家是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这一见,简直比见了杜娘子更惊艳。
众人与她见了礼。
“这是张师傅、这是王师傅…”秦爷把厨子们一一介绍了一遍,随后将酸笋给了他们,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厨子们一阵凄厉的哀嚎,秦爷捂心口,幸亏溜得快!
酸笋与臭豆腐一样,尽管闻着臭,尤其吃起来却很香,与花生仁、腐竹、酸豆角一道下入螺汤熬制的米粉中,再淋上一勺白醋,那味道,简直妙不可言。
京城多食面,米粉较少,且大多都不地道,米粉的做法还是大伯教给他们的。
物以稀为贵,俞婉几乎可以断定,螺蛳粉会畅销到不行。
酸笋是螺蛳粉的灵魂,但螺汤也至关重要,一碗上等的螺汤,是用新鲜的螺肉、猪骨,佐以香料熬制而成,自从继承鲍爷爷的衣钵后,大伯对螺汤进行了改良,加了几味药材,汤汁的口感更丰富了。
俞婉尝了小半碗,觉得厨子们手艺不错,当然自己腌的酸笋更不错。
我怎么就这么有天赋呢?
俞婉惊艳地想。
秦爷起先嫌弃不吃,后面把俞婉没动的大半碗也端了过来,呼哧呼哧吃了个精光,一滴都没汤汁都没放过。
秦爷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靠在一辈子,酸爽无比地说道:“就这个味道,甚好!价钱好商量,啥时候供货?”
俞婉想了想,说道:“手头的笋不多,不够给醉仙居供货的,你若是馋,我先送你两坛子吃吃,不收你钱。”
自家那小崽子馋俞婉家的东西已久,正好带回去给他,省得他总叨叨自己这个做舅舅的不疼他。
秦爷爽快地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秦爷问俞婉是否需要过目账本,俞婉表示自己信得过秦爷的为人,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看不懂账本。
“我还有事,先回了。”俞婉起身告辞。
秦爷送她下楼。
刚走到大堂,一个结了账的客人转身离开,却在跨过门槛时,不知是没看路还是怎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随后蜷缩着身子爬不起来了。
“哎呀!吃出人命了!”
不知谁嚷嚷了一句,醉仙居的客人纷纷惊恐地放下了筷子。
秦爷脸色沉了下来,掌柜与伙计赶忙上前,将那人扶了起来。
那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茶商,手边的包袱里装着几盒上等的茶叶,全都洒在了地上。
他捂住肚子上方,神情痛苦,一副恶心想吐的样子,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他是吃坏了肚子。
俞婉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每晚研读鲍爷爷留给自己的医书,恰巧看到过一则类似的案例,就不知他脉象如何了。
秦爷对傻了眼的伙计们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个大夫来!”
一个伙计麻溜儿地去了。
茶商被扶进了大堂,有伙计搬了椅子来,掌柜让他坐下,他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
俞婉走上前来,对茶商道:“伸出手来。”
茶商疼得冷汗直面,虚弱又古怪地看向俞婉,他实在太难受了,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俞婉也就不指望他配合自己什么了,径自抓过他的手,三指搭上了他脉搏。
众人见一个小姑娘竟然摆出了看诊的架势,不由地越发好奇了。
秦爷在俞婉耳畔小声道:“装得还挺像。”
俞婉淡淡地睨了秦爷一眼。
一旦行起医来,俞婉便有些六亲不认了。
秦爷被俞婉突然严肃下来的气场惊得愣了愣。
与医书上记载的一样——左关脉浮,中沉三脉皆为弦数之象,俞婉又看了茶商的舌象,舌质泛红,舌苔粗糙微黄,再结合他肋痛、面若黄疸之兆的症状,十有**是湿热证急性胆囊炎。
“再拿条凳子来。”俞婉吩咐道。
伙计们看向秦爷。
秦爷略一沉思,摆摆手,伙计们把凳子拿来了。
“做做样子就得了,别真闹出人命,大夫很快就到了。”秦爷在俞婉耳边小声说,在他看来,俞婉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才灵机一动,哪儿就真能给人瞧病了?
俞婉没功夫与解释,把茶商放平在凳子上,凳子不够长,她指了指一旁的伙计:“椅子搬过去!”
伙计依言把椅子挪了过去,将茶商的脚架在椅子上。
上腹、乳首直下、第七肋间隙前,正中线,旁开四寸。
俞婉的脑子里闪过日月穴的位置,以右手的大鱼际(拇指下方)按了上去。
一会儿之后,茶商不恶心也不干呕了,肋痛也不若方才那般强烈了。
“诶!你们看!他好了!”说话的是,正方才那个指责醉仙居把人吃死的书生。
茶商的状况委实好多了,至少,都能开口了,他看向一旁的俞婉,由衷地说道:“多谢姑娘。”
俞婉道:“你这是急症,我只是暂时替你缓解,后期还是需要继续治疗的。”
“什么急症啊?真不是吃坏肚子了吗?”
“是啊!你们他们家的东西那么臭,别是放坏了拿出来卖的!”
讲这话的明显就是想落井下石的人了。
恰巧此时,大夫赶到了。
大夫给茶商诊断完后,及时为醉仙居辟了谣:“是肝胆之症,不是吃坏肚子!一群大男人,还没个小姑娘有见识!”
俞婉应急措施妥当,否则茶商必疼晕过去不可,众人纷纷称赞起她来,茶商也再三谢过她。
“看不出来呀。”秦越上下打量着俞婉,“俞姑娘这么深藏不露的。”
俞婉但笑不语,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第一次给人看诊。
茶商与大夫一道离开了,一场风波就此化解。
城郊,松花亭。
燕怀璟见到了传闻中的百晓生。
百晓生一副书生打扮,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可燕怀璟明白,这并非他原本的容貌,百晓生不仅从不以真面孔示人,而且从不以同一副面孔示人,是以,他在江湖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千面真人百晓生。
君长安淡淡地倚在亭柱上,为二人守着四周的动静。
百晓生与燕怀璟对坐于凉亭中的石凳上,桌上摆了美酒与小食,燕怀璟是皇子,自然不会为个江湖人低下身份。
百晓生笑了笑,亲自为燕怀璟斟了一杯酒:“二殿下,请。”
燕怀璟开门见山道:“今日见先生,是有两件事向先生请教。”
百晓生笑着道:“君小兄弟难道没告诉二殿下,百晓生向来只答一个问题,且一个问题只答一遍,殿下问过的,只要我答了,旁人再来问,我也不会说了。”
燕怀璟蹙了蹙眉。
他想问周槐的下落,也想打听当年那个女人的消息。
百晓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细细地品了起来:“宫里的酒就是好喝,可惜不如江湖酒烈…殿下想好了么?”
燕怀璟大掌一握,目光凛凛道:“我想知道,两年前在许州救了我一命的女人现在何处?”
百晓生愉悦地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来:“一株血灵芝。”
血灵芝乃疗伤圣药,世间罕有,恰巧二皇子府就有一株,这代价虽大,却并非燕怀璟承受不起的,燕怀璟一口应下:“长安,你回府将血灵芝取来。”
君长安犹豫了一下:“殿下…”
燕怀璟道:“那血灵芝我留着也没用,就送给百晓生吧。”
君长安神色复杂地看了百晓生一眼,应声去了。
君长安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桌上便多了血灵芝一株。
百晓生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对燕怀璟道:“殿下所问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叹相逢不相识,相识不相认。”
燕怀璟瞳仁一缩:“是她!”
百晓生含笑说道:“看来殿下是知道答案了,那么百晓生告辞了。”
燕怀璟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怎么会是她…她明明怀孕了,都快生了…她孩子呢?孩子去哪儿了?!”
百晓生笑容不变:“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百晓生从容淡定地站起身,冲燕怀璟拱了拱手:“告辞,后会有期!”
说罢,带上血灵芝离开了。
“殿下,您不该把血灵芝给他的,百晓生此人极为狡猾,谁想从他口中问话,付出的都是自己难以承受的代价,那株血灵芝,或许将来殿下会用到的…”
燕怀璟却压根儿没在意君长安的话,他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是她…长安…真的是她…”
“是,是俞姑娘。”结合燕怀璟的反应,君长安也猜出来了,因为不在意,因此并没有多震惊,君长安语气如常地说道,“殿下还要见那位老嬷嬷吗?”
为了确定俞婉是否就是当年那个孕妇,燕怀璟让君长安找出了当年在宫中为娘娘们接生的老嬷嬷,那老嬷嬷眼光十分毒辣,只用看上一眼便能知道一个女人是否有过生养。
燕怀璟目光悠远道:“不必了,已经确定是她了。”
只是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莲花村的人,当年为何去了许州?她打扮像个千金,身旁还跟着一个体面的嬷嬷。
她明明快生了,两年过去,孩子去哪儿?是没生下来,还是夭折了?
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俞婉一眼看到了在遛娃的燕九朝。
这人真是长了一副天妒人怨的容貌,即便是茫茫人海中,也能让人一眼认出他来。
三个小家伙原本耷拉着小脑袋,没精打采地走着,听到熟悉的声音,眼底登时光彩重聚,唰的抬起小脑袋,撇下自家爹爹,跐溜跐溜地跑过去了!
俞婉跳下马车,弯下身来,接住了扑进她怀里的小家伙。
俞婉捏了捏他们的小脸蛋:“又没好好吃饭吧,瞧你们,又瘦了。”
三人心虚虚地低下头。
俞婉一见他们这副样子,又有些心软,揉了揉他们小脑袋道:“真拿你们没办法,算了,正好我也没吃东西,肚子饿不饿?”
三人点头点头。
“有多饿?”俞婉打趣道。
三人撸起上衣,露出光溜溜的小肚皮,好饿好饿,都瘪了!
俞婉忍不住笑了,将小家伙的衣裳放了下来,看向不远处的燕九朝,见他没像往常那样过来,纳闷地眨了眨眼,与车夫交代一声后,带着几个小家伙走过去了。
几个小家伙一蹦三跳,高兴得不得了。
燕九朝哼了哼,被他带着,就装死,一到她手里,活蹦乱跳,到底是谁亲生的!
俞婉见到几个孩子,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满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眉梢都是笑意:“燕九朝,我方才去少主府了,你们不在,还以为今天见不着了。”
“你去少主府做什么?”
“看你们呀!”
主要看孩子,顺便来看你。
燕九朝淡淡地睨了几个小崽子一眼:“我看你是看他们吧。”
诶?这家伙难道不该说:“一天不见本少主都耐不住寂寞是不是?跟踪到客栈不够,还打着探望几个孩子的名义找上门来!”
“哼!”
俞婉刚要开口,某少主已经甩袖坐上马车了。
俞婉心里苦,真是来看你和孩子的,怎么还不信了?
俞婉将三个小家伙抱上马车,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取出一个小食盒,里头有桂花糕、杏仁酥与几个她亲手捏的猪猪包。
小家伙们一见到猪猪包,口水都流出来了。
俞婉笑了笑:“吃吧。”
小家伙们却没着急自己吃,而是拿起一个猪猪包,齐刷刷地递到俞婉面前。
俞婉这才想起自己说过没吃东西的话,几个小家伙记下了,还把他们最喜欢的猪猪包让给她吗?
俞婉心里暖暖的:“我不爱吃猪猪包,我爱吃杏仁酥。”
三个小家伙改为拿了杏仁酥给她,见她笑眯眯地接下,这才抓着手里的猪猪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还剩最后一个猪猪包,俞婉给了燕九朝。
“我才不吃!”燕少主一脸嫌弃地说。
“很好吃的。”
“不吃!”
俞婉塞进了他嘴里。
第035章 一家五口
点心只能垫垫肚子,正餐还是要吃的,恰巧附近有家个汤圆的摊子,俞婉其实说不上迷恋甜食,可近几日莫名地有些想吃。
“燕九朝,我们去吃汤圆吧?”她转头看向燕九朝。
燕九朝嫌弃地嗤了一声:“脏死了!不吃!”
俞婉却已经带着三个小奶包跳下马车了。
真是把她惯坏了,都敢无视本少主了!
被无视的某少主黑着脸,也跟着下了马车。
这条街与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首尾相接,但商铺少,因此人流量并不大,卖汤圆的摊子在街道右侧的一个胡同口,有两张小桌被摆在街边,余下一张摆在胡同里。
街边的桌子都已经有人了,考虑到尊贵无比的某少主大概不乐意与人拼桌,俞婉带着小奶包走向了胡同里的小桌。
桌小,凳子更小,她与几个小奶包坐着正好,却是委屈燕九朝这个七尺男儿了。
他弯着身子的样子有些滑稽,甚至有些委屈,俞婉忍不住想笑,同时,也觉得这样的时光有些美好。
“公子,夫人,请问你们是吃汤圆还是饺子?”摊子的老板娘走过来问,她没见过颜值这么高的一家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暗叹真是郎才女貌呀,怪道生出来的孩子都个顶个的可爱。
俞婉正要说你误会了,燕九朝淡淡地开口了:“汤圆。”
“公子您可挑对了,咱家的汤圆最好吃了,有芝麻馅儿、花生馅儿、豆沙馅儿、莲蓉馅儿与五仁馅儿,您要哪一种?”
“各来一碗。”
“大碗小碗?”
“大碗。”
“孩子就小碗吧。”
“也行。”
“要放米酒吗?还是纯汤的?”
“米酒。”
二人一来二去的,俞婉根本插不上话,斜对面的巷子里传来葱油饼的香气,俞婉索性起身去买葱油饼了。
以往这些都有影六与影十三来做,可今日二人不在。
俞婉来到了卖葱油饼的小摊前,这家的葱油饼生意很不错,用的是素油,价钱比别的葱油饼贵上许多,六文钱一个,要知道,镇上的才两文钱呢。
葱油饼够大,俞婉估摸着五人的饭量,一共买了三个。
俞婉拿着牛皮纸包好的葱油饼往回走,刚走没两步,与一个多日不见的故人不期而遇。
“许公子?”俞婉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燕怀璟是在巷子的另一头看到她的,当时马车正好路过,他让马车停下,朝这边走来了,然而俞婉不知这一切,还当他也是来买葱油饼的。
“这一锅的最后一个被我买走了,许公子想要,怕是得再等等了。”俞婉说。
燕怀璟深深地凝视着她,虽一早怀疑过她便是当年将他送去寺庙的那个人,可真正确定之后,还是让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公子?你怎么了?你…是来找我的吗?”俞婉觉得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燕怀璟忍住某种将她带回府的冲动,语气低沉地说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吗?”
“许公子指的是我不记得什么?”她确实没继承多少从前的记忆,可这件事只有她家人知道。
燕怀璟一路上想了许多,始终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她忘记的似乎不仅是他而已,也有那段在许州的过往,他是应当查探清楚了再告诉她,还是告诉她,让她与自己一起查?
“许公子?”这人今日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燕怀璟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告诉她:“我…”
然而话未出口,一个行色匆匆的小贩推着一辆推车,火急火燎地自后方冲了过来。
“让让让让!”
小贩推得太快,连自己都刹不住了。
眼看着就要撞到俞婉,燕怀璟伸出手来,打算将俞婉拽到自己身边来,却不料一只修长的胳膊,比她更快地搂住了俞婉的肩膀,俞婉跌进了一个健硕的胸膛,衣衫上浮动着熟悉的冷香。
俞婉没有抵抗,就那么乖乖地伏在他怀中,一直到小贩的推车走过。
燕九朝的瞳仁缩了缩。
俞婉直起了身子,看着被推车擦了一下后背的燕九朝,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燕九朝放开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燕怀璟,淡淡地说道,“二殿下,好久不见啊。”
殿下?
俞婉眸光一顿。
燕怀璟绝没料到自己的身份会被燕九朝道破,他原本都打算亲口告诉她了…
“原来那日在天香楼中,将我从冰窖里救出来的人是你。”俞婉对着燕怀璟,疏离地欠了欠身,“从前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她这是…与自己划清界限了吗?
燕怀璟的拳头紧了紧,冷冷地看向一旁的燕九朝。
燕九朝眉梢一挑,拉过俞婉的手腕:“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不打搅二殿下了。”
燕怀璟的眸光落在俞婉的手腕上,见她竟然没将燕九朝的手甩开,心头蹭的窜上一簇火苗:“燕九朝,你不是被父皇罚了闭门思过吗?”
燕九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哦,有本事你去陛下那儿告我状呀。”
以燕九朝的尿性,傻子也能猜出他不会乖乖地闭门思过了,只要不闹得太过,皇帝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真有人敢把燕九朝外出的事捅到皇帝跟前,那就不是在找燕九朝的茬儿,是在触皇帝的霉头了。
“走了。”俞婉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与二皇子抬杠了,好歹二皇子帮过她两次,就算他隐瞒了身份,她也没立场去指责他的不是。
二人回到了卖汤圆的巷子。
君长安走过来:“殿下。”
“她竟一点也不生气…”燕怀璟喃喃。
“这不是好事吗?”君长安道。
“你不懂的。”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动怒。
燕怀璟又望向了坐在巷子里的二人,以及二人身边,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她的孩子生下来了,也该是与燕九朝的骨肉一般大了。
俞婉把葱油饼分了,三个小包子一个,大包子一个,她自己一个。
一口咸香的葱油饼,一口甜腻的米酒,滋味好得不可思议,三个小奶包吃得满头大汗,俞婉拿出帕子给他们擦汗,一双眸子里满是宠溺,她看着孩子,燕九朝看着她,眼底有燕怀璟从未见过的柔情。
这画面,温馨得有些刺痛了燕怀璟的眼。
燕怀璟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长安,我怎么觉得…”
“殿下觉得什么?”君长安问。
燕怀璟却不往下说了,而是话锋一转道:“那个老嬷嬷身在何处?”
君长安道:“惠嬷嬷吗?刚送出城。”
燕怀璟看着俞婉与她身边的三个孩子,眸子紧了紧:“把人接回来。”
“老奴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皇子府的院落中,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嬷嬷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向立于廊下的燕怀璟虔诚地行了跪拜之礼。
“你就是惠嬷嬷?”燕怀璟道。
惠嬷嬷道:“老奴贱姓,不足殿下挂齿。”
燕怀璟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听说你是因为犯了事,才被逐出皇宫的。”
燕怀璟要用她,自然不可能不查她底细,要说这位嬷嬷的本事,那真是无人能及,并非出自身份显赫之家,不过是个二两银子卖入宫的小孤女,早先被分去永巷,伺候那些常年失宠的女人,后跟了一位医女,在医女手下打着杂,别的本事没学会,就是能给人看肚子。
是皇子,还是公主,断得比太医还准。
她也曾被指派到储秀宫,监管新来的秀女,秀女入宫需得验身,非完璧不留,这位嬷嬷验多了,也就验出经验了。
以惠嬷嬷的本事,本该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奈何她好赌,又恰巧碰上皇后整顿后宫,这才给废了一只手,逐出皇宫了。
“知道本殿下为何把你找来?”燕怀璟居高临下地问。
惠嬷嬷没答他的话,而是伏在地上,忠肝义胆地道:“老奴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怀璟神色不变:“孤听闻您只用观其貌,窥其身,便可知对方是否有过生养,此言当真?”
“当真,当真!”惠嬷嬷略略挺起了身板儿,“老奴年轻那会儿,一眼便够,如今上了年纪,老眼昏花,须得看上三眼。”
燕怀璟淡道:“别说三眼,三十眼也能让你看,但你务必要看准了,不许有任何差池!”
这个,惠嬷嬷就有底气了:“敢问殿下,是要老奴看谁?”
“小姐!小姐您歇下了吗?”颜府,颜如玉的闺房外,一名值夜的小丫鬟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颜如玉刚躺下,她知道自己定下的规矩,不是不得不处理的要紧事,不会在这个时辰烦到她跟前来。
“彩琴,你去瞧瞧。”她吩咐道。
“是。”睡在外间的彩琴披了上衣,拉开房门,“什么事?”
小丫鬟道:“外头来了一位公公,留下一封信,让务必亲手交到小姐手中。”
“知道了,你去歇息吧。”彩琴合上房门,点了油灯,把信递给颜如玉。
宫里来的信,颜如玉不敢怠慢,忙起身拆开看了,看完,狐疑地皱起了眉头:“许贤妃?她宣我明日入宫赏花?”
巷子里,汤圆与葱油饼总算吃完了,三个小奶包吃得肚子肚肥溜圆,直打饱嗝。
俞婉也似乎吃撑了,她平日里没这么能吃,可几个小家伙吃相实在太好,她忍不住多吃了些,一旁的燕九朝似乎也吃了不少。
她眨了眨眼道:“好吃吧?”
燕九朝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告诉她,自己根本就尝不出味道。
俞婉伸了个小懒腰:“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小奶包们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委屈。
俞婉…俞婉也舍不得他们呀,可她不回去,家人会担心的,毕竟她是有“失踪”前科的人,若彻夜未归,她阿爹一定会出来找她,那样就违抗圣旨了。
让燕九朝带小包子住回莲花村也不现实,他因为替她阿爹求情被罚了禁足,偶尔偷溜出府倒还罢了,真搬出来还是太过了。
“城门什么时辰关?”她算算还能陪小家伙多久。
燕九朝不屑地哼道:“本少主让它什么时辰关,它就什么时辰关!”
有权了不起啊?
有权还真了不起…
租来的马车早回镇上了,俞婉与小奶包一道坐上了燕九朝的马车。
大宝、二宝趴在俞婉的怀里,小宝被自家爹爹抱在怀里。
小宝委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家伙们吃饱喝足,马车没颠簸多久便在自家爹爹与俞婉的怀里睡了过去。
马车缓缓地驶出京城,驶向莲花村。
孩子们都睡了,俞婉这才问起在心里横了一晚上的事:“燕九朝,你今天是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比鸟。
燕九朝打开食盒,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梨子:“吃梨吗?”
俞婉摇头:“我不喜欢吃梨。”
燕九朝又拿出了一个足足两、三倍大的梨:“那这个呢?”
不还是梨吗?俞婉古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玩什么花样,只是如实说道:“我连小的都吃不下,当然更不喜欢大的了!”
被嫌弃的燕少主,伤心欲绝到不想说话了!
第036章 查探真相(二更)
俞婉一直到燕九朝离开也没弄懂他是为什么不高兴,似乎与自己有关,可她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
因见了小家伙,俞婉心情大好,睡觉都美滋滋的,只是依旧很热,热得她浑身滚烫,梦里醒了三两回。
天不亮,俞婉起了,她去厨房做早饭,俞邵青却早早地在灶台前忙活了,从前家里最忙的人是她,可自从阿爹回来后,最忙的就变成阿爹了。
“阿爹,早。”她笑着打了招呼。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俞邵青神清气爽地问道,俨然昨晚又是个蜜里调油的夜,与妻子恩爱一宿自是不提,“对了,昨晚是醉仙楼的人送你回来的?”
俞婉的心咯噔一下:“阿爹你看到啦?”
“没有。”俞邵青笑了笑,把切了笋片的菜刀放好,“我听到马蹄声了,不像是车行的劣质马。”
那可不,燕少主用的马都是上等的宝马。
马车只送到村口,这么远他爹都听出差别了,俞婉细思极恐,决定日后更谨慎些。
他爹被少主府关照一事,万叔有妥帖的说辞,那便是俞婉曾经自劫匪手中救下过三位小公子,少主府感恩图报是应该的,俞家人也信了这番说辞,除了深度知情人——俞峰。
颜丛铭与少主府的关系,俞邵青在军营多少也听说了些,能不偏颇未来岳父,转头去照应一个外人,足见这位少主的心性正值、品性优秀,可不知为何,俞邵青对他喜欢不起来,总感觉这位素未蒙面的少主会和自己抢什么似的…
早饭过后,俞邵青带上俞松去后山看木头了,既然要建房子,木材必不可少,松木与杉木都极为合适,山头上有大片的红松林,足够他们建造厂房与宿舍了。
俞婉去后山挖笋,俞峰也来了。
去后山的路上,俞婉问起了石材与青砖的情况,俞峰说道:“乡里的青砖还是不大好,我待会儿去镇上瞧瞧。”
想到什么,俞婉问道:“对了,大哥,里正和你说了二牛哥他们的事没?”
“说了,让他们先过来建房子,往后若还有别的差事,再分给他们。”俞峰想了想,说道,“既然人手够用,日后挖笋你就不必亲自来了。”
俞婉说道:“不够呢大哥,只挖笋不够,还得找人去外头收笋。”
俞峰吸了口凉气:“需要这么多笋吗?”
“嗯。”俞婉点点头,“醉仙居的生意很好,酸笋怕是不够卖的。”
几个月前他们家还吃了上顿没下顿,一转眼,都做着这么大的生意了,俞峰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惊喜,他对俞婉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待会儿我就去找人。”
许是走得多了,习惯了,便不觉着远了,兄妹俩说没说够,竹林就到了。
二人挖了两筐笋,摘了一包袱红彤彤的树莓,临近午饭才下了山。
回到村子发现屋里来了人,却是许久不见的老崔头。
老崔头怀里抱着一条出生没多久的小土狗,土狗的精神不大好,肚子涨得很大。
“阿婉呐!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半晌了,这是隔壁王奶奶家的狗,闹肚子闹了好几日了,你快帮忙瞧瞧!”老崔头抱着小土狗迎了上来。
俞婉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遇见二殿下的,就是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土郎中,号称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将对方带到了她的家里来。
她早看出许公子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料到如此不凡,竟是当今二皇子,也就是许贤妃娘娘的儿子,难怪他自称姓许,敢情是用了母姓,这么说来,自己当初猜测他是许家人,倒还真猜对了一半。
能与一国皇子“做朋友”,老崔头想必并不是真正的土郎中,就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来头了。
有时,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俞婉按下了盘问老崔头的念头,给土狗瞧了病,腹泻、腹胀倒是小问题,喂养上稍加注意便可,这条狗的关节肿胀变形,走路不稳才是真正的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