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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双虽是坐在马车内,但内力深厚之人,能够听到里头的对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一脸的不满:“乔老爷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燕飞绝问。
姬无双道:“故意撕了那一页,好逼着我们去找乔薇的娘。”
燕飞绝不明所以:“我们不是已经在找了?”
姬无双呵呵:“他想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找。”
燕飞绝耸肩,有区别吗?海十三都被抓了,十七与煞血盟的杀手也被派去高月族了,这要不是不惜一切代价,什么才是?
…
夜深,大雪纷纷。
姬冥修撑着伞,回了青莲居。
推开房门时,乔薇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抓着一本容老板送来的账册,脸蛋压在铺了绸缎的桌面上,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一桌。
姬冥修轻轻地合上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一手绕过她的膝窝,一手绕过她的后背,将她横抱了起来。
乔薇被惊醒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用沙哑着透着一丝慵懒的声音道:“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姬冥修将她抱到床上,拉过柔软的棉被给她盖上:“有些事要处理,就晚了。”
“哦。”乔薇打了个呵欠,小猫儿似的,慵懒又餍足地侧了侧身子,“不是在生我的气呀?”
姬冥修看着她,眸中掠过一丝促狭:“当然也是有一点。”
乔薇的瞌睡瞬间醒了大半,杏眼圆瞪地看向他:“什么叫有一点?我都把自己赔给你了,你怎么还没消气?”
姬冥修淡道:“本少主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乔薇坐直了小身子:“那、那你要怎样啊?”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说道:“起码再赔个十七八次,才考虑要不要消气吧。”
十、十七八次?
一次她就睡得昏天暗地了,十七八次,她不得睡上一个月啊?
不带这样的!
她惊恐又愤怒地看向他,坚决不从,宁死不屈!
姬冥修抬起修长如玉的手,绕过她的发,轻轻地扣住了她后颈,冰凉的指尖贴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浑身都像被电到,他缓缓地凑近,独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乔薇的心口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偏过头,缓缓吻向她的唇瓣,却在快要贴上去时停住,就那么不近不远地顿着,呼吸落在她的唇上,好似一说话,就能碰到她的唇一样。
她的唇瓣迅速干涩了起来,她伸出柔嫩的舌尖,舔了舔唇瓣,一不小心舔到了他的,瞬间石化了!
姬冥修扣住了她的手,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自他唇齿间流泻而出,一字字砸进乔薇的耳朵,砸得她脑袋都晕乎了:“乔宗主如此献色,本少主不领情,倒显得不应该了。”
二人的唇瓣本就隔得近,每说一个字,都在她的唇上碰一次。
乔薇被撩得身子都软了,他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就见他的唇在她唇上碰来碰去,却始终不肯吻上来,这简直是要强迫症的命!
乔薇脑门儿一热,一个翻身,将他扑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
火是她点的,可烧到一半,她便承受不住,带着哭腔求饶了,奈何这火烧得有点旺,直至天明时分才终于在一阵强降雨的滋润下停歇了下来。
后面的事乔薇全都不知道了,睡得昏天暗地。
小包子们都觉得好奇怪呀,娘亲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一个,可现在,望舒都起了,她还在睡懒觉。
娘亲不乖,真不乖!
乔薇是被碧儿叫醒的。
想着昨夜的动静,碧儿真不忍心叫她,可是没办法,李氏那边来人了。
来的是石榴。
乔薇在耳房洗漱,碧儿在偏厅招待石榴,泡了茶,奉上点心:“石榴姐姐请慢用。”
石榴笑道:“别这么客气,我传完话就走的。”
乔薇收拾齐整了,神清气爽地来了偏厅,夜里虽被折腾得厉害,却也得到了莫大的愉悦与满足,睡饱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少夫人。”石榴给乔薇行了礼。
乔薇在椅子上坐下,碧儿奉上一个暖手炉,她接在手里,和颜悦色地问向石榴:“二婶找我有事吗?”
这声音,分明还是从前的声音,可不知怎的,听得人心口微微地酥软,就像是有那么一丝似有还无的媚。
石榴心道少夫人怕是与大少爷感情极好,被滋润过的女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她定了定神,说道:“二夫人要带两位姑娘出门,来问少夫人要不要一起。”
“去哪儿?”乔薇问。
石榴道:“去宝林斋给两位姑娘挑选几样首饰,姑娘年纪不小了,这几日说亲的人便要上门,二夫人想给姑娘们打扮得漂亮些。”
打扮得漂亮些是借口,带出去溜溜才是真的,姬家规矩大,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着实够憋屈的。
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一地的光。
乔薇去了东府,姬如月与姬宛瑜已经早早地明厅候着了,姬如月是姬盛的庶女,姬宛瑜是姬霜的嫡出,不过二人感情极好,没多少生分的感觉。
姬宛瑜的性子约莫是随了秦姑爷,挺温和的。
姬家基因好,男俊女美,二人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只是比不得姬婉与姬冥修,这对姐弟遗传了姬尚青与昭明公主所有的优点,整个大梁也找不出几个比他们更有姿色的了。
二人笑着给乔薇行了礼:“大嫂。”
恭谨又乖巧,很是讨人喜欢。
乔薇微微一笑,打了招呼。
李氏早已备了马车,几人从东府出发,都要上车了,丫鬟禀报,甄氏与荀青瑶来了。
李氏嘴角抽了抽,真是哪儿都有她们!
“你们先上车。”李氏拍拍乔薇的手,乔薇带着两个妹妹上了马车,甄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挥着帕子道:“二夫人这是上哪儿呢?”
李氏客客气气地说道:“带几个孩子出门添置些东西,原是想叫你们一起,又怕你们在午睡,不敢前去打搅,来得正好,一块儿吧。”
甄氏害羞道:“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李氏干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来了京城,还没带你们去转转,择日不如撞日。”
“哎呀,你这么说,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甄氏拉着女儿的手,巴巴儿地看向两辆奢华不已的马车,“我们坐哪个?”
“不嫌弃的话,与我一道吧。”李氏本打算与乔薇一车,两个孩子一车的,但如今计划打乱,只得乔薇与孩子们一车,她和甄氏母女一车了。
甄氏与荀青瑶坐上了李氏的马车,车内铺着地毯,置了桌子,座椅下有柜子,车壁上贴了一层垫子,即便不小心撞上去也不会伤到,顶上镶嵌着夜明珠,放下帘子,那温润的珠光,将车厢照得透亮。
甄氏在心里哇开了,这么奢华的马车,姬家人也太会享受了!
“这马车…得不少钱吧?”甄氏吞了吞口水,问。
李氏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嘴上客气道:“没多少,就千儿八百两银子。”
千、千儿八百?
她一个月的月钱才五两!
甄氏当场惊得说不出话了。
荀青瑶很安静,看上去不为钱帛所动,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马车很快便抵达了宝林斋。
乔薇没在京城买过首饰,不知宝林斋名声响亮,但进去看了它的首饰,个个都工艺精良,连她这门外汉都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李氏是常客了,掌柜笑眯眯地将一行人迎入了二楼的雅间,让侍女将最新款的首饰一盘盘地呈上来。
甄氏看得眼花缭乱,拿起一个镯子:“这个怎么卖?”
侍女道:“五百两。”
甄氏吓得赶忙将镯子放了回去。
李氏看了她一眼,对侍女道:“把这个装起来。”
“是。”侍女将镯子装进了锦盒。
李氏把盒子递给了甄氏:“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甄氏舌头打结:“这、这、这不好吧!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
她嘴上说着这样的话,手却死死地拽住了盒子。
姬宛瑜与姬如月掩面偷笑。
荀青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甄氏最终收下了镯子,许是尝到了第一次的甜头,之后,她又笑着问了好几样首饰的价格,李氏都忍着,一一给她买了。
姬宛瑜姐妹挑了半天,没挑中喜欢的。
乔薇的目光落在侍女新端来的一盘首饰上:“把那个拿过来瞧瞧。”
“是。”
一个侍女撤走了桌上的首饰,甄氏还没看完呢,东西就飞了,她咂咂嘴,眼珠子恨不得长在被端走的首饰上。
那个端盘子的侍女将首饰放在了桌上,这是一套点翠系列的金钗,蓝色孔雀毛,华丽又大气,却并不老气,很能彰显身份。
姬如月一眼看中了一支流云点翠簪,伸手去拿,却被甄氏先一步拿在了手里。
甄氏拿着簪子在荀青瑶的头上一阵比划:“真好看!”
姬如月抿抿唇,抽回了手。
姬宛瑜黑了脸,明明她姐姐先看中的!这个老婆子,是不是眼瞎?
甄氏毫不在意自己把姬小姑娘得罪了,乐颠颠地将流云点翠簪戴在了女儿头上,寻青瑶看着姬宛瑜沉下来的脸,抬手就要取下来,甄氏按住了她的手,对侍女道:“这个多少钱?”
侍女尴尬地看了看一旁的姬家姐妹,低声道:“六百两。”
簪子本身不值这个价,但它这是前朝的古董,来头大,价位就高了。
甄氏不懂这些,也不想懂,姬家肯买给她就够了,她笑道:“盒子呢?”
簪子就戴在女儿头上不必取了,但盒子不能省,这儿的盒子比外头的首饰还精致,将来给人送礼,用得上。
侍女去拿盒子。
姬宛瑜气得半死,姬如月拉了拉她袖子,用眼神示意她算了。
李氏也被气得不轻,给甄氏买那玉镯子,就是客气客气的意思,哪知她还蹬鼻子上脸了?早知她如此贪得无厌,她连第一个都不给她买了!
只是气归气,却拉不下脸来与甄氏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倒是显得他们姬家小气,连几样首饰都给“亲家”买不起了。
就在甄氏沾沾自喜的时候,一只素手探过来,摘掉了荀青瑶头上的簪子。
甄氏与荀青瑶俱是一愣,讶异地看向对方。
甄氏没了好脸色:“少夫人你什么意思?”
乔薇掂了掂手里的簪子:“我先看中的东西,不想让给别人的意思。”
若是李氏,甄氏倒不敢与之呛声了,但乔薇是小辈,又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甄氏其实有些没将她放在眼里:“怎么就是你先看中的?明明是我先拿…”
“拿什么?拿钱?”乔薇掏出六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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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尾巴已经放了。
第【218】
看着桌上白底黑字红印章的银票,甄氏当场就傻眼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乔薇敢当众这样给她难堪,明知她没带钱…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没有钱的,还拿钱奚落她,这丫头想干什么?嘲讽她买不起吗?
甄氏的智商总算靠谱了一回,乔薇还就真是这个意思,李氏给甄氏买个镯子意思意思,人之常情,乔薇忍了,但甄氏蹬鼻子上脸,欺负李氏脸皮薄,可劲儿地哄李氏掏腰包,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真把姬家当冤大头了不成?
“你你你…你…我我我…”甄氏看着乔薇一脸的漫不经心,越发确定对方是故意给自己难堪的,她气得浑身哆嗦,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瞧着她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李氏与姬家姐妹都解气极了,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就得乔薇这种不怕事儿的,敢拉下脸,无惧落人口舌。
荀青瑶整张脸都红了,她也知道自己母亲做得太过分了,她几次都给母亲使眼色,母亲全没看见,她想出言阻止,可子不言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若是与母亲争执起来,难免落个大逆不道的名声,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甄氏想通了乔薇的意思,却没明白自个儿的错处,指着乔薇的鼻子,好一阵哆嗦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你…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好了,何必如此羞辱我们?”
乔薇一脸无辜:“我是喜欢就拿了呀,你怎么说我在羞辱你们?”
姬宛瑜噗嗤一声笑了。
碰上不按套路出牌的,甄氏几乎没法儿接话了。
姬宛瑜伶牙俐齿道:“我可以作证,是我大嫂先看中的。你们还在挑选那套黄玉簪子的时候,我大嫂就让人把这一套点翠簪子拿过来了,荀夫人,你觉得我大嫂让人把簪子拿过来的意思是什么?难道不是她当时就已经看上了吗?”
甄氏再一次哑口无言。
姬宛瑜一笑:“你抢我大嫂的簪子,你还有理了?”
虽说她更希望这簪子能是如月姐姐的,但只要一想到要便宜荀家这对母女,还不如让大嫂买回去呢!
甄氏知道姬宛瑜在强词夺理,这一套簪子是乔薇让人呈上来的不假,可摆在桌上后,乔薇根本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是姬家那庶女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甄氏也不是很瞧得上一个二房的庶女,但她有些忌惮姬宛瑜。
姬霜就是嫡出,姬宛瑜又是姬霜的嫡亲闺女,这层厉害关系在里头,她不敢与姬宛瑜较劲,但她又咽不下这口气,一怒之下,再次将矛头转向了乔薇:“你先看中的你怎么不说?都戴在瑶儿头上了,你把她摘下来,你觉得这样合适吗?瑶儿是你姨母,你孝敬她一支簪子很难吗?”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我姨母是大梁朝的公主,这种地方的簪子,她们恐怕还看不上。”
一个续弦的妹妹,也敢说是她的姨母,她连荀兰这个后母都没承认,会承认一个半吊子姨母?
甄氏是猪油吃多了,脑子都不灵光了吧?
甄氏的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被人当即甩了一巴掌:“二夫人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家姑奶奶嫁到你们家,为你们家生儿育女,如今她妹子来了,不过是一支簪子罢了,就有人霸着不给!还百般奚落!你们姬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一支簪子?李氏的目光扫过甄氏手边已经堆得快有半人高的盒子,差点就无语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荀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妇?真是把荀家的脸都丢尽了!
最后,甄氏当然没能从乔薇手里抢到那支簪子,不仅如此,她想买点别点补偿补偿自己,也全都被乔薇搅和了。
“荀夫人真是财大气粗,这种簪子根本不值这个价,你若信得过我,我介绍你去另一家,一样的东西,价钱便宜多了。”乔薇淡笑着说。
这话明着是替甄氏省钱,可谁又听不出是让甄氏自个儿掏腰包的意思呢?
甄氏从未见过如此可气的人,这简直、简直就是在轰她们走!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做得出来的?!她、她、她还要脸不要了?!
甄氏气得够呛,甩袖下了楼。
李氏憋了一下午的气终于吐了出来,这个姓甄的也太没个饱足了,“抢”了那么多簪子就罢了,连姑娘看中的她也不放过,她就不信甄氏真不知如月是去拿那簪子的,甄氏这么做,摆明是没将如月放在眼里,没将二房放在眼里。
她真以为有个给姬尚青做续弦的侄女儿就了不起了?别说荀兰已经山穷水尽了,便是她尚在姬家,也不敢这般怠慢二房。
所以说这种小地方来的人,不过是嘴巴上吹嘘得好,,,鬼知道内里是个什么玩意儿?
两个姑娘也解气得不行,果然对付这种无赖,就得用无赖的办法,真一直拉不下脸让她占尽便宜,传出去其实更不好听,仿佛姬家上赶着给人做冤大头似的。
几人心情不错地下了楼,甄氏母女已经气呼呼地上了李氏的马车,李氏不用想也知道里头的气氛僵持成什么样了,她才懒得进去听甄氏的数落,与乔薇一块儿上了姑娘们的马车。
这辆马车原是姬霜的,因知女儿要出门采买,特地借给了女儿,姬霜的马车比李氏的马车更大、更奢华,坐四人毫不拥挤。
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甄氏母女就跟在她们身后,许是在宝林斋那口气没有咽下去,甄氏的马车上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会儿下来买个荷包,一会儿下来买把扇子,弄得姬家的女眷不得不停下马车等她们。
女眷们才无所谓呢,今儿又没什么大事,回了府也是坐,马车里也是坐,哪儿不是坐?坐马车里还能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手痒了买点小东西,何乐而不为?
“我们打马吊吧!”姬宛瑜从抽屉取出一副马吊牌。
马吊牌本是一种纸制的牌,全副牌有四十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不过姬家有钱,用的是象牙牌,象牙被切割成薄如蝉翼的片状,触感冰凉,质感十足。
乔薇只打过麻将,没打过马吊,但据说麻将就是由马吊演变而来的,应该不是多么难上手的东西。
果不其然,乔薇只与三人试打了一盘便吃透个中的规则了。
四人在马车里开开心心地打起了马吊。
甄氏从书斋买了一本诗集,从书斋出来时,故意从李氏等人的马车旁路过:“我家瑶姐儿不喜欢簪子,就喜欢看书!咱们荀家的姑娘,都是不在意那些…”
“哈哈哈…”
是姬宛瑜几乎笑炸的声音。
姬宛瑜耍了个诈,一人赢三家,乐得不行了。
甄氏见自己闹了一路,人家非但不膈应,反而苦中作乐起来,她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气呼呼地上了车,将诗集往桌上一拍:“太过分了!岂有此理!”
荀青瑶头疼,按了按眉心道:“娘,你能不能别折腾了?这里不是姑苏,你不要当自己婆家闹腾好吗?”
甄氏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闹腾了?明明是她们抢了你的簪子!”
荀青瑶语重心长道:“我们是来做客的,又不是姬家正儿八经的主子,人家给买,是情义,不买,是常理,况且我也没看中那簪子。”
甄氏完全没领会到女儿的重点:“那簪子你都看不中,你要什么样儿的?告诉娘,娘给你买!”
荀青瑶道:“娘,我们的盘缠在路上已经花光了。”
甄氏浑不在意:“我知道,这不是还有你姐夫买?我想过了,她们不给你买,你姐夫总会的。”
荀青瑶不知说什么好了。
荀家在姑苏确实是颇有声望的家族,但那些声望是祖辈以及大伯挣下的,她爹就是个混吃混吃二世祖,当年说亲时,人家给说了个贤惠稳重的姑娘,她爹嫌人家丑,不肯要,转头看上了她娘,她娘是商户出身,到底比不上世家大族都千金,这些年在姑苏没少闹笑话儿,以为来了京城多少会收敛些,哪知还变本加厉了?
“娘,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来了姬家这么久,姐夫为何迟迟不见我们?”
甄氏道:“他病了呀,没听下人说吗?”
病了至少也可以让他们去探望探望,又不是得的瘟疫,若实在女眷不便,不是还有她哥吗?
荀青瑶定了定神,道:“那姐姐呢?娘就没想想,姐姐为何突然跑去守陵了?”
甄氏自我感觉良好地说道:“她孝敬老太爷,替老太爷守几天陵算什么?这是她孝顺,讲出去都是面子上有光的事情!”
荀青瑶总觉得大姐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和她说不清,索性不说了。
甄氏拍拍女儿的手:“你放心吧,既然来了京城,娘就一定会为你在京城找户好人家,不比姬家的少奶奶差!”
荀青瑶想起宝林斋的事,认真道:“我瞧着少夫人不是个简单人物,娘你以后别去招惹她。”
甄氏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你当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个姓乔的根本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她几年前就把身子给别的男人了,事情闹大,她被逐出家门,不知被多少人糟蹋过,后又使了狐媚手段把姬家的大少爷给迷惑了,就那俩孩子,还不知是谁的种呢!”
荀青瑶面色一变:“娘!”
甄氏丝毫不觉着哪里说错了,越发变本加厉地道:“她这种货色都能嫁入姬家,我女儿清清白白的身子,饱读诗书,满腹才学,怎么就不能找个更好的婆家了?”
真是越说越离谱,荀青瑶都快听不下去了,关于乔氏的传言,她并非毫不知情,只不过,她没有背后议人是非的习惯。
何况说到婆家,整个大梁朝除了姬家,哪里还有更好的婆家?
马车在路上耽搁得太久,渐渐到了晚饭的时辰,路上的行人多了,马车的速度越发慢了下来。
甄氏的肚子饿了,路边叉烧包的香气勾得她馋虫大动。
“停车。”她道。
车夫无奈地停下了马车。
荀青瑶蹙眉:“娘,你又想买什么?”
甄氏笑道:“我买俩包子。”
荀青瑶叹了口气,松开甄氏的手,甄氏下了马车,走向一旁的包子铺,哪知就在她挑了包子正要付钱之际,路面上忽然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
“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就放箭了!”
甄氏钱都忘记付了,扭头朝那边望去,就见一队官兵,正提着长剑,追赶一个穿着囚衣的、蓬头垢面、凶神恶煞的男人。
男人拉倒了两边的摊位,推到了无数的行人,将官兵死死地挡在身后。
为首的官兵打了个手势:“弓箭手准备——”
一排弓箭手搭好了弓箭,齐齐瞄准落荒而逃的犯人,行人们纷纷避让开来,甄氏傻呆呆地捧着三个包子,一时间,忘记了逃跑,还是一个好心的大爷,抓了她一把,将她抓进了包子铺。
她站在包子铺里,望着那个犯人越跑越近,忽然,跳上了姬家的马车!
她女儿的那辆马车!
“啊!瑶姐儿——”她失声大叫!
男人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绕到荀青瑶的背后,抱住她,刀尖抵住了她脖子:“别乱动,再动就杀了你!”
荀青瑶不敢动了。
男子凶道:“快驾车!不然杀了她!”
这话是对车夫说的。
车夫不敢怠慢,抓紧缰绳,将马车驾了出去。
甄氏看到这情节,两眼一翻,当场晕了。
打马吊的四人也听到了动静,乔薇将三人护在身后,掀开一侧的帘子,就见本该跟在他们身后的马车,如闪电一般自他们身侧飚了过去,耳畔还回荡着甄氏的那句“瑶姐儿”,官兵们呼啦啦地朝马车追了过去:“给我追!”
这是被劫持了。
乔薇跳下马车,解开绳子,放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朝被劫持的马车奔了过去。
姬如月与姬宛瑜掀开了帘子,看着飞驰而去的大嫂,目瞪口呆。
街道上,一片混乱与狼藉。
乔薇的马够快,瞬间将官兵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眼看着就要追上马车了,就在这时,一个小乞丐从巷子里窜了出来,他俨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动静前来凑凑热闹,就与乔薇的马撞上了。
乔薇眉心一跳,一把勒紧了缰绳,骏马被勒得前蹄高高地扬起,整个马身倒栽了下去。
乔薇敏捷地一跳,在地上滚了一圈,稳住了身形,随后她爬起身来,瞪了那吓傻的小乞丐一眼。
小乞丐一个哆嗦,差点吓尿了。
这么一耽搁,马车已经拐弯了。
乔薇心神一动,快步拐进了右侧的巷子。
马车在另一个巷子里疾驰,乔薇能听到马蹄与车轱辘的声音,乔薇抄近路,快步挡在了马车的前方。
车夫看见了乔薇,眸子遽然睁大!
乔薇目光凛冽地看着朝自己撞来的马车,伸出一双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车夫就是想刹车都来不及了。
男人也看见了这不知打哪儿窜出来、上赶着找死的女人,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那双犀利又冷静的眼睛,像一把刀,噗的一声扎向了他的面门,他的心底涌上了一阵强烈的恐惧,有那么一瞬,他都想弃车而逃了。
但他不能。
被抓到,他就是个死了!
“让开!不让开撞死你啊!”
他怒吼。
乔薇没动,目光如冰。
十米、七米、五米、三米…
眼看着就要撞上,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自乔薇身后掠了过来,撞开乔薇,伸出手,按住了两个马头。
巨大的冲劲,将他生生逼退了十米,滑行十米后,他生生地扛住了。
乔薇追了过来。
车内的男人怒了,放开荀青瑶,将手臂从车窗探了出来,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乔薇。
乔薇也拔出了自己的匕首,将他的匕首削成了两截。
他勃然大怒,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猛地去掐乔薇的脖子,忽然间,一道身影闪入马车,抓住他,将他狠狠地扔到了地上,他摔断了腿骨与肋骨,当即痛得直不起身子。
荀青瑶看着仿佛天神一般降临的少年,阳光照着他俊美无铸的脸,他眼神冰冷,却清澈如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将士之气,她深深地怔住了。
“你没事吧?”少年问。
荀青瑶怔怔地道:“没…没事,多谢英雄相救。”
“谁救你了?”少年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看向乔薇,“有没有事?”
乔薇摇头一笑:“没事,多谢沐小将军拔刀相助。”
沐小将军冷哼:“我只是不想欠你一个人情!”
“你的伤好了?”乔薇问。
当然没好,刚刚那一下,缝合的伤口都裂开了,真疼!
沐小将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眸光落在她的匕首上,虽然她很快便收进了袖子,可那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足够他看清了,如果他记得记错,那是他的匕首,他赏赐给容记的老板了,怎么会在她的手中?
莫非她找容记的老板要的吗?或者买的?买了干嘛?收藏?
她为什么要收藏他的东西?
难道她暗恋他?
无耻的女人!
沐小将军涨红了脸:“你…你已经成亲了!”
乔薇简直莫名其妙,上一句“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下一句怎么就成了“你已经成亲”?还气呼呼的。
很快,官兵们便赶来了,抓了那个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的逃犯,得知被劫持的是姬家女眷,官兵们吓坏了,问明了乔薇与沐小将军的身份,千恩万谢,本想请二人回去做笔录,奈何一个是姬家少奶奶,一个是南楚使臣,他们根本“请”不动,便现场问了几句。
李氏等人也赶来了,见乔薇与荀青瑶都安然无恙,全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李氏将京兆府的官兵们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天子脚下,竟让个囚犯跑了,官府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幸亏是没闹出什么事,真要是出了,哪个担当得起?
官兵们连连道歉,赔了好些不是,并保证一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决不让外人知道姬家的女眷曾被囚犯劫持过。
男女有别,女人的身子被男人碰了,哪怕是被迫的,也是不能容忍的。
李氏阴阳怪气道:“虽不是姬家的女眷,但也是姬家的客人。”
这算是把话讲明白了,别万一哪日传出去,道是姬家的女眷被男人碰了身子,姬宛瑜与姬如月可就撇不清了。
女儿无缘无故被个男人碰了身子,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前一秒还在幸灾乐祸的甄氏,这一秒恨不得哭死过去。
李氏倒不觉得是大事,主要也是刀没砍在自己手上,她耐心地宽慰了甄氏几句:“…放心吧,官府的人嘴很严的,不会往外说…马车的帘子关着,谁也不知道里头坐了个姑娘…”
甄氏几乎是崩溃着回了桂香院。
“她可真把自己当盘菜,有什么好哭的?人没事就不错了!也不想想是谁一路上买这买那走走停停耽搁了时辰,早回来,不就没这一灾了?”姬宛瑜下马车后,撇嘴儿哼唧。
姬如月拍拍她的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姬宛瑜吐了吐舌头,对她道:“去我屋里坐坐吧!我和二婶说!”
姬宛瑜向李氏要了姬如月,李氏大方地应了,二人给李氏行了一礼,又给乔薇行了一礼。
姬冥修不常在家,她们与姬冥修走动不多,连带着对大嫂也十分陌生,但今日的事,让她们对这个大嫂刮目相看,太帅气了有木有!
乔薇叫住了二人,拿出两个锦盒:“打开看看。”
二人接过了盒子,依次打开。
姬如月的是那支她看中的点翠簪子,姬宛瑜的是一对红宝石耳坠,二人瞬间愣住了:“大嫂…”
乔薇微微一笑,将簪子戴在了姬如月的头上,把红宝石耳垂戴在了姬宛瑜的耳垂上:“多好看,这才是姬家的姑娘。”
二人都有些脸红,害羞地低下头,甜甜地笑了。
大嫂不仅帅气,还心细,眼光好,嫁人就要嫁大嫂这样的!
…
乔薇回了青莲居。
青莲居的后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两个小包子跪坐在地上堆雪球,膝盖湿漉漉的,下人都急死了,二人满头大汗,浑然不察。
鎏哥儿坐在小轮椅上,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原本昨晚只答应给他抱一夜的,但天亮的时候,他说脚疼,又哭了好久,望舒和景云便又把两只白借给它了。
他抱着两只白,倨傲地看着在雪地里爬来爬去的小伙伴。
“你要不要来?”望舒问。
鎏哥儿说道:“不要,我脚疼!”
乔薇跨进后院,望舒放下小雪团子,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娘亲!”
乔薇将她抱进怀里。
她的小手伸进乔薇的衣领,乔薇眼疾手快地将她的冰爪子捞了出来,拍拍她肉嘟嘟的小屁股,让她玩去了。
乔薇抱了女儿,又抱了抱儿子,随后朝鎏哥儿走过来。
鎏哥儿:抱我呀,抱我呀,抱我呀…
乔薇捏了捏他的脚。
“啊!”鎏哥儿大叫。
乔薇挑眉:“还没长好呢。”
鎏哥儿泪汪汪,是已经长好,但是又被你捏坏啦!
“少夫人。”烟儿拎着食盒入内,给乔薇行了一礼,“奴婢刚从膳房回来,在门口碰到了荀公子,他说有事求见。”
荀公子?荀行之?他找自己什么事?
乔薇无所谓道:“让他进来。”
荀行之进了院子,看见乔薇,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艳,他压住那股惊艳,拱手给乔薇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客气道:“荀公子找我有事?”
荀行之恭谨有礼道:“我来,一是感谢少夫人救了瑶儿。”
本想说也不是我救的,是沐小将军,但又怕自己这么一开口,这家人顺杆往上爬,让她带他们亲自去向沐小将军道谢,那就丢脸丢出国门了。
乔薇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荀行之笑了笑,又道:“除了这个,我也是来探望鎏哥儿的。”
一旁的鎏哥儿抬起了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温和一笑:“鎏哥儿,我是你舅舅。”
鎏哥儿:“哦。”
见鎏哥儿不大想搭理自己,他微微俯下身来,语气轻柔地说道:“你娘和你提过我吧?”
鎏哥儿诚实道:“没有啊。”
荀行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许是提过,你给忘了。”
鎏哥儿:“哦。”
荀行之看向鎏哥儿怀中的两只白:“你养的狗吗?还养了两只。”
两只白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鎏哥儿十分骄傲地说道:“这个是大白,这个是小白,它们是貂。”
“原来是貂啊。”荀行之见两只貂全都十分温和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只的脑袋。
这要是摸在小白头上倒也罢了,偏他摸到了大白。
被当成狗已经十分令大白不爽了,还敢摸大白的脑袋,简直是一百个找死!
凶残的云貂当即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的咸猪手咬了下去!
“啊——”
荀行之发出了史无前例的惨叫…
…
干冷的姬家陵,北风呼啸,两个守夜人打着灯笼,在墓地中行走。
高个子的守夜人往手心哈了口气:“唉唉唉,大冷天的把人叫出来,真是活受罪。”
矮个子的说道:“没办法,谁让姬家来了人呢,咱可得把里头收拾干净了。”
高个子的道:“听说是来给老太爷守陵的?会是谁呀?”
高个子冷得发抖:“管他是谁?进去就甭想出来了,咱只管把人往里送,死活不干咱的事儿。”
二人说着,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陵墓前,姬家陵虽是在地底,但地面上也有一层相当宏伟的大殿,殿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高个子的拿出钥匙,打开了殿门,一股庄严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堂又高又大,二人站在里头,渺小如蝼蚁。
二人虔诚地拜了拜殿堂上方的太祖爷画像,随即右转,推开一扇门,按开机关,地面出现了一个通道,二人顺着通道拾阶而下,进入了一个比大殿更宏伟的地下宫殿。
这边是姬家的陵墓了。
并不是姬家的所有子孙都有资格葬在姬家陵,庶出的、犯了重罪与族规的,死后都不得归入此陵墓。
昭明公主也未葬入姬家陵,皇帝体恤她身为人妇辛苦,单独给她修了一座公主陵,但昭明公主的孩子,那个一出事便夭折的二少爷,葬在了这里。
二人照例将每个墓室都检查了一遍,路过二少爷的墓室时,二人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高个子的心里一毛:“啥声?”
矮个子地凑过去,仔细听了听:“好像是老鼠。”
二人推开石门,进了墓室。
老鼠的吱吱声渐大,来自二少爷的棺木。
二人吓得不轻,二少爷的棺木进了老鼠,这可如何是好?
“弄、弄出来?”矮个子的问。
高个子的战战兢兢道:“不能随便开棺啊…”
矮个子的道:“可它把二少爷的尸体啃毁了,我们也一样是死罪啊!”
二人纠结一番后,决定先将老鼠抓出来。
二人合力,推开了石棺,然而令二人无比惊讶的是,老鼠是看见了,可二少爷的尸体呢?尸体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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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现身,出手
夜幕低垂,姬家各房渐次点亮了烛火,甄氏在烛火摇曳的屋子走来走去,荀青瑶被晃得头都晕了,劝她坐下,可她坐不下!
白天受的气还没咽下去,晚上那个女人就放狗把她儿子咬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荀行之一个劲儿地解释不是少夫人干的,可甄氏不信。
“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摸它了!”荀行之解释,他的手掌都差点被大白咬穿了,一个青莲居的丫鬟给他上了药,但药效没那么快,手肿得像只熊掌,一动便火辣辣地疼。
甄氏气闷道:“是她养的!她让咬,才咬你!”
荀行之忍住手上的剧痛,说道:“她那会儿不在跟前,是鎏哥儿抱着的,总不会是鎏哥儿唆使那貂咬我。”
荀行之说的很有道理,当时乔薇在陪两个小包子玩雪,根本不知道荀行之与鎏哥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若非说乔薇有什么不对的,大概是没提醒荀行之别乱摸乱碰?大白不咬人许多天了好么?谁知道荀行之怎么惹毛大白了?
甄氏若是冷静下来,定能想通个中的关键,奈何她下午才憋了一肚子气,对乔薇的印象可谓是糟透了,那貂又是乔薇院子养的,说不是乔薇故意整她儿子,怎么可能?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甄氏在屋子里踱了半个时辰中,把心一横,撑着伞出了桂香院。
甄氏这回学乖了,没跑到乔薇的青莲居找不快了,她抓了个过路的下人,问了老爷住哪儿,那丫鬟傻乎乎地给她指了路,她冒着风雪,一路直奔桐院。
姬尚青正在房中喝药,这是最后一剂,明日起,他便算彻底痊愈,不必再忍受任何的药味。
喝药喝到一半时,丫鬟禀报,荀夫人来了。
姬尚青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沙漏,微微蹙眉,这个时辰了还上门拜访,着实有些不大合适,但姬尚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姬尚青换上了中规中矩的锦服,在明厅见了甄氏。
姬尚青去过荀家几回,甄氏是认识他的,也曾与他说过话,在甄氏心里,这就是有点小交情了,所有甄氏才敢在大半夜的“闯”进桐院拜访。
甄氏最后一次见姬尚青是在荀兰十五岁离开荀家,返回姬家的那年,那时姬尚青还十分的年轻,俊美的容貌吸引了满城佳色,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憔悴了许多,却并不显得苍老,这或许该归功于姬嫁人得天独厚的美貌。
甄氏进屋,给姬尚青行了一礼:“亲家老爷。”
姬尚青比了个手势:“荀夫人请坐。”
他不苟言笑的样子,让甄氏的心里打个突,但甄氏记得他从前便是如此,很快释然了,讪笑着道:“这么晚了,亲家老爷还没睡呢?”
姬尚青喝了一口茶。
甄氏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不愧是桐院的茶叶,比桂香院的好喝多了,她放下茶杯,不咸不淡地抽出帕子,擦了擦唇角,一副委屈的神色道:“其实我这么晚过来,是来向亲家老爷辞行的。”
“辞行?”姬尚青不解地看向了她,“这么快就走?可是出了什么事?”
亲家老爷真上道!
甄氏委屈地抹了抹泪,说道:“反正待着也不受待见,我不如早早地回了,当初是兰姐儿非说要我把瑶儿与行之带到京城来,我才带的,可如今兰姐儿不在,没人替我们撑腰,我们留下,也不过是受人闲气罢了!”
姬尚青蹙了蹙眉:“谁给荀夫人闲气受了?”
“我不敢说。”甄氏道。
姬尚青神色严肃道:“荀夫人直说吧,我能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不是误会,该替荀夫人做主的,我不会推辞。”
得了姬尚青的保证,甄氏便将下午发生的几件事添油加醋地与姬尚青说了。
“…就一支簪子罢了,她就和我抢,抢完还给我脸色瞧!”
浑然忘记自己在那支簪子之前,究竟“买”过多少首饰了。
“还放貂咬行之。”
自动忽略貂是鎏哥儿抱着的。
姬尚青听着,神情变得越发严肃,乔薇当初连姬霜的酒馆都敢砸,抢甄氏几样首饰,没什么可奇怪的,她天性如此,眼底容不得沙子。
姬尚青顿了顿,说道:“小薇还小,有不懂事的地方,荀夫人是长辈,还请荀夫人多多包涵。”
姬尚青的反应有些出乎甄氏的意料,甄氏想起一路上听到的各种传言,以为乔薇在姬家不怎么受宠的,但老夫人与姬尚青都似乎待她不错,甄氏酸溜溜地道:“我知道,她才是你们姬家正儿八经的主子,我是个外人,没人会在意我怎么想!”
姬尚青道:“不是这个意思,荀夫人不要误会了。”
甄氏一脸委屈道:“当初兰姐儿答应帮荀氏谋一份差事,帮瑶儿定一门亲事,瑶儿今日受了惊吓,也不知还能不能议亲了…”
“荀小姐的亲事我会让人留意,行之的差事…”言及此处,姬尚青顿住。
甄氏巴巴儿地望着他,他眉心微微一蹙,说道:“行之的事,我也会安排。”
甄氏总算是心满意足地出了桐院。
得到了补偿,甄氏心情舒畅,去了青莲居一趟,荀行之回味起来,也十分的心情舒畅,二人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只有荀青瑶房中的灯还亮着,她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不有控制地能浮现起那张英俊的面庞,这令有些慌张,也有些茫然无措。
许是他救了自己,自己只是心存感激罢了,与旁的无关。
可越是这般安慰自己,越是难以平静。
与桂香院一墙之隔的地方,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街道上,车内坐着两名男子,二人皆穿着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光洁的下巴,与嫣红的唇瓣,嫣红的是较为年轻的男子,另一个胡子吧啦的,是个大叔。
年轻的男子微微勾了勾嫣红的唇瓣,不经意间,便散发出了几分邪气与邪魅的味道:“到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好听得让心头酥软。
索性胡子吧啦的男人早已习惯,十分镇定地挑开了车帘,往外敲了敲,笃定地说道:“到了。”
年轻男子冷笑一声,走出了马车。
车夫躬身跪在地上,以背为凳。
年轻男子探出华丽的脚,踩着人凳下了马车。
胡子吧啦的男人也跟着下了车。
二人站在巍峨的高墙下,举目而望。
年轻男子探出一只手来,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轻轻地摸在墙壁上,连墙壁都好似荡漾出了一层温柔的波浪。
“姬家。”他嫣红的薄唇中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充满了不屑的意味。
胡子吧啦的男人道:“大人是要今晚开始行动吗?”
“不然?”年轻男子反问,胡子吧啦的男人不说话了,年轻男子邪魅地勾了勾唇角,潋滟幽魅的眸子微微地眯起,“姬家将会为它当年的愚蠢付出可怕的代价。”
“大人准备怎么做?”胡子吧啦的男人问。
年轻的男子冷笑,眸中掠过一丝嘲弄:“入侵姬家,摧毁姬家的一切,杀光姬家的男人,抢光姬家的女人,卖了姬家的孩子,让他们永世为奴!本座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再也等不下去了。”
胡子吧啦的男人哦了一声,说道:“属下已经打听到姬家的消息了,这堵墙的后面本是一个空置的别院,但最近住了几个荀家的客人,从这里进去,有被发现的危险。”
年轻男子阴测测地笑了笑:“几个愚蠢的小喽啰罢了,本座还没放在眼里。”
胡子吧啦的男人问:“那大人是打算…”